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家三口怔怔站在柿子树下,嘴里都能塞得下鸡蛋。
谢灵犀本想赶着重阳节,把树上剩的柿子,配着昨天摘的茱萸,在镇上卖个重阳套餐。
结果今早起来,整棵柿子树已经看不见树叶,满树又大又红的柿子,将树干压得紧贴在地上。
谢灵犀也没想到一瓶催熟液能有这么强的功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指挥二人:“别愣着,快摘呀,今天正好去集市上卖。”
她和楚逸用木板挡好院子,各自背着一筐柿子,小满抱着茱萸,堪堪赶上牛车。
楚逸抱着小满挤在边缘坐好,谢灵犀拿着柿子给乡亲们一人分了一个:“各位尝尝,我家新下来的柿子,可甜。”
“娘!好甜啊!”随着小女孩的一声感叹,众人脸上的嫌弃鄙夷都淡了些,也纷纷尝起这柿子。
谢灵犀两步挤到楚逸身侧,笑着对满车乡亲道:“脆的软的我家都有,我这去镇里要卖三文一个呢,乡亲们想买就明日来我家,两文三个。”
***
谢灵犀就将筐放在了楚逸的小摊边上,利落切开一个脆柿子放在最上面,又掰开一个软柿子,展示里面的流心。
楚小满蹲在柿子旁,又开始馋得流口水。
谢灵犀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掏出二十文钱,细细叮嘱道:“十五文,咱们一人一个油饼,剩下五文钱,你拿去买零嘴。”
谢灵犀把柿子蒂都系上红绳,挂在茱萸枝桠上。
街市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谢灵犀捧着几个切成六小块的柿子,边吆喝边给路过的人发:“买柿子赠茱萸,软硬都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楚小满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边啃着油饼,一边给路人试吃柿子,嘴里的话蛮不靠谱:“又大又甜的柿子!甜过糖甜过蜜,快来尝尝呀!”
谁试吃他便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看着排队写信的人忍俊不禁。
用催熟液种出来的柿子不光甜,还有一股迷人的香气。
刚过中午,筐里剩下的柿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楚小满紧紧拉住谢灵犀的袖子,摇个不停:“娘……你看小满这么努力,你就再给我一个吃吧。”
谢灵犀蹲在他身前,食指弹在他脑门上,晃了晃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你当我没看见你偷吃?这不能多吃,走,我请你和楚逸吃面去。”
一圆脸男人气喘吁吁停在了摊子前,看着空空的背篓,急得直拍大腿,“这柿子还有没有?”
谢灵犀看他衣服布料便知道这人来头不小,无奈耸肩,“您下回早些来,今日就剩这几个了。”
圆脸男人神秘兮兮地凑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我是知县家的管事,今日镇里都传开了你这柿子不凡,我家主人要接待贵客,你家可还有?”
谢灵犀赶紧将仅剩的几个柿子都给他拿上,“您尝尝,要是需要,我家还有。”
她又让楚逸将家里地址写下来,一同给了管事。他连连点头,捧着四个柿子又一阵风一般跑走了。
谢灵犀忽然想到路过买家的话,那个名声狼藉长公主要来镇上祈福,贵客会不会就是她?
别人不知长公主为何会拜佛,谢灵犀看过书可一清二楚。
长公主广纳面首,只为了藏起她心爱的马夫,可到死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如今来这种偏僻小镇礼佛,想必是为了这事。
临近佳节,写信的人格外多,楚逸几番都抽不出身来,谢灵犀只好领着楚小满先去了当铺。
朝奉放下算盘,抬了抬面上的水晶镜,用银镊子夹起一只并蒂莲的簪子,迎着光线细细打量:“您这簪子做工倒是惊喜,我看着像苏杭的手艺,只是着实有些旧了。”
谢灵犀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的陪嫁,放了多年,是旧了些。”
朝奉瞥了一眼她的打扮,又细细打量起簪子,猜测这人身份定不简单,毕竟这并蒂莲的工价高的骇人:“您是要活当还是死当呢?”
她垂眸看着案上的簪子,这些本就是侯府打发人的东西,什么母亲的陪嫁都是为了多卖点钱的托词,自然是死当。
“若是死当,这三支簪子共一……”朝奉一顿,将水晶镜几乎完全贴在了簪子上,看清了簪子上的侯府标记,“这簪子是您母亲的东西?”
谢灵犀轻勾嘴角,“是,我母亲出身侯府,如今也是定远侯府的主母。”
朝奉神色几变改了口,三支簪子一共给了三两银。
太阳偏西,楚逸的摊子前终于是没了人。
楚小宝眼珠一转,拽着他冲向谢灵犀。
楚逸本就跛脚,被楚小宝一拉,趔趄着向前扑去。
地上满是泥泞和碎石,谢灵犀心头一紧,快跑两步,抬手扶住他的肩。
楚逸稳稳落进谢灵犀怀中,压得她后退两步,扎了个马步堪堪稳住身形。
楚逸深深吐出口气,头蹭了蹭,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手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腰:“还好有娘子,不然为夫可要破相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谢灵犀脸颊眨眼间红了个透。
楚逸闷笑一声唇擦在她耳廓上:“夫人还是心里有我,这样便害羞了。”
谢灵犀抬肘狠狠推开他,牵起楚小满大步走向酒楼,嘴里嘟囔:“换谁我都会帮忙的,早知道就让该你摔个狗啃泥。”
楚逸抿抿嘴,背着竹篓追上二人。
楚小满咬着筷子尖,眼巴巴看着店小二将热气腾腾的肉臊面端上桌,面还没放稳,筷子已经夹起了一块肉末,放在嘴中,一边呵气一边赞道:“好香好烫好香!”
谢灵犀对着他张开的嘴吹了吹气,夹了一筷子肉末放到他碗中:“慢点吃。”
楚逸看着眼前二人的甜蜜互动,瘪瘪嘴,偷偷从楚小满碗中夹走肉沫:“小孩不能吃……”
一个粗壮黝黑的青年,扛着一个瘦得像排骨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闯进了门:“掌柜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