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派安抚使既然是殿下提出来的,那还是由殿下来举荐一个适任之人吧。”
韩梓熙心里暗暗骂娘——林兴怀老奸巨猾,直接把矛头转向纪重珝。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明着说纪重珝此番另有谋图,说是为朝廷分忧,但实际上是想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纪铭就会心生猜忌,未必就会任用太子举荐的人。
钱正言和陆泌又是只会出气的哑巴,根本不敢有什么意见,到时任命权就还是落在了林兴怀这里,他也能顺理成章地安排自己人。
况且,纪铭现在已经对林党有些不满,现在林兴怀贸然推荐人,纪铭也不会顺他的意。因此林兴怀只能绕一个弯,挑拨纪铭父子间的关系,好让纪铭无可奈何,只能让林党的人任命。
林兴怀机关算尽,怎知纪铭点了点头,朝纪重珝道:“林爱卿说得在理,那便太子推荐一个人吧。”
纪重珝忙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心中确有一合适人选。御史台徐行,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矢志不渝。昔日辰州水患,他亲赴灾区,全力赈灾,举措得当,政绩卓然,令百姓感怀,为朝廷分忧。儿臣思忖,此番前往燕北,朝中诸臣,唯徐行最为适宜,定能不负圣望,妥善完成使命。”
“徐行?”殿中除了陆泌和钱正言,众人都面露惊愕,尤其是林兴怀的脸色有些难看。
众人都屏息看着纪铭的反应,只见纪铭思索片刻,缓缓道:
“准奏。”
待众人都退下后,纪重珝也欲走,纪铭突然开口道:
“你略停一停。”
纪重珝脚步一顿,等内侍关了门,他转过身来。
“这个徐行,果真有几分本事。”纪铭眼睛盯着他,“竟让你这个太子也给他办事了。”
“都是为朝廷分忧……”
“朕不想听这些大话!”纪铭一甩袖子,“珝儿啊,你别觉得朕多事,朕是忧心你被这些有心之人利用了去,到时……也落得和朕现今一般。”
纪重珝忙跪地,诚恳道:“今儿臣所为,唯为朝廷分忧,解父皇劳瘁。若怀私念,甘受斧钺。荐徐行,因其忠堪托国、才足安邦,臣愿以首担保。朝廷多艰,臣夜难安枕,愿效周公纳贤,只为社稷清明。此心昭昭,伏乞父皇察臣丹诚,莫因私念误国。”
“你说朕这是私念误国?”
“儿臣不敢。”
纪铭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徐行其人,确实是有才能,年纪轻轻就能压得住辰州的场面,在御史台和那些老狐狸斗法也不落下风,让他任安抚使,确是合适的。”
“合适,又不合适。你是太子,你和朕既是君臣,也是父子。可你虽然尽了忠,却从未尽孝。”
纪重珝回道:“儿臣惭愧。”
“你看看,还是这么一副样子。”纪铭指了指他,“离了人也是这般,儿时你还和朕很亲近,现今竟生分至此!还是许比玉和余介林两位老师教得好啊。”
纪重珝此刻没有人替他出谋划策,也没有多少思索的时间,父子间的交锋只能他自己应对。
他缓缓道:“父皇说儿臣与父皇生分,可是父皇不也与儿臣生分了吗?既然父皇有话想告诫儿臣,为何不坦白直言,而偏要绕个弯子?如果说儿臣方才的自辩是儿臣故意疏远,那父皇一开始试探儿臣,又算是什么呢?”
纪铭看着他,皱褶间隐匿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纪铭垂下目光,目光落地时发出瓷器破裂的声响。
“徐行这人,朕曾经和你说过——朕不喜他的做派。你可知为何?”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赐教。”
纪铭叹了口气,昂贵的壳子抖了抖,露出一点苍老的内里。
“林乾钧,当年朕还是藩王时,他便是朕的心腹,后来一路陪朕走到了现在。若不是前几年辞了官,恐怕会陪朕到大限将至的那一天。”
纪重珝神色微动——纪铭还是第一次提起他和林乾钧的事。
“朕和他当年的关系,就如同现在的你和徐行,情同手足。你为徐行挡刀,若是当年的朕,想必也会舍命护他。”
“可就是朕太信任他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满朝文武,有一多半都是他林乾钧的人。若不是燕州出了事,他恐怕现在还在把持朝政。”
纪重珝看了纪铭一眼,暗暗揣摩纪铭和他说这些话的深意。
“林乾钧现在虽是辞官了,可在朝中还是一呼百应。朕不愿你之后也落入这两难的境地,更何况徐行这人,和林乾钧有七八分像,又是林乾钧一手提拔起来的,难免……罢了,朕明着告诉你吧。他查燕州军费贪腐,现今一众老臣联衔上奏,让朕是左右为难。朕今早宣他入宫觐见,已责令他一个月时间摆平此事。安抚使一差,你看着办。朕看他未必会答应。”
“实不相瞒,此事正是徐台长主动提出的。”
纪铭看了看他,似乎要把纪重珝的话揉碎了咽进肚子里。
“罢了,那朕便不多言了。”纪铭站起身,“只是安抚佐使,朕要亲自指派——你没意见吧?”
“儿臣岂敢?”
徐珩阑回府后,晚间时诏令便到了。徐珩阑接了旨,随即命府中众人收拾行李,明早便出发去燕北。
“安抚使。”暗云替徐珩阑脱衣服时说道,“还是去燕北?”
“我恐怕要走一段时间了,我走的这段时间,府中就劳烦你了。”
“侯爷不带我去吗?”
