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烛火明灭，映着妖月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霜华。
她朱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九幽之下的寒意，足以让任何一个对仙界抱有绮念的修士，道心蒙尘。
“楚总，你以为仙界是何等洞天福地？是灵气取之不尽，仙珍俯拾皆是，可得大逍遥、大自在的无上妙境么？”
妖月唇角勾起一抹自嘲，那笑意里，竟带着一丝洗尽铅华的沧桑。
“大错特错！”
“仙界，不过是一处更大、法度更森严、尊卑更固化的名利之场罢了。”
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勾勒一座无形的九层仙台。
“浩瀚仙域，早已被九尊自太古便已存在的无上大能所瓜分，也就是你我这等凡界生灵口中的……九大仙帝。”
“他们并非什么慈悲度世的圣人，而是九位将仙界一切修仙资粮都牢牢攥在手中的……掌权者！”
“而我等凡界修士，无论你是万古天骄，还是庸碌之辈，耗尽心血，历尽万劫，侥幸飞升。你可知，等待我们的，是何等身份？”
妖月微微一顿，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凝视着楚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为仙帝……效命之人！”
楚风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住，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示意她继续。
“不错，就是效命！”
妖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难言的愤恨，
“那接引飞升的仙池，便是甄别我等根骨、功法、气运之地，以此评定你我的用处大小，而后分派至九大仙帝麾下的各处天庭、仙宫，为他们奔走卖命！”
“你以为的修炼，不过是帝君赐下的功课！你以为的历练，不过是帝君设下的考验！”
“你以为的斩妖除魔，不过是为了完成仙宫下达的谕令！”
“我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替那九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攫取一种名为‘气运’的无上资粮！”
“若你做得好，或可得帝君青眼，加官进爵，自寻常天兵，晋为玄仙、金仙，统领一方仙域。”
“可若是你资质平平，抑或失了用处，你可知下场如何？”
妖月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轻则被剥夺仙籍，打入轮回，洗去记忆，从头再来。”
“重则，便会被投入那万界归墟，神魂俱灭，化为仙界运转的精纯元气！”
这番话，若是被东荒任何一个修士听见，恐怕毕生追求的大道，会于顷刻间轰然崩塌。
他们耗尽寿元，赌上一切所追求的飞升，到头来，竟只是从一处凡尘苦海，跳入另一座更为森严的天庭牢笼？
然而，楚风听完，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古怪。
他非但没有丝毫的震惊与绝望，反而双眼越来越亮，亮得如同暗夜里的两颗星辰，那眼神，像极了一个饥肠辘辘的饕客，看到了一桌无比丰盛的满汉全席！
“妙啊！当真是妙不可言！”
楚风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市场垄断……阶级固化……绩效考核……末位淘汰……这不就是一套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商业模式嘛！”
“有规矩就好，有规矩就有空子可钻！”
“有垄断更好，有垄断，就意味着有被颠覆的巨大商业价值！”
他猛地顿住脚步，双眼灼灼地盯着已经完全愣住的妖月，那眼神看得妖月这位魔道妖女都感到一阵心悸。
“妖月楼主，不，妖月合伙人！”
楚风的称呼都变了，
“你方才所言，并非一座绝望的囚笼，而是一片价值无可估量，正待我等去开拓的蓝海市场啊！”
“你且想一想！”
楚风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既然飞升等同于拜入山门，听候差遣，那为何我等不能在他们飞升之前，便提前将他们纳入我等麾下？”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商会，就叫‘仙界飞升规划与风险投资集团’！”
“我们为所有将要飞升的道友，提供全方位的‘岗前培训’！”
“譬如，《仙界九大天庭势力详解》、《如何快速获取功勋的三十六计》、《天庭生存法则：从天兵到金仙的晋升之道》！”
“我们甚至可以提供‘举荐服务’！若觉在A仙帝麾下不如意，无妨！”
“我等可为你运作，让你跳槽到B仙帝的天庭去，我等从中抽取些许酬劳！”
“我们更可做‘风险投资’！若看好哪位飞升者是人中龙凤，我等便在他身上下注！”
“待他在仙界出人头地，我等便可获得百倍千倍的回报！”
“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不比你在此地贩卖些许秘闻强得多？”
楚风越说越是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商业版图，冲出凡尘，席卷仙界，将九大仙帝都发展成自己的加盟商。
妖月彻底呆住了。
她张着那性感的红唇，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口若悬河，满嘴都是她闻所未闻，却又感觉字字珠玑的男人。
她本是想用仙界的残酷，来震慑他，甚至是掌控他。
结果，他……他竟然想去仙界，替那些仙帝“举荐贤才”和“代人下注”？！
此人的神魂识海，究竟是何等构造？
他难道听不懂“九大仙帝”这四个字，代表着何等至高无上，不可违逆的天威吗？
你一个尚未飞升的凡界修士，竟妄想去撬动那支撑着整个仙界的万古棋盘？
这已非胆大包天，这是疯魔！是彻彻底底的疯魔！
“你……此言当真？”
妖月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自然当真！”
楚风一脸的理所当然，
“买卖的根本，就在于有无‘门路’。仙凡两界，隔着天堑，这便是最大的门路，也是最大的商机！”
他走到妖月面前，伸出手，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自信笑容：
“如何，妖月楼主？我，升天集团之主，楚风，正式请你，千幻楼之主，妖月，出任我等新商会的首席情报官（CIO）！”
“你提供门路，我设计章法，你我联手，去赚仙人的灵石，去分仙帝的气运！”
“这等壮举，不比你困守东荒这一隅之地，要快活得多吗？”
妖月看着楚风伸出的手，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燃烧着无尽野望的眸子，她的心，平生第一次，如小鹿乱撞。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一道能将天地万物都卷入其中，重塑格局的巨大漩涡。
凶险万分，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许久，她幽幽一叹，也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与楚风轻轻一握。
“好……楚总，小女子应下了。”
她的眼神恢复了妩一媚，但那眼波深处，却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火焰。
“不过，在畅想仙界宏图之前，你须得先渡过天心圣地这一劫。”
她手腕一翻，一枚古朴的玉简出现在掌心，递给了楚风。
“此物，便算小女子提前支付的‘诚意’。”
“其中，记载着天心圣主一桩最大的秘闻，一桩足以令他道心破碎，身败名裂的秘闻。”
妖月凑到楚风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郑重。
“但楚总须得谨记，知晓此等秘闻，与能以此为兵刃，是两码事。”
“有时候，一张足以致人死地的王牌，若无足够修为驾驭，出鞘之时，便是自戕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