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边入口还有一段距离。
大约是早晨的时候,朔离啃着陆行鸟的腿肉,一边往前走。
当然,她一路上自然是毛过拔雁。
长得像蘑菇的小妖?杀了。
飞来飞去的虫群,做掉。
两三个落单的散修?抢了。
黑乎乎一团躲来躲去的小妖兽?砍了。
啧,怎么跑了?
那团滚走的“煤炭”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扭曲的灌木丛深处。朔离惋惜地咂了咂嘴,将刀收回,继续啃着手里的陆行鸟腿,慢悠悠地朝着南方前进。
还想尝尝什么味道呢。
走着走着,大地又开始颤抖起来,朔离已经习惯了这几天时不时的“地震”,她随便找了颗树靠着。
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朔离靠着的树干停止了摇晃,只有几片枯叶悠悠地从枝头飘落,将最后一口兽腿肉咽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
“搞什么名堂。”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拍了拍手,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随手一抛,精准地落入了远处一处冒着彩色气泡的泥潭里。
“啵”的一声,骨头迅速下沉,消失不见。
根据柳青青提供的路线,朔离很快便抵达了那片红色菌类林子的边缘。
甫一踏入,一股混杂着铁锈味和腐殖质的怪异气味便扑面而来。
林中的树木早已枯死,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色枝干。地面上则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菌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会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汁液。
整个林子安静得可怕,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朔离皱着眉观察了一会,她正准备铺散神识——
“前,前辈……”
朔离闻声,缓缓转过头。
只见在不远处一株巨大的红色菌类后,探出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脑袋。正是先前被她救下的柳青青。
“前辈。”柳青青又唤了一声,对着朔离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我们又见面了。”
微风卷过,带起一阵腐物的怪味。
“怎么又是你?”
朔离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秘境这么大,你是专门追着我的脚印走的吗?”
柳青青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
“不、不是的,前辈,我……”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疗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疗伤?”朔离环顾了一下这片死寂的红色菌林,“选在这种鬼地方疗伤,你是嫌命太长,想早点被菌类分解成养料吗?”
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是事实。
这片林子安静得反常,处处透着诡异,绝非善地。
柳青青深吸一口气,低声恳求。
“前辈,我知道我很麻烦,但……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您能帮帮我吗?我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伤也没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秘境里……我谁都不认识,只有您……只有您能救我!”
朔离眯了眯眼,倏地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
柳青青闻言,那双黯淡的眼眸中瞬间燃起希冀的光芒。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虚弱,挣扎着从那巨大的红色菌类后走出,一瘸一拐地、小心翼翼地朝着朔离的方向挪动。
朔离在原地站着,一副散漫的模样。
在女人靠近的瞬间——
一把带着蔚蓝荧光的长刀猛地贯穿她的身躯。
柳青青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她甚至连一个最后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程越去哪了呢?”
下一秒,眼前的扬景转换。
柳青青的身躯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朔离一人站在死寂的红色菌林中,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握刀架在自身脖颈上,手背上的印记微微发光。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颈动脉,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和凉意。
只差一点。
差一点就当扬自裁了。
本能渗出的冷汗,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滑落。
她抬起左手,轻轻抚过脖颈,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血。
……幸好,只是刺破表皮。
朔离对幻术说不上陌生,但自己这般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拉入还是第一次。
在神识的对抗上,她从不觉得自己会输,比如自己就轻松的抵抗了那黑雾的第一次攻击。
所以——不是幻术,至少不是作用于神识的幻术。
寻常的幻术,最多只能迷惑五感,而刚才那种感觉,是她的身体本能地、不受控制地做出了自裁的动作。
那并非视觉或听觉的欺骗,而是有某种力量直接篡改了她的行为指令。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右手的手背上。
那个暗红色的、如同火焰般的诡异印记,此刻正静静地蛰伏着,颜色似乎比之前深邃了那么一丝 。
“是你搞的鬼么。”
印记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静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之上。
这东西,比她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它不仅无法通过物理或灵力手段祛除,还能直接操控她的身体,甚至……能读取她记忆中的人和事,编织出几乎无法分辨真伪的幻境。
刚才那个“柳青青”,无论是样貌、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若非最后一刻,她对“程越”的去向产生了刹那的怀疑,从而触动了本能的警觉,恐怕现在她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麻烦。”
“控制身体的指令……不是通过神识,更像是直接作用于身体,或者……神经中枢?”
朔离回忆着刚才那不受控制的感觉,大脑飞速运转。
“触发条件……是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是说,进入这片菌林就是触发条件?或者是靠近遗迹?”
她无法确定。
在前世,她曾接触过一种通过次声波共振来影响生物脑电波的武器,其效果与刚才的状况有几分相似。
但这里是修仙界,显然存在着她认知之外的力量体系。
这个印记,就像一个植入她操作系统里的后门程序,可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夺取最高权限。
朔离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方向,那个被柳青青描述过的,有着一座坍塌祭坛的遗迹。
源头,应该就在那里。
不过在过去之前,必须做些准备。
朔离盘腿坐下,从储物戒中取出大量材料。
有坚韧的妖兽筋腱,有锋利的妖兽牙齿,还有几块之前搜刮来的、灵力传导性极佳的晶石。
她的双手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飞快地忙碌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个构造简单却十分精巧的装置,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是一只臂铠。
主体由一条最坚韧的腐泥鳄的筋腱编织而成,上面固定着十几颗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狼王獠牙,牙尖朝内,紧紧地贴着手臂的皮肤。
而在臂铠的末端,连接着一个由晶石和细小金属丝构成的、类似于“断路器”的简易装置,这个装置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她的左手食指。
“物理性强制中断指令。”朔离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只要我的右手再有任何不受控制的、试图攻击我自己的异动,左手食指只要稍稍抽动,这个装置就会启动。”
“到时候,这十几颗涂了麻痹毒素的狼牙,就会瞬间刺入我的右臂,强制造成肌肉麻痹和剧痛,从而中断任何动作。”
这是一种自残式的保险。
粗暴,但有效。
做完这一切,朔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戴着狰狞臂铠的右臂,然后辨明方向,毫不停留地朝着那片遗迹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