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白几乎要被她气笑。
她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倒有心思去琢磨起旁人的身子。
亏她学医，连自个儿都顾不好。
他的目光越过孟娆的肩头，投向那扇紧闭的内室门扉。
顾鹤白倒是好奇，那小子病成什么样，能将她折磨成这般模样。
“姜姑娘无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话锋却蓦地一转，“倒是你那位侄子，病得不轻，他既然是本王救回来的，还住在本王这，于情于理，本王也该去看一眼。”
孟娆心头一紧，本能地侧身半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念儿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与眼前这人幼时太过相似。
平日尚可用侄肖其姑，或者孩童未长开来含糊，但此刻若让顾鹤白近距离细看，以他的敏锐……
她不敢冒险。
孟娆垂下眼睫，声音放得平稳，寻了个最稳妥的借口。
“殿下好意，臣妇心领，只是念儿病气深重，殿下万金之躯，不宜沾染，若是过了病气，臣妇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说得恭敬周全，挑不出错处。
顾鹤白视线缓缓落回她脸上，将她下意识的阻挡尽收眼底。
他眸色沉了沉，她就这么怕他见到那孩子？
“万死？孟夫人的命，什么时候这般不值钱了？”
“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孟夫人这般阻拦？”
他心中早有了猜测，问出口时便刀刀致命。
长眸一斜，黑沉的眼底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调笑。
他的话精准地刺在孟娆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指尖微微蜷缩，自然没注意到对方的一闪而逝的逗弄。
“殿下说笑了，臣妇不敢，只是谨慎些总是好的，若殿下因探视念儿而有所不适，臣妇于心难安。”
定下心，孟娆非但没躲，反而主动抬起眼，迎上他微挑的眉眼。
他没有理由怀疑，更没有证据。
所以她不该躲闪。
四目相对间，一室静谧。
空气中浮动的流光都仿若慢了下来。
顾鹤白盯着她看了片刻，那冷静到几近疏离的眼，终究刺进他心头。
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测。
她如今待他如陌路，只余恭敬，又如何会留下他的血脉？
这个认知让顾鹤白冷不住沉了脸，心头的憋闷更甚。
终究，他一声嗤笑打破了那安静。
“不过玩笑一句，孟夫人倒还当了真了。”
孟娆不知他是玩笑还是试探，紧绷的背脊始终未曾松下，只淡淡勾了勾唇。
顾鹤白终是没再坚持进去，算是默许了她这拙劣的借口。
只是他的脸色又冷硬了几分，周遭气压都低了下去，沉的让孟娆心惊。
他今日来，并非一定要见到那个孩子。
顾鹤白忽然抬手，跟在他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一步，无声地躬身，奉上一个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紫檀木盒。
下颌微微示意了一下孟娆的方向，他语气依旧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淡，仿佛只是处理一件碍事的杂物。
他身形挺拔地立在廊下，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即便姿态慵懒，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库里翻出来的几根老参，放着也是落灰，瞧着还能用，给你那侄子吊口气吧。”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有些刻薄，如同施舍。
然而，当孟娆看到那打开的盒内时，她的呼吸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盒内铺着明黄色的软缎，上面静静躺着三支人参。
参体饱满雄壮，须根纤长清晰，形态舒展如人，一看便知是品相绝佳的稀世珍品，药性之醇厚，远非她之前千方百计才得来的那支百年老参可比。
这东西，对于此刻元气大伤，本源亏空到了极点的念儿来说，简直是救命的神物。
只是他当真这般好心？
孟娆小心地觑了一眼那人，放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去拿。
但终是被理智压下。
她面上浮上一抹假笑。
“多谢王爷，臣妇府中恰有一套红宝石头面，与王爷正相配。”
你给你的，我还我的。
泾渭分明，两不相欠。
顾鹤白凝着她，嘴角轻扯。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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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真懂得怎么气他，想要又不肯欠人情，便要用别的东西来还，生怕欠了他的情。
可她欠自己的，又何止这些？
他轻晒。“红宝石头面，与本王相配？”
孟娆也觉有些不对，但这套红宝石头面是娘留给她的东西之一，贵重非常。
若不是这人参对念儿用处大，她也舍不得拿出来。
“是与姜姑娘相配。”
她斟酌着，再回道。
这般总能合他心意了吧？
顾鹤白自顾自的把紫檀盒拥入手中，不肯再拿出去。
剑眉挑起，勾起抹恶劣的弧度。
“哦，本王不喜欢，既如此，这东西也不用给孟夫人了。”
孟娆正准备伸出的手顿住。
她微微偏头，不知这人又发什么疯。
她都提了姜雪晴，他怎么还是不满意？
但见他真要收走，孟娆又有些着急。
“王爷想要什么，臣妇必定奉上，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孟娆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在盒子上，满心满眼都是那三支老参，生怕顾鹤白真不给她了。
听见话，顾鹤白拿着盒子的手微松。
哦？他想要什么都给他？
只怕他想要的，是她最不愿给的。
不过他本来不想换什么承诺，不过既然孟娆亲自提了，他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从这女人嘴中得一句好，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顾鹤白挑眉，随手就把木盒丢进孟娆怀中。
“欠着。”
没头没尾的两字，孟娆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罢了，欠着便欠着吧，日后想法子再还就是，没什么比念儿的命还要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满眼慈爱的看着那三支老参。
这那儿是老参，这分明就是念儿救命的药。
原本五成复原的把握，如今便有了七八成。
孟娆满心欢喜，就连顾鹤白盯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一连忽略。
“行了，东西也给你了，你也要办好自己的差事。”
见她无视，顾鹤白淡淡开口。
偏不给她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