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纾蹬了一下腿，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
对面床铺的宋嘉嘉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做噩梦了？”
等了小片刻，她才听到邵元纾的回答，弱弱的，带着点中气不足：“嗯。”
宋嘉嘉问：“这次是什么内容？”
邵元纾叹了一声，道：“记不清细节了，就记得一种心慌气短、大祸临头的感觉……”她道，“打个比方：你照顾了一年的样本，终于能采收了，但它们忽然都死了，而你连实验数据都没记……”
宋嘉嘉打断道：“别说了！大四狗的命也是命！已经开始代入了……”
邵元纾长舒口气。
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被子里，靠在床头发着呆，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宋嘉嘉见不得这个，喊她道：“别发呆了，起来活动活动？喝点水，出去晒晒太阳？”
邵元纾乖乖点头，慢腾腾地爬下床去洗漱。
洗手间有一扇窗，正对着京大A区试验田的一角。邵元纾站在窗口往下望，看见了一片热闹的紫色花海，将通往试验田的小径点缀得十分梦幻。
是盛开的二月兰。
也才三月初吧？二月兰都已经开成这样了吗？
虽然气候异常已经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但今年的是不是有点异常得太厉害了？
邵元纾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她洗漱完，转身打开洗手间的大门，迎面让宋嘉嘉堵了个正着。
宋嘉嘉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手里拿着手机，神色有些沉凝。
邵元纾看了她两眼，默默侧身让开了路。
宋嘉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神色有些严肃：“好像出事了！你看看这个。”
手机的页面显示的是一个视频。
邵元纾伸手点开。
视频有些抖，很显然是随手拍的。镜头正对着一株丹参的嫩芽，上面布满了黄褐色的蚜虫，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有些恶心。
是药学院哪位同学随手拍的样本虫害记录吧？
邵元纾刚这么想，镜头下的画面又变了。
先是嫩芽上团簇的蚜虫一只只都十分精神起来，相互间甚至撕咬、打架，而后又莫名其妙地一只只往下掉。
紧接着，丹参的嫩芽舒展开来，仿佛吃了补药似的，变得精神抖擞，翠绿异常。
可惜好景不长。嫩芽的绿色深到极致，转为浓绿。一点不详的黑光从绿色中透出，自嫩芽的顶端往下扩展……
不过片刻功夫，整株丹参全部化为黑色，枯萎成一滩黑灰，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似的。
拍视频的人似乎被吓到了，画面因此更加抖动起来，歪歪斜斜地框入试验田的一角。透过镜头能看见，类似的植株绿到发黑并枯萎成灰的场景，正在不断上演。
再然后，火光乍现。不等人看清，整个画面突然一黑。
邵元纾愣了一下，伸手点重播。谁知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视频已经被下架了。
邵元纾抬起头来看宋嘉嘉，却发现宋嘉嘉也正在看着她。宋嘉嘉的神情还有些奇怪，像是兴奋又像是好奇。
邵元纾不解：“怎么了？”
宋嘉嘉凑近邵元纾，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地打量她一遍，眼神充满探究。
邵元纾忍不住后退一步，“嘉嘉？”
宋嘉嘉十分纠结。
小半晌后，她深吸口气，破釜沉舟一般问道：“事已至此，我就直接问了——元元，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邵元纾一脸茫然：“啊？”
宋嘉嘉盯住她，道：“还记得你刚才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噩梦的吗？——照顾了一整年的样本，一夕之间全死了，实验数据还没记……”
她猛拍了一下大腿，“全对上了啊！”
邵元纾神色一僵。
宋嘉嘉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是不是能预知未来啊？还是那种言灵向的，言出法随？”
她双掌合十，朝着邵元纾拜了拜，一脸郑重，“姐们，我有一个多年的夙愿，就想体验一下一朝暴富的感觉！来点效果！球球了！”
邵元纾呆愣了半晌，才慢吞吞道：“嘉嘉，这个世界是科学的！退一步讲，我要真这么厉害，就不用天天喝药了。”
宋嘉嘉道：“但也有那种病秧子人设啊！现在还挺时髦的。”
邵元纾不说话了，只定定地看着宋嘉嘉。
宋嘉嘉讪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瞎说的，瞎说的哈！看小说看魔怔了，别介意啊！
“就是这事儿吧，实在太奇怪了！
“这个视频恐怕是真的。我们院里的大群已经通知了，说试验田暂时封锁了，不让进。用的理由是‘日常维护’！
“神xx‘日常维护’！很明显是字儿越少事儿越大！
“想想也是啊！如果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怎么会突然之间所有的样本全部枯萎？还是直接枯萎成灰？这根本不合常理。”
邵元纾想了想，“你们院的试验田底下有什么别的设备吗？比如说什么水培设备，灌了高浓度营养液之类的？”
她刚说完，自己又否了，“不是营养液。营养液没那么快起效，倒不如说是……”
邵元纾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抬起手来，用力按住额头，力道之大，连指节都跟着发颤发白。她指尖按住的地方，两道青筋正不断跳动着，仿佛要从她皮肉底下钻出来一般。
只片刻功夫，邵元纾的脸就一片通红，额头甚至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宋嘉嘉大惊失色，“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你快坐下来歇一歇！”
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忘了邵元纾所谓的“特异功能”了。
