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同学已经到了包间——是沈瑜提前预定的ktv式包厢,大家要了点酒水和小菜,等陆与清和沈瑜来时,已经有人在里面嚎了起来。
门被人推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
“呀!是沈瑜和陆与清!”坐在门边的人认出了她们,一群人立马起身来迎接。
“我和沈瑜之前倒是见过,与清,咱们自毕业以后可是实打实十五年没见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认出她们俩的那人笑着问道。
“怎么能不记得?”陆与清莞尔,“子舒,你变了很多。”
罗子舒“哈哈”笑了两声:“你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就是,大家都老了,与清你是容颜不减当年。”有人跟着附和。
“行了行了,别拿我打趣了,”陆与清在边缘坐下,“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说罢,她从桌上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仰头便喝了下去。
一群人立马高声叫好,起哄让沈瑜也喝一杯。
热热闹闹地,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候。
最活泼的那几个人拿来骰子,嚷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庾连,你老不老土?”沈瑜佯装不满地看向起头的那人,“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流行这东西?”
被叫做庾连的男人手一摆,“哎”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真心话大冒险什么时候都不过时好不好?”
大家多年未聚,彼此心中的八卦之火早就熊熊燃烧,自然都想玩点刺激的。
陆与清也没有反对,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酒后,加入了游戏。
第一轮下来,游戏的组织者庾连点数最小,很不幸成了第一位要被“折磨”的人。
在大家兴奋的目光里,他选了真心话。
“你说你高二的时候是不是暗恋隔壁班的班花?”
“这算什么问题?人尽皆知好不好?”有人不满地嚷嚷。
庾连喝了口酒,点头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喜欢隔壁班花,但因为班花专注学习而惨遭拒绝,为此郁闷了一个月。
得到答案的众人起哄让他给班花发消息,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搞别搞,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人家肯定结婚了。而且我马上也要订婚了,可别给我搞砸了嗷!”庾连忙摆手拒绝,招呼着大家赶紧开始下一轮。
沈瑜不幸中招,选了大冒险,连干了三杯白的。她的酒量不算太好,此刻已经有些上头,说话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再来!”她给自己倒满酒,兴冲冲地开下一轮。
陆与清有些心不在焉,机械地摇着骰子。
“谁的点数最小?”
“谁的?不是我的,是不是你的?”
沈瑜摇摇晃晃地探头看过来,看见陆与清手里的点数后,惊呼了一声:“是清清!她的点数小!”
大家的目光顿时全聚焦在陆与清身上,她这才回神:“怎么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吧。”沈瑜搂上她的肩膀,晃晃酒杯示意。
陆与清不想喝得醉醺醺回家吓到音音,最后还是选择了真心话。
最八卦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打头的庾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大胆问道:“与清,你和舒瑶音……当初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不知道,舒瑶音已经去世十五年了。
陆与清的眸光落在手中泛着泡沫的酒液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在蔓延,起哄的庾连酒醒了些,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多冒犯,连忙摆手:“你不想说就喝酒吧,我打嘴,我打嘴,抱歉啊与清。”
“就是就是,你喝多了胡问些什么东西呢!死者为大,赶紧自罚三杯!”罗子舒看出陆与清的情绪不对,连忙打圆场。
“没什么,”陆与清忽然笑了笑,“我喝酒吧。”言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道:“大家继续玩,我没事。”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强颜欢笑,沈瑜用胳膊肘捣了捣庾连,眼神带着责怪。
庾连干笑了两声,招呼大家继续。这一次陆与清没有参与,她在沈瑜耳边低语了两句,接着便从包里拿了点东西出去了。
她走后,庾连抹了把脸,问沈瑜:“没事吧?我真是喝上头了,要不我去给与清再道个歉?”
“得了吧你,”沈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行了,她出去吹吹风,过会儿就回来了。”
陆与清走到楼下,找了个僻静的椅子坐下,掏出烟盒喝打火机,沉默地点了一支烟。
烟丝在明灭的火光中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夜里。
今天难得相聚,她实在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但提起舒瑶音她心里确实堵得慌,只能出来透透气。
也不知道音音现在在干嘛。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周音的聊天框,想发消息问问她晚上吃饭了吗。但再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又害怕音音已经休息了。
她好像永远都在害怕和担忧,永远都在当胆小鬼。
当年她因为害怕而没能救下天台上的舒瑶音,今天的她因为害怕而不敢剖白自己的心。
陆与清有些无奈地自嘲,在漆黑中笑出了声。
她怎么一事无成。
眼角有些湿润,好像笑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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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音坐在摊开的行李箱前,碎碎念着收拾东西。
直到要搬离这里,她才发现原来有这几年里陆阿姨给她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她都想带走,看来要分几天搬过去,也不知道新家能不能放得下。
板栗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希望小主人能陪它玩一会儿。
周音眼疾手快地逮住它,双手抱着把它举到跟前,一脸严肃地问:“板栗同志,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是想跟着我还是留在陆阿姨家里?”
