他步子迈得大,易知玉不得不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察觉到身后人急促的喘息,沈云舟突然驻足转身。
易知玉正低头赶路,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啊!"
她轻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腰。
沈云舟垂眸看着怀中人,眼底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跑这么急做什么?"
易知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想要后退却被沈云舟死死扣着。
“我没有跑。”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
惊慌之下,她本能地环住沈云舟的脖颈。
"你走得慢。"
沈云舟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抱你回去。"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朝院子走去。
易知玉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有些不受控的抽了抽,
此时的张氏院子里,沈云舟带着易知玉离开之后,其余各院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告退离去。
原本热闹的院落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
张氏死死攥着手中的绣花帕子,那上好的杭绸料子在她指间扭曲变形。
她微眯着那双精明的眼睛,目光如淬了毒的银针般死死钉在沈云舟和易知玉离去的方向。
冷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转,却驱不散她周身散发的寒意。
最近的沈云舟实在反常得紧。
此番回京非但没来她院里问安,今日一来就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更可恨的是,她连寻死觅活这招都用上了,那孽障竟丝毫不为所动!
最令她心惊的是,从头到尾沈云舟都只称她"老夫人",连一声"母亲"都不肯叫。
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
"母亲!"
一旁的沈月柔见人都散尽了张氏还站着不动,急得直跺脚。
她一把扯住张氏的衣袖,
"二哥今日实在太放肆了!当着满府下人的面给您难堪不说,竟为了那个贱婢要报官抓您!"
她声音陡然拔高,
"还有这李妈妈,他竟敢当着你的面就杀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母亲你放在眼里!"
沈月柔越说越气,精心描画的柳叶眉拧成一团。
她想起方才沈云舟那冷若冰霜的眼神,还有易知玉那个贱人躲在二哥身后装可怜的模样,胸口就像堵了团浸了油的棉花,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被沈月柔推搡着回过神来的张氏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扫向身旁这个满脸急躁的女儿。
"好了,别说了,"
她语气冷硬地打断沈月柔的话,
"天色不早了,你也先回去歇着。"
沈月柔一愣,显然没料到母亲会赶她走,顿时急了:
"母亲!您不会真就这么算了吧?那佛堂里的东西全烧没了,咱们这次可是亏大了!"
张氏眉头蹙得更深,目光缓缓移向湖边那一片焦黑的废墟。
原本好好的佛堂,如今只剩几根焦黑的梁柱歪斜地立着,夜风一吹,灰烬簌簌飘散。
她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寒冰。
本想好好教训教训易知玉这个贱人!让她过来受冻抄经!没想到她竟能把整个佛堂都给点了!
真是个天生的扫把星!
这笔账,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绝不会放过易知玉!
"烧都烧了,还能怎么办?"
张氏冷冷道。
沈月柔脸色更加难看,咬牙切齿道:
"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了?那贱人可是还坑了咱们一万多两银子!"
张氏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转头看向沈月柔,语气不容置疑:
"行了!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
"母亲!"
沈月柔不甘心地跺脚。
"够了!"
张氏声音骤然一沉,
"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你先回去。"
沈月柔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悻悻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
"女儿告退。"
待沈月柔走远,张氏的目光才落到地上李妈妈的尸身上。
那老仆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面容扭曲,嘴角还残留着血。
张氏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抬手用帕子掩住口鼻,
对一旁的吴妈妈冷声吩咐:
"抬出去,处理干净。"
易知玉的院子里,沈云舟一路将她稳稳地抱进主屋。
一踏入屋内,融融暖意便扑面而来,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沈云舟小心翼翼地将易知玉放在软榻上,动作十分的轻柔。
身后紧跟着的小香和祁妈妈立刻围了上来,两人眼睛都一直挂在易知玉身上。
看到主仆三人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沈云舟不禁失笑。
易知玉的衣裙上处处沾染着黑灰,虽然方才自己已为她拭过脸,但那些烟灰仍顽固地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一旁的小香浑身湿透,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方才为了逃生吃了不少苦头。
而年迈的祁妈妈经过整夜的折腾,衣袍上沾满泥泞,苍老的面庞被寒风吹得通红发紫。
"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好生梳洗歇息。"
沈云舟温声说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易知玉身上,
"大军已经回城,眼下在城外休整。待天一亮,我便要与太子殿下入宫面圣。你好生休息,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易知玉听到这话立刻点了点头,应道:
"夫君且去忙正事吧,妾身这里有祁妈妈她们照料,无碍的。"
"嗯。"
沈云舟应了一声,却又似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补充道:
"日后老夫人若再唤你去侍奉,或是命你抄写经书,你只管推辞便是,不必多有顾虑。"
易知玉心中虽然觉得古怪,面上仍保持着恭顺的神情,乖巧地点了点头。
屋内的炭火噼啪作响,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沈云舟回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影七,沉声吩咐道:
"去把影十叫来。"
影七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