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神启城,雏形初现。
部落新建的学堂屋顶上,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姑娘晃着腿,嘴里叼着一根草茎。
她扎着两个松松的辫子,海藻般的长发已经及腰,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灵动。
【纪珩这家伙,还真有点当老师的天赋。】
纪念看着下方院子里,纪珩正拿着一根木炭,在磨平的石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文字,教导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识字和最基础的修炼法门。
“这个字,念‘火’,就是火火的火。”
角落里,一个约莫八岁的红发男孩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酷酷地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用一簇小小的火焰,雕刻着手里的木头。
木头在他手中,渐渐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狼。
“嗷呜!兔子!别跑!”
院子外,一阵鸡飞狗跳。
六岁的饭饭,正迈着小短腿,追着一只比他跑得还快的肥硕野兔,满山遍野地撒欢。
“从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吃了有毒的苹果……”
另一边,九岁的狐狐被一群部落的女人们围在中间,绘声绘色地讲着她从“麻麻”那里听来的新故事。
她已经出落得像个真正的童话公主,银发紫瞳,精致得不像真人。
一个妇人忍不住问:“狐狐大人,后来呢?公主死了吗?”
“没有哦,”
狐狐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后来来了一位王子,亲了她一下,她就醒啦!”
周围响起一片惊奇的抽气声。
【这童话故事到了这儿,怎么感觉有点像什么部落复苏仪式。】纪念吐掉嘴里的草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四年。
曾经的苍狼部落,已经彻底脱胎换骨,扩张成一座用黑曜石和巨木筑起的坚固城邦,城门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神启城。
纪珩身披厚重的兽皮大氅,站在高耸的城墙上。
十年风霜,让他褪去了青涩,身形挺拔,眼神坚毅,已然是一方真正的雄主。
“念念。”他开口,声音沉稳。
一个少女走到他身边,长发及腰,素颜清丽。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气质却沉静得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
纪念靠在墙垛上,看着远方。
“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什么都没干。这是你们自己一砖一石建起来的,纪城主。”
【好家伙,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垂帘听政的太后。】
纪珩笑了笑,没有反驳。
没有她,没有那几个被尊为“神使”的孩子,就没有神启城的今天。
光阴荏苒,恰好十年。
西山之巅,云雾缭绕。
纪念盘腿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15岁的模样,眼角那颗泪痣,为这样貌添了几分妖冶。
她身旁,陆京怀和银辞的外貌与十年前别无二致,仿佛岁月在他们身上停滞了。
不远处,火火已经长成一个桀骜的红长发少年,十五岁的他,正靠着一棵古树,闭目养神。
饭饭长成了十三四岁的修长少年,眉清目秀,但此刻正抱着一大块烤肉啃得满嘴是油。
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六岁的狐狐。她美得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魅惑,却又因为那双清澈的紫瞳而显得圣洁。
这十年,他们的修为,都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顶峰。
十年间,他们一边在幕后指导纪珩发展城邦,一边利用狐狐的血脉感应,南下沼泽,北上冰原,陆陆续续找到了大部分“幻月宝镜”的碎片。
神启城,也因此成为了这片蛮荒大陆上,无人敢惹的绝对圣地。
纪念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修为的增长和宝镜碎片的不断汇集,她心口处那个最初的“种子”印记,越来越活跃,像一颗即将苏醒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与这个世界的某种脉搏遥相呼应。
“十年了。”
银辞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打破了山巅的宁静。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远方大陆的最西端,那片终年被雷云笼罩的禁地。
“碎片就差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了。”
他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像狐狸般的笑容,“该干正事了。老陆,准备好去屠龙了吗?”
“龙?”
饭饭的耳朵动了动,啃着兽腿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发亮。
“龙肉!纪珩叔叔说过,龙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生物!那它的肉,肯定是最好吃的!”
火火睁开眼,“饭饭,我也是龙你敢吃吗?”
饭饭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回答:“火火哥哥你又不好吃。”
纪念没有说话,她看向陆京怀,等着他的答案。
陆京怀擦拭战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深邃的丹凤眼没有望向西边的龙冢,反而落在了纪念心口的位置。
“不是屠龙。”
“那头老龙,守的可能不只是碎片。”
陆京怀的目光转向纪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感觉到一股同源的力量。念念,那股力量,和你身上的很像。”
饭饭停下了咀嚼,火火猛地站直了身体,狐狐更是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
“同源的力量?”
银辞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追问道:“你是说,那头老龙和念念有关?”
“不。”
陆京怀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是和我们所有人有关。”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结论。
“念念心口的印记,是‘锚’。”
“一个时空道标。”
“锚?”银辞皱眉,“什么意思?”
“幻月宝镜的作用,是打开‘门’。但门可以通往任何地方,可能是其他未知的世界,也可能是时空的乱流。想要让门精准地通往我们的‘家’,就需要一个精确的坐标。”
他看向纪念,“那个坐标,就是念念的印记。它是我们来时的路标,也是我们回去的唯一导航。”
【好家伙,搞了半天,原来我才是个人形GPS。】
纪念低头,伸手隔着衣服碰了碰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万龙之冢的力量……是充电宝?】
她刚在心里吐槽完,银辞已经顺着思路举一反三,眼睛越来越亮。
“我明白了!”他一拍手。
“所以,我们的完整计划是:集齐所有宝镜碎片,由狐狐的王族血脉催动其重组,在万龙之冢,借助那头老龙守护的庞大力量作为能源,强行打开时空之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纪念身上。
“以念念为道标,定位我们的世界,进行传送!”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逻辑闭环,几乎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回家之路。
但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狐狐小脸发白,第一个开口:“可是……可是玄姬长老说过,那头老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靠近者……死。我们怎么借助它的力量?”
“抢过来。”火火身上腾起一层淡淡的火焰。
“吃掉它!”饭饭舔了舔嘴唇,“吃了它,力量不就都是我们的了吗?”
【你们两个,一个是暴力狂,一个是吃货,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纪念扶额。
“问题不止于此。”
银辞的神情再次变得严肃,“最大的问题,在最后一步。老陆,我没理解错的话,激发道标,需要将所有人的力量,全部灌注到念念体内,对吧?”
陆京怀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行!”
“麻麻!”
火火和狐狐几乎同时出声反对。
将几个顶尖强者的力量全部汇集于一人体内,去冲击时空壁垒,那个人会承受怎样的负荷?这根本不是考验,而是赌命。一旦纪念的身体承受不住,结果就是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银辞也摇了摇头,看向纪念,“这个方案风险太大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他们早已不是单纯的队友,而是家人。没有人愿意拿纪念的命去赌一个回家的可能。
山巅的风吹起纪念的长发,她看着为自己担忧的每一个人。
“我没问题。”
众人齐齐看向她。
纪念站起身,走到悬崖边,眺望着远方家的方向。
十年了,她有时候甚至会恍惚,记不清原本世界的模样。
“什么时候出发?”
她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有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