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十年,佛子和总裁日日来我坟前痛哭》 第一章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倪烟醒来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稀稀拉拉听见几句哭声。 是两个男人,声音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具体是谁的。 “烟烟,十年了,你一次都没来过我梦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放心,我已经让人送姜允去寺庙为你抄经祈福了,她的后半辈子都只会在庙里度过……” 男人直直跪在她的墓碑前,一身金贵西装被雨水淋湿也浑然不觉。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样子,烟儿见了只会觉得恶心,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田珩玉撑着伞,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派人将程宴声从墓碑前提溜开,这才放下手中的百合,眼含热泪地说:“烟儿,我们一起创立的公司成功上市了,我也不再玩那些危险运动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你冰冷冷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的样子。是我错的离谱,我不该惹你生气。” “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舍弃,哪怕是命。” 声声忏悔,句句诛心。 这些话,倪烟听了整整七天七夜,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程宴声,田珩玉,姜允……”她一遍又一遍念叨着这些熟悉的名字,明明自己没有心跳,却还是感受到了心脏处泛起的阵阵疼痛。 二人走后,一道惊雷沿着墓碑劈了下来。 碑裂成了好几块,倪烟也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头疼欲裂,那些遗忘许久的记忆,断断续续在她脑海中闪过,并不完整。 她叫倪烟,是宁城首富的唯一的孙女。 她一生平安顺遂,唯独在婚事上吃尽了苦头。 她曾有过两段婚姻。 前夫1号是大名鼎鼎的京圈佛子,与她青梅竹马多年,最后出轨了自己的养妹。 前夫2号是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整夜不着家,连她生产那日都还在和人玩跳伞,然后她带着气愤难产死了。 倪烟透过玻璃映射的倒影,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脸,是的,她早在十年前就难产死了。 而那两个在坟前痛哭流涕的人,是她过去的两个前夫。 她躺在棺材里的记忆告诉她,他们在她死后,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日日都会来她坟前痛哭。真是难得,活着的时候嫌她烦、背叛她,死了又这般做派…… 倪烟心想自己应该早就不是人了,毕竟没有人可以不吃不喝,睁着眼睛躺上整整七天。 可现在,一阵突兀的叫声打破了她的偏见。 肚子咕咕大叫,她饿了。 倪烟看过很多小说,她对自己重生这件事接受得很快,准确来说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到了十年后。 前夫们口中一口一个十年就不说了。 她刚才拦过两个路人,他们虽然眼神闪躲,急着要走,却还是告诉她现在已经是2025年7月1日了。 她顺着香气走进角落里的一家面馆。 人们点餐和付款的方式变了,手机扫一扫,碰一碰就行。 这些都是她离世那年不曾见过的。 服务台上的时间,也让倪烟再次确信,这里真的是十年后了。 倪烟在门口站了很久,老板将她前后左右的人问了个遍,唯独略过了她。 她看起来就不像有钱之人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重生,只是魂魄离开了棺材? 可是刚刚那两路人……还和她说过话的。 倪烟想狠狠掐自己一下,忽然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现在身上穿的好像是寿衣! 回想起路人闪躲的眼神,狗看了都觉得晦气,生意人不想理她也是情理之中。 “老板,我是附近剧组的,不小心和同事们走散了,身上也没什么钱,你能让我先吃碗面吗?或者借我用下手机,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第三个了。”老板叹口气,他家面便宜,他也就做些小本生意,自从前段时间帮助过一个流浪汉后。总有人仗着他脾气好,用些千奇百怪的理由来骗吃骗喝。 什么死了丈夫,死了孩子…… 今天这个特别点儿,穿着一身寿衣,和剧组走散了。 这么巧,手机还丢了。 老板认命地烧水煮面,“去角落吃吧,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下次别来了。” 倪烟愣住,她这是被人当作乞丐了。 偏生她也没法反驳,她从棺材里来到大街上,确实也身无分文。 “姑娘,你要借手机吗?我可以借给你。” 倪烟点头,隔壁桌的小姑娘显然是听到了她和老板的谈话。 面对对方善意的眼神,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迟迟未动。 真借到了手机,她竟反倒不知能打给谁了。 相依为命的爷爷,在她婚后三年病逝了。 倪家剩下的人,与她关系并不亲厚,只想着如何瓜分她的家产。 若是得知她突然活了,反倒会引起事端。 至于她那两个前夫,真的要打吗?打给谁? 最终,倪烟放下了手机。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就好。” 她快速唆完面,取下手上的婚戒放在服务台,“老板,我没吃过霸王餐,这个先压在你这里,我过几天来赎。” 倪烟走后。 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随手将那枚戒指扔进柜台,却被刚刚的小姑娘拦住。 乔茉拿起一看,是宝诗龙的戒指,正品要四十多万。她将原本打算和朋友吐槽倪烟的消息全删了个遍,眼神如此清澈的小姐姐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倪烟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宁城和十年前相比早就不一样了,甚至她并不能百分百笃定这是宁城。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老天也和她作对,原本好好的天气,忽然就下起了暴雨,她火急火燎地跑去一处公交站台躲雨,一辆保时捷擦着她的胳膊开过去,溅了她一身水花。 “抱歉,刚得知我老婆的坟被雷劈了,着急去墓园,你没事吧?” 说是抱歉,语气却强硬的不得了。再说着急就能开这么快吗?一点也不对路人和自己的生命负责。这态度,难怪老婆的坟会被雷劈,合着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脑子里的怨恨,在倪烟看清来人的脸时消了个干净。 第二章 被死对头捡回家 她十几年的死对头,她短短一生最讨厌的人,也是她躺在手术台上难产。 唯一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这叫什么? 他乡遇故知吗? 倪烟打量死对头厉明烃的同时,厉明烃也在打量着她。 “倪烟。”他缓缓叫出她的名字,厉明烃有无数念头和疑问,在脑海里千回百转。可如今她活着,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至于她是怎么活过来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倪烟却迟迟没有开口,第一反应甚至是想跑,她也确实是跑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遇见厉明烃,也没比遇见那两个前夫好到哪儿去。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当年你身上的寿衣还是我帮你穿上的。”厉明烃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珍宝一样。 让她逃无可逃。 怎么和那些看的小说不一样,书中的主角不是要费好大劲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为什么厉明烃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她不想看见厉明烃,不仅仅是他帮她穿过寿衣。 还因为自己难产那天,医生前脚宣布完产妇羊水栓塞抢救无效死亡,厉明烃后脚就给她的两个前夫打去电话。 第一个接听的人是田珩玉,彼时的他左脚已经迈进了登机口,“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只是跳个伞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飞机上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哦对……帮我转告烟儿好好吃饭。” 结婚后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这种围着老婆孩子转的日子他早就腻了。 田珩玉就是这样贪玩的一个人,哪怕为了倪烟暂时戒了,留学考研开公司,骨子里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上的纨绔属性。 他以为倪烟这次还和以前一样,怕他在外面玩刺激项目不安全,找人编些骗他回家的借口罢了。预产期还有两个月,怎么会难产呢?没说上几句他就挂了。 第二个接听的人是程宴声,他比田珩玉还要让人感到心寒,甚至没等厉明烃开口说明缘由就将电话挂断了。 “不是说离婚后大路朝天各自飞吗?田珩玉不着家也是你自己选的,干嘛要打电话过来扰我的雅兴?我和姜允在三亚度假,实在是没时间搭理你。” 倪烟当时只恨,人死后为什么要到最后才失去听觉。 最终,她在对两个前夫的失望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此生最大的笑话莫过于此。 而厉明烃作为她的死对头,一定也拿她当笑话笑了。 然而,殊不知在倪烟死后,厉明烃脸上青筋暴起,眼里却有泪花闪过。他徒手捏碎了手机,碎片划的手心鲜血淋漓也感觉不到痛。 倪烟的死才叫他心痛。 可惜他们非亲非故,程宴声好歹还是她半个前夫。不过他打完电话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婚前说的那些大抵都是在放屁。 什么以前就是倪阿姨的干儿子,就算有朝一日离婚了,也还是彼此间最亲密的亲人。 结果呢,连听完一通电话的耐心都没有。 跳伞的,旅游的,两个倪烟曾经亦或是现在的亲人,都比不上他这个死对头。他们在外疯玩了十来天,想起倪烟时,厉明烃已经帮人穿好寿衣下葬了。 田珩玉口中的手术台浑身是血的样子,不过是花高价钱从医院调来的监控视频。 除了厉明烃,再没有人见过倪烟最后一面。 男人怀里温热,倪烟二字卡在她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她再也说不出否认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秒还在手术台上,下一秒就听见有人在为我哭坟。” “我听了七天,再次醒来就在附近了。我用婚戒换了碗面,然后遇见了你。” “爷爷不在了,我也不想去找田珩玉。” “没事,回来了就好。”厉明烃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将人哄上了车,“我家空房间多的是,在你找到去处前都可以住。” 不光是田珩玉和程宴声,就连他,也在倪烟去世后悔疯了。 他恨自己胆小懦弱,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让倪烟白白被那两个废物蹉跎了。 倪烟死后,厉明烃孤身一人十年,所幸她回来了。 老天总归还是眷念着他的。 此时,倪烟跟在厉明烃身后,也思绪万千。 厉明烃的名字跟他这个人一样,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有洁癖的同时,还是一个资深强迫症。 衣服不能有一丝褶皱,扣子要扣到最上面那颗,但凡写了他名字或者只要是他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倪烟以前不信邪,悄悄翻过他的语文笔记。那可是期末考前两天,天知道一手笔记有多重要。结果厉明烃知道后,看也不看就将语文笔记扔进了垃圾桶里,并凶巴巴地说道: “不要碰我的东西,脏。” 哪怕之前,他们相处的还挺融洽。 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回家,厉明烃还邀她去他家里玩过许多次。 是除了同学关系之外的朋友情谊,可他还是很凶地对待了她。 乱翻别人东西是她不对。 可厉明烃冷漠的做法,也让倪烟感到难堪和伤心。 那之后,他们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死对头了。 倪烟再没和厉明烃说过一句话,他选理科她就选文科,他考701分,她就要考702分……两人对着干的同时也在暗自想办法超越对方。 然而眼下,倪烟无处可去,留在这里最好的办法,似乎只能投靠这个死对头。 他们那个圈子,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彼此之间也都互相熟悉。 不管怎么说,她妈妈生前和厉阿姨也是好朋友。 她就去借住几天,说不定哪天她就又回棺材里去了。 倪烟打定主意,心安理得地坐上厉明烃的车,可她万万没想到,厉明烃的车里竟然全是歪七八扭的粉色贴纸!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杰作。 想必是厉明烃很喜欢的人,否则有强迫症和洁癖的厉明烃,怎么会允许车里贴上这些。 倪烟心里的小九九疯狂运转,蓦地又想起方才厉明烃说的那句:“我老婆的坟被雷劈了,着急去墓园。” 她当即大叫一声:“停车!” 厉明烃不明所以停下车,问她,“怎么了?” “虽然我们以前有些交情,但你毕竟是已婚人士,不必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 “你刚才不是说老婆的坟出问题了吗?你先去忙吧,我就在这里下车就行,哦对,可能得向你借点钱……实在不行,借你手机联系下我前夫也可以。” 倪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低。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她旁边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三分尴尬,三分讥笑,四分无言以对。 他要怎么开口和她说,其实他没有老婆,或者说……他方才说的老婆就是她呢? 坟被雷劈了……霹得可就是她的坟啊…… “我没有老婆,刚才是骗你的。你不是被我撞到了吗?我担心你讹我,就扯了一个理由。” 开保时捷的少爷还怕被人讹? 倪烟心里疑惑,指着车上的贴纸,又问:“可这些……不是你老婆的吗?” 厉明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顺手撕下一块粉色贴纸。 “这些是我养女的杰出作品。” “她今年九岁半,很乖。” 第三章 曾以为是照顾 倪烟了然,点头。 心下涌起一阵酸涩感。 若是她的女儿现在还活着,也该是九岁半了。 又是早产,又是羊水栓塞,胎儿活下来的概率微薄,想必和她一样,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不知,她的女儿被埋在了哪里,她的棺材里除她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了。 厉明烃开了车内暖气,特意放了首温柔舒缓的音乐。 没一会儿,倪烟思维开始放空。 她想到那两个哭坟的前夫,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爷爷留给她的遗产应该是由田珩玉在打理,她总得拿回来一部分,要是回不去了,总不能真在厉明烃家里白吃白喝一辈子吧。 更别提她如今是个身份不明的黑户。 打黑工都没人要的那种。 邪恶的小烟说:“去找田珩玉吧,先狠狠给他两耳光,再让他给你解决身份问题,总归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善良的小烟说:“死了就是丧偶,人家都丧偶十年了,三婚三离也不一定,你闭眼前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至于程宴声,若非他抢走了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倪烟是真觉着没必要。 