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脱口而出的称呼，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孟娆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顾鹤白什么时候瞒着她见了念儿？看念儿的样子，他们见了不像是一次两次。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孟娆心口发紧。
即便理智告诉她，顾鹤白不可能知晓念儿的真实身世，但那种深埋心底的秘密被人无意中触及边缘的恐慌，还是让她指尖微微发凉。
她迅速垂下眼睫，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其他的，容后再想。
顾鹤白的目光在孟念小脸上停留一瞬，周身冷冽的气息缓和了半分。
“楚世子，”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本王方才似乎听到，你要对本王的学生不客气？”
“学、学生？”楚肆卿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脸色煞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小崽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攀上了衍王这棵参天大树，还成了他的学生。
刘氏也吓得魂飞魄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抢着解释道：“误、误会。衍王殿下，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来看看念哥儿，依依她年纪小不懂事，自己没站稳，小题大做了，惊扰了殿下，实在该死！”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柳依依一眼，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这个蠢货，差点给侯府惹来灭顶之灾！
柳依依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孟娆看着他们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刚刚他们逼迫念儿摁手印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如今撞见顾鹤白，一个个倒是说起了误会。
顾鹤白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冰冷。
“本王的学生，受了惊吓，遭了污蔑，险些被强按着手印认下莫须有的罪名，楚世子更是扬言要对他不客气，怎么到了侯夫人嘴里，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误会？”
他微微偏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孟娆紧绷的侧脸，最后落回面如死灰的楚肆卿身上。
“看来汝阳侯府的家风，近日是越发宽松了。”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刮得楚肆卿和刘氏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室，也敢这般指手画脚，对主母恶语相向，甚至构陷诬告，而世子爷和侯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欲动用私刑，逼迫幼童……这般行事，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楚肆卿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连连躬身，冷汗直流。
“殿下息怒，是……是我糊涂，管教无方，冲撞了小公子，我这就重重惩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他此刻只想尽快平息衍王的怒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柳依依。
顾鹤白却仿佛没听到他的保证，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楚世子近日似乎颇为清闲，还有心思理会这些后宅琐事，也是，本王听闻世子前几日在赌坊手气不佳，输了不少，想必是囊中羞涩，才将主意打到了自家人头上，想着法儿地寻些进项？”
这话如同最犀利的刀子，戳破了楚肆卿最后一点遮羞布。
孟娆看着他，这话也只有他能这样说，敢这样说。
只是顾鹤白为什么要替她出头？
只是为了念儿，还是……
她眼底微深，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了探究。
顾鹤白恍若未觉，只欣赏着楚肆卿变化莫测的脸色。
只见他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干笑着。
“殿下说笑了……”
这般窝囊，嗤。
顾鹤白欣赏够了楚肆卿的窘迫，这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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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似随意地吩咐：“既然侯夫人也说了是这外室小题大做，惊扰了本王的学生，那便依府规处置吧，禁足思过，没有本王点头，不得迈出房门半步，楚世子，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异议！”楚肆卿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对身后的婆子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惹是生非的东西拖回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两个婆子立刻上前，粗暴地将瘫软在地的柳依依架了起来，拖死狗一般拖出了院子。
柳依依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恐惧。
处理完柳依依，楚肆卿和刘氏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几乎是弓着腰，将顾鹤白往正厅里请。
“殿下您快请上座，您能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快去沏最好的茶来！”刘氏脸上堆满了笑，语气热情得近乎卑微。
楚肆卿也在一旁连连附和，小心翼翼地看着顾鹤白的脸色，生怕有丝毫怠慢。
顾鹤白面无表情，坦然受之，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缓步走入厅中，在主位坐下。
楚肆卿和刘氏如同最恭顺的仆从，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鹤白端起丫鬟奉上的茶盏，指尖轻轻拂过杯沿，并未饮用。
“楚世子近来似乎疏于骑射，本王前几日在西山围场，似乎未曾见到世子身影。”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闲聊，“也是，世子如今专注于……后宅理财，自是看不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了。”
楚肆卿脸上刚退下去的血色又涌了上来，这话分明是在讽刺他不务正业，只知在内宅和女人身上打转，连忠勇侯府的本事都荒废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赔笑：“殿下教训的是，我……我近日身体略有不适，故而……”
“哦？不适？”顾鹤白挑眉，更似嘲讽，“本王看世子方才中气十足，呵斥幼童，下令拿人时，倒是威风得很，怎么，这病是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