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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作者:秃子小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秦拓背着云眠,一路躲躲闪闪,终于避开那些魔物的搜寻,走出了这片林子。


    他不敢停留,只沿着陡峭的山路飞快往下,靴底在碎石上一路打滑。


    云眠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从秦拓背上飞出去。他假发歪斜,挡住了一只眼睛,也腾不出手去扶,只用独眼看着前方,一边哎哎叫唤一边提醒:“大石头大石头,哎哟,大石头,还有大石头。”


    到达山脚时,附近已没了魔物,但秦拓仍不敢停歇,继续往前奔。


    他素来体质好,耐力尤甚,每日去山脚汲水,担着两桶水上下山往返几趟,依旧气息平稳,粗气也不会喘一口。


    这时背着云眠,一口气又跑了近一个时辰,直至拐进一处隐蔽的山坳,这才终于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云眠从他背上滚落,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秦拓胸脯剧烈起伏,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他伸手探入怀里,发现金球还在,那枚夜明珠已经没了。


    他躺在地上,再次将周身摸了一遍,确定夜明珠在方才的颠簸里遗落了,心头不由很是沮丧。


    哎,罢了,不过是一颗夜明珠,点火把效果一样。


    夜色浓稠,他撑着地坐起身,视线模糊地打量四周,发现这一路奔逃,竟未遇见半个灵族,到处一片死寂。


    他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恐慌。明明先前在秦原白面前撂下狠话,说要与朱雀族再无瓜葛,此刻却只想着赶快回去看看。


    只歇息了片刻,他已气息平复,体力恢复,便站起身,对坐在一旁的云眠道:“走了。”


    云眠正在专心对付头上的假发,一次次将它推到头顶,它却又滑下来,重新挡住眼睛。听见秦拓说走了,索性将它推到脑袋侧,像只歪戴的小帽子,盖住了一只耳朵。


    他觉得盖住耳朵也能听见,比盖着眼睛强。


    “走吧。”他又朝秦拓高高举起了胳膊。


    秦拓垂眸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他想到那总是护着他,宠着他的云氏夫妇,此刻怕是已经丧生,而他却还不知晓,只娇气地伸着胳膊要抱。


    “娘子。”云眠又催了声。


    秦拓敛起思绪,环顾四周。


    他察觉到附近并没有魔物,如果化形赶路,脚程会快上许多。


    “你能化形吗?”他问道。


    “能呀。”云眠点头。


    “那就好。既然能化形,那就别赖在我背上,自己飞着去。”


    话音刚落,他周身迸发出赤色流光,转瞬间化作一只通体火红的朱雀。


    “哇……”云眠仰头发出惊叹,眼睛亮晶晶地道,“娘子你好好看。”


    秦拓对自己的形态没有任何感觉,只展展翅膀,朝着前方飞去。


    他飞出十余丈后,左右瞧瞧,停下转身,视线慢慢下移。


    只见身后地面上,一条顶着大脑袋的金鳞幼龙,正奋力向前蠕动。他身下四只小爪扑腾得飞快,但脚杆太短,就算刨得尘土飞扬,颠颠的也很慢。


    秦拓收翅落地,化为人形,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龙刨起团团灰雾,一直刨到了自己面前。


    “你连飞都不会?”


    小龙哈哧哈哧地喘着气:“现,现在不会,但,但娘说,我长大了,就,就可以了。”


    秦拓沉默地注视着他,小龙被看得有些心虚,目光躲闪地左右张望,嘴边长须随着他的急促呼吸,扑簌簌地颤。


    秦拓知道只能背着他,不然这怕要走到明年去。


    云眠见秦拓不说话,有些紧张,想去扶正歪斜的假发,但龙爪子太短,够不着头顶,只在空中抓挠了两把。


    秦拓看见他的动作,顿了顿:“做什么?”