他占了她人生中的二十二年,有情份在的那些年她尚且都遍体凌伤。 现在,笑一笑算了。 他们在坟前说的那些话,倪烟一个字都不会信,也不敢信。 她死了,他们开始悔改。 她活了,说不定他们立刻翻脸。 到时候田珩玉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不是就玩个跳伞吗?你至于和外人串通好假死十年?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程宴声更甚:“好你个倪烟,我因为你把允儿关去佛堂十年,你竟敢偷偷在这里享清福,我要你后半辈子都给她抄经祈福!永世不得出!” 倪烟摇摇头,将脑子里的幻想甩出去。 她是真的怕了。 “老同学,很感激你当年能来医院照顾我,你放心,要是我能拿回家产,尽数都给你。” “对了,你女儿九岁?她在家吗?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空手上门总归是不好,还有她会不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厉明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他重新打燃火,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不同于刚才的急不可耐,这次,他开的又稳又慢。 寿衣其实并不能确定倪烟的身份,真正让他确认她活过来的是另一件事。 这件事,或许会被他永远埋在心底。 厉明烃在倪烟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她还和以前一样,报答人的方式就是给钱。 可惜他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田珩玉旁人眼中牛逼哄哄的上市公司,在他眼里,不过是冰山一角,小菜一碟。 “我比较忙,她平常放学都是去爷爷奶奶家,周末才回来。” “礼物就不必了,你现在应当是没什么钱的。” 至于她们的关系么?厉明烃故意避而不谈。 自厉念因两岁起,他就给她看过倪烟的照片。 换言之,厉念因清楚地知道自己妈妈长什么样,只是厉明烃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她说,她消失多年的妈妈,突然回到了她身边。 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倪烟说,她的孩子还活着,并被他救了下来,一养就是九年。 而今天,刚好厉念因去了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想她了,带着她去了游乐场玩。 倪烟心碎,心碎完又开始装死。 过了很久才又说:“如果下次我还走你前面,你又恰好帮我穿寿衣,你一定记得在我兜里放张银行卡,不限额的。再放点黄金钞票什么的……”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 厉明烃却很严肃地打断她,“呸呸呸,你活过来了,就不准那么轻易死了。” “我不允许你走我前面,什么时候也该你帮我穿穿寿衣。” 什么霸总语录,他究竟是被谁附体了! 穿寿衣是什么很难的事吗?不就胡乱往身上一套完事?甚至都不用脱死者原本的衣服。 倪烟心里呛归呛,表面还是笑嘻嘻地说:“好的。” 周遭的景色变得熟悉起来。 厉明烃住的竟然还是高中那栋欧式别墅,3层楼,带花园和游泳池。外观看上去翻新过几次,像是在努力维持它十年前的样子。 以前花园总空荡荡的,荒草丛生。 现在种满了鲜花,香气扑鼻。 “厉总,这些年,你是不是落魄了?” 厉明烃:“?” 女人,你是第一个敢说我落魄的人。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亮出银行卡自证身份,可转而又听见对方说:“高考完你就不住这了,如今又过了十年,你怎么又住回来了?” 高考,他和倪烟生前见的倒数第二面。 宁城刚爆发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地震,他们那几个考场的学生都在室外露天考试。 倪烟就在他对角线不远的位置。 厉明烃答完题却一直没有离开,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偷偷看了这个所谓的死对头好几眼。 怕被发现,时不时还要伴随着捡笔的动作,导致监考老师盯了他良久。 但倪烟一次也没有发现。 厉明烃在心里嘀咕着:小气鬼,不就是没给她看笔记吗?至于和他恩断义绝吗?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如果不是妈妈的叮嘱,他还不屑于和她做朋友呢! 可明明……他只有她一个朋友。 而倪烟身边好几个,尤其是那名什么宴声的男同学,明明不是一个学校的还天天围在她身边,看得他心烦就算了。 甚至还专门警告他说:“厉明烃是吧?离烟烟远点,我们成年了就会去国外登记结婚。” 若是倪烟不喜欢,他尚且能抢一抢,可是他们的眼神,分明相互喜欢。 语文笔记和洁癖,不过是厉明烃随口疏远她的借口罢了。 不和倪烟做朋友,也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将她从别人身边抢走,拆散一对活鸳鸯。 比起普通朋友,他觉得做死对头也不错,起码能在对方心中留下浓墨的一笔。 后来,厉明烃将志愿填在了一个离倪烟很远的城市。 之后的工作和生活,也刻意避开了与她有关的一切。 他以为这份心动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不曾想再见面,竟是天人永隔。 “您好,请问你是厉明烃吗?我们通过病人手机联系到您……” 医生的话,厉明烃记不太清了,大意就是告诉他,倪烟不小心摔倒导致早产,能不能请他来医院帮忙照看一下,病人的手机联系人已经被打遍了。 除他之外,要么没人接,要么很快被挂断。 厉明烃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从高中起一直没有换号码。 否则,倪烟要孤零零地死在手术台上。 那么骄傲又爱热闹的一个人,死的时候,丈夫朋友都不在身边。 她该有多难过。 可是他很快又替她感到悲哀,替自己感到悲哀。 这些年,厉明烃一直以为倪烟过得很好,她和程宴声离婚的事他不知道,后来又为何突然再婚,他也不知道。 但其实厉明烃关注了倪烟的社交帐号,可她从未在社交帐号上透露出一点她生活中的不如意,她总是将乐观和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了大家。 而他错过了许多次,原本可以给她幸福的机会。 “能听到吗?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你女儿还在等你,等全身的血换完,你就能好起来了,到时候你和田珩玉离婚吧,我有钱,我养你们……” 无论厉明烃说什么,都没能阻止倪烟的心跳渐渐停止。 她甚至到死都以为他是托妈妈的嘱咐来看看她。 其实,是他自己想来的。 他妈妈压根就不知道她出事了。 “可能小时候在这儿长大,呆的久,念旧。” 厉明烃只口不提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和她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 “没看出来。” 倪烟笑了笑,穿上他给的拖鞋,踏进这栋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别墅。 所有的家具都细心地贴上了防撞条。 墙上裱起来的奖状、门框上的纯金捕梦网、以及沙发上成堆的限量版芭比娃娃,都在告诉她,厉明烃有多爱这个孩子。 只一点让倪烟感到意外。 整个屋内只有茶几的角落里有一张小姑娘的照片,看上去才六七个月大,眉眼间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不像是故意摆在那儿的,倒更像是忘记收走了一般。 倪烟如是想,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正要细看。 但谁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十年里,虽然很多的人和事都被她带到了棺材里,忘了个干净,但与厉明烃有关的事,她却记得异常清楚。 倪烟略略紧张地看着厉明烃,小声询问道:“我记得你有洁癖,从不让人碰你的东西,这个……我能看看吗?” 第四章 你女儿长得像我 “当然。” 厉明烃将倪烟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莫名觉得有几分心酸。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直到遇见倪烟。 少年开始接二连三的碰壁。 厉明烃第一次那么想得到一个人,却被告知她早已有爱人。 并且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成婚。 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字典从无后悔二字。 可当厉明烃真的放手后,见不到她的第一天,他就开始想念。 他后悔离开,更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凶了她。 已经做错过一次,如今怎么可能还说得出拒绝她的话呢? 倪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甚至都没时间关心厉明烃的洁癖是什么时候好的。 只因他的养女。 和她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柳叶眉、桃花眼,就连颈间的痣位置都一模一样! 难不成她的女儿活下来了? 是田珩玉那个重男轻女的母亲,在她死后,怂恿他丢弃了她的女儿?厉明烃在现场看不下去所以才收养的? 怎么可能呢?田珩玉还活得好好的,哪怕他在纨绔,也不可能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嗓音有些颤抖,“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厉念因。” “念因。” 倪烟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这名字真好听。 可她最终并未追问孩子的身世。 她既怕从厉明烃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让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浇灭,又怕田珩玉是真的抛弃了他们的孩子。 倪烟小幅度地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说道:“有时间我想见见她。” “她这么小怎么会没时间?你想的话,我们明天一起去接她放学。” 厉明烃在心中犹豫许久,还是选择对孩子的身世避口不谈。 当年的事,他做的很绝。 但凡参与了那场手术的工作人员,都被他用一大笔封口费送往了其他国家。 实在不愿走的也寻了个由头转行。 等田珩玉疯玩回来,只能在倪烟坟前捧着那盒假骨灰哭。 再者厉念因被他保护的很好。 所以人都知道厉明烃有女儿,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女儿长什么样。 曾经有媒体为博眼球发过一次厉念因的侧脸照,没等到第二天就被宣布破产。 他只对倪烟说过女儿九岁半。 对外,厉念因才八岁半。 但凡见过倪烟小时候的人,百分百会觉得厉念因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田珩玉认不出,程宴声可不一定,他和倪烟从穿尿布的时候就认识了。 厉明烃不想被疯狗咬上,故意将孩子的户口上小了一岁。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这几年,倪烟那两个前夫变化很大,他虽然还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是他怕倪烟因为孩子,和田珩玉重归于好。 这才在车上就和管家打招呼,让他们收走所有和小姐有关的照片,将人送去老宅。 谁曾想……竟漏掉了一张。 倪烟本想拒绝。 她和厉明烃说直白点就是普通朋友,小姑娘喜不喜欢她还不一定呢?突然去学校接人回家得多尴尬啊。 可是厉明烃故作惆怅地说:“我收养念因至今,她从未体会过母爱。” “她每次看到那些爸爸妈妈一起去学校接孩子放学的画面,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倪烟一下子就泄了气。 假如她的孩子还活着,也和念因一样没有妈妈的陪伴。 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去就去吧,我在你这借住,帮忙照顾下孩子也是应该的。” “那真是太好了,念因见到你一定很开心。”厉明烃说道。 倪烟不语,放下照片,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到厉明烃说帮她约了家庭医生都没反应过来。 “没病为什么要约医生?” “嗯,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情况比较特殊,是从棺材里出来的……” 后面的话,厉明烃没说完,倪烟却听懂了。 她确实该检查一下身体。 医生不一会儿就到了。 他叫林青与,是霸总传说中的医生朋友。 厉明烃不怎么生病,所以他说是家庭医生,实则只用负责厉念因的大小病症。 今天猝不及防见到陌生人,还惊叹了一句:“你是厉总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 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倪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林医生好。” 厉明烃则是当他在放屁。 林青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张嘴就来了这么尴尬的一句话。 倪烟长得漂亮。 虽然看上去比自家好友年轻几岁,但厉明烃是谁?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权势滔天又保养得体。 和倪烟站在一起也算般配。 他以为二人是男女朋友才这样说的,突然见气氛不对,立马专心致志做起了检查。 一般来说,林青与平时看病都是先问病人哪里不舒服,之所以今天不用,是因为厉明烃张口闭口就是全身检查。 并且要最快时间出结果。 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纵使检查的足够快,也花了快两个时辰。 被两双眼睛一直盯着,再加上厉明烃在电话内着急的语气。 亏林青与以为有什么疑难杂症,结果什么病都没有。 他顶着两道炙热的视线:“没什么事,充其量有点营养不良?” 厉明烃并未和他说明倪烟是死而复生之人,看完检查报告后,心中的那颗大石头终于是轰然落地。 他二话不说就准备送客,被倪烟拦住:“林医生,我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是之前受过什么伤吗?你的脑部ct没有任何问题。” 厉家的设备比很多大医院的还要完善。 林青与这样说,倪烟也不再追问了。 “应该没有?我不记得了,可能过段时间就想起来了吧。” 待人走后。 厉明烃担忧地问她:“少了哪部分记忆?” 很多。 小时候的、难产前的……她的记忆断断续续,连自己怎么和田珩玉认识了都忘了。 按道理不该这样。 田珩玉可是她前夫啊。 倪烟怕他担心,只是说:“没关系,不影响日常生活。” “嗯,有哪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厉明烃说完,她认真地点点头。 为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倪烟说自己想回客房休息了。 别墅的佣人都被厉明烃暂时调走了。 他怕有心之人泄露出倪烟的照片。 毕竟她曾是倪家千金,两个前夫身世一个比一个好,见过她这张脸的人不少。 他翻出自己没穿过的睡衣,“你先将就一下,我马上让人去买。” 倪烟接过后小声道谢。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就那么睡着了。 说是找人买的厉明烃,结果亲自开车去商场,买了倪烟可能会用到的一切。 衣服鞋子,以及那些华而无实的首饰。 后备箱被塞的满满当当,就连到家也没闲下来。 洗菜、切菜,晚餐是他亲手做的,有她爱吃的板栗烧鸡和糖醋排骨。 她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死对头变得这样温暖? 第五章 保你年年十八 倪烟是被渴醒的。 她正想下楼喝点儿水,门一打开就和厉明烃撞了个满怀。 “饭好了。” “好香啊!全是我爱吃的!” 倪烟跟饿狼似的,洗完手飞奔到桌子旁,逮着什么吃什么,一边吃一边还不夸这个厨子手艺好。 如果不是看到厉明烃手上的伤口,她完全没想过这会是他亲手做的。 