邵元纾缓了片刻，终于缓过神来，本就中气不足的声音，这下子更弱了几分。
她问宋嘉嘉：“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宋嘉嘉道：“没有啊？什么声音？”
“像是……像是高频的电脉冲啸叫，比麦克风的啸叫声还要高……”
邵元纾的话音刚落，四周忽然传来清晰的“吱——”的一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滋滋滋——”声。再然后，哒地一声响，屋里的灯忽然全熄了。
断电了。
邵元纾怔住了。
她跟宋嘉嘉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说话。
一片寂静中，宋嘉嘉手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有电话进来了。
宋嘉嘉点了接听，应答两声，将手机递给邵元纾。
邵元纾没接，只是看着她。
宋嘉嘉道：“是你们班主任用我们班主任的手机打的，找你的。”
邵元纾接过电话。
班主任道：“元纾，你现在在哪儿呢？有空吗？来一趟A区试验田，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是有些事想问一下你……”
——
贺警官打量着面前的学生。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乖的学生。她留着短发，发量不少，发色有些发棕。体格也偏瘦，脸色苍白，一身掩不住的病容。
人一瘦，就衬得眼睛格外大。她倒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可能是精气神不太足的缘故，她的眼神总有些游离，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但能考上京大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呆子呢？
贺警官决定开门见山：“邵同学是吗？你好，我姓贺。这次通过你们班主任叫你来，主要是想问一些情况。
“我们了解到，你之前在A区的试验田东侧装了一套设备是吗？你们班主任告诉我，那是你的毕设项目。能跟我们讲一讲吗？”
邵元纾反应了两秒，道：“好。”
邵元纾的毕设课题是放射性元素解谱。不同的放射性元素有着不同的特征谱线，当拿到一个复杂的测量结果时，能通过解谱算法对比特征谱线，由此确定测量环境中包含哪些放射性元素，它们各自的含量又是多少。
邵元纾道：“我做完解谱后，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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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数据来验证算法对不对。正好药学院这边有人要做微量辐射对药用植物品质的影响，我就借他们的场地来搜集一些数据。”
邵元纾说完，看向贺警官。
贺警官在本子上划了几笔，抬起头来，道：“你的设备安装在试验田的最外围，是吗？”
见邵元纾没有否认，她继续道：“据我了解，这个位置离试验田有一定的距离。你为什么会决定把设备安在那里，而不是选择安在试验田内部呢？”
邵元纾道：“试验田内部有药学院的设备。做这种实验需要报备，检测和监测必不可少。
“我装的设备更多的是为了二次验证，本就是个备选，对位置的选择不那么敏感。而且装在外围，也能避免来自别的试验田的数据干扰。”
贺警官继续问：“我听说，当时安装设备时，除了辐射数据外，你还顺便加增了对温度、湿度和空气粉尘的探测？
“按照我的理解，这些数据你是用不到的。你为什么会想要测这些数据呢？”
邵元纾总感觉贺警官的眼神有些过于锐利了。
她还是不紧不慢的嗓音：“因为遇上了一个很会做生意的客服。客服告诉我，我再花107就能同时拥有这些功能，过村没店。
“我被说服了，顺手就买了，买了就用了。”
贺警官道：“你们购买设备的费用是报销的吗？”
邵元纾点了下头：“我的是报销的，报销记录我还有。”
贺警官笑着点头，又道：“我们还了解到，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试验田取一次数据，一般是在中午午休之前，前后大概5分钟。
“今天你也去取数据了，但你在试验田停留的时间超过了半个小时。
“能告诉我们，你那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吗？”
邵元纾闻言，直直看向贺警官。
她道：“恕我直言，贺警官，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她道，“不用绕圈子循序渐进了，你直接问吧。”
贺警官静静看了邵元纾片刻，道：“你已经知道试验田的样本无故枯萎的事了？
“其实不仅是试验田的样本，安装在试验田范围内的所有的仪器也都被毁了，包括你装在外围的那一套。
“我们的技术人员看过了，硬件损毁得太厉害，没办法恢复。等于说，那段时间的数据都丢了。
“除了那位随手拍下视频的同学，事故发生之前，你是最后一位进入试验田的学生。”
邵元纾下意识道：“不可能吧？”
试验田里种着那么多药学院大四学生的毕设，他们都快把这些样本当祖宗伺候了。以往午休时间，待在那边的学生有的是，怎么她就成了最后一个了？
贺警官道：“我们盘查过路口的监控，事实就是如此。而且，你似乎还带了一些复杂的工具进入试验田。
“邵同学，请告诉我们，那半个小时，你都在做什么。”
贺警官的话音刚落，邵元纾脑海里忽然“叮——”地一声响。
一道电子合成的机械声传入她的认知，声调毫无起伏：“编号004，成功激活限时新手任务【京大试验田枯萎之谜】。”
一道蓝色的光幕随之出现在邵元纾眼前。光幕上，白色的光标在原地闪烁几下后，开始不断往后移，打出一个个字符来——
“【京大试验田枯萎之谜】——
“████，当地时间3月07日下午2点27分，京大A区试验田内所有植株于一分钟之内尽数枯萎成灰，试验田范围内配套的所有测量仪器损毁，数据不可恢复……
“……你成为了事件的嫌疑人……
“请在24小时内，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并解开试验田植株枯萎成灰的谜题。
“任务奖励：获得与‘救世主预备役专属系统0816’绑定的资格。
“任务失败：你将被抹去与任务、系统有关的所有记忆，回归你毫无新意的平庸人生。
“任务倒计时：23小时59分59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