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把玩着太皇太后送来的赏赐,一尊玉如意通体洁白,触若凝脂,她爱不释手,“嗬,你瞅现在这样,我要是撵走她,你大哥能乐意吗?”
听得颜玉娇“嘁”了一声,她倒出空余瞥了她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要靠他养老,我得罪得起吗?他要是不管我了,我是能指望你,还是能指望你二姐?”
颜玉娇撇撇嘴,“那就由着她骑在咱们两个头上?我倒无所谓,早晚有一天会嫁出去,你可就要被她压一辈子了。”
邹氏放下如意,瘪着嘴审视着她,这女儿怎么一点都不像她,一点头脑没有,真是像她那个死鬼爹。
“借力打力懂不懂啊?等朝华郡主进了门,不用我出手,她自然会对付周娥凰。”
颜玉娇恍然大悟,“是哦,还有朝华郡主呢。”
她朝着邹氏竖起大拇指,“还是娘厉害。”
邹氏沾沾自喜,头上的金簪晃得人眼晕,“那是自然,我这叫老奸巨猾。”
颜玉娇眉头沉下,“娘,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是吗?”她虽然生个探花儿子,可书却从未读过,字都不认识几个。
颜玉娇使劲点头,然后笃定道:“你应该叫诡计多端才对。”
邹氏半信半疑,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但又一想,管他呢?
她拾起桌上的一封请柬,道:“这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请柬,十日后长公主会在琳琅别院办百花宴,届时你好好打扮打扮。”
“百花宴?那定会有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去。”颜玉娇急不可耐一把将请柬抢到手,摸着那烫了金边的柬书,两眼直放光。
邹氏嗔她一眼警告道:“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朝华郡主未来的小姑子,别看见个长的好看的男人就往上扑。你是大家闺秀,要矜持稳重,没事多读点书!”
“我知道啊,你当我和二姐一样,扒来扒去找个穷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颜玉娇昂首挺胸,发簪上的一截流苏搭在肩头,摇摇晃晃,“我以后的夫君,定要当大官。”
提起二女儿,邹氏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给她找了户好人家,承恩伯府的大公子,虽然是庶出,但姨娘得宠,说不定以后还能继承爵位。
可这孽障,偏偏不干,本来连聘礼都过了,她却偷偷跑回乡下,和她那个曾有婚约的屠夫过日子去了。
害得她到手的彩礼又给退回去,还挨了好顿骂。
前些日子还来信给她,说是生了个小子,狗屁,就是生出花来,她也不会给她一个铜板!
放着伯爵娘子不当,去当杀猪婆,活该过一辈子穷日子!
娥凰这边也同样收到请柬。
算日子,刚出了宇文桀的丧期。
请柬一角狠狠皱起,娥凰一声哂笑,她怎么忘了,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要是不愿意去,可以不去,不必勉强。”颜玉郎走到她身旁,扫了眼那张请柬,道。
娥凰没说话,拿着请柬正准备烧了,突然蜡烛在空中爆了声脆响。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抽回了手。
“怎么了?”
烛火忽明忽暗,映在她的脸上。
“长公主盛情邀请,怎能不去呢?”娥凰莞尔一笑,阴恻恻道:“去,一定要去!”
颜玉郎疑惑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但也没深问,嘱咐她把药吃了,就回了书房。
璎珞进来送药道:“夫人怎么不把大爷留下,再过几个月朝华郡主就要进门了,夫人应该早些怀上大爷的孩子要紧。”
娥凰无声的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多嘴,等娥凰喝完药,立即拿了药碗下去。
关上门,却听一声叹息,可能,是错觉吧。
转眼间十日匆匆过去。
经过十来日的治疗,灵雀可以下床走路了,可她却整日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府医说,她心思郁结,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对身体恢复有利。
娥凰原想带着她一起去,可她连话都不愿多说,又怎么愿意出门?
她怕见人,更怕见男人。
颜玉郎来了两次与她撞见,她匆忙的行了一礼,就跑回了房中,简直视男人为洪水猛兽。
娥凰亦不勉强她,带着琥珀和璎珞出了门。
长公主的琳琅别院在城外五里,是老皇帝在她出嫁时送给她的。
她是老皇帝第一个成年的公主,所以格外疼惜些,连别院都比别的公主大。
一路上的马车不少,看来长公主邀请了很多人。
安哥撩起车帘就没放下过,一脸的兴奋之色,“姑姑,城外真好,连天都比城里的蓝。”
娥凰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是蓝,却没有边关的天蓝。
边关的天,是淬了火的蓝。
小时候,每次哥哥们出征回来,都向她炫耀,他们见过最蓝的天。
后来她去亲自看了一眼,一点都不好看。
娥凰眨了几下眼,抑住眼角的湿润,低头揉了揉安哥的头顶,“到了那跟在姑姑身边,不要乱跑,知道吗?”
安哥乖巧点头,上次就是因为他乱跑,害姑姑和琥珀姐姐受罚,他长教训。
很快马车就到了地方,娥凰领着安哥进去,经过一片花丛,就听到一道讥讽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若是她,就应该自请离去,好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谁不知道她和先帝不清不楚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也配和郡主共侍一夫!”
这话说的直白,就差没把她周娥凰的名字明晃晃讲出来。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缝隙中窥见她们的颜色,那人娥凰并不认识,更遑论有什么过节了。
再看她身边坐着的人,这人娥凰倒是熟悉,尚书令冯璋的女儿,冯幼贞。
她钟情宇文肆,视娥凰为情敌,即便后来她嫁给颜玉郎,也一直视娥凰为眼中钉肉中刺。
冯幼贞髻上一朵桃粉色芍药花柔美妖艳,阳光迎面照着她,厚厚的脂粉覆在脸上,如鬼一样白,“可不是,当初我不过是讽刺了她两句,被先帝听见,罚了我十个嘴巴,如今先帝去了,我看她还有何倚仗?这十巴掌,我早晚让她如数奉还!”
话音刚落,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你可要小心着点,她专会勾引人,如今摄政王回来,保不齐又被她使用狐媚手段勾了去。”
娥凰闻声一瞧,是朝华带着下人从廊下横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