倪烟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坚持要自己去洗碗。 可当她站在洗碗机前,又短暂地愣住了。 这玩意更迭太快,她不会用啊! 厉明烃显然看出了什么,他走过来,接过倪烟手中的碗,“你是客人,我来就好。” 倪烟让出位置,在心里默默将步骤记了下来。 厉明烃家里老给她一种大学放假后去外公外婆家的感觉。 放假第一天,倪烟是宝。 放假第三天,唯有做家务才能维持亲情。 “我刚逛商场,顺便给你买了个手机,你打开看看。”厉明烃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他当时看倪烟在睡觉,好些东西都被他放进了另一间客房。 这会她醒了,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谢谢。” 倪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现在的水果手机竟然有三个摄像头!像素惊人的同时,还多了许多功能。 她谢绝了厉明烃的指导,躺在沙发上自行摸索起来。 以前的社交账号,倪烟一个也没登录上。 不是显示密码错误,就是显示账号已注销。 她最终只能重新创建微信,而厉明烃则成了她唯一一个联系人。 一番折腾完,都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倪烟下午睡久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见厉明烃哈欠连天还坐在她旁边看了这么久的电视,不免有些新奇。 他以前可是从不熬夜的。 每天十点前准时睡觉,健康的不得了。 困,但厉明烃不敢睡,他怕现在的倪烟只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 “你是不是担心我明天睡过头,不和你一起去接念因?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说到做到。” 为什么是这次。 因为高中的某一天,倪烟说好和他一起去江边看烟花,因为睡过头失约了。 “嗯,我相信你。” 在倪烟催促的目光下,厉明烃终于缓慢地走向卧室。 简单洗漱后,他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同人做交易,换倪烟活过来两年时光。 “你真的愿意舍弃二十年寿命吗?” “只要能换她回来,我愿意。” “好,那我成全你。” 他听见自己颤抖着说:“那我到时候要怎么才能认出她呢?” “与她对视的第一眼,你的心脏会犹如万只蚂蚁啃食。” …… 黑暗中,厉明烃忽然睁开眼睛,万只蚂蚁啃食吗?他那天确实是感受到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十年寿命。 真的可以换回倪烟。 厉明烃忘记自己是同谁做的交易。 可梦的最后,那人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她早已是亡人,很多亡人有牵挂后就不愿再走了。” “不能让她知道女儿的存在。” “否则你知道后果。” 厉明烃心跳的很快。 他拼命想看清那人的脸,终是徒劳。 梦里的他不知道什么亡人,什么女儿,什么后果。 梦外的他却是一清二楚。 倪烟不能知道女儿的存在,否则她会被迫回到棺材里去。 那人是在提醒他,他要守住的秘密不止一个。 倪烟这边也睡的不太踏实。 比起厉明烃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她梦到了程宴声。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不久,按理说应当很幸福才对。 可是梦中的她,总是在程宴声走后偷偷哭泣。 他为了养妹,曾抛下她不止三次。 “烟烟,我可能不能陪你过纪念日了,姜允那边哭着喊着要跳楼。” “烟烟,抱歉缺席了你的生日,姜允她出车祸了。 “烟烟,最后一次,等我参加完姜允的毕业典礼,就送她出国,以后她再也不能打扰到我们了。” 倪烟每次都信了。 最终换来的却是姜允携孕检报告登门。 “姐姐,我求你把宴声哥哥让给我好不好?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最好的哥哥,只是那天……我们都醉了。” 她就那么被气醒了。 倪烟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边走边回忆自己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呐,你最爱吃的芋泥肉松三明治。” 厉明烃在餐桌前朝她笑了笑。 手中的温热让倪烟不再纠结往事。 总之没过多久她就和程宴声离婚了。 “不用迁就我,棺材里躺久了,白粥都是香的!” 一道两道是意外。 三道四道就有些刻意了。 倪烟说这个的本意,是想让厉明烃做点自个儿爱吃的菜。 谁料他说:“不用多想,这些我也爱吃。” 什么?他不是不吃甜的腻的吗? 厉明烃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以前不爱,这会儿年纪大了,突然就爱上了。” 倪烟虽然不知死对头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和蔼可亲,对她这样好。 但该夸夸,该画的饼还是要画。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年轻啊。” “等我拿回家产,再给你盘个美容院,保你年年十八。” 厉明烃不说话了。 他今年三十九岁了。 由于经常健身的缘故,表面看上去和十年前变化不大,实则脸上多了几条细纹,头上也有白头发了。 反观倪烟,她还和二十八岁那年一样漂亮, 他们走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说他们般配了。 更何况外人眼中的他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女儿。 _ 小学门口。 倪烟站在厉明烃身后,不停地朝四周张望着。 “爸爸!” 一个小姑娘小跑着扑进厉明烃怀里,眼睛却直直盯着倪烟。 她在心里小声叫了她一声妈妈。 真正说出口的却是:“姨姨好。” 自从爸爸昨天告诉厉念因,妈妈今天会和他一起来接她放学,她一整天都是高兴的。 几乎每堂课都在走神。 她不懂为什么死去的妈妈可以回来。 但爸爸提前叮嘱过她,要是让妈妈知道了她的存在,妈妈就会消失。 所以她只能先叫她姨姨。 第六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照片上的厉念因就已经像极了她。 如今见了本人,倪烟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又开始生根发芽。 她差一点就要问厉明烃念因是不是她的女儿了,可转念一想,她没资格,也没立场。 她的女儿会被厉明烃收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田珩玉死了。 可她清楚地知道田珩玉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长得像罢了,这不可能是她的女儿。 倪烟的心思千回百转,若厉明烃知道她的内心想法。 一定会告诉她:“倪烟,我没你想的那么善良。” 没有人能比他更卑劣了。 理论上,田珩玉活着,厉念因确实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厉明烃手中。 但前提是要田珩玉知道厉念因的存在。 十三天,足够厉明烃玩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游戏了。 厉念因,是倪烟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羁绊,他才不愿意将她还给田珩玉。 …… 厉明烃早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倪烟的异常。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厉念因的身世在喉咙里梗了好久,他发现自己压根就说不出口。 他早该在那个人没找到他之前,告诉她真相。 现在,晚了。 厉明烃不敢去看倪烟的眼睛,幸而她没有问,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她只是笑着说: “因因,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说着,倪烟又从怀里摸出包装好的小熊公仔。 即使厉明烃说了不用带礼物,她依然坚定地打好欠条,暂时借用他的钱买了。 “当然可以,谢谢姨姨,因因最喜欢小熊啦。” 厉念因说完,吧唧一口亲在了倪烟的脸上。 好乖好香好软的小姑娘! 看着面前小可人扬起的笑脸,倪烟不禁感概这钱花的真值。 感慨完,她也跟着笑。 “最喜欢小熊,那姨姨呢?” “姨姨是最最喜欢,当然,念因也喜欢爸爸!” 见状,厉明烃暂时松了口气,他单手拉开车门,“先上车吧,马路边站久了不安全。” 然而此时,与校门口一街之隔的咖啡厅。 程宴声手中的玻璃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额头血管突突跳动,伴随着眼角抽搐怒吼出声:“给我一个厉明烃的电话!” 坐他对面的好友背着墙,自然没看见厉明烃“一家三口”和谐相处的画面。 程宴声讨厌田珩玉和厉明烃,是宁城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早年在圈子里放狠话说:“有田珩玉和厉明烃的聚会,谁敢叫我我就弄死谁!”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但凡有人在他面前提那两人的名字,都必定挨揍。 后面稍微好点了。 虽说见面必掐,但他能和田珩玉一起去祭拜同一座坟了。 对厉明烃却还是面都不愿意见一面。 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他没听错吧?程宴声竟然能主动问他要厉明烃的联系方式! 乔思诚是真觉得稀奇,再三询问了好几遍:“你刚说要厉明烃的电话,我没听错吧?” “这真的不是对我们友情的考验吗?谁会不知道你讨厌他?” “废什么话,让你给就给!”程宴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乔思诚被打懵了。 同时也意识到程宴声不是在开玩笑。 他揉揉鼻尖,“没有。” 程宴声:“?” “作为你的好友,我怎么敢有他的电话……” 程宴声不再说话了。 他问遍手机联系人,最终花五万块钱从黑市手中买到了。 却是……假的。 他不甘心,又去买,终于从倪烟高中同学那儿成功拿到手。 “厉明烃,你个疯子,就算你喜欢倪烟,也没必要带个整容女放在身边吧?恶不恶心,亏我以为你有多深情……” 程宴声说完,一股脑挂断了电话。 厉明烃连接的车内蓝牙,就算他手动切换的快,也被倪烟和厉念因听到了前半段。 厉念因问:“爸爸,什么是整容女?” 厉明烃不答,第一时间看向了后座的倪烟。 别墅安保很好,媒体就算拍到了什么也不敢乱传。 这个时间段,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刚刚去接念因的时候,被程宴声亲自瞧见了。 只是他以为厉明烃和那群有钱人一样,带了个赝品在身边,这才打电话过来骂他。 厉明烃叹口气,有些自责。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程宴声知道了她的存在。 他怕程宴声的声音让她难过。 “是一群想变漂亮的小姐姐。”倪烟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厉念因感觉气氛有些沉闷,也不再追问了。 怎么昨天才梦见他?今天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啊! 倪烟有些郁闷。 她也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处理程宴声和姜允的。 她分别打了他们一巴掌,就那么离开了程家。 之后,姜允住进了她和程宴声的婚房。 倪烟觉得恶心,再也没回去过,只是暗戳戳想离婚。 可当她带着离婚协议书上门,程宴声却不肯签字。 他怕她去找,干脆住进公司,还吩咐人不准放她进去。 “等姜允把孩子生下来,我给她们一笔钱,我们好好过不行吗?” 难得一次,她见到了程宴声,却被他的话恶心的想吐。 “我嫌脏。” 程宴声不肯签字,倪烟也慢慢从婚房搬了出去。 只是某天,她想起了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是一把保险柜钥匙。 她回去拿,姜允却不肯给。 她们拉扯间,姜允故意从楼上摔了下去。后来孩子没了,程宴声说她是毒妇,他们就那样离婚了。 妈妈活着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倪烟三十岁以后才准打开。 谁曾想,她根本就没活到三十岁。 如今,她勉为其难也算三十八岁吧,那把钥匙,也该找个时间从程宴声手中拿回来了。 “到家咯。” 厉念因欢快的声音将倪烟从回忆里拉出来。 她没跟着她一起进去。 而是在等厉明烃停好车,“程宴声手机号给我一个吧,如果我能一直活下去,我想找他拿个东西。” 她都这样说了。 拒绝的话,是不想她一下活下去吗? 就算倪烟还爱程宴声,这次他也不会笑着说恭喜了。 一个破电话号码,给她就是了。 厉明烃和田珩玉一样,他们都见过倪烟真正爱程宴声的样子,所以在他们心里,倪烟不会那么容易放下。 实际么,她早就放下了。 在手术台的那一刻,不管是程宴声还是田珩玉,有多放不下都已经放下了。 第七章 我没有前妻 程宴声气愤上头那会儿,本想第一时间告知田珩玉,厉明烃身边多出了一个长相酷似倪烟的整容女。 手机都摸出来了,他忽然记起自己并没有田珩玉的电话。 十万块?保不齐又买到个假号码,程宴声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等他哪天遇见厉明烃,一定要他和那个女人好看,敢顶着他亡妻的脸招摇过市,这不是活腻了吗? 他好不容易平复完心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程宴声,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烦请还给我。”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像极了他朝思暮想十年的人。 “烟烟。” 程宴声声音哽咽,在她念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他再也听不清她的后半段话。 “烟烟,真的是你吗?你回来带我走的是不是……” 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倪烟也没有再度开口。 这个电话,她打得实在是憋屈。 每当她想起程宴声,就会顺便回想起他那个“好养妹”。 结婚前,倪烟之觉得他们比寻常兄妹亲密,但由于程宴声对她足够好,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结果婚后,姜允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婚床,就连孩子也想替她生了。 她们之间的每次争吵,程宴声也总是袒护姜允。 最开始的时候,倪烟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他和姜允毕竟是家人,关系好也是应当的。 可当她看见他们赤身裸体的亲吻照后,那份幻想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了。 “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东西寄到隼山府就行。” 倪烟自顾自地说完,她以为程宴声会不停追问一下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可对方只是冷哼一声:“厉明烃,我不知道你从哪找到一个声音长相都像极了烟烟的人,但我告诉你,那是烟烟留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东西了,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说罢,他将这当成了厉明烃的骗局,直直挂断了电话。 隼山府?他又不是傻子,谁不知道那是厉明烃的地盘? 前脚带人在他面前晃,后脚就想借机拿走烟烟的东西。 程宴声承认自己听到那句话的第一时间真以为她是烟烟,可烟烟早就死了! 厉明烃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就知道耍手段骗他!他可没那么多东西给他骗。 倪烟盯着手机熄灭的屏幕良久,忽然意识到她把这事想简单了。 她以为程宴声看到了她,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多半会和厉明烃一样相信她活过来了。 可是……他不仅不信,对她还有很大的敌意。