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笼罩着侯府。
房门紧闭,被带回的女子将自己关入了房中,痛苦的呜咽传来,隐忍不发的痛苦无可发泄!
门外,孟扶桑沉默良久,最终推门而入。
许绾抱紧自己的身体,她头痛欲裂,看周围所有的人一切,都只觉得无比虚幻,她的身体在发抖,面上血泪让她的面容更为可怖!
昏暗的屋中,衬得她更似可怖的恶鬼!
她太过于痛苦,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躲藏,想要解脱,可根本就没有办法!
看见人来,她更加害怕!
“别……别看我,你快走,你在这里,我会伤到你。”许绾缩进角落,惊恐的驱赶来人!
自她死后,每逢每月十五之夜,阴气最重之时,佛珠之力减弱,她的执念会加深,这一晚,她会很痛苦,当日的死状会浮现,她会回到她死亡之时的状态。
恐怖非常,狼狈不堪。
许昌越作为她的大哥,都被她吓到了。
而今,孟扶桑,也会被她吓到的。
他身体不好,她不能吓到他!
女子的抗拒,让孟扶桑狠狠蹙眉,他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轻轻地将她抱住,慢慢宽慰:“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会没事的……”
“不要害怕,我是你大哥,你是我的妹妹,不要担心会吓到我。”
“我怎么会,会害怕自己的妹妹呢?”
男人温柔的话音,一点一点落下,飘入她的耳中,一点一点抚平她的焦躁,良久,才让她心底的担忧消散了几分。
只是,她身上的痛苦,却远还没有结束。
无端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栗,这个痛苦无可消磨,只能是忍着。
云和担心着他们,便守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黑夜漫长冰冷。
许绾疼了一夜,孟扶桑和云和也就守了她一夜,直到第二日天明,她才终于好转。
许绾擦去了脸上的血痕,想让她自己看起来不要这么狼狈。
孟扶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咳嗽了几声,一语不发,直到随从端来了一碗药,让他喝下,他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许绾看着面前的人,到底还是低下头,不住叹息。
孟扶桑,其实也是她的哥哥。
小时候,她贪玩,不小心在外撞到了一个人,一撞,直接把人给撞晕了。
她那时吓坏了,以为她把人撞死了,于是给他找了好多大夫看,但每个大夫都跟她说没救了。
她吓得偷偷抹眼泪,在他旁边哭,哭着求他别死,许是哭得太大声了,人竟醒来,醒来后,他告诉她,他叫孟扶桑,他晕过去是因为,他从小体弱多病,时常晕厥,并不是她造成的。
她以为他是安慰她,就是不信,执拗的要对他负责,非要认他当哥哥,保证以后一定天天都来照顾他的身体。
后来,她果然天天在他跟前晃悠,看见他咳血,时常昏睡,才知道,他不是骗她的,他是真的身体不好。
再后来,她得知他镇南侯府的小世子,镇南候和夫人早年因意外故去了,只留下了他一个,他从小没了亲人。
她看他没有亲人陪伴,觉得他太孤单了,就非拉着他,跟他结拜。
他也同意了,至此,他真的就成了她哥哥。
只是他的身体实在不好,无奈,他只能就去了别处养病,很多年没有再回来,好几年前,他回来了一次,来看了她一回,跟她说自己要去江南养病了。
此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也想过,等再次见面,会是个什么场景,或许是个很好的天,或许是某个重要的场合,但是没想到,再次见面……
会是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候。
许绾低下头,笑得有些勉强,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头看他时,想要故作轻松,可目光在触及他那双担忧的眼眸时,便是再也忍不住,她的笑容停在了面上,只余下了苦涩:
“孟大哥,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既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你了。”
“……我昨日在赏花宴上见了你,那时候,你还好好的。”孟扶桑有很多话想问,但他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他怕自己问多了,平白的,又让人难过了。
“原来那时是孟大哥。”许绾有些惊喜,她昨日赏花宴时就感觉有人在看她,那目光并无恶意,她也就没多想,不想竟然是孟大哥。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看她呢。
如今京中,厌恶她的比比皆是,对她避之不及的,更是数不胜数。
少有人敢接近她了。
“是我。”
孟扶桑叹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这一次回来,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就罢了,你没事,我也安心了,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缠绵病榻已久。
小时候,就没有玩伴。
亲人早已离开他多年,在那时,只有阿绾这一个玩伴。
他先前病重,不得已只能外地养病,后听闻江南有名医,又只能离了京都,去寻名医,那段时日,他连起身都是问题,自然也不知道她的遭遇。
他未能及时照顾他这位妹妹,他深觉有愧,又在近日时感无力,怕是时日无多了。
在死之前,他便想着,回来看一看他在京都的故人。
但贸然回来,他怕自己过不久,撑不住了,人没了,又平白惹她伤心。
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出来相认。
昨日赏花宴,打听之下,才知她境遇,本想相认,但瞧见她可以解决麻烦,便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机敏聪慧的姑娘。
但如今看来。
是他失算了。
“相府,好似护不住你,不若你来我侯府,只要我还在,便可多护你一日平安,总不会在叫人欺负了你去。”
“好歹,我也算是你正经认的哥哥,女儿家依靠兄长,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正好我时日无多,这侯府后继无人,交给你,我还可放心,先前我生病,不曾听闻你的境遇,是我来晚了,如今,我尚可庇佑你一二,不知你可愿意?”
孟扶桑认真考量,怕她有后顾之忧,又是接着道:
“你若担心相府纠缠,亦或是忧心太子,也没关系,我可去求陛下,早年我父母因救陛下离世,陛下对我侯府,尚且有愧。”
“我求一道旨意,旁人不敢再为难你。”
“阿绾,凡事有哥哥在,不必事事都自己撑着,我既在此,便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男人说罢,面色又是白了几分,他不住咳嗽,担忧之色依旧不减,只等着她的回答。
“到现在,还有个兄长这么关心我,其实我很开心,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兄长就好了,只是可惜了。”许绾静默,她很开心自己此刻还有人忧心她,但想到自己的遭遇,她又不免自嘲:
“我一身狼藉,名声尽毁,京都多数人都不待见我,我怎能因一己之私,害了侯府,害了你呢?”
“我不想牵连其他人了,我不久之后,就会离开的,何必害你平白为我担忧呢?”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的意思是,孟大哥,我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