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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风吹入芙蓉帐

作者:阎二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毛动天双手捂在脸上,遮住表情,同时一跺脚,咬着后槽牙,斩钉截铁道:“喵!不成!那我宁可魂飞魄散!”


    楚子虚紧忙下床,光着脚,往毛动天身边走,步伐略显不均,身形稍微倾斜。


    楚子虚扒拉着毛动天挡脸的手,“爪子拿开!”猝不及防撞进两汪晃着星光的猫儿眼。


    他唰地竖起三根手指,直指上空,活像被雷劈焦的傻耗子:“小猫,我错了,我知你不愿双修,我不会再强迫你。我打听了,只要找到你丢失的一魂,你就可以再次投胎。我尽快寻到这条魂魄,凑齐九魂,让你顺利投胎转世。无论你来世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找到你,我……”


    后半截话突然卡壳,被楚子虚咽回肚子。


    楚子虚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正在表演火烧云,肉麻极了、滚烫死了。


    他自己也纳闷,自己当年在仙界调戏小仙子们,那些情话是张口就来,满口“死生契阔”说得行云流水。


    怎么对着这只小猫,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难道是因为当了魔尊十年,人变得沉稳了?


    楚子虚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十年里,楚子虚每天都在寻找毛动天的转世,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便化成原形,溜到地府打探。


    偷听牛头马面唠嗑得知,有个死得很惨的九魂猫鬼,是被心上人杀死的,只剩了八条魂,缺少了一条魂,故而无法投胎转世,一直在地府徘徊。而某猫鬼因颜值过高,被阎王聘为幼鬼接待。从此,幼鬼经常被丑鬼吓哭的现象,成了地府的历史。


    楚子虚一听,断定这猫鬼必是毛动天,腆着脸把谣传中的“心上人”移接到自己身上,暗忖:“怪不得久久寻不到毛动天的转世,原来他的魂魄一直在地府游荡,并未投胎。”


    九命猫妖若想转世,需九条魂魄齐全。


    楚子虚对天吹牛后,眉峰聚起,筹思半响,脑子便隐隐作痛:“时隔多年,那条魂何时丢的?丢失在哪了?又如何查起?找不着怎么办?”


    他后悔了,悔得想抽自己嘴巴子,心道:“我真是说谎不打草稿习惯了,四洲六界这么大,我上哪去找一条残魂?”


    然而,楚子虚不知,他方才那套发誓的动作,加上那段未说完的话,仿佛一支支穿天箭,刺入毛动天身体内,足以令毛动天呆愣住。


    毛动天沉浸其中,表情就像进入事后的贤者时间,目光空洞,脸上带着娇痴。


    过了片刻,毛动天回过神来,一展眼,注意到楚子虚的脚,表情凝重,抽了抽嘴角,似有所思。


    末了,他还是搀扶着楚子虚回到床上。


    ……


    暮色茫茫。


    不知不觉间,床幔放下,灯火熄了。


    在黑暗中,毛动天平平整整躺在床上,暗骂自己:“打脸,真打脸!我‘手动天’怎么突然就神志不清。前一刻琢磨不和楚子虚同床,后一刻楚子虚就躺在了自己身旁,抵足而眠。喵啊!不止同床,还共枕在一起,连衾被都同盖一张。我的老天奶呦!”


    好在楚子虚算是守规矩,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床前夜话。


    “子虚,十年未见,你修为长进很多。”


    “小猫,十年未见,你脾气一点没变。”


    “我脾气怎么了?你杀了我,我没反杀你,是不是脾气好多了?”


    “你的脾气确实温和了许多,但是吧,小猫,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首先,以你现在的修为,你杀不了我。”


    “臭老鼠!你!”


    “再者,小猫你并非不分青红,不明事理之徒,你明知我是误杀你。现在,我又给你重塑肉身,亡羊补牢。你宽宏大量,留我一条鼠命,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下半辈子做你的牛马,你要骑要打,悉听尊便。”


    “……”


    如今,毛动天鲜活地躺在楚子虚身边,如同两千年前一样。


    在黑暗中,楚子虚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心中无一丝欲望杂念。


    他睡着了,呼吸规律且平稳。


    毛动天茫然若迷,串联着今日如梦般种种,想着想着,也渐渐陷入沉眠。


    不知何时,毛动天半夜惊醒,伸手一摸旁边是空的。


    “大老鼠?”他眼神迷蒙,随口喊道。


    另一边的床褥已经失去了温度,楚子虚没在。


    毛动天穿上外衣,出了房间,去寻楚子虚。猫在黑暗中的视力极好,无需携带任何光源。


    其实楚子虚并未走远,就在宅子门口与一个人在对话。


    毛动天蹑手蹑脚地躲到墙角偷听。


    “小武子,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下次来这里小心点,这条传送通道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楚子虚说道。


    小武子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夜色中。


    楚子虚冲着墙角道:“小猫,你以前很嗜睡,什么时候睡觉这么轻了。”


    毛动天从角落中走出来,黑着脸,一言不发。


    楚子虚未作解释,莞尔一笑:“小猫,更深露重,回房吧。”


    毛动天噘着嘴,仍伫立不动。


    楚子虚唯恐现在自己的魔尊身份遭到毛动天的反感,更不知如何掩饰,索性生拉硬拽,给毛动天弄回了卧房。


    再次躺回床上,楚子虚闭上眼睛,暗自琢磨:“平日里,自己巧舌如簧,编瞎话那更是信手拈来。为何方才偏偏语塞难言,哎,我现在是对着毛动天说假话都难。不行,我要多加研习说谎技巧,千万不要暴露了我就是魔尊。”


