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哦?”城主凤眼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朔方都尉方明建,“你亲眼见到纪夜澜二人进了火作监?”
方明建昂着头,眼里全是立功等赏的热切。“不错,是属下亲眼所见。城主,要不要,”他用手比划了一个狠狠切下的动作,眼里带着讨好的疑问。
城主沉吟片刻,摇摇头。“看在汀儿的面子上,先留他一条命。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怎么选了。你下去吧,等这次事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明建面露喜色,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城主!”
宋景叙一身侍女服饰,骑着一匹骏马,快速的向边境飞驰。今日,纪大人会带着一名和他身形相仿的士兵,去火作监装模作样的走一遭。而石磨村的证据,就放在他的怀里。甩掉身后几个眼线,顺利在边境处换骑一匹快马,远远的,沈元帅的驻地,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镇国侯府
“郡主,李小姐递了帖子。”绿珠将一封拜帖交到苏漓手上,苏漓拿起一看,眸子划过一道幽光。
很好,解惑的亲自送上门了。
李鹤汀站在侯府门前,紧咬下唇,神色犹疑。她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乌木鸟笼,再抬头时,一张俏脸带了几分苍白,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终于,她抬起素手,叩响了镇国侯府的大门。
绿珠亲自开的门。门里,她等了好一会儿了。郡主一早就吩咐她等在门口,就怕不知情的人,打断李鹤汀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兰芷院
苏漓坐在窗边梨花木桌前,素手正提着银壶往青瓷盏里注沸水,一股清醇茶香便漫了开来。
她抬起眉眼,看向正缓缓走进来的李鹤汀。
她一袭藕荷色的软缎襦裙,鬓边点翠步摇微微晃动, 脸色带点苍白与犹豫,比起那日大殿之上的明媚,此时的她,才更像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李小姐,请坐。”
李鹤汀轻轻坐下,蹙起眉毛,看向苏漓。
她静静坐在窗边,鬓边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日光从窗纱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投出一小片浅影,倒显的人比玉娇。
“这么捂着它,不怕捂坏了?”苏漓突兀的一句,李鹤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心的将怀里小巧的乌木鸟笼拿出来,放在桌上。
“李小姐,不,我是否应该称呼你圣女?”苏漓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鹤汀。
李鹤汀深吸一口气,眉间的犹疑之色尽褪,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错,我是九黎族圣女。”她没有选择狡辩,坦然承认。“我只是没想到,郡主如此聪慧,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了我的身份。”
苏漓轻嗤一声,摇摇头。“圣女过奖了。我一没人手,二没时间,谈何查你身份。我只是猜出来的。”
李鹤汀心头一堵,脸色有点僵硬。
“我今日没有别的事,只求郡主放过小金。”
“放过它,可以。说出你是怎么将寂灭下到孟氏身上的。”
李鹤汀睁大双眸,心头猛跳。她一直以为,苏漓只不过是发现了自己和金乌的真正身份,加害小金只是为了逼迫自己承认而已。她万万没想到,如此隐秘且失传的秘药,苏漓竟然也查到了!并且还知道了,孟书悦是死于寂灭!
她眸子盛满了难以置信,朱唇微张,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竟已查到了?”
苏漓幽深的双眼,紧紧盯着李鹤汀,“圣女为何如此惊慌?是因为,那幕后真凶,就是你么?”
李鹤汀似被热水烫了一般,娇躯猛地一颤。
“这只鸟儿,本无辜。”苏漓指尖轻抚过笼壁,声音轻的像落雪。
“我知道李小姐,恐怕难以启齿。不如,让我替你说,若说的不对的地方,你随时指正,如何?”
她的目光落在躺在笼里,人事不知的金色鸟儿,“它通灵性,偏生被人喂了药引,成了递毒的幌子。”
苏漓抬眼看着对面之人,目光清透如洗。“鸟儿不懂人心诡诈,可驱鸟的人,心里明镜似的。”
李鹤汀猛地攥紧了袖角,指节泛白,一张俏脸比刚进来时,还要惨白三分。她下意识的避开苏漓投来的目光,额角渗出微微的细汗。
没人知道此时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如何知道的?
她是九黎族圣女一事,已经不算秘密。城主府位高权重之人,几乎都知道。但是,她能听懂小金之言,可以驱使小金一事,是除了长老以外,无人知道的秘密!
苏漓,她是如何得知的?看样子,自己还是小觑了她!云虚宫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先不说杀人动机,只谈杀人手法。”苏漓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在李鹤汀的心尖上,让她如坐针毡。
“章大人得了你的授意,故意提前几日,一再提醒段氏,要和孟氏走动交好。那日,他将金乌带回府,在段氏面前炫耀,用意就是提醒段氏。段氏果然中计,主动说要将此鸟献给孟氏。因为你们知道,孟氏生平有两大爱好,一个是花,另一个,就是鸟儿。
孟氏得到这只鸟儿,果然爱不释手。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只鸟儿,就是夺她性命的索命符。”
苏漓的声音冷下来,房中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几度。
“一开始,我怎么也想不通,这寂灭到底是如何下给孟氏的。直到那日,孟氏丫鬟跑来告诉我,孟氏曾被鸟儿啄伤虎口,我才恍然大悟。这只鸟儿,本身无毒,只不过是被喂了药引。而夺人性命的,是它的唾液!它的唾液和那药引融合以后,就是那置人死地于无形的寂灭!”
李鹤汀正拿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泼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那日,金乌得你授意,啄破孟氏虎口,就是那米粒大小的伤口,就生生夺走了一个心地纯善的夫人性命!”苏漓乌黑的眸子泛起水光,她凝视着面前那张人畜无害的俏脸,“那个男人,在你心中就如此重要?重要到你不惜背弃作为一个圣女的本心与原则?!”
李鹤汀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雷劈中般定在椅上。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惊惶与难堪如潮水般翻涌,泄露了她被戳中心事的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