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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作者:巽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初雪过后便惊春雷,连绵大雨倒让初春多了些峭寒。


    刺杀惊破朱雀大街,太后凤颜震怒,当即敕令戍卫司彻查此案。


    原是徐氏筹谋在先,欲借珍宝楼鉴宝之名诱林韫入瓮,暗遣死士乔装流寇劫掠,既可神鬼不觉掳人于密室,又不至惊动朝野。


    怎奈棋差一着,林韫竟早着先鞭,于朱雀大街暗伏黑衣刺客,当街血溅,令事态骤变。


    徐氏苦心孤诣的暗度陈仓之策,反被林韫这招玉石俱焚化作滔天骇浪,更徒留破绽予人。


    “臣教子无方,竟不知不孝子暗藏祸心,惹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望太后看在老臣这些年为国鞠躬尽瘁的份儿,留吾儿一条生路。”


    崔闫沙哑的嘶吼穿透雨帘,这位三朝老臣此刻褪去锦袍玉带,单薄的素衣紧贴着佝偻脊背,浑浊老眼死死盯着敞开的朱漆殿门,身后跪着负荆请罪的崔铉和俯首不起的崔津。


    “若太后能放崔家一条生路,老臣愿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面庞蜿蜒而下,在下颌凝成断珠。


    殿内鎏金狻猊吞吐着龙涎香雾,韦太后斜倚在湘妃榻上,指尖捻起颗剥好的冰镇葡萄,西域贡品薄如蝉翼的果肉在她唇齿间化作琼浆。


    “奴瞧着这林氏女当真有些本事,轻而易举就让崔闫那老狐狸告老还乡。”李玉躬身捧来鎏金唾壶,眼尾笑纹堆成褶子。


    “此女心机颇深,自她请缨入禁宫那日起,五载春秋每逢朔望便呈佛经,就连哀家派去监视的青宜这些年也愣是挑不出一点错处。”韦稚阖目撑起头,李玉见状忙上去给她按起太阳穴,“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实在过于恐怖,若是用不好,只怕倒反天罡。”


    “太后圣明,那林氏纵有通天手段,终究是浮萍之身,难道还能掀了这天不成。”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崔闫呛水的咳嗽声,她透过被雨打湿的茜纱望去,老臣佝偻的脊背在雨中宛如将折的古木。


    “崔老乃三朝肱骨,这般淋雨倒显得哀家不留情面。着太医署送祛寒汤,再赐金丝楠木拐杖。”她忽地抚过腕间佛珠,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至于崔铉之妻徐氏……虽非主谋,但总要给晋敏郡主一个交代不是?”


    “奴婢这就去办。”李玉倒退着挪出朱漆门槛,韦稚再捻起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骤雨打芭蕉,冷风凛松针。


    林韫斜倚青缎引枕,素白中衣被冷汗浸得半透,几缕鸦青鬓发湿黏在苍白面颊上。忽有冷风卷着雨丝潲进来,她掩唇呛咳,指缝间溢出星点猩红。


    青宜这时端着鎏金铜盆掀帘而入,见雕花支摘窗大敞着,慌忙撂下铜盆,踮脚将窗户关起。


    五脏六腑刀剜似的疼,林韫蜷指揪紧衾被,瞧着青宜用浸热水拧干的帕子拭她颈间冷汗。


    “郡主何必对自己这么狠,只要拖到禁卫军到就好了,伤得这么重怕是一月有余下不了床了。”


    “如果我毫发无损,很容易就被崔氏不痛不痒地揭过去,只有我遍体鳞伤,太后才能借此发挥。”林韫仰颈闭目,喉间滚动着汤药苦味。窗外雨打青梅簌簌,她忽睁眼望向那株碧色,“再说我身上伤也不少了,多几处也无所谓。”


    “崔闫就算不致仕司空那种虚位又没有什么实权,郡主拼了半条命才换得这点好处,实在觉得不值。”


    青宜绞帕子的手顿了顿,铜盆里荡开圈圈涟漪。


    “清河崔氏毕竟扎根于王朝命脉几经浮沉,不是这点小风波就能够轻易绊倒的,而且我要得从来也不是绊倒某个人。”林韫已撑着酸疼臂肘坐直,露出腕间狰狞鞭痕。


    “我只想让太后看到我的价值,如果一颗棋子连最起码的价值都没有,那连摆上棋盘的机会都没有。”


    “郡主还是同从前在侯府一样执拗。”青宜将鎏金暖炉塞进衾被。


    “太后最近宣你去问我近况了吗?”暖意好似让林韫于疼痛中多了几分清明。


    “自从你那日去紫宸殿后至今还不曾。”青宜倒茶的手微颤犹喉头哽了哽,终是吐出后半句,“若是她问起,我还要照实说吗?”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太后耳目遍布宫里,她也可不缺监视我的人,无非是在我身边插个眼线图个安心。”林韫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盏中暖茶入喉。


    青宜咬唇应了声接过空杯盏。


    忽见林韫纤指遥遥点向临窗书案,那上头累着几册书,最顶上那本靛蓝封皮的《三国志》还夹着鎏金书刀。


    “取那卷带批注的来。”林韫倚回填漆螺钿枕时,乌发间缠着的杏色发带拂过颈侧箭疤。


    青宜捧着书近前,嗅到郡主袖口残留的血腥气混着苏合香,“郡主还是多休息吧,莫扯裂了好不容易有点愈合的伤口。”


    “无妨。”