    次日,一道晨光轻柔的笼罩住一张英俊的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睫毛尖端映成淡金色,他伸出一只素骨凝冰的柔夷,用指尖揉了揉眼睛,意识逐渐从梦境中脱离。


    半响过后,他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美目华转,一只瞳孔蓝色,一只瞳孔黄色。


    耳畔一道声音传来:“小猫,你刚才做什么梦了?一直在笑。”


    楚子虚半眯着眼睛,细细盯着枕边那张“猫脸”,目光柔软深长,似乎已经默默地看了这张脸好久。


    毛动天迷离恍惚,又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说道:“秘密,就不告诉你。”


    声音犹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新又甘甜。


    锦被在毛动天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而楚子虚早就穿好了一身棉麻鼠灰袄,倚靠在床头。


    毛动天眼中露出转瞬即逝的失落,百般心思被一个浅浅的笑容压下,问道:“你何时回天庭?”


    楚子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柔和阴郁的脸上多了些尴尬,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怅然道:“以后,不必回了。”


    毛动天一怔,心底竟生出一丝暗搓搓的窃喜,十分不合时宜。


    他愕然的问道:“为何?”


    楚子虚拨弄着毛动天的头发,听而不闻,未做回答。


    毛动天的头发丝滑柔顺,发根处有点湿润,抚弄时,还散发出皂荚的味道。楚子虚将头发一圈一圈往自己手上缠绕,说道:“小猫,下次沐浴后,我法力烘干你的毛发,你再入睡,以免身体不适。”


    楚子虚答非所问,毛动天也未做深究。


    毛动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嘴角依然噙着笑,说道:“好久没回无定山了,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说完,毛动天把锦被往脸上一拉,又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仅漏出了几根头发丝,美美得睡起了回笼觉。


    快到晌午,毛动天方才苏醒,楚子虚早已不在房内。


    毛动天起身出门,一抬头,眯着眼,望了望久违的阳光,便在香玉居里闲逛。


    香玉居不大,也不沾一点富丽堂皇的边,勉强称得上温馨雅致。


    这宅子的建筑风格,与两千年前大体相同;建筑工艺,仍然用的老技术。只是在原址上扩建了,多了一些房间,每个房间的面积也大了不少,还修了一圃花园。他突然想起,好像两千年前,他就想给楚子虚盖一套舒适宽敞的房子,香玉居完全符合他当时心中所想。


    逛到后花园,花丛中竖着一块墓碑,吸引了毛动天的注意,上面写着“爱侣毛动天之墓”,这是楚子虚的字迹。


    ‘爱侣’二字,如同两道最耀眼的光线,刺伤了毛动天的一对异瞳。


    他用手指描摹着碑上的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朱红色的漆墨上带着血腥气味,仿佛描摹了一道道流着血的伤口。


    逛了半天,也没找到楚子虚的身影。


    毛动天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见有个人在门口守卫,毛动天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夜晚出现的“小武子”。


    小武子是参加过地府战役的,亲眼所见魔尊对这个小鬼动作亲密暧昧,又亲耳听到小鬼骂魔尊大人臭不要脸。


    他远远看到毛动天走来,小声嘀咕:“魔尊大人偏偏有龙阳之好,这英俊小鬼要是个女子,肯定正大光明的封为魔后了,但他毕竟是个男的,目前在后宫里也没有任何名分,虽然我背后戏称他为魔尊夫人、魔尊小娇妻,可是,当面碰见应该怎么称呼呢?”


    小武子眼看毛动天走到门口,猝然灵机一动,他欠身拱手说道:“毛公子好”。


    毛动天是个好相与的人,也对着小武子也欠身拱手道:“小兄弟,子虚是在里面吗?你怎么不进去?”


    昨夜楚子虚特定叮嘱过小武子,不要暴露魔尊身份。


    小武子留了一个心眼,说道:“嗯,楚公子是在里面修炼,不宜打扰,我在门外看守,替他护法。”


    毛动天笑吟吟道:“哈哈,子虚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正经做起事来,确实坚毅刻苦,在修行上也颇有天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武子答道:“禀毛公子,小的名叫祁武。您叫我小武子就行。”


    言罢,只听小武子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几声,仿佛也在和毛动天答话。


    “好,小武子,这都晌午了,你饿吗?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毛动天问道。


    祁武硬撑狡辩:“不,不敢劳烦毛公子,小人不饿。”


    咕噜噜又发出一声。


    毛动天翘起嘴角,露出几颗皓齿,摇摇头,笑道:“你的肚子都替你说实话了,你先去吃饭,我替你一会儿,我以前经常帮子虚护法,你放心。”


    话音刚落,楚子虚已自书房内踱步而出,显然是重新打理过一番。


    他换了一袭墨色锦缎对襟道袍,袍身上隐隐可见五蝠团花暗绣,衣襟与袖口皆以金线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龙鳞编织的宽带,鳞片泛着金色流光。


    耳环仍是昨日见到那一对,头顶的镂空金冠和脚下的双流苏风靴,也皆是昨日毛动天曾见过的装束。


    这身装扮,似道非道,似俗非俗,倒像是某国君主微服出巡,又似某派掌门闲游四方。


    毛动天眼神上下打量着楚子虚,好奇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月老祠的新发的制式道服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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