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们爱过
霍深的大脑飞快的闪过许多碎片。
他被何姝妤的戒指勾住衣摆，他说“这戒指真丑”的样子。
何姝妤戴着戒指，落寞地说“他不要我了”的样子。
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以一种非常缥缈虚浮的方式在他眼前滑过，他抓不住，记不得。
但他终于意识到，他一直斤斤计较吃的无名醋的对象，原来是他自己。
见霍深表情不对，年轻人连忙道歉：“霍先生，爷爷年纪大了，有时候有点糊涂，可能他把您和别的客人弄混了，您别介意。”
霍深不是小心眼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件事。
“我不是老糊涂！我怎么可能记错！”老人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反驳，“不信你问霍先生，我绝对没有弄错！”
霍深收敛心神，只胡乱地点头，快步回到大厅。
老太太连忙朝霍深招手，要他赶紧去陪着叶晚。毕竟办的是中式宴，按道理是要一一去给宾客敬酒的。
但霍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死心地环顾四周，视线在每一位宾客的脸上扫过，但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相见的那张脸。
霍晴看出一点什么，走到霍深身边，悄悄问他：“哥，你是不是在找何姝妤啊？”
霍深的视线顿时落在霍晴身上。
霍晴顶住压力小声回答：“她来过，还送了礼物，但已经走了。”
霍深闻言，转身大步往外走。
“霍深！你给我站住！”叶晚已经察觉到不对，立刻大声开口。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霍深要是就这么走了，让霍叶两家的面子往哪搁？
霍深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
“你有任何事，都把今天过了再说。”叶晚握着霍深的手腕，脸上强行挤出笑容，咬牙道，“我不反对你和那个女人来往，但不能任何你把我叶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霍深抽回手臂：“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们叶家。”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全场哗然。
霍深就是理智沉稳可靠的代表，在订婚宴上当落跑新郎这种事，完全无法和他挂钩。
但他确实是跑了。
没有丝毫犹豫。
叶晚揪着裙摆，崩溃地尖叫起来：“啊啊啊——”
霍晴看到这一幕，还有一些唏嘘。
“我就说瞒下哥哥的过去非让他联姻这事走不通嘛，他又不是傀儡，有自己的想法呀。”她小声嘀咕，“联姻不成反成仇，这不是自找罪受嘛！”
霍深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家中的一团乱麻。
但他的几个得力属下都派了过来，负责处理剩下来的烂摊子。
霍深给何姝妤打了无数电话，全部都是不在服务区。
他调出了家中的监控，看到何姝妤临走时，取下戒指扔进池塘的那个场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今天以前，不管他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何姝妤从没取下过这枚戒指。
“先生，暂时没有发现何小姐的踪迹。”下属禀报，“已经派人去调各个路口的监控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霍深想找的人，总是能找到的。
但是他不能确定，在他找到她之前，她会去哪里，又会做什么。
她会离开吗？对他彻底失望了吗？会下决定心一辈子不再和他联系吗？
霍深不敢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霍深从未觉得如此难熬。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终于发现了何姝妤的身影。
他输入地址，迫不及待地驱车过去。
最终在踏入陵园的那一刻，远远地看到了何姝妤的背影。
何姝妤站在母亲的碑前，放下手中的鲜花瓜果。
她其实很少亲自过来祭拜，以前身体不好，墓地阴气重，身边关心她的人都劝她别来，小心被冲撞。
“你妈妈最喜欢你了，况且你虽然没去陵园，但年年给她上香烧纸，她不会生气的。”
今年是她时隔好多年以后，第一次来祭拜。
照片上的母亲面带微笑，眉眼间比何姝妤多了几分英气，时光永远停留在了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何姝妤回头，看到霍深，眼底先是闪过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
她收回视线，只是看着墓碑，表情沉静。
大多时候，她会刻意露出微笑。
生活过得已经不算舒适，若是不能自己排解情绪，再愁眉苦脸，那就真的像黄连了。
但现在，她不笑了。
眼角眉梢都挂着寂寥。
她是寂寞的。
是那种，即使身处最喧嚣的大街，也依旧无法排解的寂寞。
霍深迈着沉重的脚步，终于在何姝妤身边站定，和她一起看着墓碑。
“我其实是想好好追求你的。”何姝妤轻声开口，“毕竟我们最初的相识，实在是太刻意了。”
“我利用你摆脱原生家庭这件事，我确实对不起你。”
“但是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介意被我利用的。”
“我被你宠坏了，所以你稍微对我冷脸，我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霍深声音嘶哑。
“说不出口啊。”何姝妤眯着眼睛，仰头笑了。
风吹起她的秀发，吹拂她的衣摆。
她就像一只蝴蝶，挥舞着薄如蝉翼的翅膀，一捏就碎。
“我总觉得你该无理由接纳我，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不会翻脸。我们有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走散呢？”
“但原来就算彼此相爱，也不一定就能长相守。”
“我和你的防备心都太重了，要我们全然地付出，相信另一个人，比爱更难。”
“所以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很正常。”
霍深抬手，想要梳理何姝妤被吹乱的发梢。
但何姝妤退后一步，抬起手，将发丝勾在耳后。
她终于看他。
“回去吧。”何姝妤说，“回到你该身处的那个位置去。”
“就算我们没有在一起，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世界上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个人就会停止转动。
同样的道理，就算他们身边陪着的人不是彼此，他们也依旧可以好好生活。
当财富和地位累积得足够高，爱情带来的多巴胺可以轻易被别的许多物品取代。
“霍深，我们爱过。”
“只是，没能恰到好处地相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