暗云的语气徐珩阑第一次听,她觉得这声音陌生,讶异地看了暗云一眼。
“路途遥远,毕竟是往北走,比在京中苦得多——总不该受苦也拉着你。”
“我竟不知道,我几时也怕起苦来了?难道我跟着侯爷,是为了享福的?”
“哎?”徐珩阑正要回头,暗云就早赌气出去了,换了黎云来。
“她这是怎么了?”徐珩阑又转过头来,疑惑道,“今日怎么气性这么大?”
黎云只掩嘴笑,不说话。
徐珩阑从镜子里看到她,心知她是误会了。
府中下人,只有暗云和江离知道她是女儿身。暗云是自小跟在徐珩阑身边的,黎云会误会倒也合情合理。徐珩阑也懒待解释,让黎云出去了。
纪重珝从宫中回来后,便遇上了在咨善堂等候的韩梓熙。纪重珝来时,韩梓熙正坐在屏风后悠哉游哉地喝茶。
“如何啊?”韩梓熙很不见外地问道,一旁站着的内侍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纪重珝见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夏烨却不动。
“夏总管不走,是有什么事吗?”纪重珝问道。
“殿下恕罪,老奴这就退下。”
“这老东西。”韩梓熙大笑着指夏烨的背影道,“生怕老臣和殿下商议什么,老臣就不信,徐台长来也是这般?”
纪重珝没理会他,坐到韩梓熙对面。
“这老东西未免也太不把殿下当回事。过几日寻个错,到官家面前把他赶走便是了。”
“派他来的才能寻他的错,孤自然是没理由寻的。”
纪重珝话里有话,韩梓熙笑着放下茶盏。
“老臣帮殿下演的那一出,殿下觉得如何?”
纪重珝正要问他这个,怎知韩梓熙自己提出来了。
“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闻言,韩梓熙大笑,捋了捋胡须,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徐行这人,就好面子排场。他刚刚在官家那儿受了冷遇,转头就见殿下为了见他推了别人,自然是会死心塌地为殿下效劳了。”
纪重珝心想你难道比我还更了解她,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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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
但纪重珝面上还是礼貌道:“比起这个,林兴怀所说的‘软硬兼施’,韩师傅为何不让孤提出质疑?”
“殿下啊,你也太心急了。”韩梓熙喝了一口茶,“殿下和官家是父子,应是比老臣更熟悉官家的性子。凡事总是原因的,林党权倾朝野也是,殿下现今的处境也是。”
纪重珝没应声,韩梓熙的意思是——纪铭现今还不愿意和林党撕破脸,把扳倒林乾钧的事交给了纪重珝。
“可是,所谓‘软硬兼施’,施多少‘软’,用多少‘硬’,这可是关乎朝廷命脉的大事,稍有不慎,便会让现在的浑水更浑。”纪重珝低着头,沉声道。
“那就是殿下的事了,老臣没那个能力和他们叫板。可徐行要是用好了,没准还真是一把利器。”
纪重珝神色一动,道:“韩师傅也觉得徐台长堪当大用?”
韩梓熙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的合欢树。
“徐行,徐珩阑,这人要是用好了,那就是利器,用不好,可就成了凶器啊。看看林国公就知道了,林乾钧把他看作亲生儿子,可他依然不顾情分和林乾钧叫板。殿下可要当心啊,别被这把刀反噬了。”
纪重珝听出这话另有深意,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徐台长在辰州的事,韩老可知道?”
“那是自然。”韩梓熙顿了一下,“徐行当年帮林乾钧干了不少脏活,也难怪他不肯说当年的事,是怕追究起来,他也要被问罪吧。”
窗外的残叶无声地飘落,给清澈的天留下几点斑驳,还带着几丝淡淡的哽咽声——风吹响落叶的声音。
“所以老臣说,殿下要当心。这种轻易倒戈的人,可是不容易有忠心的。”
徐珩阑只不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准备出发。徐珩阑临行前,暗云到门前送行。
“燕州比漳京冷得多,侯爷多注意身子。”
徐珩阑笑道:“知道了,死不了。”
暗云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用手指点了她几下。
“人家好心好意劝你,你还浑说,当个玩笑话,看在外面病了,肠子还不悔青了。”
徐珩阑笑应道:“消消气吧。临走了还要闹性子,这毛病几时能好?”
江离此时走过来道:“侯爷,车马已备好,可以走了。”
“我倒是没生你的气,我只是……”
暗云凑近了些,低声道:“侯爷这几日起居都在外面,当心别被人发现了。”
徐珩阑严肃下来,点点头。
“我会当心的。”
徐珩阑翻身上马,临走时不忘和暗云招手告别。
“有什么要带的?”
“侯爷真是糊涂了,燕州有什么要带的?侯爷把自己平安带回来就是了。”
暗云话没说完,众人就都笑起来。
“笑什么笑?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众人又笑,江离开口道:“姑娘放心,必然全须全尾地给你带回来。”
“越发放肆了。”
江离一听,便知自己说话放肆了,忙改口道:“侯爷,时候差不多了。”
徐珩阑点点头。
她先入宫领旨,再到告官院领告身。启程前,徐珩阑也看到了一直很神秘的安抚佐使。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徐珩阑眼前,她失笑,作揖后道:“原来安抚佐使是尔群兄,久仰久仰。”
廖卓然很不情愿地回礼,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一个小小的翰林院检讨,竟然会被委任如此要职。虽然是暂时的,但无疑若他能将此次差事办妥,对自己的仕途也大有益处。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是和这个他最看不顺眼的徐珩阑共事。
还是当人家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