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烟担心之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只烦躁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去医院照顾厉念因。
尤其这会儿,厉明烃心情也不是很好,切菜的手都有些抖。
“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你快去医院看看念因吧。”
倪烟说完,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刀。
厉念因平时很少生病,说不担心是假,可他更想陪着倪烟。
因为上班,厉明烃不得不早出晚归。
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都有偷偷走神想倪烟在做些什么。
他怕她会突然消失,说出口的话自然也没那么可信。
“真没事,她平常也会生些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倒是你,真不考虑去办个身份证吗?我什么都能帮你解决。”
对着厉明烃深邃的眼神。
倪烟缓缓摇了摇头,“我有很多需要拿回来的东西,和田珩玉之间也还有一笔账要算……过几天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所谓的你自己想办法就是联系田珩玉吗?”
厉明烃本想一拳砸在大理石桌面上,但怕吓到她,最终只是自己解下围裙气冲冲走了。
为什么倪烟不能放下那两个蠢货和他好好过。
他究竟是哪点比不上他们?无论是钱和地位,就连智商他都在他们之上。
前几天联系程宴声,他忍了,毕竟被看到了,又是她年少时深爱过的人。
至于田珩玉,除了惹她伤心、害她早产还会什么?
压根就没有联系的必要。
厉明烃还没走到房间,又倒了回去。
算了,倪烟想联系就联系吧,都十年没好好吃过饭了。
饿着她不好。
倪烟不知道厉明烃为什么生气,联系田珩玉也没什么吧。
田家起码吞并了爷爷留给她百分之八十的遗产,弄个身份不是理所当然吗?更别提田珩玉永远对不起她。
不过看到他去而复返,倪烟还是决定避开和田珩玉有关的一切。
直觉告诉她,厉明烃厌恶田珩玉。
对程宴声都还只是讨厌,对田珩玉就只剩厌恶。
“我把白菜切好了,白灼还是烧汤?”
“对不起,刚说话不小心大了些。田珩玉这些年疯疯癫癫的,他要是敢欺负你就来找我。”
厉明烃说罢,将她赶出了厨房,“你是客人,耐心等着吃就好。”
他利落地将其他菜备好,然后开火。
一道道香喷喷的饭菜出锅。
不同于以前的热闹,这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可能是厉念因病了,厉明烃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倪烟也飞快吃完饭缩进被窝里。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果然,微信唯二的联系人给她发来消息:“怎么称呼你?我叫乔茉。”
“你也对白富美和她那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感兴趣对不对?”
“怎么不回我啊,你刚不是说想知道为什么称呼倪烟为厉太太吗?”
倪烟压下疯狂跳动的眼皮,“为什么?”
“厉明烃自己说的啊,他爱倪烟,虽然生前没能在一起。”
“但生同衾,死同穴。”
“死后葬在一起了就是他的妻子。”
倪烟很想煞风景地回复对方,她和厉明烃生前并没有盖过同一床被子。
可她的脑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默默将她高中的记忆调了出来。
那时候厉明烃刚转学和她成为朋友不久。
她听说他们的母亲是闺蜜,闹着也要和厉明烃当闺蜜,并且赖在他家里不走。
“小烃子,闺蜜都是一起睡觉的,我们也一起睡好吗?”
她爬上了厉明烃的床。
他的洁癖自然是当场发作,连人带被将她抱着丢到了卧室门口。
真是奇怪,以前被丢到门口她都能笑嘻嘻爬回去。
后来因为一个笔记,却又硬气地说要绝交。
倪烟摇摇头,不再回复乔茉的消息。
什么白富美和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分明是倪某瞎眼记。
她看上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里点名程某和田某,至于厉某,倪烟不信他爱自己。
有过心动她信,毕竟十多年前,她也曾对他有过心动。
说那些话,不让他们将她的坟迁走,充其量是可怜她、尊重死者遗愿罢了。
她要死的时候,真心恨透了他们。
最后一句保不齐还真说的是宁愿将骨灰撒海里,都不要葬在田珩玉旁边。
夜里,倪烟被外面的雷声惊醒。
八月要到了,宁城的雨季也要来了。
她前二十八年都不怕打雷,今年不一样,她被雷重新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自然也害怕雷将她带走。
其实,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直系亲人都已不在,有情人也都成了怨侣,她落魄到要靠死对头接济。
可是念因很可爱。
死对头做的饭也很香。
女儿的仇未报。
妈妈留给她的东西也不曾见到。
起码现在的倪烟想待得久一点,她裹紧小被子,敲响了死对头的房门。
她刚想说自己害怕打雷,结果人并不在。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阿烟,怎么了。”
别墅的灯光亮起,她看见厉明烃抱着酒杯坐在窗前。
他好像喝醉了,一双眼睛都有点儿微微泛红。
“没怎么,只是忽然害怕打雷。”
“那你坐过来,有我陪着就不怕了。”
倪烟走得很慢,厉明烃似乎有点等不及,他放下酒杯,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沙发上带。
不光如此,他还打开了投影。
是十年前高中时没看完的那部,《哈尔的移动城堡》。
她也问上了十年前的问题,“哈尔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菲的?”
厉明烃说:“不知道,可能很久很久前了吧。”
对倪烟来说只过了十年。
对厉明烃来说,是十打十的二十年。
他如果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在重逢的第一时间对她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要不是怕你那个恶婆婆虐待你女儿,我真恨不得和你一起死。”
他要是把这些年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告诉倪烟,那她不得感动死。
可惜他不敢。
他只能像松鼠藏松子一样把她藏起来。
可她是人,他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田珩玉?”
倪烟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人,“先不去吧,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厉明烃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可以,但他估计也不会信的。”
她正要反驳,想起前几天程宴声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又不再说话了。
“你醉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原本她是想熬点儿绿豆汤来解酒的,熬着熬着倪烟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
她果断往里加入小米熬成了粥。
“不小心把盐放成糖了,你少喝点。”
倪烟伸手想将厉明烃手中的碗拿回来,被他躲开。
她追他逃。
倪烟怕他摔倒只能被迫停下,“算了,咸死你算了。”
仿佛间,她又回到了高中和厉明烃打闹的时候。
她也熬错过粥。
那会儿的厉明烃嘴可欠了,“什么东西,一口中毒,两口升仙。”
现在的厉明烃,不仅不说她,还一味地往喉咙里咽。
二十年了,终于是又喝到了熟悉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