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
禁军抄检司空府的动静,震的庭院落英纷飞,苏漓与纪夜澜并肩穿过杂乱的外堂,走进宫长安的书房。
入目满是狼藉——书架倾颓,书卷散乱在地,桌椅被掀翻,连案上的砚台都碎成了几片,显然已被反复搜查过数遍。
纪夜澜看着这乱象,眉头微蹙:“看来禁军是按规制搜检,却没发现异常。”
苏漓没应声,目光落在墙角那排半倒的博古架上。
架子上的瓷瓶,玉瓶早已被人搜走,唯有最底层一尊不起眼的青釉梅瓶,竟端端正正的立在原位,瓶身连一丝磕碰的痕迹都没有。
她走过去,指尖轻推梅瓶,触感冰凉,瓶底却似与架子粘在一起般纹丝不动。
“不对。”
苏漓忽然开口,俯身细看梅瓶与博古架的连接处,果然发现一道细微的缝隙,“这架子看着是被推倒的,可这梅瓶却没倒,反而像是故意固定在这里。”
纪夜澜立刻上前,二人合力将博古架轻轻挪开,架子后的墙面竟露出一块与周围色泽略异的石板。
苏漓伸手叩击,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两人惊喜的对视,果然,这书房背后,藏着一间密室。
苏漓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哪里,那石板竟然缓缓的打开了。
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呛的苏漓和纪夜澜连忙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密室不大,地面散落着不少黑色灰烬,有的还带着未燃尽的纸角。
显然,狡猾如宫长安,哪怕在不知道逼宫结果之前,已经销毁了不少罪证。空气里除了焦味,还混着一丝纸张焚烧后的涩气 。
墙壁因为烟火熏烤,留下了一片片暗沉的印记。原本该摆放物件的案台空空如也,只余几道烧灼的焦痕。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立着一个旧书架,架上积了薄尘,也是空荡荡的。
只有两三卷画轴——轴头是普通的木质,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苏漓走上前,指尖抚过画轴表面,能摸到薄薄一层灰,却没有被烟火熏燎的痕迹 ,显然在焚烧前就被小心的移到了架子上,避开了那场销毁。
她抬手取下一卷,轻轻展开。目光落在画卷上,心头涌起一丝失望。
只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山水画。
纪夜澜顺手拿起另外一个画轴,展开来,是一幅花鸟画,也看不出来什么。
只剩下苏漓手里的最后一幅画卷了。
苏漓双手将画卷徐徐打开,呼吸便顿了半拍。
这画卷里面,画的是一个妙龄女子,此刻,刚刚露出她的头部。
纪夜澜走过来,帮她将画卷全部打开。
画中女子身着月白襦裙,发簪上簪着一支白玉兰簪,眉眼似浸了春山雾色,睫羽轻垂时竟像有流光微动,尤其是唇角那抹浅淡笑意,不似凡尘所有。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世间再难有这般惊为天人的容色。
“这画......”纪夜澜的目光也泛起几分诧异 ,“宫长安这一生醉心权谋之术,从未听说过他近女色。家里,也只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妾室。没想到,他竟然藏着这样一幅女子画卷,且画工精细至此,显然极为珍视。”
苏漓将画轴卷好,脑中灵光闪过。
“夜澜,元总管曾说过,经历过两朝的元老重臣,也就是宫长安,元太师和你祖父。说不定,这女子,就是秘密召沈大夫进宫诊治的那名女子。”
纪夜澜沉吟着,“的确有这个可能。咱们可以将此画,拿给元太师甄别。若不是先皇的嫔妃,那么,是那个神秘女子的可能性,几乎是九成。”
“纪砚秋,还有沈大夫,都曾描述过,那神秘宫殿里面,居住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而宫长安,密室里面竟然还就藏着一个天仙般的女子画像。只是,他销毁了那么多东西,为何偏偏将这三幅画卷,留下来了呢?”
纪夜澜目光沉沉,“也许,在他看来,这些画卷,不是罪证,就算被发现,也不会给他带来祸端。”
苏漓点点头,颇为赞同他的观点。
“也许,这是他的念想,所以才放进密室,而不是正大光明放在书房。”
苏漓的眸子明净如溪,“我想,咱们应该趁热打铁,去你祖父住过的地方,再好好找上一找。元总管说的对,从他们住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看,”她将画轴拿在手里晃了晃,“这个,就是最大的线索!其实,元总管还漏说了一人,那人,应该也能了解一二。”
纪夜澜瞬间反应过来,“李太妃!”
“不错,她可是先皇唯一在世的妃子了,那些旧事,她定会知晓。快,咱们现在就去纪府,不管是否能找到线索,明日,你我二人,就乘赤焰,风驰,赶回临朔城!”
阁老府
推开阁老府的朱漆大门,庭院里的老槐树还和从前一样,枝桠斜斜映在青石板上,连廊下的风铃被风一吹,依旧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漓和纪夜澜站在院子中央,一时间,感慨颇多。
纪夜澜鼻子有些酸,尽管自己已经不再是纪家人,尽管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在这个府里,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有着自己往日的回忆。
苏漓更有一丝恍惚,下山来京城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从进到这阁老府的第一日,她就忙着给老夫人解心魔,忙着和这一大家子斗智斗勇。
“祖父的院子,在东院。”纪夜澜的声音轻了些,领着苏漓穿过回廊。
屋内陈设没动,只是书桌上再也看不到祖父常看的那本《资治通鉴》,衣架上也是空空如也。
两人没再多耽搁,径直走向书房。
“那次为了寻找玉佩,书房我是找的彻底。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纪夜澜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
他指尖随意的划过那排的整齐的书籍,苏漓从中抽出了一本。翻了翻,什么也没有。
“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发现了。”
苏漓有些失望的准备将书放回原处,冷不丁纪夜澜忽然转身,将她手里的书撞到了地上 。
苏漓捡书的手忽的顿住,书本被撞的散开来,她眼尖的看到书的后半部分,被挖空了。
那空着的部分,里面静静躺着一封泛黄的信件,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角落里画着一朵小小的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