    云眠收回爪子,摇摇头不做声。


    下一刻,赤色流光闪过,朱雀腾空而起,背上负着小龙。


    秦拓振翅,飞向炎煌山方向。他飞得不算快,但就眼下这速度,依然让云眠感到心惊肉跳。


    云眠虽然不是头一回上天,可往日都是被爹娘稳稳抱在怀中,哪像此刻这般惊险。每次秦拓侧身转向时,他的身子也跟着歪斜,仿佛下一瞬就要坠下去。


    慌乱间,他试图用前爪抱住秦拓,奈何龙爪太短,他便悄默默变回人身,两条胳膊搂住了秦拓的脖颈。


    秦拓载着云眠往前飞行,眼前雾蒙蒙地看不清,只能勉强看见山体轮廓。好在云眠一直在提醒,所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起初云眠还会惊慌地大喊,比如前面有山,或者要撞上了之类。但风会灌一满嘴,他便渐渐沉默下来,只用手揪紧秦拓的羽毛进行提醒。


    小手每次突然收紧,秦拓就立刻转向,往左揪就往左飞,往右扯就往右飞。如此下来,他后背两侧很快便火辣辣地疼。


    “你轻点!”


    秦拓左侧羽毛又被猛地一扯,他仓促侧身,翼尖堪堪擦过一块黢黑的石碑。他回头看去,看见那石碑上刻三个发光的字,梦狐谷。


    他乘着喜轿自炎煌山前往龙隐谷时,曾途经此处,知道这里已是影狐族地界。


    “啊!那里,娘子,你看那里!”云眠突然出声。


    秦拓眯起眼,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红光。


    “有火哦。”云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很多火哦。”


    秦拓心里一紧,朝着那红光处飞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魔气也越来越重,他警觉地放缓速度,一边留意四周,一边贴着山壁前行。


    “娘子——”


    “嘘,别说话!”秦拓低喝。


    云眠感觉到异常,也警惕地左右张望,再俯在他耳边小声问:“是有罗刹婆婆吗?”


    “对。”


    云眠身体一颤,急忙道:“那我们快走。”


    “等等。”


    云眠急得挠他后背:“不等等,我们不等等。”


    “我就看下前面,你别动来动去。”


    秦拓故意一侧身,云眠顿时不吭声,只紧紧抱着他。


    秦拓绕过面前的山头,远方便是一片山谷。此刻谷里正燃烧着熊熊大火,黑烟翻卷间,隐约可见房屋在焰火中坍塌。


    空地上晃动着不少黑影,他无暇去辨别那是狐族还是魔物,只倏地转身掉头,藏到了山背后。


    “你看到了吗?那些房子在烧。”云眠趴在他背上,语气既茫然又震惊。


    秦拓喉头发紧,胸腔里心脏擂鼓,不敢再耽搁,赶紧飞向炎煌山。


    此刻目睹梦狐谷被焚烧,他惊觉其他各族恐怕也难逃厄运。难怪龙族被攻,却迟迟无人增援,想必各族都已自顾不暇。


    那朱雀族此时是什么情况?族人们可否安好?


    他只觉得口中发干,心头焦灼,恨不得立即便飞到炎煌山。


    秦拓这一路不曾停歇,只沉默地飞行。云眠倒也乖乖趴在他背上,只是在夜半时抵不住困意,在他背上扭,断续的哼哼声也传入他耳里:“小龙的鳞片……闪呀闪……踩着云朵……云朵……”


    哼哼声很快消失,小孩就那么趴在秦拓背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香,揪着毛羽的小手松开,两条腿软软地垂在半空,时不时还打着呼噜。


    只是途中他好几次险些滑落,秦拓不得不频频左□□斜,调整他在自己背上的位置。


    天亮时分,朱雀终于飞到炎煌山附近。破晓的微光穿不透厚重魔气,只将天地染成一片铅灰色。


    他已经能看见伫立在远方的炎煌山,正要加快速度,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隆隆响声,如同闷雷滚过天际。


    这声音他昨晚才听过,是幽冥驹奔跑的蹄声。他心头狂跳,慌忙背着还在酣睡的云眠,躲去旁边山壁上的一处岩洞里。


    岩洞不大,仅容他和云眠藏身。云眠被他卸在地上,竟然都不醒,还靠着洞壁继续睡。


    罗刹鸟的振翅声靠近,秦拓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现在不敢叫醒云眠,怕他突然出声,只盼他就这样安静地睡。


