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那持续不断的恐怖雷鸣和死亡风暴，足足倾泻了数分钟之久，直到第一个弹匣被打空，枪声才渐渐稀疏下来。
城下的景象已然如同炼狱。
官道及两侧的空地上，人马的尸体杂乱无章地倒伏着，受伤未死的战马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悲鸣，受伤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味，随风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原本气势汹汹的三千先锋铁骑，在这猝不及防的、超越理解的打击下，伤亡惨重，阵型彻底崩溃。
千夫长兀术在亲兵拼死护卫下，狼狈地退到了弓箭绝对无法企及的远处。
他头盔歪斜，狼皮大氅上溅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污，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猖狂和蔑视，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苍白和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回头望着那片死亡地带和远处城墙上依旧隐约闪烁的火光，听着那渐渐停歇但依旧萦绕在耳边的恐怖声响，手臂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妖法……绝对是妖法！”
一个百夫长声音发颤地嘶吼着，眼神涣散，“周人……周人请来了雷神助阵！那不是箭，那是天罚！是天罚啊！”
“我的部落……我的勇士们……”
另一个头目看着死伤惨重的队伍，几乎要哭出来，这些可都是部落里最精锐的战士，竟然连敌人的边都没摸到就倒下了这么多！
兀术猛地一拳砸在马鞍上，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屈辱和暴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死死盯着甘州城头，咬牙切齿道：
“闭嘴！不是妖法！是……是一种没见过的厉害火器！”
他毕竟见识多些，以前跟周人打仗也碰到过一些火器，勉强能判断那不是鬼神之力，但威力却比传说中的任何火器都要恐怖百倍千倍！
“撤！全军后撤！立刻后撤十里！”
他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因为惊怒而嘶哑，“收拢伤员，清点人数！快！”
他不敢再冒险了。
对方拥有这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武器，在黑夜中强攻无异于让勇士们去送死。
“派人！立刻快马加鞭去禀报大当户！”
兀术脸色铁青，补充道。
“告诉他，甘州城有古怪，周人有一种能连续喷射雷霆铁雨的新式武器，极其歹毒！先锋军损失惨重，请求大军速至，再定对策！”
残存的草原骑兵如蒙大赦，慌忙勒转马头，搀扶起伤员，甚至顾不上许多同伴的尸体，乱哄哄地向来路退去。
来时如狂风，去时如丧家之犬，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郁的血腥气在夜风中飘散。
他们退得如此匆忙，甚至不敢回头多看那座此刻在他们眼中变得无比诡异和恐怖的城池一眼。
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深深烙印在每个幸存骑兵的心头。
城墙上的李长安通过瞄准镜，冷冷地看着蛮兵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缓缓松了口气，但紧握枪身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因为透过方才敌军首将下达的命令，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方才击退的也只是先锋部队，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蛮兵如同退潮般仓惶消失在黑暗的官道尽头，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随即，震耳欲聋的狂喜欢呼猛地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整个城墙！
“胜了！我们胜了！”
“天啊！我们打退了蛮子！我们活下来了！”
“李头儿！李头儿万岁！神器万岁！”
捕快和兵士们抛开了所有的纪律和矜持，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疯狂地挥舞着拳头，有人扔掉了帽子，有人甚至喜极而泣，与身旁的同伴紧紧拥抱，用力捶打着对方的胸膛，宣泄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们看着手中还在散发着硝烟气味的AK47，虽然提前见识过它的威力，但真正用来作战跟演习是完全不一样的。
此刻他们看向AK47的眼神如同看待真正的神物，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而站在一旁的县尊张九知和县丞周老，也早已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撼得魂飞天外，呆立当场，仿佛两尊泥塑木雕。
周老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着城外那片狼藉的战场，嘴唇哆嗦得厉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县丞，何曾见过如此恐怖又如此一边倒的屠杀场面？
那连绵不绝的雷霆巨响，那远处蛮兵人仰马翻、成片倒下的场景，彻底颠覆了他几十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幸好被旁边的捕快赶忙扶住。
张九知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脸色苍白如纸，一手紧紧抓着冰冷的墙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作为一介文官，他脑海中所有的兵事知识都来自于书本上的“围城必阙”、“十则围之”，何曾想过战争可以是这般模样？
他甚至没看到敌人冲进百步之内，一场看似必死的守城战，就在这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响中结束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在城头、正在检查M200狙击步枪的李长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那里面有绝处逢生的狂喜，有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有对李长安深藏不露的震惊，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周老终于缓过一口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激动，抓住张九知的胳膊。
“县…县尊…大人！您…您看到了吗？！那是…那是何等神器？！何等…伟力啊！李…李捕头他…他简直是天神下凡！我等…我等竟然活下来了！”
张九知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看到了…本官看到了…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到AK47的火力，但真正在战场上的情形，远远比试射的时候要震撼。
有此神物在手，或许甘州城真能守住。
然而就在张九知满怀信心的时候，李长安走过来低声道。
“大人，方才我隐约听到对方的将领提到后面还有大军，只怕......今夜，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