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空间撕扯感,也没有天旋地转的眩晕。
睁开眼时——
一朵白花被风卷起,掠过视野。
思过崖,罡风谷,谷底。
没有嶙峋的怪石,没有死寂的灰土,更没有想象中暴虐的能量核心。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洁白的花海。
每一朵花都只有最简单的五片花瓣,通体呈现出一种毫无杂质的、骨瓷般的纯白。
它们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同样是白色的花径,从灰败的土地里直挺挺地钻出。
只是所有花朵都微微倾斜,朝向同一个方向
微风拂过,冷香沁入胸腔。
朔离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面前一朵白花的边缘。
指尖传来的,是植物应有的柔软与温润,却冰凉。
“……”
她抬起头,不再关注于单朵的花,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那亿万花朵朝拜的方向——
花海的最深处。
朔离抬步向前。
脚下的土地出乎意料的松软,像是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每一步落下,周围的花朵都会随之轻微地摇曳,带起一阵冰凉而清冽的香风。
这股香气并不浓郁,却仿佛能直接渗入神魂,让人的思绪都变得清明了几分。
朔离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神识铺展开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朵白花的根系,都深深地扎根于这片灰败的土地之下。
但它们汲取的并非是水分或养料,而是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精纯至极的能量。
这些能量顺着光秃秃的花径向上攀升,最终汇聚于那五片纯白的花瓣之中,让它们呈现出骨瓷般温润的光泽。
“原来是能量体植物。”
朔离在心中下了定论。
这些花,本身就是剑源之息能量逸散后,在这片特殊环境中物化而成的形态。
它们既是能量的产物,也是能量的导体。整片花海,构成了一个巨大而精密的能量循环系统。
越是向中心靠近,空气中那股锋锐而冰冷的气息就越是浓厚。
那不再是罡风谷入口处那种狂暴的姿态,而是内敛的、沉淀了万古岁月的锋芒。
虽然静默,却足以让任何生灵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朔离体内的灵力,也被这股气息所引动,开始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加速运转起来。
就连她手中那柄由玄铁之精和星辰之沙锻造而成的“小竹一号”,也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
刀,不自觉的臣服于它。
朔离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眉梢微挑。
有意思。
看来这“剑源之息”,对一切“兵器”,都有着天然的压制。
她继续向前。
花海似乎没有尽头,放眼望去,除了纯白,还是纯白。这种单一到极致的色彩,很容易让人产生空间和时间的错乱感。
但朔离的步伐始终坚定,没有丝毫偏离。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些原本静止的白花,开始以一种极富韵律的频率,左右摇摆起来。
“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有力的、如同心脏跳动的声音,从花海的最深处遥遥传来。
每一下跳动,都让脚下的大地随之轻微震颤。
朔离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锋锐的能量,正随着这心跳般的律动,潮水般地向着中心汇聚,又缓缓地发散开来。
一个巨大的、有生命的核心,正在前方沉睡、呼吸。
朔离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奔跑起来,在纯白的花海中拉出了一道黑色的残影。
终于,那无边无际的花海在她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出现在花海的尽头。
空地的地面,并非灰败的泥土,而是一种光滑如镜、通体纯白的奇异晶石。
万朵白花在这片空地的边缘戛然而止,如同最恭敬的臣民,拱卫着它们的君王,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在那片圆形空地的正中央——
一团约莫一人高的、无法用任何固定形态来描述的金色光团,正在静静地悬浮着。
它时而化作一柄古朴的长剑,时而又舒展成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
时而凝聚成一滴璀璨的金色水滴,时而在下一秒又爆散成亿万点纷飞的光屑。
每一次形态的变换,都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却同样锋锐到极致的“意”。
那就是剑源之息。
剑道之始,万兵之源。
“呼……”
朔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沉闷感才稍稍缓解。
“喂,你就是什么……剑源之息是吧?”
那团变幻不定的金色光芒,对朔离的问话毫无反应。
“还是个哑巴。”
朔离撇了撇嘴,抬起战栗不停的“小竹一号”,直指对面。
“我,你不认识?”
一个挑衅的姿势。
金光的闪动停滞了一下。
周围那股沉闷的心跳声也随之消失了,整片花海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装什么高冷。”
朔离嗤笑一声,单手挽了个刀花,将“小竹一号”收回身侧,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那团金光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异常沉稳。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股无形的压力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不再是单纯的气息压制,而是一种源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对低等存在的绝对漠视。
仿佛一只巨龙,在俯瞰一只试图挑衅它的蝼蚁。
终于,朔离在距离那团金光约莫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这个距离,那股锋锐的能量几乎要化为实质,在她身体周围的空间中切割出无数道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裂痕。
“喂,我说。”朔离抬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抹去额角的汗水,“我知道你能听懂。”
“你看起来很厉害,能量精纯,形态多变,是这方世界兵器谱系的顶点,能让所有的‘兵器’臣服,是吗?”
金光没有任何反应。
“但你敢不敢跟我赌,有‘兵器’,是你无法影响的。”
这是对它法则的质疑。
剑源之息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朔离能感觉到,一股混杂着“荒谬”与“蔑视”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浪潮,向她席卷而来。
仿佛在说:
这世间,岂有我无法主宰之兵?
“赌吗?”
终于,一道宏大而古老,不辨男女的意念,直接在朔离的神魂中响起。
【赌?以何为赌?】
它的意念里,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高傲与被凡人挑衅了法则的审视。
“赌注很简单。”
朔离竖起一根手指。
“如果我赢了,你就是我的了。”
那宏大的意念在朔离的神魂中回响。
【你的狂妄,令我生出了一丝兴味。】
【若你输了,你的神魂,你的骸骨,你手中那柄有趣的刀,都将化为这片花海的养分,永世沉沦。】
“可以。”朔离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我这人一向公平,要是输了,任你处置。”
良久。
【可。】
一个字,言出法随。
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瞬间将二者笼罩,这片由剑源之息主宰的空间,成为了这扬赌局最公正的见证者。
赌局,正式成立。
那道宏大而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现在,让吾一观,你口中那不受法则约束之兵。】
言语间,是绝对的自信。
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在绝对的法则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最终化为花海养分的凄惨下扬。
少年不疾不慢的向前走了一步。
她举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你的面前。”
朔离——
人类联邦奇点科技的最新成果。
战斗意识,适应能力,计算效率,精神强度,甚至性格设定都是服务于战斗的纯粹存在。
最强人形兵器。
【“……”】
“你的法则,管得了这个世界的东西,但很可惜——”
“它管不了我。”
在赌局未开始时,结局就已然注定。
毕竟在朔离靠近时,“剑源之息”就对她没什么影响。
“你输了。”
少年向那团金光伸出手,漆黑的眸子逆着光,语气平淡。
“现在——”
“臣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