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城主,那长老已经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了,您还是不见么?”颜姑姑小心翼翼看看城主,只听得一声嗤笑,“见他做什么?他一次次求见本城主,不就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徒儿么?”
颜姑姑弯下腰,用银签拨了拨烛芯,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您真的不放小姐出来么?已经整整三天了。地牢阴冷,小姐病还未愈,再这般下去,恐怕寒气入肺腑,更难好了。”
城主俏脸带霜,“连嬷嬷也觉得我狠心是么?可是,我养她整十载,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转头就出卖了我。她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么?这次若不给她些教训,下一次,保不齐她就会要了我的性命!
让黎烬回去!传下去,凡是替小姐求情的,一律不见!”
殿外的青石阶上,黎烬手持蛇头杖,已经足足站了两个多时辰。暮色渐渐漫上来,晚风将他的粗布衣衫吹起了一角,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肃穆。
“长老,还是请回吧。城主还在气头上,您过两日再来也行啊。”颜姑姑好声好气的劝道。
黎烬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颜姑姑。“好。麻烦你给城主通传一下,莫后悔。”
“哎,长老,大门在那边。”颜姑姑看着黎烬转身朝幻云殿走去,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快,跟上去看看。”几个侍卫立即紧随黎烬而去。
黎烬立于幻云殿前,环顾着恢弘的宫殿,喉间溢出冷笑。
十年了,徒儿已经做了她十年的女儿,更确切的说,当了她十年的走狗,够了。
他将手中蛇头杖在地面上用力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幻云殿,是他和徒儿倾注了无数心血建成,它可不仅仅是一座迷魂阵这么简单,更是整个城主府的风水眼。
他走近一株垂柳旁,猛地举起蛇头杖,用力的劈了下去。垂柳拦腰折断,几乎同时,西方庚金位的铜鹤轰然倒地,位于北方壬水位的溪流倒灌,中央土位的镇石竟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他大踏步向前,木杖挥扫处,回廊影壁纷纷崩碎,顿时,满天的飞沙走石。
“住手!快住手!”侍卫匆匆赶到,看到这一片狼藉,惊得目瞪口呆。
“快,快去通知城主!”
“此殿本就是我和徒儿所建,去,告诉城主,若再不见我,世上将再无幻云殿!”
他手下动作不停,一杖又砸碎了一块影壁。
城主美艳的脸上全是愤怒,“你说什么?!黎烬竟然敢砸我的幻云殿?!去,让他来见我!”
看着黎烬毫无畏惧的样子,城主笑的阴沉沉,“长老这是准备和我撕破脸了不成?”
“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李鹤汀犯下如此大错,你想跟没事儿人一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放了她?”城主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
“我愿拿一人和她交换。”
城主轻嗤一声,“汀儿是我的女儿,没人比她更重要。”
“纪夜澜的人头。”城主蓦的顿住,又惊又疑的看向黎烬:“你说什么?”
“只要你放了汀儿,我会将纪夜澜的人头送上。”黎烬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李月媚,你是太妃,光这个身份,你就无法正大光明的诛杀朝中重臣。你想除掉纪夜澜,绝非易事。如今十年已过,朝廷又夺回了观星台,徒儿对你,已经没有多大用处。杀了纪夜澜,我会带徒儿和黎族子民远走高飞,永不再踏足临朔城。
这是最后一件,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情。你和我的交易,到此为止。”
城主的脸阴晴不定,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
“汀儿命格贵重,所以,你才将她要到了自己身边。自从她来到你身边之后,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无比顺利。可是,最近,你还有这种感觉么?”黎烬冷哼一声,“她的命格,在重新见到纪夜澜的那刻起,就改写了。
她对你没什么用了,可是,她是我黎族的圣女,是黎族的希望,我要带她回去,给她解蛊。”
城主睁大了杏眼,迷惑不解。“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黎烬挺直脖子,脸上蒙了一层阴翳。“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徒儿现在走火入魔般的举动,全都是身不由己。怎样,这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城主美眸转了转,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便是。但是,长老你要将刚才破坏掉的幻云殿,恢复如初。”
黎烬冷冷一笑,“那是自然。现在,让我先见见徒儿。”
一间小酒馆,城主府管家司马长空和陆砚川,正对面而坐,桌上,一壶酒,两个青瓷酒杯,三碟小菜,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砚川打量着面前的人,堂堂城主府的大管家,城主府所有对外事务,都要过他的手。一身墨色暗纹锦袍穿在身,年近五旬身姿依旧挺拔,面容清癯,鼻梁高挺。那双眼睛看人时,带着沉稳和锐利,哪里像一个管家,更像是朝中大员。
“陆大人,不知您今日见草民,所为何事?”
陆砚川眉眼温和,“司马兄,”
“千万别唤我司马兄,我只是一介布衣,陆大人,万万使不得。”司马长空连连摆手道。
“司马兄,您可还记得我兄长?”
司马长空有些疑惑,打量着陆砚川。“大人的兄长?”
“不错,我的兄长,陆,隐,峰。”
司马长空想拿酒杯的手顿住,“陆隐峰,你是陆隐峰的弟弟?”
他定定的看着陆砚川,视线划过他的额头,他的鼻梁,还有他的嘴唇。
“你真的是陆隐峰的弟弟?”
“如假包换。”陆砚川的鼻子泛起酸意,“我长相似母,兄长像父亲。”
司马长空眸中划过了然,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过,还是有像的地方。你兄长,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司马兄,当真认的我兄长?”
司马长空往后靠了靠,仰天叹息一声。
“不仅认得,我和他,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