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浑身一颤,刚想开口求饶,便被云启帝冷厉的眼神逼退,只能垂首领命。
随后,云启帝的目光落在司空宫长安的身上,语气稍缓却依旧严肃,“司空宫长安,身为辅政大臣,却失察于朝堂,即日启,暂停一切公务,回府闭门思过。待查清蛊虫一事,再做处置。”
宫长安猛的抬头,眼底燃着不甘的火苗,声音带上几分尖锐,“陛下!蛊虫早已绝迹,太医院连诊治都查不出病症,是何人告诉陛下,您是中蛊?莫不是有人蓄意构陷老臣和太子殿下?!”
他据理力争,今日,定不能认下这失察之罪。
“是我!”伴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入。
来人正是苏漓。
她身着一袭月白绣暗纹的襦裙,乌发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下,衬的那张脸愈发莹白如玉。她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此刻眸光却冷的像淬了冰,直直看向宫长安,“司空大人说的构陷之人,就是我。”
太子看着苏漓,双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宁郡主?!她何时回的京城?怎的他的人,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忽然想起前日手下报信,那元叙心腹阳铭不见之事,他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元叙。
元叙正眸光沉沉的看着他,眼神似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这个老贼!是他,是他派元叙给郡主递了信!
太子怒火中烧,后牙槽咬的咯吱作响,却无回天之力。
宫长安看到苏漓,也是心底巨震,目眦欲裂。
是他大意了!
谁能想到,那陆砚川,竟然有胆子骗自己!好,好的很,他是嫌自己命长了。
宫长安眸中厉色闪过,冷笑着,“郡主又是从何得知蛊虫之说?难道整个太医院,不抵你一人?”
他有心要挑起太医们的愤怒,今日大殿之上的话传出去,苏漓,恐怕会变成所有太医的眼中钉。
“见过陛下。”苏漓没搭理他,跟云启帝见过礼后才转身走近他,眸中带了一丝不屑与讥讽。
“司空大人没必要在这里咬文嚼字,偷换概念。医术跟蛊术,明明就是两个领域。谁告诉你,蛊虫早已绝迹?太医院束手无策,不代表世上无人识得蛊。司空大人既认为蛊虫已经绝迹,那敢不敢让我当扬下蛊,再为你解蛊,如何?”
苏漓话音落下,殿中瞬间死寂。
宫长安盯着她冷冽的眼神,方才嚣张的气焰塌了大半。
笑话,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知?更何况,此刻,他的右掌心里,就是蛊虫存在的证据。
对上太子希冀的眼神,他无奈的低下了头。
“既然不敢,还不滚回去闭门思过?!”
云启帝吐出一口郁气,若不是还要揪出那下蛊之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废太子,杀司空!
几名金甲卫肃着脸走上前,跟在太子和司空身后,走出大殿。
文武百官的目光,紧紧跟随两人的背影,太子和司空一党的人,暗暗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好险啊,幸亏还没公开站队,看这架势,东宫,危险咯。
龙椅上的云启帝,身子突然歪了歪。
元叙眼疾手快,在他身后扶了一把。
这半月,陛下身体亏空的厉害。坚持了这么久,实在耗费心神。
他上前几步,甩甩拂尘。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默契的都没有吭声,看着元叙将陛下搀走了。
众臣鱼贯退出大殿,余光打量着苏漓,这永宁郡主回京了,京城怕是又要再起风浪了。
晨雾还没散尽,京城的街头巷尾已炸开了锅。
挑着担子的货郎忘了吆喝,茶馆里的茶客们拍着桌子议论,连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们都凑在一起,声音里满是兴奋:“听说了么?永宁郡主回京了!刚回来没两天,陛下就醒了,还能上朝呢!”
“可不是嘛!前阵子太子和司空大人多风光,结果郡主一回来,俩人直接关了禁闭!”
有人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我家隔壁小吏说,陛下醒了就说自己是被下了蛊,还是郡主找着的症结——这郡主,怕不是福星转世吧?”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附和。
“郡主本来就是祥瑞啊。大家莫不是忘了那碧霄法会上,郡主的孔雀法相?”
“就是就是。之前陛下病着,京里人心惶惶的,这下好了,又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宫里的事情,老百姓所知甚少。但是,陛下重病,太子监国的消息,却是捂也捂不住。
谁都想现在的太平盛世能延续下去,历代朝代更迭,哪有不死人的?!
一时间,“永宁郡主是福星”的说法,像长了翅膀,顺着街头的风,再次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这一日,城门楼上,一根长长的黑木杆,挑着一颗头颅,底下挤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人头攒动往前挤,争着看那颗惨白的人头。
有人指着头颅压低声音议论,“看到那布告没,这人头,就是那幽冥道的人。”
“陛下现在重金悬赏,追捕幽冥道余孽。只是可惜,咱们连幽冥道那些人长啥样,都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此贼之前都混进宫里了,被郡主识破才抓到的。”
“真的?那可太可怕了。这些人,真是神通广大,连宫都入的。”
“再神通广大,现在不也伏法了?”旁边人附和着,眼神里满是解气。
人群外围,一道玄色身影静静立着。
男子头戴帷帽,纱幔垂落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望着城楼上那颗头颅,手紧紧握成拳,周身散发的冷意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无人看见,纱幔后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似要将那头颅,将这满城的喧嚣,都一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