    雨声渐密,打在青瓦上叮咚作响,青宜见室内昏暗默默添了盏缠枝莲纹银烛台,将鎏金熏笼往床边挪了半尺。


    “郡主,崔家公子崔津求见。”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林韫眼睫微动,放下书卷后让青宜拿来了毛裘,披到身上。


    当竹青色帘幕被侍女挑起时,挟着雨气的风卷进内室。崔津玄色锦袍下摆浸透深赭,玉冠垂下的缨穗还在滴水,他拱手作揖,不卑不亢。


    “臣崔津拜见晋敏郡主。”


    琉璃帘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林韫裹着银狐毛裘半支起身,透过晃动的玉珠看见他笔直挺拔的身姿。


    “崔公子前来,本郡主有伤在身,无法下榻亲迎还请海涵。”林韫轻咳几声,对着那寥影屈首以示敬意,“青宜,给公子看茶。”


    “郡主客气了,臣是来替母亲向郡主赔罪的,母亲一向自视甚高,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护子心切,还望郡主莫要怀恨在心。”


    崔津坐到搬来的凳上,接过青宜递来的茶。一缕湿发黏在他苍白的颊边,水珠顺着下颌滑进交领,在白绸内衬上晕开墨痕。


    “令堂舐犊情深,本郡主岂会怨怼。崔夫人有此思量,也因本郡主满身非议。”


    “郡主宽宏,臣感佩五内。”话音陡然一转,“只是郡主武艺高强,对那些个刺客一击毙命,怎么还将自己伤得这么深?”


    香炉白烟凝在半空,青宜绞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林韫低笑牵动背伤,指尖勾开银狐毛裘系带,露出单薄里衣,“崔公子既存疑,不若亲验伤处?”


    “郡主做局,自然不留痕迹。”瞟见春光的崔津急忙移开眼,端起茶水淡淡抿了口,“再者臣不过一说,于郡主并非讥讽之意,此事也确实是臣母亲有错在先。”


    林韫透过珠帘凝睇着对方面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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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抹似有似无的笑痕,却见崔津垂眸饮尽残茶,鎏金茶匙在盏中轻轻一拨发出叮然脆响。


    “臣今日多有叨扰,郡主还是早些休息,臣告辞。”起身时腰间环佩轻响,青宜尚未及开口,那人已行至廊下,风卷起他鸦青色湿袍下摆。


    “郡主,他该不会……”朱唇轻启又抿,终是忍不住低声。


    “满朝大臣不是傻子,五年前我一介幼女能够将林府男丁杀尽,他们也不会蠢到相信我这满身的伤是刺客所致。”


    林韫抚过臂上缠着纱布的伤口,倏然收紧五指,深深掐进血肉里,“可知不知晓又能如何,此番计谋妙处在于徐氏已入局且我重伤,就算崔氏有心脱身也无力回天。”


    林韫心里不禁暗自思揣,这崔津已行冠礼而未入仕,本以为是无甚城府,不堪大任,现在看来是崔家有意藏拙。


    “先生诚不欺我,人不可貌相啊。”林韫长叹一口,余音散入骤急的雨声中。


    帘外秋雨滂沱,崔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崔闫鹤氅内素袍尽湿,苍老身躯几乎悬在崔铉与崔津臂弯间,蹒跚过处青石砖上拖出水痕。


    “快取参汤!”侍奉崔闫坐下后,崔津墨色锦袍下摆溅满泥点,青玉簪束着的发丝凌乱贴在颈侧。


    话音未落,廊下忽传来环佩乱响。


    徐氏素衣散髻踉跄扑来,发间银簪歪插着,露出鬓角几缕霜白,她膝行至太师椅前,额间早磕出血痕。


    “妾身罪该万死,愧对崔氏列祖列宗,这就触柱自戕,以免侮了崔氏清誉。”


    徐氏浑身剧颤,说着猛地撞向金丝楠木柱。


    崔津箭步上前擒住她肩头,“母亲慎行!”


    紫檀拐杖“咚”地杵在青石板上,老人鬓角银丝随剧烈咳嗽颤动,浑浊眼眸却迸出刀锋似的厉色,“崔氏好歹是五姓七望之一,太后就算要抄家,也要掂量掂量她韦氏够不够格!”


    徐氏闻言自知此事已经被太后轻轻放下,自是长舒一口气,擦拭完眼角泪花讪讪上前,“妾身就说,左不过就是无权无势的孤女,太后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和朝中重臣心生嫌隙。”


    崔闫枯掌重重拍在紫檀案几上,“你还好意思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临到头还被削了官咳咳……”


    崔闫越想越气,颤巍巍举起拐杖,指着跪在面前的崔铉,“竖子当日若拦着这蠢妇,老夫何至于要到宫里丢这老脸。”


    拐杖突然脱手,正砸到崔铉肩头,崔铉跪得笔直也不敢吱声。


    雨打窗棂声中,崔闫忽向崔津处抬手,“润知近前。”


    崔津应声撩袍而跪,额前碎发犹带水汽,眉眼却沉静似水,“孙儿在。”


    “你且观那林氏女如何?”老人枯指掐住太师椅螭首。


    崔津抬眸,烛火映得他眼底流光,“此女不容小觑,能向太后毛遂自荐,剑走偏锋,赢得此局,我崔氏输得不怨。”


    满室骤静,唯闻更漏声声。


    “你就这么笃定是她做的局,抑或是太后提前布局,而她只是颗活棋。”崔闫端起侍婢放在桌案上的参汤暖了暖身子。


    “孙儿虽远远见了她一眼,但敢肯定她绝非是将身家性命寄托于他人之人。”


    突然屋外惊雷大响,湮没了崔津最后一句话“此女断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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