    魔鸟群从山洞上方飞过,巨大的翅翼将洞内光线遮挡得时明时暗。云眠突然咂了咂嘴,秦拓怕他醒来,正想去捂他的嘴,却见他并未睁眼,只将歪在脑袋侧的假发扯到正前方,盖住眼睛。


    他做完这番小动作,又沉沉睡去,秦拓暗暗松了口气。


    待到罗刹鸟尽数飞过,秦拓微微探头,看见下方是疾驰的黑甲骑兵,那铠甲在晦暗天光下泛着森冷寒意。


    他猛地缩回洞中,意识到这支魔军恐怕是刚从炎煌山撤走,顿时如坠冰窖。


    待魔军终于消失在山背后,秦拓一把拽过还在睡觉的云眠,直接将人甩到自己背上,再一个俯冲出洞,双翼唰地展开。


    刹那的失重感终于惊醒了云眠,他倏地睁开眼,僵直着脑袋,受激般一口口倒抽着气。


    “娘,娘……”


    “别动!”秦拓低声厉喝,翅膀急转避开一道山脊。


    云眠没有再出声,只紧紧贴在秦拓背上。秦拓疾飞向炎煌山,虽然被那双小手揪紧了毛羽,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满心只剩焦灼。


    他从小到大,很少离开炎煌山。汲水时下到山脚,他会驻足仰望,看山腰处那些村落屋舍,宛若雨后的蘑菇,一朵朵点缀在苍翠林间。


    可当他掠过最后一道山脊,出现在视野里的村子已成为一片焦土,残垣断壁间冒出缕缕黑烟。


    当他遇到魔军铁骑,其实便已预见了最糟的结局,但心底终究还是存有一丝侥幸。现下所有希望破灭,心头蓦然绞痛,眼泪也险些涌了出来。


    他失控地冲向村子,一路飞得歪歪斜斜。背上的云眠并不知道这些,只惊诧地道:“你看那里,好多烧掉的房子,还有好多人。”


    秦拓这才发现,那废墟间晃动着数道黑影。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真切,但村里人向来只穿灰布短褐,这些黑影应当是身着战甲的魔军。


    秦拓不敢靠近,落在距离村子半里外的密林中。他将云眠放在一处茂密树冠间,浓密枝叶掩盖了小孩的身形。


    “我,我坐不稳。”云眠紧张地趴在树枝上,两只手抱着树干。


    “那你变成龙攀住。”


    云眠便变成了一条金鳞小龙,龙尾在树干上绕了一圈。


    “你就呆在这儿,我去去就回。”秦拓转瞬化为人形,半蹲在树杈间,身上还穿着那件象牙白锦缎袍子。


    云眠身旁时刻都簇拥着丫鬟婆子,听见秦拓要让他独自呆在这陌生密林里,顿时慌了神。


    “我不。”他惊慌地去抓面前的人,但爪子太短,在空中飞快挠了两把后,干脆扑进秦拓怀里,“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不行。”秦拓拒绝,“你就在这棵树上等我。”接着又威胁,“要是我回来看见你挪了地方,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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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红着眼眶,眼底也布满血丝,小龙被他这透出凶狠的神情吓到,慢慢松开了揪住他衣襟的爪子。


    秦拓滑下树,云眠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快点回来接我呀。”


    秦拓没有做声,转身没入昏暗的树林。


    村子上空飘散着焦木与灰烬的呛人气味,几十名魔众正在残垣间翻找搜寻。一道象牙白身影从断墙后闪过,悄然没入村中。


    秦拓躲闪前行,挨个查看每间屋舍,期盼能找到幸存者,但所见尽是焦炭般的尸骸。他行至一座老槐树下时,又见一窝坠落的鸟蛋,被烈焰炙烤得如同漆黑的鹅卵石。


    他定定着看着那窝鸟蛋,正要上前,却听见靴履踏碎瓦砾的声响。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虽然胸腔里翻涌着恨意,只想将这些魔物杀个精光,但残存的理智还是压下了冲动,侧身躲去了墙后。


    “大军已去攻打雾隐族,就留下我们在这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待到打下雾隐族,君上肯定会来这儿,若我们还找不到那东西——”