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就算站在程宴声面前,他也只会觉得她是哪儿来的整容女。 嗯……现在就已经觉得她是了。 死而复生这种事,确实过于匪夷所思。 可是这样,她怎么拿回那把钥匙?溜回去翻箱倒柜地偷吗? “姨姨,吃饭啦!” 厉念因不知从哪窜出来,打断了倪烟的思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来咯。” 她轻轻抱起眼前的小姑娘,心不在焉地走向餐桌。 她本来也没想这么早联系程宴声,是厉明烃笃定地说她一定会活很久她才打的。 结果嘛,还不如不打。 倪烟环视桌子一圈,糖醋里脊、鸡翅包土豆、菠萝排骨……又全是她爱吃的。 厉明烃看她站着没动,柔声说道:“别多想啊,这些都是念因爱吃的。” 谢谢,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呢,那种感动的氛围一下子就因为他的话荡然无存。 拿不到妈妈遗物的悲伤也淡了些。 “不会。” 倪烟一屁股坐在厉念因旁边,小口小口吃着眼前的饭菜。 她观察了下,厉念因还真和她口味一样。 包括那种小细节,吃糖醋里脊时会避开沾着有芝麻的,汤里的葱花能喝,菜里的不行! 看得她都在心底直呼:这真的不是我亲女儿吗? “姨姨,你一直看我,我都吃不好饭饭了~” “啊,为什么?” “因为姨姨的脸很漂亮,看得我不想吃饭,想看姨姨。”厉念因如是说道。 倪烟却很快移开视线,“那姨姨不看你了,你快吃饭吧,吃得饱饱的才能长高高!” 小孩子嘴就是甜啊! 搞得她也跟着说叠词了。 厉明烃对于她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若是倪烟早点回头,一定能发现他光顾着看她去了,也没怎么吃。 待厉念因回房间休息后,他才终于找到话说,可惜是倪烟不爱听的。 “程宴声估计不会把东西寄过来。” 倪烟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很讨厌我,但凡和我有关他都觉得是阴谋。”厉明烃道。 他没告诉倪烟的是,在她死后,程家和田家几乎都被他带人洗劫一空。 与她有关的,哪怕只是用过的水杯,他也不想给那两人留下。 他甚至没过多久就将自己的心意公之于众。 那两人从他陪倪烟生产的感激,到恨不得杀了他,持续了也快十年了。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打电话!不对,你怎么知道他要给我寄东西?” “我以为,你会想听到他的声音。”厉明烃故作遗憾地补充道:“而且你刚刚的音量有些大,我也是才知道你就想拿个东西。” 他说完又开始觉得遗憾。 若不是程宴声将钥匙挂脖子上随身携带,他早就将其抢过来了。 倪烟:“?” “我怎么可能想听他的声音啊!你会想听你前前妻的声音吗?” 厉明烃:“不知道哎,我没有过前前妻,前妻都没有过。” 他说着,将桌上用过的碗筷顺便收拾了。 倪烟想去帮忙,被他制止,“几分钟的事,你要是没事做,可以去帮我看看念因在干嘛。” “她每次说睡觉都要很晚才睡。” “哦。” 倪烟上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厉念因立马就光着脚丫跑过来了,“姨姨,你是来给我讲睡前故事的吗?” “别的小朋友每天都能听到爸爸妈妈讲的故事,但我爸爸工作好忙,没时间讲给我听。” 其实不是没时间,而是厉念因自从三岁起就不听睡前故事了。 厉明烃讲的故事她都背烂了。 第八章 从前有座山 讲故事,倪烟并不擅长。 可看着面前的小姑眼期盼的眼神,她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为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厉念因床边。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有一天,老和尚出去挑水,突然蹦出一只老虎。” 老虎问他:“来者可留姓名?” 和尚:“在下武松。” 老虎听完哈哈大笑,“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武松是头陀!” “然后老虎将和尚吃掉了,全文完。” 对九岁的厉念因来说,武松打虎的故事实在是有些超纲了。 她不懂和尚、头陀、武松的关联。 但是倪烟笑,她也跟着笑,笑完了还要加上一句:“和尚好笨呀。” 倪烟以为厉念因喜欢,又开始讲下一个离奇的故事。 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没听过几个正经的童话故事,她以为全天下的故事都是从从前有座山……开始。 到能读懂格林童话的年纪,那些故事已经吸引不到她了。 所以知道归知道,具体记得的还真没几个。 她也只好从从前有座山开始编起。 厉念因在一阵阵山、庙、和尚的声音中睡着了。 倪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缩到她的身边,将人搂在怀里睡着的。 直到厉明烃来送睡前牛奶,他先是敲了敲倪烟的房门,没人应才又来到厉念因这边。 他没想当会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要是当初娶倪烟的人是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厉明烃轻手轻脚给两人盖好被子,拿着杯子下楼。 无味的纯牛奶,也被他喝出丝丝甜意。 —— 一晃,倪烟在厉明烃家中生活了得有小半个月。 她此前预想的种种都没有发生。 比如说厉念因不仅不讨厌她,还非常黏她。 家庭医生也带人来给她复查过几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任何问题。 她好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不会再回棺材里去了。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倪烟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发呆。 她想起早上,厉念因不肯去学校,死死抱着她的大腿说:“姨姨,你今天下午可以来接我放学吗?” 她还没有说话,厉明烃就强制将她抱上车,“不可以,姨姨出门会很麻烦。” 厉念因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埋怨的话,但是哭的特别大声。 倪烟听的心都要碎了。 车子发动前,她终于忍无可忍走上前:“不就是接你放学嘛,姨姨可以!” 迎着厉明烃不太看好的表情,她又补上一句:“不过姨姨只能在车上等你哦。” 这段时间,因为程宴声的那几通电话,已经有媒体在捕风捉影地说什么整容女、克隆人之类的了。 厉明烃找人压消息,偏偏程宴声要和他唱反调。 尽管并没有几个人看到过她,也都在网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倪烟知晓他的担忧,但当务之急是哄小姑娘高兴。 所幸厉念因听后一下子就不哭了,仿佛她能去接她放学是天大的喜事一样,脆声声地说了句好。 怕她忘记,还又强调了一遍:“一定要来哦。” “好”。 厉明烃送完孩子就顺路去公司上班了。 倪烟一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很是无聊。 她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身份问题,以及这白捡的大半辈子要怎么度过。 厉明烃前不久提过,可以帮她弄一个新身份,也叫倪烟。 但即便是同样的名字,也不是以前的倪烟了。 倪震的孙女只有一个。 她拿不回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可若是想做回以前的倪烟,唯一的方法就是联系田珩玉。 他如今是宁城有头有脸的房地产大鳄,无论是对外解释自己不曾衰老的脸……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能轻松做到。 可倪烟张不开这个嘴。 许是因为那个难产早死的孩子,她恨极了他。 她打听过了,田珩玉名下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 只有一个难产早死的前妻。 本来孩子的骨灰该和她一起埋在田家祖坟。 程宴声连夜跑去闹:“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根本不配和烟烟葬在一起。” “烟烟也曾是我的妻子,我要将她葬在南山。” 田珩玉面色铁青:“你也说是也曾。” “比起我,烟儿更不想死后看到你!” 他们为她的坟埋在哪儿,争论了三天三夜。 好不容易争论出个结果,厉明烃却不让他们迁走。 “田珩玉,你不想要你儿子的骨灰了吗?” “再敢过来扰她清静,我把你儿子骨灰洒海里。” 最终,田珩玉灰溜溜地走了。 程宴声想争,也被他不停奚落:“得了吧,连一通电话都没兴趣听下去的程总,倪烟生前就说恨死你了。” “要是泉下相见,知道自己和你埋在一起,估计得连我一块儿恨。” 程宴声:“那也不是你将烟烟葬在你墓穴的原因!” “与你无关。”厉明烃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将她带走。” …… 倪烟从多年前的新闻和报纸上拼凑到了这些画面。 她不死心在网上四处找人确认。 人家当她是老奶奶不上网,一字一顿地说:“大姐,几百年的老新闻了,你不信去半山公馆后面那片坟地看呗。” 厉家老宅就在半山公馆。 厉明烃是真将她埋在了给自己预留的坟里面! 只有夫妻才会合葬喂! 她和厉明烃,非亲非故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更可怕的是,前段时间被雷劈的坟是她的。 倪烟本来都忘记这件事了,厉明烃那句老婆的坟被雷劈了蓦然又串进她的脑子里。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对方又说:“哦对,半山公馆现在进不去。那边在维护,好像是前段时间被雷劈的着火了。” “厉太太的坟也受到一点牵连。” 倪烟:“?” “什么厉太太?” 对方猛地一拍大腿,“忘记你不上网了,加我个联系方式吧,吃完饭给你细说。” 倪烟好不容易加上第二个好友。 消息没等到,厉明烃倒是开车回来了,“今天下午不用去接念因了,刚老师打电话来说她发烧被我妈送去医院了。” “严重吗?”倪烟担心地问道。 “没事,小孩子生个病很正常。” 第九章 时隔多年的粥 倪烟担心之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只烦躁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去医院照顾厉念因。 尤其这会儿,厉明烃心情也不是很好,切菜的手都有些抖。 “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你快去医院看看念因吧。” 倪烟说完,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刀。 厉念因平时很少生病,说不担心是假,可他更想陪着倪烟。 因为上班,厉明烃不得不早出晚归。 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都有偷偷走神想倪烟在做些什么。 他怕她会突然消失,说出口的话自然也没那么可信。 “真没事,她平常也会生些小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倒是你,真不考虑去办个身份证吗?我什么都能帮你解决。” 对着厉明烃深邃的眼神。 倪烟缓缓摇了摇头,“我有很多需要拿回来的东西,和田珩玉之间也还有一笔账要算……过几天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所谓的你自己想办法就是联系田珩玉吗?” 厉明烃本想一拳砸在大理石桌面上,但怕吓到她,最终只是自己解下围裙气冲冲走了。 为什么倪烟不能放下那两个蠢货和他好好过。 他究竟是哪点比不上他们?无论是钱和地位,就连智商他都在他们之上。 前几天联系程宴声,他忍了,毕竟被看到了,又是她年少时深爱过的人。 至于田珩玉,除了惹她伤心、害她早产还会什么? 压根就没有联系的必要。 厉明烃还没走到房间,又倒了回去。 算了,倪烟想联系就联系吧,都十年没好好吃过饭了。 饿着她不好。 倪烟不知道厉明烃为什么生气,联系田珩玉也没什么吧。 田家起码吞并了爷爷留给她百分之八十的遗产,弄个身份不是理所当然吗?更别提田珩玉永远对不起她。 不过看到他去而复返,倪烟还是决定避开和田珩玉有关的一切。 直觉告诉她,厉明烃厌恶田珩玉。 对程宴声都还只是讨厌,对田珩玉就只剩厌恶。 “我把白菜切好了,白灼还是烧汤?” “对不起,刚说话不小心大了些。田珩玉这些年疯疯癫癫的,他要是敢欺负你就来找我。” 厉明烃说罢,将她赶出了厨房,“你是客人,耐心等着吃就好。” 他利落地将其他菜备好,然后开火。 一道道香喷喷的饭菜出锅。 不同于以前的热闹,这顿饭吃的异常安静。 可能是厉念因病了,厉明烃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倪烟也飞快吃完饭缩进被窝里。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果然,微信唯二的联系人给她发来消息:“怎么称呼你?我叫乔茉。” “你也对白富美和她那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感兴趣对不对?” “怎么不回我啊,你刚不是说想知道为什么称呼倪烟为厉太太吗?” 倪烟压下疯狂跳动的眼皮,“为什么?” “厉明烃自己说的啊,他爱倪烟,虽然生前没能在一起。” “但生同衾,死同穴。” “死后葬在一起了就是他的妻子。” 倪烟很想煞风景地回复对方,她和厉明烃生前并没有盖过同一床被子。 可她的脑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默默将她高中的记忆调了出来。 那时候厉明烃刚转学和她成为朋友不久。 她听说他们的母亲是闺蜜,闹着也要和厉明烃当闺蜜,并且赖在他家里不走。 “小烃子,闺蜜都是一起睡觉的,我们也一起睡好吗?” 她爬上了厉明烃的床。 他的洁癖自然是当场发作,连人带被将她抱着丢到了卧室门口。 真是奇怪,以前被丢到门口她都能笑嘻嘻爬回去。 后来因为一个笔记,却又硬气地说要绝交。 倪烟摇摇头,不再回复乔茉的消息。 什么白富美和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分明是倪某瞎眼记。 她看上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里点名程某和田某,至于厉某,倪烟不信他爱自己。 有过心动她信,毕竟十多年前,她也曾对他有过心动。 说那些话,不让他们将她的坟迁走,充其量是可怜她、尊重死者遗愿罢了。 她要死的时候,真心恨透了他们。 最后一句保不齐还真说的是宁愿将骨灰撒海里,都不要葬在田珩玉旁边。 夜里,倪烟被外面的雷声惊醒。 八月要到了,宁城的雨季也要来了。 她前二十八年都不怕打雷,今年不一样,她被雷重新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自然也害怕雷将她带走。 其实,这个世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直系亲人都已不在,有情人也都成了怨侣,她落魄到要靠死对头接济。 可是念因很可爱。 死对头做的饭也很香。 女儿的仇未报。 妈妈留给她的东西也不曾见到。 起码现在的倪烟想待得久一点,她裹紧小被子,敲响了死对头的房门。 她刚想说自己害怕打雷,结果人并不在。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阿烟,怎么了。” 别墅的灯光亮起,她看见厉明烃抱着酒杯坐在窗前。 他好像喝醉了,一双眼睛都有点儿微微泛红。 “没怎么,只是忽然害怕打雷。” “那你坐过来,有我陪着就不怕了。” 倪烟走得很慢,厉明烃似乎有点等不及,他放下酒杯,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沙发上带。 不光如此,他还打开了投影。 是十年前高中时没看完的那部,《哈尔的移动城堡》。 她也问上了十年前的问题,“哈尔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菲的?” 厉明烃说:“不知道,可能很久很久前了吧。” 对倪烟来说只过了十年。 对厉明烃来说,是十打十的二十年。 他如果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在重逢的第一时间对她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要不是怕你那个恶婆婆虐待你女儿,我真恨不得和你一起死。” 他要是把这些年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告诉倪烟,那她不得感动死。 可惜他不敢。 他只能像松鼠藏松子一样把她藏起来。 可她是人,他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田珩玉?” 