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脚步带着几分踉跄。
她无视了擂台下方那些散落的、灵光黯淡的法宝,也无视了周围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眼中只有那个站在擂台中央、身形依旧笔挺,脸色却苍白得如同透明的身影。
“朔师兄!”
洛樱跑到朔离身边,她没有去问什么,只是伸出那只还微微颤抖的手,用自己那柔软洁净的袖口,小心翼翼地为朔离擦去脸颊上的汗水。
朔离低头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抽气。
剧烈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强行将全部灵力压缩、提纯,再通过神识瞬间激发,这对她炼气期的身体和经脉而言,是近乎自毁般的负荷。
洛樱一边为她输送灵力,热泪盈眶。
“师兄,你要说什么?你能说话吗?”
少年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过了会,她才颤抖的吐出几个字句。
“师妹……去……把他……储物袋拿了。”
洛樱水润的杏眼微微睁大,倒映着少年那张因为脱力而过分苍白的脸。
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储物袋?
在这种时候,师兄最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这个?
“快去啊,再不去……人就要被抬走了。”
“呃……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洛樱自以为隐匿的带着朔离挪动到擂台边缘,靠近了李清源的“尸体”。
高台之上。
青云宗掌门有些尴尬的扶着额头,对着墨林离咳了咳。
“师弟……”
师弟,怎么让你养的天命之女变成这样了?
“……”
在宗门高层,墨林离收天命之女为徒是人尽皆知的消息,同时,这个消息也传进了不少灵通的世家的耳朵里。
在一些不明白的弟子眼里,大致是不知洛樱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成为百年来剑尊亲手所收的第一个弟子。
但在知情人眼里,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作为当世天下第一的剑尊来引导教育未来的天命之人。
墨林离眼睫微动。
“近期,我才出关。”
青云宗掌门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最后无奈的抿了口仙茶。
好吧,师弟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意思很明显:我人刚回来,徒弟们自己发展成什么样,与我无关。
而在另一边,擂台下方的洛樱,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时刻。
在朔离那催促的、带着几分虚弱的眼神注视下,她红着脸,几乎是闭着眼睛,冲到了李清源“昏迷”的身体旁。
少女的动作笨拙又慌乱,她先是手忙脚乱地从对方腰间解下那个金灿灿的储物袋,因为紧张,手指甚至解了两次才成功。
然后,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十几件法宝,一咬牙,开始一件一件地往朔离的储物戒里塞。
缚龙索、山岳盾、镇魂塔、流光镜……
每捡起一件,周围观战席上的抽气声就响亮一分。
每捡起一件,洛樱的脸就更红一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这跟在光天化日之下捡垃圾有什么区别?而且捡的还是别人家的顶级法宝!
朔离则靠在擂台的柱子上,像个监工头,一边磕着回天丹补充灵力,一边还“贴心”地指挥着。
“师妹,左边那个,对,就是那个铜镜,别漏了,那个看起来最值钱。”
“哎,那个塔下面还压着个印章,快,拿起来看看。”
洛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看着朔离那苍白的脸,她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高台上。
“师兄。”
“……师弟,怎么?”
掌门转过头,惊讶的望着墨林离。
居然主动开口?
玄一真人可是很了解这位冷情冷性的师弟,从百年前他们一齐入门时,其就是九洲上最名声响动的天骄,可平日里跟人说话根本不超过三句。
成了宗门大能后更是直接住在剑冢,当年掌门之位竞争时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
“朔离,是何时入我门的?”
一句简单的疑问砸了下来。
玄一真人沉吟片刻,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信息。
“他在外门四年,今年凭借宗门大比魁首的身份拜入的倾云峰。”掌门抚了抚长须,“算起来,入倾云峰至今,不过四月有余。”
“入门四月……”
“原来如此。”
墨林离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下方那个已经快要将擂台“搜刮”干净的少女,以及那个靠在柱子上,悠闲得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始作俑者。
掌门看着他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师弟最后那句“原来如此”,似乎别有深意。
下方,洛樱终于完成了这项让她羞耻到脚趾蜷缩的任务。
她将最后一枚看起来颇为不凡的玉印塞进朔离的储物戒指后,逃也似的跑回擂台之上,红着脸,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周围一眼。
天元宗的弟子们已经冲了上来,动作迅速地将自家那位被一击重创、昏迷不醒的师兄抬了下去,全程脸色铁青,看向朔离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朔离对此视若无睹。
她靠着柱子,磕完了最后一颗回天丹,感觉体内空荡荡的灵力之海终于被填满了些许,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师妹,辛苦了。”
朔离站直身体,拍了拍洛樱的肩膀。
“干得不错,效率很高,一件都没落下。”
洛樱的脸更红了。
“朔师兄!你……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哪种事?”朔离一脸无辜,“打扫战扬,回收战利品,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不然我打生打死图什么?”
这番理直气壮的歪理,让洛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憋了半天,才小声地反驳。
“可……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太、太丢脸了……”
“丢脸?”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炼气期的穷弟子,能有什么脸可丢的?再说了,灵石拿到手才是实实在在的。”
“……”
洛樱发现自己永远也说不过她。
就在此时,高台之上的掌门起身,一挥袖。
“时间过半。”
“筑基期擂主,青云宗倾云峰弟子,朔离。”
站在擂台最中央的朔离打了个哈欠,懒散的撑着刀,边数储物戒里新多的好东西。
“金丹期擂主,青云宗不念峰弟子,林会琦。”
另一边。
即使是特殊材质的擂台,表面也结出了些许冰霜,黑发女人持剑,寒风卷过,带起雪白的衣诀飘飞。
一位战擂的弟子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元婴期擂主,青云宗不念峰弟子,聂予黎。”
元婴期的擂台与其他两境不同,就连周身的观众席都没有多少人影。
毕竟,能在这个年纪就成婴的天骄,又有几人呢?
男人持剑站在中央,原先如白玉般温润的擂台上布满剑痕,期间散发着凛冽的剑意。
琥珀色的眸子却不对着面前。
聂予黎微微偏头,正遥望着远方那个正把丹药当水一样喝的家伙。
三座擂台,三位擂主,皆出自青云宗。
这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的是金丹和元婴的擂台,毕竟是天下第一宗的底蕴,无论是那位默认为未来林家家主的林会琦,还是早早就名震九洲的聂予黎,都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意料之外的是——
此时筑基擂台上,那个正东张西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