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没发觉，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这个邀请了。
楚风唇角一勾。
上钩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用一套她闻所未闻的道理，把她脑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规矩，砸个稀巴烂。
“首席丹品官，不负责炼丹。”
楚风的表情切换得极快，此刻庄重肃穆，一字一句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她的职责，是决定我们‘仙道集团’，到底该炼什么丹，为谁炼，以及，用什么来定义一颗丹药的好坏。”
“比如，”
楚风一指地上的“煤球”，又扫了一眼冷嫣然的“杰作”，
“眼下有两路丹药。一路，是你炼的‘精英蕴气丹’，药效顶尖，但耗费巨大，一天也出不了几颗。另一路，是我的‘平民蕴气丹’，药效差点，卖相更是难看，但架不住它量大、管饱、成本低。”
“现在，作为首席丹品官，你得先搞明白，我们的‘客官’是谁？是那些外门和杂役院的师兄弟。他们最缺的，是偶尔吃上一颗能顶三倍药效的丹药，还是一年到头都能嗑得起，保证每天不断顿的丹药？”
这问题，还需要答案吗？
冷嫣然不吭声了。
她眼前浮现出丹阁门口，那些外门师兄弟们，望着内门弟子领丹药时，那种既渴望又自卑的眼神。
“所以，丹品官的第二件事，就是立规矩。”
楚风的声音继续灌入她的耳朵。
“别再盯着‘上品’、‘极品’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头了。我们要一套谁都看得懂、摸得着的铁律！”
“就说这‘平民蕴气丹一代’，规矩就是：药效必须有普通蕴气丹的七成，成本不能超过三文灵石，炼十颗至少得成九颗！所有出厂的丹，都得在这条线之上！”
“而你，冷嫣然，你的本事，不是亲手去炼。而是用你的丹道学识，去设计出一套能稳稳当当达成这个规矩的法子！”
“从药材怎么配，到火候怎么烧，再到成丹用什么手法，你得把每一个步骤，都给写成一本‘说明书’。一本让张三、李四、王五这种笨蛋，只要照着做，就能炼出合格丹药的说明书！”
“你，不再是个匠人。”
“你是制定规则的人！”
制定规则的人！
这六个字，是一道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从小到大，她都在守着别人的规矩。
家族的，宗门的，丹道的。
她从未有过一个念头，自己有一天，可以去“制定规则”。
这种权力，对一个被压抑了太久的天才而言，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
冷嫣然的呼吸乱了。
她望向楚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能把她心底最深的野望都给挖出来。
一边，是她守了十几年的，清高又纯粹的丹道艺术。
另一边，是楚风给她画出的一条路，离经叛道，闻所未闻，却又……辽阔得望不到边际。
“冷师姐，来吧。”
楚风伸出了手。
“你的本事，不该只在这小小的丹阁里放着。这世界很大，你应该站到最高处，让所有人都看见你。”
“但不是以一个炼丹师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开创者的身份！”
那只伸出的手。
那双笃定自信的眼睛。
还有周围那些“仙道互助会”成员投来的，混杂着期盼与敬畏的目光。
冷嫣然很清楚，自己没有退路。
或者说，她骨子里的那份骄傲，正疯狂地推着她，让她想去那个全新的世界闯一闯。
她胸口剧烈起伏，终于，那只习惯了精雕细琢的、干净的手，抬了起来，轻轻落在了楚风的掌心。
“好，我答应你。”
两人手掌交握的瞬间，整个丹阁的嗡鸣声陡然炸开，变成了惊天的哗然。
丹道天才冷嫣然，真的……真的加入了那个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的“仙道互助会”！
张大牛那帮人更是激动得快要疯了，嗷嗷乱叫。
“欢迎首席丹品官！”
“欢迎冷师姐回家！”
楚风笑了，咧开嘴，笑得痛快。他“仙道集团”的第一个技术大牛，总算搞定了。
“很好！”
楚风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随即松开。
“冷首席，欢迎归队。现在，第一个任务。”
“什么？”冷嫣然对这个称呼还有些恍惚。
“明天开始，搬到杂役院的‘集团总部’来。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平民蕴气丹一代’标准化流程的第一版草案。”
“还有，”楚风指了指旁边正咧着嘴傻笑的张三、李四、王五，“他们仨，从现在起，就是你‘丹品研发部’的元老。你所有的方案，能不能行，都得让他们来试。”
说完，楚风不再管愣在原地的冷嫣然，转身对着丹阁管事拱了拱手。
“管事大人，赌约已了，告辞。”
他大手一挥，冲着所有互助会成员吼道：“兄弟们，收缴咱们的战利品，回总部，开庆功宴！”
“哦！”
一群人山呼海啸，七手八脚地把那堆黑乎乎的“煤球”往麻袋里倒，簇拥着他们的会长，浩浩荡荡地走了。
只剩下冷嫣然一个人，傻站在原地。
她看看那三个正朝她憨笑走来的“新下属”，又看看这丹阁里熟悉又高雅的一切，再回想楚风口中那个“杂役院总部”。
一股子从云端掉进泥坑里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
三天后。
杂役院，也就是楚风口中的“仙道集团临时总部”。
这里比三天前乱了，也热闹了无数倍。
院子被强行划出好几个区。张大牛正扯着嗓子，在“培训区”带着一群新面孔学习企业文化，嘴里喊着“互帮互助，资源共享，共同富裕”的口号。
吴浩则在“业务区”，唾沫横飞地给另一拨人讲解如何发展“新客户”，也就是拉人头的独门技巧。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子廉价又狂热的气氛。
而在院子最不起眼的角落，拿几块破木板临时搭起来的一个棚子，就是冷嫣然的“首席丹品官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