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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与蛇伴

作者:言禾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啊!蛇、蛇、有蛇!”


    “别、别过来!”


    “你去……去把它弄走啊!”


    “凭什么是我!分明是从你的铺上爬出来的!”


    “吵什么……睡不睡了?”


    “啊!这里也有,好多蛇!”


    “别别过来,为什么追着我……快,快跑!”


    几人连滚带爬地想要夺门而出,却惊恐地发现木栓不知何时死死地卡住了,认他们如何拉门都纹丝不动。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凄惶的呼救声穿过木板和灰墙,一间间寝舍被吵得陆续亮起烛火。


    待到夫子和其他学子循声赶来,破门而入时,这几人已在群蛇环绕中煎熬了近两刻钟。


    摇曳的灯笼下,只见两人面色死白,瘫软在地,□□一片濡湿。一人被倒在铺上不省人事,手腕上还缠着一条细长的毒蛇,正朝来人吐着猩红的信子。


    *


    翌日清晨的餐堂,一反往常的死气沉沉,学子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处,兴奋地交头接耳,主人公无一例外是昨日南院的溺裤哥们。


    吕葑莘亦不例外。


    她手执银箸,边挑出粥里的姜丝,边压低声音对苏远澄道:“你可听说了?昨夜南院寝舍闹了一晚!不知出了何事,有人连夜被抬到山下医馆去了!”


    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八卦的小眼神和李忻欢一个样儿。料谁也想不到,这位清名在外的才女,私底下也只是个爱瞧热闹的小女孩罢了。


    苏远澄莞尔道:“我可不知,我昨日睡得极好。”


    吕葑莘一脸不信:“我可是听说你们被罚了抄书,你可别是熬了半宿,睡死过去了。”


    “说不定我有根神笔呢?一挥而就万字长篇的那种?”苏远澄调皮地眨眼,开玩笑道。


    吕葑莘嗔怪地拍了下她的手臂。


    苏远澄笑着躲开:“饶了我罢,我饭后就马不停蹄去南院,为我们的吕大小姐好生打听打听。”


    “这还差不多。”吕葑莘哼哼两声,眼底却漾开笑意。


    苏远澄亦垂眸浅笑。


    她确实未曾熬夜,当初为了追赶大昭学子十几年苦读的进度,她便将常见的基础经文都抄默了一遍,正巧就有这《抱朴子》,而今将先前的手稿交上去就是。


    见她娇软且不具任何攻击性的侧颜,吕葑莘忽地叹了口气。


    清谈那日她也是不愿生事,却还是为素不相识的娃娃脸姑娘出了头,如今祸事落到自己身上,反倒轻描淡写地咽下了。


    吕葑莘心头酸涩,一脸愤懑,狠狠搁下银箸:“你分明是受欺负的那个,怎地也要挨罚。”


    她咬紧了牙:“若是让我逮到欺负你的那几个,绝不轻饶他们。往后再有人寻衅,你定要扯出我的名头!”


    “那我可要仰仗您东莱吕氏的庇护了。”苏远澄不知她在吕葑莘心中已然成了个善良但柔弱的小白兔,只打趣回道。


    虽知不太会有人再敢找自己麻烦了,但她仍被这无条件的庇护惹得心头暖暖的。


    “不说那些晦气小人。”吕葑莘倾身凑近,正色道:“听闻半月后的大考,北院和南院要合办。”


    “这是为何?”


    理念相左,往日两院都是各自经营,井水不犯河水。


    吕葑莘压低了嗓音:“我也只听得些风声,山长似乎有意借机将两院合并。”


    苏远澄执勺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搅动碗中的白粥。


    合并,无非两个缘由:一是节俭开支精简人员,二就是集权。巨鹿书院向来有各地富商学子资助,不愁银钱,那就是山长想接手南院了吗?


    又是什么打破了这维持多年的平衡呢?


    敏锐的政治直觉告诉她,此事绝不简单。


    *


    午后的巨鹿书院极为静谧,冬日阳光洒在石阶上时也是懒洋洋的。


    苏远澄正欲出门,就碰上了在院门前东张西望的小丫头。


    “欢欢怎么来啦?”她快步上前打开院门。


    不知托了哪方的福,她分到了山后这处独立的小院落,紧邻着夫子们的居所。


    “我随哥哥来的,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李忻欢俏皮地眨眨眼,“姐姐可是不欢迎我?”


    “哪里?只是我约了夫子午后讨教政事,怕是不能陪欢欢久坐。”她领着人到厅堂。


    小丫头浑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拦下她泡茶的手。


    苏远澄顿时了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欢欢此来,想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慧眼。”李忻欢挪到她身后,殷勤地替她捏肩,“这几日总不见陈期哥哥,秋姨也说不知去向。我就来问问姐姐,可知陈期哥哥去了哪啦,什么时候回来?”


    苏远澄心头微动,她也很好奇屈邵把人弄哪去了。


    暗叹一声,苏远澄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陈期南下寻粮路去了,少则几日,多则数月方归。”


    “这样啊。”小丫头一脸失落,旋即又扬起笑容,“那待他回来,姐姐千万差人知会我一声。”


    苏远澄逗她:“通风报信,那欢欢可要给我什么好处?”


