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一片黏腻,眼前这个男人喜怒无常,她在等,等他嘴里的一句审判。
从今以后,她哪怕一个人孑然一身也好,也不愿意再去连累任何人。
只是,一个人的滋味,大抵是比死了还要难受的。
半晌,沈言肆带着凉意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晚点我让流艳拟了份合同,你签一下。”
平平淡淡,听不出语气,但姜稚鱼的心口却猛地咯噔的一下。
“什,什么合同?”
那人狭长又妖冶的眉眼抬了抬,言语间有几分漫不经心,“放心,不过是个让你一生为帝世服务的合同罢了。”
姜稚鱼浑身一僵,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心脏战栗着几乎快窒息。
一生为帝世服务。
那不是卖身契是什么?
沈言肆居然想把她一辈子都绑在帝世?!
“到了现在,您还想让我用这一生来偿还陆小姐的两条腿吗?”
可笑的是有人倾尽一生都比不上那人的两条腿。
“姜稚鱼,这是你应该赎的罪。”
赎罪。
所有人都让她赎罪。
可犯罪的人到底是谁呢?
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怎么都止不住。
苏雁掩去眼底的悲戚,按住姜稚鱼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两下,然后看向沈言肆,“为了那个陆思意,你还真是够心狠的,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小鱼现在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大好的年纪,你就想把她的一生都束缚在帝世?”
语罢,她横在两人中间,直截了当,“我不同意。”
姜稚鱼从苏雁口中听出了一线生机,苏雁虽然是沈言肆的后妈,但这母子俩人相处的很是不错,沈言肆对苏雁也很孝顺,但也不代表能让苏雁做决定。
她的命运,到底还是掐在沈言肆的手中。
垂在身侧的手被苏雁推了两下,她用眼神示意姜稚鱼,这个时候服下软,说点好话就过去了,但姜稚鱼偏偏没能理解过来,紧张踌躇之下,弯下膝盖直直的跪了下去。
噗通一声。
姜稚鱼疼的整个人都快蜷缩起来,大腿上的伤口钻心的疼,低着头皱眉龇牙咧嘴之后,才缓缓开口,“求沈少给我一个机会,合同的事,可不可以……”
她仰着头,去看着那人的脸,看见他脸上隐隐的愠怒之后,立马咬着唇低下头。
“你是在拿你这双腿,逼我给你机会吗?”
“我不——”
姜稚鱼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的就想解释,却没想他突然站起来,弯下腰,修长匀称的手伸到她的腰间,手臂使力,把她的身子带起来。
整个世界都被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包裹着,姜稚鱼忍不住心慌,两只手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口,连连退后两步。
一边的苏雁看着两人的神情从紧张转变为了一种……不明深意的笑容,赶紧扯着沈言肆的一只手臂,“行了,让小鱼先休息,儿砸,你不是说下午带我去公司看看吧,赶紧走吧。”
说完,苏雁连拖带拽的把沈言肆推到病房门口,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姜稚鱼眨眨眼。
姜稚鱼虽然不懂苏雁那个眼神的意思,但心里不免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算是躲过去了吧?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看来找他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
苏雁和沈言肆两人走进电梯,按下电梯楼层。
“你不该对小鱼儿这么狠心,卖身契这种法子你都能想出来,儿子,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会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想让姜稚鱼赎罪的话,有的是千万种法子,何必选一种最麻烦,不痛不痒的方法?
“温水煮青蛙,怎么不像我的作风?”
沈言肆目不斜视,淡淡道。
“你就这么恨小鱼儿?因为陆思意?”苏雁侧着头,看着沈言肆,“小鱼儿在牢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该受的罪她已经受了,你真想替陆思意出头,目的已经达到了,要不就算了吧,让这小丫头也过几天安生日子。”
“……”
叮——
电梯门打开,沈言肆率先走了出去。
苏雁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总是这样,知道是提及关于陆思意的事情,就选择逃避,他护着陆思意,却好像对陆思意没有半分爱意。
上了车之后,沈言肆看着苏雁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眼眸望着前方,淡淡开口,“今晚您找个机会,到医院来把姜稚鱼接走。”
“什么?”苏雁不解。
沈言肆顿了顿,补充,“家里空房间很多,您不是想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等她把那两条腿养好再让她走。”
苏雁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朝他瞥了一眼。
“你确定?”
“您再多问一句,说不定我就反悔了。”
“……”
苏雁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沈言肆。
哎,什么叫当局者迷啊。
——
次日,姜稚鱼在绣阁香闺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切,好一会才想起来,昨晚苏雁特地让人把她从医院接到了沈家庄园。
看着房间里金碧辉煌的装饰,身下柔软轻绵的大床,床边铺着一层厚厚柔软的地毯。
这个房间的布局,跟五年前她在姜家的卧室看起来差不多。
从**下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有些纠结的看着偌大衣柜里塞着的衣裙,琳琅满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落拿起一件看着比较朴素一点的裙子穿上。
叩叩叩。
“小姐,夫人吩咐过,您到时间去医院换药了。”
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
“哦哦,我马上到。”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姜稚鱼已经拿着挂号单出现在门诊室。
可她没能进去,因为她看见姜德海面色铁青的站在不远处。
医院后花园的亭子里,姜德海背对着姜稚鱼站着。
“我听说,你搬去沈家住了?”……
到底不是来关心她的伤的,姜稚鱼的心沉了几分。
“是。”
姜德海转身,眼底怒意横现,“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先是赖在帝世刻意接近言肆,又三番两次刁难陷害思意,现在又住进了沈家?
我姜德海怎么生了个你这么个心思颇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