    “闭嘴。”另一个声音厉声打断,“继续搜!那东西肯定被秦原白藏起来了。”


    秦拓闭着眼,将涌上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薄薄的眼睑下,眼球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他知道这些魔在寻找什么,必定是朱雀族的宝物涅槃之火,而他也知道舅舅将它藏在哪里。


    一年前的一个闷热夏夜,他躺在自家床上,竹席黏在汗湿的背上,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趿拉着草鞋出了门。


    月光像一层薄纱,远处稻田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蛙鸣。他在山坡上寻了块青石板躺下,夜风轻柔拂过,很快带走了一身燥热。


    他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却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支起半边身子看去,看见有人擎着火把,顺着山路往村外走,那身影分明是舅舅秦原白。


    族人们都是雀盲,晚上基本不出门。秦拓不知道舅舅这时候出村做什么,想了想,便悄悄跟了上去。


    秦原白出了村,便灭了火把,但今晚月色很好,所以舅甥俩都能看清路。


    秦原白似乎心情很好,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声音不大,却能清晰传入秦拓的耳中。


    “一转西峰月,五绕南山松。月照双足印,子时听清风……”


    秦原白反复哼唱,秦拓就一直悄悄尾随着。


    月轮圆满,清辉漫过田埂,将田间小路镀成一道银练。秦原白偶尔会坐在路旁大石上,慢悠悠地抽着旱烟,秦拓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看着那一点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秦原白一直走到了后山,停在一片山壁前。他取下衔在嘴里的烟杆,在地上敲熄,将烟杆别在腰后,再直起身,背着手左右张望。


    秦拓怕被他发现,慌忙隐入一棵古松背后,不敢再看。


    但当他听见山壁处传来一道沉闷声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探出头。正好看见那片山壁竟缓缓分开,现出一个不大的洞,舅舅探手,从里面取出了什么。


    秦拓赶紧又缩回了头。


    他早知道炎煌山有一处秘洞,藏着朱雀族至宝涅槃之火,想来这便是那处藏宝地。


    几名魔兵还在说话,唤回秦拓的思绪。


    “……我们已经把整个村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涅槃之火。”


    “没准儿地下有密室,再仔细找找。”


    秦拓待那两名魔兵离开,才离开藏身的屋子,在那些废墟间飞快穿梭,摸到了秦原白居住的院落。


    院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踩着尚有余温的灰烬,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见着什么尸体。


    墙角有什么在闪光,他蹲下身,拾起了一根铜烟杆。


    秦拓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舅舅没什么感情,但现在看着烟杆,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一滴眼泪滑下脸庞,滴进脚下的灰烬里,溅出了一个小坑。


    院墙外又响起了脚步声,秦拓便没有停留,从后院的断墙缺口钻了出去。


    确定村内已经没有活口,他放弃了徒劳的搜寻,直接奔向了村尾。


    村尾只有几座小屋,所以没有魔兵。秦拓远远便看见了自己的那栋小房子,外观还算完好,只是土墙被熏得黢黑。


    他进入屋内,闻到了浓重的焦糊味。屋子里本就没有什么家具,仅有的那张木床也已化成了灰。


    他目光落在屋角,那里躺着一把黑色长刀。他猛地冲上去,双手紧握刀柄,小心地提起。


    这柄刀入手沉甸,刀鞘破旧不堪,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做成,竟然没有被火烧毁。他拔出刀,刀身布满斑驳不平的铁锈,长约四尺,刃口厚钝无华。


    正是它这幅浑若废铁的模样,才没被魔兵拿走。但这却是父亲的遗物,也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当年舅舅将他接回炎煌山时,除却一个用旧床单改成的襁褓,就只有这把钝刀。


    他向来将它放在床底,只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双手握刀,笨拙地比划几个招式,想象那从未谋面的父亲,舞动这把刀时会是怎样的风采。


    他只敢在夜半偷偷练刀,因为怕秦原白知晓。舅舅不喜他舞刀弄枪,若发现他在习练,便会大发雷霆,让他好生跟着族学先生念书。


    当日他被轿子抬去龙隐谷时,根本来不及带上这把刀。原想着找机会回来取走,此刻刀虽在手,却不想村子竟成了这般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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