倪烟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人,“先不去吧,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厉明烃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可以,但他估计也不会信的。” 她正要反驳,想起前几天程宴声那个活生生的例子,又不再说话了。 “你醉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原本她是想熬点儿绿豆汤来解酒的,熬着熬着倪烟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 她果断往里加入小米熬成了粥。 “不小心把盐放成糖了,你少喝点。” 倪烟伸手想将厉明烃手中的碗拿回来,被他躲开。 她追他逃。 倪烟怕他摔倒只能被迫停下,“算了,咸死你算了。” 仿佛间,她又回到了高中和厉明烃打闹的时候。 她也熬错过粥。 那会儿的厉明烃嘴可欠了,“什么东西,一口中毒,两口升仙。” 现在的厉明烃,不仅不说她,还一味地往喉咙里咽。 二十年了,终于是又喝到了熟悉的配方。 第十章 为什么心疼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 倪烟下定决心联系田珩玉,她怕他和程宴声一样,不相信她活过来了,专门找人要的那种可以打视频的社交账号。 到时候一个视频打过去,外公留给她的遗产不还也得还! 结果就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迟迟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田先生,我这里有倪小姐生前的遗物,你要看看吗?” 这还是厉明烃教倪烟的说辞,她当时不信邪,当即反驳道:“拉倒吧,我对他而言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结果这条申请一发送,对方秒过。 “什么东西?在哪里?” “你要是敢骗我,我会让你在宁城吃不了兜着走。” 下一秒,倪烟打去视频。 田珩玉嗤笑一声:“哪来的蠢货,别以为你用ai换脸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说完就挂断了,倪烟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能看清。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死了十年。 可心里始终没什么实感,她总觉得自己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不久。 孕五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讨论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买什么样式的衣服?取什么名字?儿童房刷成粉色还是蓝色…… 倪烟挑了个好回答的说道:“鹅黄色吧,男孩女孩都适用。” 那时候总以为机会无限,等明天等后天,慢慢想都是可以的。 结果三个月不到就和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了。 倪烟还记得那会儿她肚子越来越大,走两步路都觉得费劲。但医生又强制要求她每天运动,说什么不运动,到时候生孩子可费劲了。 田珩玉听了,天天拿那些亮晶晶的钻石哄着她多走一会儿。 洗头、穿鞋、剪指甲、涂婴儿油,只要有关于她,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全权包揽。 其实倪烟也不明白,为什么田珩玉前几年,以及和她怀孕的前七个月都挺过来了。 最后两个月又迷上那些危险运动。 只差临门一脚,他就能看到他们的孩子了呀。他们一家三口说不定也能好好地过下去…… 她怎么能不恨呢? 时至今日,倪烟依旧想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她隐隐约约觉得不是意外。 田珩玉抛下她出去鬼混,她会难过,但不会作践自己,做出伤害自己的任何事情。 尤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 真的是她不小心摔倒的吗?保姆呢?为什么将近一个小时没有任何人送她去医院? 真的是意外吗? “嘶。” 倪烟捂住脑袋,发出一丝轻叹。 总是这样,只要她开始回想那天的细节,密密麻麻的疼痛就会迫使她停下。 厉明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不舒服吗?我让林青与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缓缓就好了。” “查又查不出来,总让林医生跑前跑后也不太好。” 倪烟摆了摆手,借着他手臂的力躺回了沙发上。 厉明烃抬手帮她揉着太阳穴,“拿钱办事,心疼他做什么。” 倪烟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她总觉得厉明烃对她的关心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可她并不知道怎么委婉地提醒他。 网友的话可以是空穴来风,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喝光难以下咽的粥,更不会让出自己坟墓的另一半。 再说了,没有哪个朋友能随便住对方的房子,花对方的钱。 如果有,那一定不止是朋友。 诚如倪烟当年会向厉明烃求救一样,虽说电话护士打的,但他的号码,是她颤颤巍巍写下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笃定他会来。 算了,不提也罢,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倘若未来的某一天被厉明烃发现了,她会怎么做? 是说自己没有勇气再结一次婚好呢,还是说他不能和死人谈恋爱好呢? 倪烟想到这,自己都笑了。 “我借了你这么多钱,你怎么还要心疼我?” 厉明烃刚想说我们是朋友。 后知后觉又反应过来倪烟这是在给他下套,倘若他真这样说了,她一定会反问他林青与就不是他的朋友了吗? 于是他干脆又将锅甩给自己的母亲。 “我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仅此而已?”倪烟问道。 厉明烃没说话,他将希望寄托于从医院回来的厉念因,算算点也该到了。 哼,不到他也不会回她。 他刚这样想完,一道略显委屈的声音响起:“姨姨,我的感冒好了,瘦了这么一大圈呢!” 厉念因小跑着扑进倪烟的怀里,“医院里一点都不好玩,有吃不完的药和打不完的针。” “学校虽然也不好玩,但那一整天我都是高兴的,对不起姨姨,我失约了,没能和你一起回家。” 小姑娘语气糯糯地说完一大堆。 倪烟还管什么心疼不心疼,厉明烃整个人都被她忘在九霄云外了! “因因,该说对不起的我,你生病的这些天都没能来医院看你。” “没关系的姨姨,念因永远不会怪姨姨。” 倪烟牵着厉念因的手进屋,一会儿陪她积木,一会儿陪她玩芭比娃娃的。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待厉明烃将窝在地毯上熟睡的厉念因抱去床上,又开始询问起倪烟想吃什么。 她将散落的积木分类整理好,“想吃什么不重要,孩子在哪儿领养的?改天我也要去领养一个!” 越相处下去,倪烟就越觉得厉念因像她,无论是习惯还是长相。 可是她的孩子葬在田家祖坟。 她想到这儿,又难过地想掉眼泪。 怕厉明烃看出自己的异常才故作轻松地说:“你该不会是偷走了我素未谋面的孩子吧?” 厉明烃心下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是。” 意识到倪烟在开玩笑,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用狡辩的话说,本来就不是偷,他是光明正大抱走的。 厉明烃的断句就挺微妙,但倪烟光顾着吸鼻涕去了,没注意到。 “不是就不是嘛,用得着重复两遍吗?” 她背过身朝楼上走去,“哎,晚饭歇会儿再吃吧!苍天啊,大地啊,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女儿了!” 看着倪烟身影消失后的厉明烃:“呸呸呸,老天别听,她的女儿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田珩玉今年三十五岁了,是宁城公认的黄金单身汉。 人人都知他有一个亡妻。 是他的白月光,亦是他的逆鳞。 他亡妻早年混过娱乐圈,客串过许多电影在外的小角色。 有人妄想倒卖她穿过的戏服,被他找人硬生生打断手脚,又医好。 反复无常好几次,钱是赔够了,那人的精神状态也出了大问题。 总之,惹上田珩玉就是惹上了疯狗。 任何敢消耗倪烟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今天,有了例外。 田珩玉不怎么上网,并不知晓厉明烃疑似弄出一个“克隆人倪烟”。 倪烟的遗物,大多都被厉明烃翻箱倒柜打包走了。 说是烧了,具体去哪儿了谁知道? 他收到那句消息的时候,已经在想该挑断她几根手筋。 可当田珩玉接通视频,看到那张生动明媚的脸时,差点就要问她在哪里,他想去找她。 结果不等她说话,他又将视频挂断了。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人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了。更何况他不敢见、也没脸见。 可万一是真的呢? 幸亏他没有开视频,烟儿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憔悴、苍老,不像个人。 田珩玉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倪烟,“克隆羊”、“整容女”、“替身”几个字一下浇灭了他的热血。 厉明烃和程宴声这两个蠢货。 一个乱来,一个知情但不告诉他。 他迟早有一天要他们好看。 田珩玉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还有那个假倪烟,千万别让他遇上,否则,他一定要毁了她的脸。 第十一章 五年爱情长跑 田珩玉没想过他和倪烟会遇见的这样快。 自她死后,他的生活只有工作、赚钱、祭拜烟倪,以及和神明许愿。 最后一项他忘了,但神明或许还记得。 倪烟谢绝了厉明烃的好心陪伴,自己偷偷打车过来的。 视频不信的话,那她去他家门口堵他好了。 她虽想的天真,但她一向贪生怕死,尤其在网上得知他的残暴后。 她带了十余个保镖,全是练家子,三个保姆车才勉强坐下。 倪烟其实并不介意有人倒卖她的东西。 充其量她就是一时兴起,吃不了苦,压根就没当过几天演员。 那些被倒卖的衣服还不一定是她的呢! 田珩玉打人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偏激,不是喜欢跳伞吗? 天天跳啊! 还管她死后的事做什么?搞得好像很深情一样。 “田珩玉先生在吗?我家小姐找你有事。” 保镖一个接一个地敲门,毫无反应。 倪烟的耐心维持了十分钟不到,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起身过去输入密码。 以前的密码是什么来着?她的生日?田珩玉的生日?孩子的预产日期? 她几乎试完了,通通不对。 141210。 门开了,密码是她的祭日。 倪烟扯了扯嘴角,走进这栋她和田珩玉曾经的家。 外观没变,内里换了个干净。 温馨的小家被黑白灰包围了,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是想忘忘不掉?还是迫不及待要去追寻自由? 白瞎五年爱情长跑了,就连厉明烃家中都有她小时候的玩具,这里别说她的玩具,与她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没了。 倪烟浑然不知这栋房子被程宴声放火烧过,能保留现在的样子已是不易。 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耐心地等待着田珩玉。 刚刚她去三楼,碰到了报警装置。 她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刚回到这个世上之初,倪烟不想见到他和程宴声之间的任何一个。 偏偏两个都有不得不见的理由。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以为她会恨不得想杀人,结果正儿八经要见面了,她反倒很平静。 倪烟摘下墨镜和帽子,将田珩玉书桌的含羞草叶子拔掉一半。 阳光顺着窗台打在她的脸上,明明是在干坏事,却又有几分温馨。 她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外人都说她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田珩玉初听不以为意,后来觉得确实如此。 深情的他压根就分不清她有没有爱过他。 “闯人家门不需要给个解释吗?” 田珩玉早就不在意这栋婚房了。 反正里面的东西都和倪烟无关,只要不破坏外观,坏了什么都无所谓。 这也是他一个人住这里的原因。 除了每周的大清洁,他连保姆都不需要。 田珩玉是拿着枪进屋的。 他走进门,和倪烟对视的第一眼,手中的枪就掉在了地上。 原本的愤怒也被吃惊掩盖。 现实和屏幕里面看着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他的烟儿,整容整不出这么像的。 十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那双深情的眼睛。 “烟儿。” 田珩玉唤她。 倪烟没有回答。 她早在他枪落地的时候就让保镖都去了外面,有对讲机,她也没一开始那么怕了。 看这样子,他应当不会伤害她。 “孩子真的死了吗?” “孩子……我……”田珩玉语无伦次许久,终是点头了。 他将枪攥紧在手中,“我可以赔命的,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我很想你。” 倪烟哭着摇头,“不用了,你的死换不回她。” 她哭,田珩玉也哭。 “还有,我去哪了不重要,爷爷的遗产你要还给我。” “好。” “帮我恢复倪家独孙女的身份。” “好。” “京郊的房子给我。” “好。” …… 无论倪烟要什么,田珩都一口答应。 直到她说:“当年我们并未离婚,抽个时间,一起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田珩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吭声。 开口也是问的其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坟被雷劈那天。” 田珩玉若有所思地点头,“快一个月的时间,你去……” 他想问她是去找程宴声了吗。 话未出口,被他自己否定了。 整容女最早就是程宴声开始在网上瞎嚷嚷的。 “不重要。”倪烟说。 “这不重要,那不重要,究竟什么才算重要?” 田珩玉的语气不算太好。 整整十年,见到她的第一时间他也想过,她当年会不会是假死。 可他又不笨。 他眉目苍老的不成样子,而她,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模样。 “非要说我被你害死了,又活了你才满意吗?” “你们真好笑,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又跑去我坟头哭。” “被雷劈的前几天我都有意识,我在棺材里面,你和程宴声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 “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刚所说的一切。” 她刚说的一切,遗产、身份、房子、离婚。 面对倪烟的歇斯底里。 田珩玉想去拥抱她,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烟儿,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离婚。” “我只有你了啊。” 倪烟摇头,“可是我不想要你了。” 她三言两语将自己是怎么来到大街上,又是怎么被厉明烃捡回家的事情说出口。 哪怕田珩玉捂住耳朵说不要听,她也不曾停歇。 “婚我是一定要离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帮我,我去找厉明烃。” “大不了我不做倪烟了。” 田珩玉庆幸的是倪烟没有说要去找程宴声。 可他依旧不爽,他以前从她嘴里听见过几次厉明烃的名字。 “这是厉明烃,我高中同学,我妈妈和他妈妈是好闺蜜。但他是我此生最讨厌的人。” “厉明烃最讨厌的人?肯定是我啊!我们相互讨厌!” 他的烟儿,无家可归的时候宁可去找一个讨厌的人,也不愿意来找他。 他真的失败成这样了吗?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离开厉家。” 田珩玉松口了。 他在前几年就知道厉明烃对倪烟同样预谋不轨。 