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宋红军实在忍不住,大腿上那块肉都快被自己掐紫了,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可脸上还得端着,硬是把笑给憋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开口:
“行了,刚才杨队长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下面说正事——顾辰远,你觉得分山地好,还是分平地好?”
顾辰远连眼皮都没抬,答得干脆利落:“这还用说?当然是坡地!”
“为什么?”宋红军追问,他得给大伙一个能服众的理由。
顾辰远嘴角一勾,声音不高,却句句在理:
“各位想想,分地这事眼下还不能摆到台面上,咱就不能把肥肉都挖自己碗里,把骨头留给公家——那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话音落地,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
“是这个理!”
“本来就不是明面上的事,还挑啥肥拣啥瘦?”
“能分块地管温饱就烧高香了,还飘啥飘?”
少数几个心里不服的,见风头一边倒,也只好把嘴闭上。
宋红军满意地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难题:“那为啥不选山地?”
山上草药多,都分了老子还怎么采?
顾辰远心里腹诽,脸上却一本正经:
“书记,咱分地是为了啥?不就是让乡亲们吃饱饭嘛!”
“山上杂草野树遍地,灌木丛一人多高,是砍还是不砍?砍了,费工费料;不砍,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再说山地高低不平,石头比土多,犁铖进得去吗?种庄稼可不是种石头。”
“可坡地就不一样啦——”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斜度,“虽说带点斜坡,可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犁地、耙地、播种都不耽误,伺候起来也省力。”
一条一条,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众人也是听得连连点头,心里那杆秤,不知不觉就歪向了“坡地”。
“顾辰远说的在理!”
人群里立刻有人附和,“坡地再赖,好歹能种庄稼;山地除了果树,啥也养不活,果子又不能当饭吃!”
青岩村山脚那几片坡地,其实地势挺缓,就是石头多点、斜点,可比起山上那些灌木丛,已经算是“良田”了。
至于果树——种在半山坡,看着好看,可一个苹果顶得上一大碗白馒头吗?
眼下大家基本的温饱都达不到,眼里只有粮食。
顾辰远心里有数,干脆闭口不提。
宋红军见火候到了,朗声拍板:“那就按顾辰远说的,把坡地分了!上面真要问,咱们也好交代——赖地分了,好地没动,谁也说不出毛病。还有谁反对?”
杨铁柱条件反射地举手,胳膊伸得笔直。
杨占山爹刚抬到半空,四下一瞄——只剩自己,又讪讪放下。
村主任本打算跟风,可一看众怒难犯,立马蔫了。
于是,全场孤零零举起的手,就剩杨铁柱一只。
“好,还是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宋红军一锤定音,“散会!”
人群轰然叫好,杨铁柱黑着脸,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
顾辰远偏偏还补上一刀:“杨大队长,我是个普通社员,可大家专门请我来说几句——就问你,气不气?”
杨铁柱被气得脸色由黑转紫,活像一块煮熟的猪肝,黑里透紫,紫得发乌。
要不是顾忌打不过,他真想冲上去跟顾辰远拼命。
“照我说,顾辰远讲得没错,就按他说的办。”
宋红军慢条斯理地开口,却分明站定了立场。
几个生产队长也被顾辰远一番分析折服,纷纷点头附和。
宋红军一锤定音,大手一挥:“分地!”
杨铁柱铁青着脸,咬牙道:“书记,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分了,后悔就来不及!”
宋红军沉默片刻,淡声回道:“你可以不参与,出了事也与你无关。”
顾辰远顺势补刀,声音不高却句句带刺:“不参与视为自动放弃分地,你家可以不要!另外,日后若有人举报,默认就是你!”
他就是要挤兑杨铁柱,逼他发怒,逼他失控,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将他死死的摁住。。
“你——”
杨铁柱脸色瞬息万变,像条变色龙,难看到极点。
他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目光异样,心知大势已去。
若再坚持,不仅分不到地,还可能被扣上“举报者”的帽子,得罪全村。
思来想去,他终是冷着脸挤出一句:“分!我也是青岩村的一员,凭什么不分?”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眼里的恨意比涧山水库的水还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仿佛要把满腔怒火嚼碎咽进肚里。
杨铁柱在心里把牙咬得咯吱响。
顾辰远,你害得我妻离子散,我跟你的仇不共戴天!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顾辰远同样冷眼旁观——他知道杨铁柱对自己的恨意,但是这个家伙不得罪自己就算了,要是真的得罪到自己,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
青岩村这边就忙活起来了。
这边刚量完地,那边已磨刀霍霍。
这边笑呵呵抓阄,那边已布好口袋。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口号标语,各队都是“哑巴办事——只做不说”。
大家心知肚明,却默契地闭口不提——谁先声张,谁就是出头鸟。
分地办法也简单:抓阄。
纸团里写着地块号,抓到哪算哪,好坏全看手气。
手气差的,地块石头坷拉多,就适当多给几分——一亩一、一亩二顶一亩,众人没意见,图个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全村像上紧的发条一样:秋收本就忙,又加分地,更是脚不沾地。
可人人脸上带笑,干劲冲天。
农民盼啥?不就是自己名下有几垄地,碗里能盛饱饭?
那年代的人心思单纯,有地就有希望,哪像后来,钱包鼓了,人心却瘪了。
分地是按人头算,顾大川,崔秋华,顾辰远,沈红颜,顾小芳,顾晓秋,家里现在一共六口人,能分一亩八分坡地。
种粮食,省着点也就够全家用的了。
若拿来育蘑菇、种药材,那就是下金蛋的母鸡。
“种地?我才不挥那锄头!”
顾辰远把话撂得干脆,“一年到头弯腰驼背,就换口饱饭,我要的是发家致富。”
顾大川皱眉劝他:“咱是农民,地分到手里不种,难不成要让乡亲们戳脊梁骨?”
崔秋华也附和:“你忙你的生意,地里活我和你爹干,放心爸,累不着。”
他爹娘还是以前的思想,种地是他们农村人的根,虽然顾辰远的生意是赚钱,但是他们还是觉得不踏实。
顾辰远摇头,目光放远。
爹娘,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能吃饱。
我可是重活一世的人,得重回巅峰。
几千亿现在自己是不敢想的,起码得让钱生钱,让地能生出金子来。
别说,这四队的手气还真是不错,至少顾辰远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正好抓到馒头山脚下的缓坡。
再往上,山势陡得连羊都嫌累,队里便没往上分,也没人愿意要:
满坡杂草荆棘,开荒要出苦力,还不如不动。
在别人眼里那是荒地,在顾辰远眼里却是闪闪发光的“金窝子”。
馒头山半壁都爬满何首乌,地面上也有不少的药材,之前割过几茬,地下的都留着呢,没有动。
后山也不差,蘑菇、草药遍地,他恨不能一股脑全包圆。
可大队毕竟不是他家开的,宋红军再支持,也不能把整片山都划给他。
主意打定,他望着馒头山,眼里放光:先拿下脚下这片坡,再徐徐图谋整座山,一步一步把“金窝子”攥到自己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