“如果你想跟我走的话,就喵一声。不想跟我走,就不要叫。”
板栗睁着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喵”了很大一声。
周音十分满意地抱起板栗狠狠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向着我。好猫,到了新家以后给你买罐罐吃。”
小猫使劲蹭了蹭周音的脸,又“喵喵”叫了两声。
周音抱着小猫,忽然有些失落。
“可是如果我把你带走了,家里只剩陆阿姨一个人,她会不会很孤单?”
她落寞地盯着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蓦地鼻尖一酸。
人怎么可以这么温暖,又这么冷漠,简直是两个极端。
这次离开之后,她和陆与清的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她们又会以什么样的身份与关系再和对方见面?
周音忽然有些害怕,等她真正离开这座房子以后,她和陆与清之间还会有联系吗?会不会就此两两相忘,彻底成为陌生人?
她不敢细想,害怕事情真的会如此发展。
可是她必须该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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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两支烟后,陆与清总算冷静了下来。
手机里弹出好几天沈瑜的消息,询问她是否还好,需不需要她下去陪她。
陆与清回复说她马上回去,沈瑜这才放心。
包厢里依旧是欢声笑语,看来大家没有因为她的贸然离席而感到不痛快。不过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已经结束了,看起来大家在诉说各自的过往。
“与清回来了?我们又点了些吃的,沈瑜说你晚上没吃饭,刚才又直接喝酒了,还是吃点吧,小心胃疼。”罗子舒扭头冲她笑笑,语气关切地招呼她坐下。
陆与清一边吃了几口,一边听大家闲聊。
庾连忽然喊了她一声,问道:“我知道与清开了家很大的心理健康研究中心,我就有点好奇,与清,你当初是大学讲师,怎么把这么好的工作辞了?你看沈瑜,现在都是副教授了。”
他观察着陆与清的神情,发现对方神色并无异样后,便确认自己这个问题没有踩雷。
“其实我一直都想做研究中心,只是听我母亲的话先去当了几年老师。”陆与清饮了口酒,笑着回答。
“那我真是佩服你,”罗子舒搭话道,“虽然大家都说年轻就要敢闯敢干,但要是让我在二十多快三十的时候辞掉稳定的工作,去干风险极大的创业,那我是万万不敢的。”
“我也不敢,”庾连附和,“来,与清,这杯我敬你。”
陆与清端起手里的酒和他碰杯,喝完后转移了话题。
玩玩闹闹到了快一点,大家都喝得有些晕头转向,连酒量一向不错的陆与清都感觉有些头晕了。
沈瑜提议各回各家,等过两天再带好不容易来北城的几个同学转转。
盯着他们都上了车后,沈瑜打电话叫了代驾,和陆与清靠在车边等着。
“庾连那人一直都这样,说话不过脑子,”沈瑜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嗯……”陆与清淡淡应了一声,“我知道,我也没生他的气,只是提起瑶音,我又想起当年的事情罢了。”
“我知道,瑶音的死你一直过不去,”沈瑜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这也不是你的错,清清,当时没人能劝得了瑶音,她到最后已经谁的话都不听了。”
冬夜寒冷的晚风吹过来,沈瑜低声说要不要回车里坐着,反正代驾还有一会儿才到。
陆与清没动,于是沈瑜也只好站在寒风里陪她受冻。
“庾连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辞了大学的工作去开研究中心,”陆与清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如果当初有人能带瑶音去看正儿八经的心理医生,她得到了及时治疗的话,就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她说着,从包里摸出一根烟,安静地点了火。
“可是你不是她,”沈瑜蹙着眉,“你也不知道她接受了治疗后会不会好转,毕竟——”
“毕竟她当时已经是重度抑郁了,”陆与清吐出烟圈,“你说得也对,但我总想试一试。”
“如果我能像今天治好那些患者一样治好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死?”她像是在问沈瑜,其实她在问自己。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沈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接着道,“至少现在你还有我,还有音音……对了,你和音音到底……”
“三年前,音音十八岁生日那天……”陆与清皱着眉,有些逃避回忆那天的场景,“她应该是喝醉了,想……她想亲我。”
“什么?”寒风没把沈瑜吹醒,陆与清的一句话如霹雳,顿时把她劈醒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