离婚可以再复,厉明烃那没必要在待下去了。 他以为这对倪烟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不过半个月时间,她以前可是很讨厌他的。 但她沉默了。 第十二章 戒指还在吗 从厉明烃家中离开,对之前的倪烟来说,的确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或许她压根就不会去他家做客。 现在的话,虽然她不再把厉明烃当作死对头,而是朋友。 但她迟早是要搬出来的。 可是倪烟一想到要离开,脑海里就会回想起厉念因眼睛忽闪忽闪地问她:“姨姨,你能每天都来学校接我放学吗?” “不可以,你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厉明烃冷冷打破她的幻想,“你现在才上小学,等你上初中就不会闹着让人接送了。” “不信你去初中门口看看有几个小朋友跟家长一起回家。” 厉念因哇地一下就哭了,“我不管,我就要姨姨接!” 见她哭,倪烟立马走过去哄:“你爸爸刚在胡说,就算初高中住宿了也会有很多家长在周一周五接送的。” “真的吗?那等我上初中,姨姨可以和爸爸一起来接我吗?” 不太行。 她可能活不到那天。 也可能那时候的厉念因只会觉得她是小时候一个在她家借住的阿姨。 不会再盼望她去接她放学了。 倪烟迟迟没有回答,厉念因哭着跑走了。 后来,厉明烃哄她说,“初中的事初中再说,这周末姨姨可以带你去游乐园玩呀!” “你不想去吗?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和爷爷奶奶去游乐园了呢。” 厉念因终究是被哄好了。 而如今,倪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我明天就可以搬走。” 田珩玉看见她眼中浓浓的不舍,忽然改了口:“再加上一条,离婚三年内,你不能再嫁。” 倪烟对此轻嗤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有勇气再嫁一次?” 田珩玉还想说些什么。 她摇摇头,“我真的累了。” 那天,田珩玉当场将京郊的房屋钥匙,以及一张不限额的黑卡给了她。 他们约定好离婚日期后没多久,倪烟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田珩玉趴在地上崩溃大哭。 比起死去十年的爱人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和他离婚还要难过的是,爱人不再在意他了。 当年的事,是他的错,他认。 田珩玉每天都有在忏悔,忏悔他不该在她大着肚子的时候出去鬼混,忏悔他没有在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赶回来…… 可是,他替倪烟报仇了。 伤害她的姜允被他叫人折断手脚,丢去大街上乞讨。 姜家也被他整破产。 姜允在桥洞睡了五年才被程宴声治好送去佛堂。 她不仅成了跛子,整日还要用少了一根拇指的左手为倪烟抄经。 田珩玉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了,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有多难过,可是她不想听。 仿佛所有的事都不重要了一样。 他坐在酒柜旁,赖茅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没过多久就醉了。 一直到第二天,田珩玉看着满地狼藉,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疼,不是梦。 他将倪烟的微信账号从黑名单中放出来,“我们结婚那年的戒指,还在吗?” 彼时的倪烟正在收拾东西。 她同厉明烃说过要走,正好今天是工作日,厉念因在学校上学。 早搬也好,不然小姑娘又该哭了。 厉明烃不仅没去公司,还好心地帮她叫好了搬家公司。 面上看不出难过与否。 等到车要开走了才问倪烟,“你说周末带念因去游乐园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不过真要论起来这话还是你说的。”倪烟说完笑着朝他挥手,“周末见。” “周末见。” 厉明烃目送那辆车开走。 是他说的没错,但要是不说去游乐园,厉念因要生好长一段时间气呢。 从一开始知道倪烟是妈妈,她就很黏她。 加上倪烟什么都宠着她,这孩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 车子驶入京郊的别墅区。 这个楼盘刚开的时候,倪烟对它其实并不怎么甘兴趣。 除了贵和外观好看也没什么特别的,还建在山脚。 每次去城中心都要两个钟头以上,出行及其不方便。 但这是爷爷买给她的。 因为她说羡慕金屋藏娇的小公主,被倪震听成了京郊。 “烟烟喜欢京郊啊?那边环境确实不错,景区也多,爷爷干脆在那边给你买套房子好了。” 第二天,倪烟就收到了别墅钥匙。 倪家的产业多,她名下的房子也多。 本来这栋房子会随着她的记忆被掩埋在时光下,可是爷爷去世后,这栋别墅变得特别起来。 她和田珩玉结婚时,她把它当成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他。 如今离婚了,要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想起田珩玉,倪烟又想起那条漏回的消息。 她一字一顿回复道:“不在了。” 能找回来,但她不想找了。 “倪小姐,需要我们帮您整理吗?” 面对工作人员的好意,倪烟终究还是决定拒绝。 在田珩玉照她说的处理好她的身份问题前,她的脸还不能暴露在外人下。 她戴了一整天的帽子墨镜口罩,捂出来不少汗,她实在是太想呼吸新鲜空气了。 “不用,放客厅就行。” 倪烟独自将那一大堆东西整理完毕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按理来说她空手去的厉家,应该没多少东西才对。 但这大包小包的活像她生活了很多年一样。 成套的衣服首饰包包鞋子,好多都是倪烟没穿过,也没见过的。 不知怎么就被厉明烃偷偷塞进了她的行李中。 她打电话过去问他是不是搞错了,他说:“没搞错,你有段时间不就是这样,穿衣打扮都让品牌一卡车一卡车地往家送吗?我跟你学的。” “反正你走了也没什么别的人用,干脆全送你好了。” 倪烟莫名其妙就收下了。 别说给钱,就连她还之前借的钱都被他拒收了。 “钱多的有点花不完,给你就给你了。”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多来我家陪陪念因,她可喜欢你了呢。” “你不说我也会的。” 倪烟说完挂断电话,开启短暂的孤零零独居生活。 谁让她搬的匆忙,还没找到合适的保姆呢! 倪烟浑浑噩噩躺了好久才决定自己煮碗面吃。 胃被厉明烃养刁了,看了半天外卖都没什么想吃的,干脆改成了买食材。 她学着网上的教程开始煎蛋,油溅在手臂,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也没人说做菜这么难啊! 厉明烃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究竟是怎么学会的! 还做的那么好吃! 对比起来她糊糊的鸡蛋面一点也不香了。 第十三章 姐姐吃糖吗 “爆!宁城房地产金融大鳄田珩玉深夜厮混情人。” 新闻爆出来的那一刻,倪烟正搂着厉念因坐旋转木马。 厉明烃双手举着手机在不远处为她们拍照。 即使倪烟全身上下裹的像粽子一样,看不出是谁,他也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微笑。 至于田珩玉的花边新闻和他有什么关系? 厉明烃随手将弹窗关掉,滑到最末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热搜的照片并非田珩玉和倪烟,要拿给倪烟看看吗?她会不会为之难过?毕竟在她的记忆里,田珩玉和她分开不过短短几个月。 “厉明烃,你有没有好好拍呀,我和因因脸都要笑僵了!” “就快好了!” 厉明烃回神,继续为他的阿烟拍照。今天是他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寻来的欢快时光,田珩玉什么的通通都去见鬼吧。 一首歌的时间结束,旋转木马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游乐园充斥着小朋友们意犹未尽的话语声,厉念因却不甚在意,她牵着倪烟的手,“姨姨,我们等下去玩过山车好不好呀?看起来比旋转木马好玩多了!” 倪烟抬头看了一眼有着八层楼高的过山车,默默地往后退几步。 “姨姨胆小,念因和爸爸去玩好不好?爸爸拍了那么久的照片,正好也该姨姨给你们拍照了!” 厉念因还想撒撒娇让倪烟陪她,直到厉明烃小声在她身边耳语道:“因因,姨姨恐高,要么我陪你,要么只能你自己去玩。” 自己去玩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睡觉!和爸爸坐过山车随时都可以,可是姨姨已经搬走了。 她不懂妈妈为什么不和爸爸住在一起,就像不懂为什么要称呼妈妈为姨姨一样。 厉念因问过爸爸,可是她小小的脑瓜听懂的不多。 “不玩过山车,我们可以一起去玩其它的!” 厉念因说是这样说,但她眼里对过山车的渴望简直就要溢出来了。 倪烟笑了笑,“时间长着呢,你和爸爸先去玩,下来后姨姨再陪念因一起去玩疯狂迪斯科好不好?” “好吧,那一定要把我拍的漂亮一点。” “必须的!” 在她的再三劝说下,厉念因终究还是和厉明烃一起坐上了过山车。 她去年刚满一米二高就敢独自尝试过山车了。只是不同的游乐园,速度和高度不一样。 她喜欢天空中那种自由的感觉。 倪烟挑了个阴凉处坐着,摄像头一直对准他们。 她罕见地发起了呆,想起了她第二任丈夫——田珩玉。 他也喜欢刺激运动。 小时候爱玩过山车和蹦极,长大后钟爱飙车跳伞。 他们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倪烟穿纸尿布那会儿就爱追在程宴声屁股后面跑。 她追了二十二年。 某天她追累了,回过头一看,她的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跟着一个人。 仔细想想,是从六岁那年开始。 田珩玉搬到了倪烟同一个小区,每次遇见,都甜甜地叫她姐姐,送她玩具,喂她糖果。 1994年的夏天。 倪烟六岁,因为偷吃糖果,跑路过程中不小心磕掉了门牙,被爷爷罚站在门口。 “姐姐,你别哭了,我把奥特曼卖了给你买糖吃。” 倪家有钱,但教育方式非常严格。 倪烟从小到大,各式各样的糖果都尝过,但从没吃饱过。 她知晓爷爷是怕她吃坏牙齿,但谁让她嘴太馋!忍不了一点。 “谢谢弟弟,你人真好。” 倪烟当时很是很敷衍地说道。 她又不缺钱,唯一害怕坏的牙齿也被提前磕掉了。等哪天爷爷不生气了,她就有数不完的糖果吃了! 偏偏田珩玉当了真。 他兜里常年揣着她爱吃的青苹果软糖和酒心巧克力。 这一揣就是整整十九年。 倪烟知晓他的心意,但她从不曾点明。 直到她同程宴声闹离婚的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新闻报纸都谩骂她是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还要害死别人的孩子。 只有田珩玉依旧站在她身后,“姐姐,别哭了,吃颗糖吧。” 那颗糖终究是甜进了她的心坎。 倪烟丢掉了那段二十二年的感情,用五年时间将田珩玉教成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样子。 学业有成,事业有为。 她以为田珩玉会和她一样满意现在的自己。 可是他说:“烟儿,比起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更喜欢自由。” 倪烟恐高,但又不仅仅是恐高。 她的心脏比寻常人要小很多,日常生活还好,但此生注定和这些刺激项目无缘。 自然也无法参与到田珩玉的爱好中去。 “一定要去飙车吗?”大着肚子的倪烟问道。 “一定要去。” “嗯,平安回来就好。” 田珩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所有人都觉得倪烟不爱他,和他在一起只是将就,包括他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倪烟爱程宴声那些年,程宴声一句喜欢吃翻糖蛋糕,她找厨师学了整整三年。 可是到他这里,无论他邀请倪烟多少次,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她都不愿意。 就连一次……都不行。 明明五年前的田珩玉可以忍的,可是五年后的田珩玉忍不下去了。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开玩笑说:“田总,怎么又出来玩了?公司不要了,老婆孩子也不想要了吗?” 有人劝他多在家里陪陪倪烟,他不愿意。 他知道倪烟肚子大了不方便,可是每次看到倪烟那张漂亮生动的脸,他都在想: 如果不是孩子的到来,倪烟压根就不可能嫁给他。 二十七年都不曾追到的人,因为孩子,迫不得已嫁给了他。 田珩玉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明明七个月前,他还满心憧憬着孩子的到来…… 可是后来,孩子没了,他的烟儿也没了。 “姨姨,我们一起去玩疯狂莫斯科吧!” 厉念因从过山车上下来,一个箭步窜到倪烟旁边,“哎,怎么录像还没关,姨姨,你是不是忘记录了?” “录着的,只是忘记关了。” 倪烟手忙脚乱关闭录像,将脑海里田珩玉头也不回就走的画面甩出去。 “走吧,去玩下一个!” 厉明烃当她心不在焉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新闻。 其实也差不多,反正都和田珩玉有关。 田珩玉醉倒在酒吧的桌子上,也忆起了那些往事,“烟儿,我错了,我只是想你能爱我一点,哪怕就一点。” “是我害死了你。” “不对,烟儿又活了。烟儿人呢?你看见我的烟儿了吗?” 他喃喃开口。 很快,倪烟一行人去游乐园玩耍的照片被人传到了田珩玉的手机上。 厉明烃反侦查能力很强,他的人离得远,照片总归是有点糊。 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倪烟。 他们最后竟还一起去坐摩天轮了。 “为什么可以和讨厌人一起坐摩天轮,不能陪我坐跑车去看夕阳呢?” “不行,我要找烟儿问个清楚。” 田珩玉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坐在摩天轮上的倪烟也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天知道坐上这个摩天轮花了她多大的勇气。 墨镜下的她,压根就没睁开过眼睛。 第十四章 我不想见你 之所以会上摩天轮,一是因为它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看上去安全不少。 二是源自于倪烟和厉明烃的一句玩笑话。 “我有办法从程宴声那儿拿回保险柜钥匙,你信吗?” “说来听听。” “你过来我告诉你。” 厉明烃笃定她不敢上去,笑的一脸欠揍。 倪烟当然不能如他所愿,掏出墨镜往脸上一戴,心一横就往上走了。 结果厉明烃又说下去再告诉她。 倪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摩天轮正在缓缓上升,她总不能中途跳下去。 所幸的是她坐在最里面,厉念因坐在她和厉明烃中间。 外面的风景被他们挡住了大半,倪烟也没那么害怕了。 睁眼不敢,但她学旁边的小姑娘悄悄许起了心愿。 小姑娘祝她平平安安,永远陪在她身边。 那她就祝小姑娘万事遂意,也祝厉明烃长命百岁。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他们又一起吃了个饭。 一直到天黑了好一会儿,厉念因才念念不舍地放她回家。 京郊别墅门外,厉念因甜甜地开口:“姨姨,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呀?” 倪烟还没回答,厉明烃就一股脑将她塞入车内,“想见面随时都可以,你说是吧阿烟?” 倪烟对着小姑娘殷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她以为厉明烃会立马上车离开,结果他命人关闭车窗将她拽至一旁,“下午说的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倪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保险柜钥匙。 她笑了笑,“据说程宴声戴在脖子上从不离身,你能有什么办法啊?” “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只管耐心等着就是。” 厉明烃说完,转身上车。 他的手刚放在车门把手上,倪烟又叫住他:“前不久被雷劈的是我的坟吧,要不解释下你为什么要叫我老婆……” 她话还没说完,厉明烃落荒而逃。 倪烟目睹车子越开越远,默默将那句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无论如何,谢谢你保留了我最后一丝体面。” 她转身进门,一眼就看见屋内的沙发上坐着位不速之客。 “烟儿,你回来了,我一个人等了好久。” 