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跟我来。”
容颜姣好的侍女微微俯身，为这位不知名的医者带路。
这地方是难得的富贵地，里面住着的也是裹着绫罗绸缎，吃着金玉长大的人，但贵族或者平民，在医生的眼里并没有分别。
至少在这位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才值得注意。
他行医数十载，治疗过贵族，也医治过奴隶，在病痛中，再尊贵的血统也敌不过死亡的侵袭，再卑贱的罪人都有可能获得生的可能。
如今他来到这里，也只是听说这家人的小儿子从出生起便重疾缠身。
但出乎意料的是，侍女并没有将他带入庭院的草地，也没有让他在边缘较低的地方坐下，甚至违背了当下时兴的会客原则，不设几帐。
他走进了垂钓亭，直接面见与他会面的人。
九条院如今的长子，日后板上钉钉的九条院家主。
毫无疑问，这是位极尊贵的人，身上所穿所戴皆是奇珍异宝，但真正值得惊异的却是他本身，那些象牙的、沉香木的、各种宝石的器物都不足以从他身上夺去任何光彩，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尊玉神像。
“您是说，您想试着治疗我的兄弟？”医师听见他问。
“是的，虽然我并不能保证我可以治好，但我将用尽我毕生的知识去治疗他。”
这是医者该做的，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应该做的。
短暂的沉默后。
那位大人先开口道：“感谢您的到来，请您暂且在这里住下，我会询问无难的意愿后告诉您答案。”
*
沢田纲吉看着医师远去的背影，卸下这几年被培训出来装样子的“风雅”，托着下巴，继续在垂钓池的事业。
他钓鱼有自己的玩法，钓鱼的钩子很直，讲究一个愿者上吊。等笨头笨脑的鲤鱼吃了直钩，他就轻轻一甩，把鱼再甩出来，这代表着这一条鱼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
他一个人和一池鱼，能自得其乐玩上大半天。
与其说是钓鱼，倒不如说他在喂鱼，这一湖鱼就是被他硬生生喂胖的。
钓着钓着，沢田纲吉突然问：“你觉得那位医生能治好九条院无难吗？”
他问的是山本武。
这人在他旁边用着一根与时代极其突兀的球棒练习——感谢九条院无难对此的大力赞助，否则沢田纲吉也没办法给好友抽出这么一根球棒。
他的便宜兄弟经过这几年的遭遇，见到沢田纲吉就像老鼠见了猫，现在也就耍耍嘴皮子，甚至都不敢太过分。
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恶人长辈，很不适应。
他没等到回答，就把鱼竿放下，毫无形象地倚在栏杆上，静静地看山本武。
这一眼好像被小狮子或者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直视着，山本武叹口气：“阿纲今天也不算高兴呢。”
沢田纲吉无奈地说：“我可是对着这副场景看了十年，再怎么说也看够了。”
平安时代找不出任何有趣的事情，和后世幻想的风雅不同，这里的平民挣扎在生死的界限上，贵族无所事事，平日里的行程就是依据占卜出的结果去朋友家避难或者在家宅着，消遣和抒发情绪的方式是写日记。
人宅久了就容易多想，多想就生哀思，哀愁满了就会生病。
沢田纲吉差点在这里抑郁到变成蘑菇。
他是个不喜欢孤独的人，年少的时候喜欢玩机器人看漫画，后来长大了除了对搞钱的执念意外，就是收藏一系列的机车和团建。
——沢田纲吉很喜欢和朋友出去玩。
玩什么都行，看电影，逛街或者只是闲坐在西西里岛的街头，看海蓝得好像透明的橘子汽水玻璃瓶。
雨之守护者一直是他忠实的同党，离家出走一级主力，吸引火力的mvp。
基本上他看沢田纲吉哪天蔫蔫的，就会撺掇着首领逃班。
他们甚至尝试过双双女装混出去，可惜的是山本武本身骨骼和身体都和柔美的女性线条有着天壤之别，最后只有沢田纲吉还算凑合，打破底线，像只北极兔那样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最后的体验感就是裙子还挺适合男人穿……
总之，逃不出去就加班，能逃出去那天大地大。
自由后他们会去喝咖啡，然后随便找一家卖意大利披萨的店，坐着打游戏，然后听旁边的人吹嘘自己什么时候看见过教父，说彭格列首领真是位英雄好汉。
身材魁梧壮硕，气质冷肃如铁，自带一身威严，一双铜铃虎目，人头大的拳头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一拳能把叛徒的脑袋打下来。
听得山本武笑倒在沢田纲吉身上，沢田纲吉一边抱着超大只的好友，一边满脑子问号。
在这位生猛的叙述者口中，他的守护者都成了装门面的小白脸，只有他是一个威武且手腕通天的黑手党老大。
最强的守护者云雀恭弥，心怀鬼胎的六道骸也不过是他的拳下之臣。
沢田纲吉泪流满面。
心想你别说了，心怀鬼胎的本人都找过来了，他好像要扎你脑袋。
阻止突然出现怒极反笑的六道骸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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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张张的狱寺隼人也跟了过来，接着是蓝波、大哥……后面丁零当啷大家就一起过来了，里世界最鼎盛最具权势的几个人就缩在一家小小的披萨店里吵架。
——他又是一年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山本武明白沢田纲吉在想什么，但他并没有宽慰，只是放下球棒，走到沢田纲吉身边，呼噜呼噜好友的脑袋，笑着反问：“你觉得那个医生会治好他吗？”
“我不清楚，”沢田纲吉垂下眼睛，“至少我们知道的是，他并不会死亡。”
那个评价早已告诉他们答案。
既然是一切的开始，至少九条院无难产生了足够影响后世千年的影响。
*
血肉撕扯，骨头和骨头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属于鲜血的腥气铺面而来，温热美妙的触感在手上蔓延。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看到这一幕足以吐到天荒地老，但对于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舒适得如同温床。
九条院无难从睡梦中惊慌睁眼，费力榨取身体里最后一点氧气，避免自己呼吸不过来。
他的脖子上，后背上全是汗水，不一会就打湿了衣服，在夜晚的风中，逐渐变得黏腻、冰凉，最后成为体温的一部分。
——明天我或许会发病。
他并不清醒地想。
——也许明天我就会死去。
“你不会死。”
一道影子落下。
九条院无难迟缓地转头，看见了一个世界上最丑陋，最狡猾，最狠毒的怪物。
那个怪物肤色苍白，双眸的红极为艳丽，像是黑夜里绽开的血花。
“你会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将成为最完美的生物，这一次，你会造就真实的永恒。”
他被那个怪物所描绘的未来迷住了，跟着喃喃：“我……会是永恒的。”
“是的，你会是永恒的。”怪物和他对视，他看见那艳红的瞳孔里，是一张相同的面孔。
他和怪物长着一样的脸。
他就是……他。
他就是恶鬼！
九条院无难从睡梦中惊慌睁眼，浑身浮肿滚烫。
他发病了。
“阿武，彭格列指环在发亮。”
沢田纲吉好奇地看向彭格列指环，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戒指有一天会议这样的频率在断断续续的发亮，好像是不断地在警示他。
要注意，有什么他从未在意的，从来都没想过的正在发生。
这一年。
沢田纲吉和九条院无难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