    “给姐姐一个大大的香吻!”李忻欢作势要亲她。


    苏远澄故作嫌弃地将人推开。


    李忻欢咧嘴一笑,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卷:“对了,这是哥哥让我给你的。”


    苏远澄展开一看,竟是一张南院的地形图,详细地注明了各个夫子的居所。


    其中朱闻的住处恰在朱闵隔壁,也是她午后要去拜访的地方。


    苏远澄双指揉搓着皮卷,眼神深邃。


    看来,以后得寻机多去几趟了。


    思索被打断,李忻欢将头凑了过来,打趣问道:“哥哥写了些什么?莫不是云中锦书、以托相思?”


    苏远澄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她,佯作嗔状:“不过是张南院地图,便于我熟悉环境罢。”


    李忻欢顿觉无趣,悻悻别开眼。


    随即转了话题:“姐姐与屈将军,相处得可还顺意?他有没有……欺负姐姐?”


    苏远澄却是避而不谈,纤指点在小丫头的额间:“欢欢未出阁前,可少打听这些,莫让人说我教坏了你。”


    李忻欢也知分寸未再追问,只小声嘟囔了句:“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她坐回木凳上,托着腮,神情带着几分难得的迷惘:“姐姐说,情爱和前程,哪个更重要呢?”


    不等苏远澄回答,她又自顾自道:“以屈将军的地位,若他有心,助姐姐青云直上也并非难事。姐姐当真不会心动吗?何况姐姐还未曾有心悦之人……”


    苏远澄沉思片刻,而后粲然一笑,轻柔地抚着她的发:“欢欢,有时候,有些东西,会凌驾于情长与里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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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何物?”李忻欢疑惑地偏过头。


    苏远澄看向远方,轻声道:“是你可以为之流血流泪,为之忘却自身的东西。”


    是理想与信念。


    “这样么……”李忻欢捧着下巴,若有所思。


    多陪了会小丫头,待苏远澄赶到夫子的院落时,就见一道清瘦但挺拔的身影,已负手候在门前。


    虽未迟到,但她还是快步上前,歉意地作了个揖。


    “无妨,进来吧。”朱闻转身引她入内,指了指窗边雅致的茶堂,漆红雕物几案上,已摆好一套天青色鳞纹茶具。


    二人落座,朱闻执起铜壶,不急不徐地烫杯、温壶,手指苍劲有力。


    “你的那篇《治田论》我瞧过了。”雾气氤氲中,他缓缓开口。


    苏远澄微微垂首:“粗浅之作,还请先生指教。”


    朱闻并未看她,只将润过的茶斟于她杯中:“你这若算是粗浅,那大昭户部的官员也算到头了。”


    闻言,苏远澄并未惊惶、也未自满,只捧起茶杯,细细品了口:“好茶。”


    应当是日铸雪芽。


    “此乃日铸,产自两浙一带,一饼直金二两,百亩茶株,可富足一方。”朱闻浅缀一口,状似不经意开口。


    苏远澄却是会意,接话道:“因而当地亦流传一句话:不种米粟种金茶。”


    “以茶富农,不好吗?”朱闻淡淡道。


    “富的是农,还是绅?”苏远澄抬眸与他对视,目光如炬。


    “如此,何解?”朱闻追问道。


    苏远澄自信一笑:“解法,昨日已交于先生手中。”


    他摇摇头,眸光锐利:“只是一张论纸。”


    苏远澄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补充道:“以利相诱,分而化之。”


    朱闻指尖轻叩桌面,细细品着这八字,忽地抚须大笑。


    一针见血,宠辱不惊,经天纬地。


    此女当有宰辅之才!


    他笑声渐歇,眼里带上毫不掩饰的欣赏,缓声道:“你可欲入仕?”


    苏远澄微怔,而后苦笑:“学生身不由己……”


    却被朱闻打断:“老夫只问你,想是不想?”


    “想。”苏远澄抬眸,斩钉截铁回道,毫无保留地向眼前人展示她的野心。


    朱闻满意地颔首,随即恢复了一贯的严肃:“你的文章,见解独到,策略严谨,推陈出新。然于朝堂政局的刨析不够深、不够透。这是历年六部的部分政要文书,回去好生读读,再交我一份策论。”


    他手指向苏远澄座旁的书篓。


    苏远澄打开,入目是满满的卷册,甚至夹着一两册有中书门下朱笔之迹的。


    书院的夫子,竟能拿到这些机要么……


    她的神色渐渐严肃,郑重施礼:“多谢先生。”


    朱闻不在意地挥挥手:“回吧。我这茶,可请不起你第二盏了。”


    古板的夫子竟也会说笑。


    苏远澄莞尔,恭谨道:“学生告退。”


    行至门口,朱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温和:“过两日来。请你喝杯我们当地的光州毛尖。”


    苏远澄笑着道谢,捧着书篓离开。


    出门时,她不经意地望向一旁朱闵的院落,目光恰与门前清扫尘土的佝偻老仆对上。


    四目相接间,她若无其事地错开眼,沿着来路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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