田珩玉红着脸,中途被尿憋醒才想起来自己迷迷糊糊要找倪烟。 他喷了好几种味道浓厚的香水才勉强盖住身上的酒气。 他的烟儿,最讨厌他喝酒了。 可是只有喝醉的时候,他才能梦见他的烟儿。 平常都见不到。 哪怕现在烟儿回来了,他一时半会也戒不掉喝醉酒的习惯。 “我从来没让你等过。” 倪烟皱眉,避了开他的拥抱。 “这是我家,你怎么进来的?” 田珩玉眼睛泛着泪光,颤颤巍巍放下手,“门口的石狮子嘴里有备用钥匙。” 他受不了倪烟对他如此的冷淡。 可是如今的他,没身份指责她,也不敢指责。 “我只是想见见你。” 倪烟冷声道:“我不想见你。” “你想见我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可以登堂入室。” “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田珩玉话语中的那点儿委屈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只能不停地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留她一个人冷冰冰地躺在手术台上。 “算了。” 倪烟装作不在意地开口:“你走吧,在我身份恢复后,除了领离婚证那天,我不想再看见你。” 田珩玉手心握了松,松了紧。 脸上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早上的新闻……是误会。” 他故意提出来,只是想看倪烟对他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结果被她迅速打断,“早上的新闻我看了,别再三心二意辜负人好姑娘了。” 倪烟又不是不上网。 加上她那个叫姜允的网友对她的情史特别感兴趣。 新闻还没出现在热搜时,她就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照片上的女人叫李清遥,早年靠田珩玉母亲资助读完研究生后初步在田氏站稳脚跟。 如今是产品研发中心的总经理,同时也是田珩玉的未婚妻。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原定的婚期是下个月末。 结果没想到倪烟突然就活过来了。 被宣告死亡的人重新出现后,婚姻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倘若田珩玉没有再婚,多年前的那张结婚证就依然有效。 倘若田珩玉再婚,原婚姻关系无效。 但倪烟偏偏早来了一个多月。 她心里反倒希望田珩玉和李清遥早点领证,这样她就不用专门和田珩玉跑一趟民政局了。 “我找她是为了取消婚约,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田珩玉想说他留下李清遥,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被他软禁后,长时间见不到李清遥就会大吵大闹。 再者他身边碰巧需要一个女人挡桃花,这才订下这个有名无实的婚约,容许她待在身边。 他不敢说的是,最初决定留下李清遥,是因为她的性子和小时候的倪烟一样,温柔乐观。 长相也有三分像。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未动过心,充其量二人只算半个兄妹。 田母早认她做了干女儿。 可这些没必要告诉倪烟,他也没胆子告诉倪烟。 程宴声和他那个养妹就是前车之鉴。 伤他的烟儿至深。 倪烟不想再谈,她打电话给保安将田珩玉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没什么会抱的那样亲密,被媒体说成是情人吗? 恐怕田珩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他们认识的前二十五年,他的身边从未出现过别的女人。 哪怕之前他们并未在一起。 十年过去,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倪烟不需要田珩玉在她去世之后终身不娶,她只是希望他可以认清自己的心。 李清遥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才会让他别辜负人好姑娘。 “睡了吗?” 送走田珩玉,倪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所幸发消息给厉明烃。 那边很快回复,“没呢,你还不睡,在想保险柜钥匙的事吗?” “不是。” “是想让你帮我问问林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恢复记忆。” “这两天我又想起了很多事,关于田珩玉的,关于程宴声的……可我始终想不起来我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 第十五章 我小时候抱过你 故事又回到最终的起点。 十年前,倪烟难产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就连厉明烃也无法回答。 他是在接到医生的电话后才知倪烟出了意外。 此前发生的事情厉明烃一无所知就算了,他动用手上的权势,将守在倪烟身边照顾的人威逼利诱了个遍。 得出的回答全是:“和我无关啊厉先生,我晾衣服的时候被人反锁在阳台,别说打急救电话了,我连太太什么时候摔倒的都不知情啊!” “那天太太说想吃烤鸭,鸭子快好了我才发现甜面酱没了。找人送酱太麻烦了,我就寻思着自己开车去拿,谁知回来就出了意外。” “太太摔倒前半个时辰,姜小姐说园子里的花该修剪一下了,机器声盖住了太太的呼救声,太太对我这样好,我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 “你说监控?也是奇了怪了,七八年都不曾出现过问题,一夜之间全坏完了。” …… 别墅内上下六个保姆,两个厨师,一个花匠,一个管家,出事的时候愣是没一个在场。 明晃晃的蓄意而为,最有嫌疑的却是姜允。 “可田府的管家,怎么会听从程宴声养妹的话呢?”倪烟适时提出疑问,“最后是谁将我送去医院的?” “一对过路的夫妻,据说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浑身是血倒在门口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光倪烟想不明白,厉明烃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他起初以为花匠是被姜允用钱收买的。 可那花匠给出的回答却是,“我以前是个乞丐,如果不是太太看重我的天赋,给我这份工作,我早就饿死了,我害谁也不会害太太啊!” “那天姜小姐和太太聊的很愉快,太太又经常去花园久坐,我怕那些枝条伤到太太才打算去处理一下。” “再者也是太太点头同意我去的。” 花匠是孤儿,没有亲戚,也没有急需用钱的地方。 哪怕厉明烃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他也坚持原说辞。 至于姜允,她倒是承认的快,“人就是我杀的,有种你们弄死我啊!” 查又查不出来,最终还是田珩玉接手处理的这事。 所有佣人被遣散。 姜允在牢里蹲了几年,出来后被他打断手脚扔去大街乞讨,睡了几年桥洞才被程宴声借机关进佛堂。 通过厉明烃的回忆,倪烟想起了那个花匠的名字。 陈亦。 他以前确实是个乞丐,但他和别的乞丐不一样。 别人要么翻垃圾,要么伸手要钱,要么混吃等死。 他却是靠自己捡路边的树枝条编一些小猫小狗来维持生计。 听说他是个父母双亡的未成年,倪烟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让田珩玉送他去学园艺。 陈亦也确实有天赋,最难养的高山杜鹃都能被他养活。 后来他不愁地方去,他却依旧选择留在田府养花。 “应当不是他。” 倪烟开口道,她还记得陈亦说想留在田府时眼底的真诚。 “可我怎么会和姜允聊的很愉快?我们看上去是能坐下一起聊天的人吗?” 没这个可能。 幼时的她和姜允就不对付,更别提后来姜允还爬上了程宴声的床。 姜允为了陷害她,不惜拿自己腹中胎儿的命来赌。 倪烟甚至觉得自己不在大门上写上一句姜允与狗不得入内都不是她的风格,她怎么会同意见面,还故意支开身边人呢? 可她的潜意识里,又觉得她和姜允是真的面对面说了些什么。 “如今还能联系到陈亦吗?” “我尽量,有消息给你说。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林医生那边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和厉明烃打起了语音。 电话挂断后,倪烟恨的牙痒痒的。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浑身是血爬到别墅门前求救的画面,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更有甚者,姜允说不定就站在哪个角落看她笑话。 但倪烟一细想那天的事,头又像针扎似的疼痛,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 倪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师傅换锁,并且在社交媒体上寻找室友。 免房租,只要同龄女生,要求会做饭就行。 她最开始是想请一个保姆,可是后面她又觉得和阿姨没什么共同语言,不如干脆找个室友,也能帮她融入一下当代年轻人的生活。 结果一群下头男跑来咨询倪烟,吓得她秒删。 不过很快她就不再烦恼这事了。 她将这些说给网友乔茉听完后,乔茉当即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说:“我可以来,正好我哥把我生活费断了!” “不过你千万别是割腰子的哈,我们家可是鼎鼎有的世家,你敢骗我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倪烟上网查完割腰子的意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乔茉:“骗你的啦,法治社会,如果在自家地盘都能被骗,那我的人生全完了。” 倪烟:“你说的对。” 就这样,当天下午她去找林青与做完检查回来,她的新室友就到了。 女人一袭裸色风衣,提着行李箱风风火火按响了倪烟家外的门铃,“烟烟,你家还挺气派的,比起我家来也丝毫不差。” “还行吧,虽然我们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是有些实力的。” “你少挪揄我!” 二人很快熟悉起来,网上的话题在现实中也聊的起劲。 从田珩玉的未婚妻说到厉明烃身边出现的“整容女”。 倪烟以前一颗心总在男人身上,同龄的真心女性朋友几乎没有。 她格外珍惜这段友情。 无论乔茉说什么她都耐心倾听,直到乔茉摘下墨镜,看清楚倪烟的那张脸。 “我靠,你你你……” 倪烟笑了笑,“忘了说,我也叫倪烟来着。” 乔茉:“?” “你是厉明烃身边那个,啊啊啊啊,我这些天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啊!你能当我那些话全部都是在放屁吗?” 乔茉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将与倪烟有关的事讲了个遍。 “要是我说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活着你信吗?” “其实我小时候还抱过你来着,你是付爷爷的外孙女,你哥叫乔思诚对不对?” 第十六章 一般人演不了 当乔茉对自己的事一清二楚时,倪烟就觉得她们之间可能认识。 尤其宁城姓乔的世家大族只有一个。 说起来乔家和她前前夫程宴声家里还有些渊源。 程宴声和乔茉是正儿八经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和她的哥哥乔思诚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他们结婚那年,乔思诚还过来当伴郎了。 倪烟也是真的抱过乔茉。 乔茉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不可置信,再到后面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大姐,倪烟要是还活着也该三十八了,谁三十八长这样?就算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冒充死人啊。” 倪烟又一次在证明自己的身份问题上犯起了难。 她特意找出自己十年前的怼脸视频,“整容整不出这么像的吧?” 乔茉:“所以你是克隆人?” 倪烟:“不是,我真的就是倪烟。” 乔茉满脸不信。 倪烟其实还有一种自证方法,那就是说出几个月前,她从棺材里出来时的经过。 那天在面馆遇见的说要借她手机的小姑娘不是乔茉是谁? 可是人现在都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她怕自己说出来后,小姑娘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倪烟一时半会没说话,就在她在想要不干脆实话实说算了的时候。 乔茉突然开口:“我相信你是倪烟了。” 她举起手机打开热搜第一条,田珩玉突然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关于网上流传的整容女的消息,实为谣传,很抱歉隐瞒大家我的妻子倪烟这么多年一直都活着的事实。” “十年前,我的妻子因为摔倒难产成了植物人,迟迟没有醒来。” “为了妻子的健康,为了防止妻子的衰老,我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24小时待命,经过十年时间,我的妻子终于于两个月前醒来。” 田珩玉说完,一些不怕死的记者追问道:“田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您为了倪烟小姐的坟和程先生争吵呢?” “因为当年,所有人都认为我的妻子不可能再次醒来。更何况我们争的是孩子的骨灰。” “既然争的是孩子的骨灰,厉先生为何又要横叉一脚呢?” “问他去。” “从照片上看倪小姐的脸很年轻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花钱,请最好的医生。” “田先生,你又该怎么解释你那个未婚妻呢?” “挡长辈的。”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那真的是倪小姐,程先生怎么会主动带头抨击呢?” “他脑子有病。” 画面到此为止,不论田珩玉的话引发了多大的轩然大浪,他说完自己想说的就撤了。 只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网友,和一个疯狂的程宴声。 “你疯了吗?烟烟的尸体我们都亲自查看过,什么叫做昏迷十年又醒来的植物人?” 他严重怀疑田珩玉被厉明烃洗脑了。 可是他的脑海里也开始闪过倪烟的脸和声音。 程宴声忍不住幻想:如果他的烟烟真的还活着呢? 他不停地留言轰炸田珩玉,无一回复。 这边的倪烟倒是有些诧异乔茉的回答。 “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活过来了?” “不信,但我觉得田珩玉不至于认错自己的妻子。” 乔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今的他什么也不缺,还犟。除非你真的是倪烟,否则他永远不可能承认你的身份,就算厉明烃拿枪指着他也不能。” 倪烟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她不明白乔茉对田珩玉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她也那样问了。 “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田珩玉不是个东西,但你死的那年,呸,你变成植物人那年,他自杀未遂被救回来了五次。” “次次都只剩一口气,如果不是程宴声跑去刺激他,他可能早死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为你自杀能证明多少,但那时候他刚继承了你爷爷留下的钱,田氏也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可他什么都不要了,就想着陪你去死。” 乔茉其实觉得自己心态过于好了。 植物人和克隆人她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她能确定面前的倪烟是个活人。性格好,又聊的来,是真是假和她又什么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和当事人聊十年前的八卦不是更爽吗? “我有个问题噢,他们三个你更喜欢谁?” 倪烟:“?” 乔茉见她一脸懵,又说:“就是你那两个前夫和把坟给你留一半的白月光。” 倪烟虽然不懂厉明烃怎么就成了她的白月光,但她还是认真回答道:“都喜欢过,现在都不喜欢了。” 乔茉:“6。” “那你现在还是田珩玉的妻子?” “过两天就要离婚了。” …… 聊着聊着,乔茉是真心相信了眼前人的身份。 首先,她可以把倪烟干过的每件事的想法都说的清清楚楚。 其次,那种被伤透了的阅历,一般人是真演不出来。 乔茉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即使心里还有很多好奇,也只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倪烟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想着她说的那句田珩玉自杀未遂被救回来五次。 要说心里没有触动,那不可能。 要说原谅,那更是不可能。 他们之间,横跨了十年时间和一条人命。 什么都变了,也是真的回不去了。 厉明烃前脚刚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工作,后脚就看见了田珩玉发布的声明。 他担心网友的舆论伤害到倪烟,可这次,一点儿风吹草动田珩玉都处理的很好。 有人乱说,他要么直接发疯,怼回去,要么把别人公司整破产,直接收购。 厉明烃点开倪烟的聊天框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最终只是问道:“体检结果怎么样?” “林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可以多去见见以前的人,或者是以前的场景,有利于恢复记忆。” 倪烟如是说道。 “嗯,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叫我陪你。” “好。” “念因成天念叨想你了,无聊的时候多来陪她玩玩,算我求你.jip。” 倪烟看着那个萌萌的表情包笑出声,果然当了父亲的人和以前就是不一样。 “会来的。” 她说完,又将自己交到新朋友的事和厉明烃说了。 厉明烃一听是乔茉,面上不显,实则心里已经开始有危机感了。 他和田珩玉都没有理会程宴声的无能咆哮。 但他们都知道程宴声天天换着法子跟人打听倪烟。 不过仔细一想,程宴声的智商不怎么样,只要乔茉不说,他想破脑袋都不可能知道自己表妹就住在倪烟家。 可万一乔茉说了呢? 如果程宴声再追一次倪烟,她还会答应吗? 第十七章 最好的弟弟 不行,这一次,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将倪烟抢走。 他必须想想办法才行。 厉明烃打定主意,将眼光瞄准了倪烟别墅旁边的那栋别墅。 横竖他手上的工作都收尾了,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给副总来办。 他要放假!他要搬家!他要追求倪烟! 相爱不是配方程,哪有什么配不配?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和倪烟看起来没那么般配了。 但只要倪烟愿意,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若是她不愿,他也会一直守以朋友的名义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永远幸福。 他承担不起再一次失去的勇气了。 “我和田珩玉约定好后天去民政局离婚。” 倪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打断厉明烃的思绪。 他差点就要说出“离婚好啊,离婚妙啊,这个婚早该离了”的字眼。 后面觉得这些话和他温润儒雅的样子不搭,又被他咽了回去。 但他说话的语气难免变得有些雀跃。 “需要帮助找我,我手头最不缺的就是律师了。” “他们尤其擅长财产分割。” “好,谢谢你。” 倪烟说是这样说,但一直到和田珩玉前往民政局那天,她都没有联系厉明烃。 一连几天的阴雨天,乔茉在她出门前还在提醒她带伞呢。 结果那天天气突然就变晴了。 不过倪烟还是庆幸自己带伞了,遮不成雨还能遮遮太阳嘛。 她到民政局那会儿,田珩玉已经在门口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穿上了十五年前倪烟送他的西服,头发被他一丝不苟梳上去,难得没有喝酒。 却也盖不住眼角的皱纹和疲惫不堪的身体。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倪烟,“怎么才过去十年,你就这样老了,你今天也才三十五岁啊。” 田珩玉难得还笑了,发自肺腑的笑,“我以为你一句话都不同和我讲。” 倪烟摇摇头,“其实我也没那么恨你,就算你那天陪在我身边了,未来的某一天,我和孩子也可能离你而去。” “我还挺感谢你当年从程宴声那里将我救出来的。” “那时候我是真活不下去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前二十年都是晴天,后面才发现是雨天。” “给我递伞的人是你。” “虽然后来,我又开始淋雨了。” “但那把伞不是你撕碎的,你只是一时疏忽忘记我可能会淋雨了。” “田珩玉,以后别再自杀了,我们都活的久一点吧。” 田珩玉久久没有回答。 十年过去,他的烟儿依旧那么善良。 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 如果他一直守在倪烟身边,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和孩子。 还说什么没那么恨他。 真的不恨,为什么不愿意在活过来的第一时间找他?为什么坚持要离婚? “恨我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不会再死了。” 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他的烟儿之后。 不然有人偷偷欺负她的话,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倪烟点头,和田珩玉一起走进去,等着排队拿离婚证。 可是当轮到他们的时候。 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说:“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吗?现在离婚都是有30天的离婚冷静期的,二位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 倪烟是真的不知道。 但她可以等。 她拿着那张回执单率先准备离开,“三十天后,也是这个时间,别迟到哦。” “不会迟到。” 田珩玉答应的好好的,至于他具体有没有到场,那是后话了。 他目睹倪烟走远的背影,在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大声叫住了她。 “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吗?拿到离婚证后你恐怕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 他看得出倪烟有些犹豫。 “就半小时,刚刚那份离婚协议书财产规划的有点问题,我想重新和你商讨下。” “行。” 倪烟和田珩玉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厅坐下。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倪烟的。 没那么恨不是不恨。 倪烟的私心就是,恨一个人,那就再见。 像她和程宴声离婚后,就算程宴声拼了命制造偶遇,倪烟也再没拿正眼瞧过他。 倪烟现在说的话,做的事,就只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 谁曾去想喝这趟咖啡,财产分配没有任何变动,麻烦倒是找上门了。 “田珩玉,你这天不是躲我躲的厉害吗?怎么还是被我遇见了?” “这就是你口中那位昏迷十年的植物人妻子?我麻烦你清醒一点好吗?烟烟的白骨都该化成水了。” 听到程宴声的声音,倪烟太阳穴突突的疼。 尤其她想到母亲留给她的保险柜钥匙还在对方脖子上,偏头痛也随之而来了。 “你找的替身也不怎么样,连烟烟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程宴声还在持续往外输出。 田珩玉走过去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本来要离婚的怨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这不就是有人瞌睡了送枕头吗? 程宴声也不服。 他和田珩玉一人一拳,直冲对方命门上招呼。 倪烟本来不打算开口,也没打算管。 但他们这种打法是会死人的。 死人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死在她面前? 她一把震碎手中的杯子,“程宴声,你还记得八岁那会儿你和田珩玉一起来我家过年吗?” “你说田珩玉长得很乖,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弟弟。” 倪烟这两句话说完,他们两个手上的动作停了得有三四分钟。 按理说,她穿尿裤的时候认识程宴声,六岁的时候认识三岁的田珩玉。 他们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程宴声那时候是真觉得田珩玉是最好的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出来分给他和倪烟。 后来嘛,好东西只有倪烟的份。 因为他们三个的感情变质的厉害。 “烟烟,真的是你。” 程宴声一把掀开田珩玉,他到现在才认出倪烟。 不是因为脸和声音,而是说田珩玉是最好的弟弟的话。 八岁的他只对八岁的倪烟说过,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程宴声顾不得自己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只想冲过去狠狠抱住倪烟,问她这么多年去哪儿了。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但是倪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像躲避田珩玉的怀抱那样避开了他的怀抱。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第十八章 觊觎嫂子的弟弟 “谁家正经弟弟会觊觎嫂子?” 尽管程宴声说的很小声,仍是被田珩玉听得一清二楚。 “我又从未把你当作哥哥。” 他们二人不再说话,也没了打架的力气。眼神都紧紧盯着倪烟,想看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你刚不是说财产分割有问题吗?哪儿呢?” 倪烟不理会二人的视线,自顾自地对田珩玉说道。 如果她知道田珩玉先前的想法,一定会大声告诉他:“你猜错了!” 唯一的恻隐之心已经在让田珩玉不要自杀那会儿用完了。 她现在哪里是想维持最后的体面,她只是害怕文件真有问题,后续还要断断续续牵扯不清。 毕竟倪烟上次离婚的时候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该是她的,她一定要带走。 不属于她的,她也不屑要。 总之,她可没有和前夫、前前夫一起喝咖啡的兴趣爱好。 “财产分割?烟烟,你要和田珩玉离婚了?” 程宴声原本空洞的眼睛一下子就有光了。 他从卡座上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将田珩玉挤开,试图伸手去拿那份离婚协议书。 倪烟将之藏在身后,“和你没关系。” “程先生,身为陌生人就该有陌生人的自觉好吗?就像十年前你说让我不要打扰你雅兴时一样。” 林医生说的对,多见见故人,记忆确实会清晰不少。 不光手术台上那几通电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追在程宴声身后被他的养妹算计的那段日子,她也记起来不少。 倪烟明明是首富孙女,怎么会觉得自己淋了二十年雨呢?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只会觉得她和网上那些嚷嚷着“我不要很多钱,我要很多爱”的人一样。 装,且无理取闹。 实则,她才六个月大就父母双亡,家境虽殷实,爷爷对她的教育什么的却很严格。 倪烟也是在成年后才知自个儿家是宁城首富。 她小时候傻乎乎的,弄丢五百块钱,宁愿跑去给姜允羞辱一通,打工还债,都不敢告诉爷爷真相。 老年人赚钱不容易,她懂事点是应该的。 结果到最后身边人基本都是爷爷请来的演员,要不她好端端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去住老旧的联排别墅?还恰还有两个长期照顾她的邻居。 程宴声以及田珩玉的父母,都和倪家有长期生意往来,他们两个小辈甚至是倪震专门为倪烟挑选的童养夫。 但她不知道啊。 田珩玉先不提,程宴声压根就没有一点身为童养夫的自知之明。 但偏生倪烟喜欢,她整日追着他跑就算了。 最开始的他甚至能容许在程家借住的姜允欺负到她头上,后来又不知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态度。 “烟烟姐姐,你怎么可以打碎我卧室的花瓶?就因为你喜欢而我不愿意送给你吗?” 那天,是程宴声十岁生日宴。 八岁的姜允强制要求倪烟去她卧室里面玩,那个花瓶明明是姜允自己丢在地上的。 凶手却变成了她。 倪烟刚要解释,程宴声一脸冷漠地说:“碎了就碎了,不值几个钱,你们也别吵了。” “做错事敢于承认的才是好孩子。” 即使他没有明说凶手是倪烟,但他的态度摆明了是偏袒姜允的。 哪怕后来的她费劲心思证明那个花瓶真的是姜允打坏的。 他也只是说:“算了,程家不缺这个花瓶钱,做人还是不要太斤斤计较。” 倪烟最终也只能背下这个善妒的骂名。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明明是姜允抄她的作业,到老师那边就变成了她抄姜允的。 明明是她自己逮着泳池就往下跳,上岸后非要说是倪烟推的。 …… 而程宴声,平时和倪烟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只要事情一旦涉及到姜允,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每次遇事几乎都是以这句话来结尾,“她还小,你让着点她吧。” 倪烟让了差不多有六年时间。 直到她即将转去其他地方读高中的那个暑假,程宴声突然就变了。 他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姜允的名字。 甚至还陪她过生日,一起露营、钓鱼、爬山看星星。 他们甜甜蜜蜜了两年时间。 结婚领证后,程宴声对她愈来愈好。 倪烟也真心觉得是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打动了他。 结果她输的彻底。 密码的。 程宴声哪里是被她打动了,明明是因为程太太以前生不出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六岁那年还溺水死了。 因为她的疏忽,程家的嫡长子死了。 程太太害怕程家追责,将程宴声这个,程先生年轻时不知和哪个小模特生下来的私生子从孤儿院接了回来。 并且任由他顶替自己儿子的身份。 这事做的天衣无缝,程宴声刚回家那会儿还有专门的医生帮他易容。 再加上小孩子长相身形变化大也正常。 别说幼时的倪烟和田珩玉了,就连一生精明的倪老爷子也没能发现异常。 这事要是能瞒一辈子也还好。 偏偏在程宴声十八岁那年,五十三岁的程太太怀孕了。 她拼了命要将程宴声从继承人的位置上赶下来。 而程宴声的反击,就是利用倪烟,抱住倪老爷子的大腿。 你说倪烟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是爷爷死后,姜允见她没了靠山,亲口告诉她的。 甚至她害怕她不信,专门找了三家医院做了五次亲子鉴定。 结果都显示:程宴声和程太太并非亲生。 “姐姐,你真傻。你猜为什么程太太愿意收我为养女?因为我和宴声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她在拿我的命威胁他呢。” “要不是因为你,宴声哥哥从始至终都只会和我在一起。” “你才是插足我们之间的人。” 怪不得程宴声和程太太一点都不像。 怪不得小时候对他微笑的邻家哥哥,有养妹后就不喜欢她了。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事情到这个地步了,倪烟都还没能狠下心同程宴声分开。 因为她想着,就算人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程宴声对她的好也是真的。 现实当然是再一次打了她的脸。 姜允怀孕、程太太和三岁的儿子葬身火海、程宴声吞并倪家的部分产业。 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程宴声的残酷和冷血。 若不是这些,说不定她还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