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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伏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尚未来得及抬手敲门,东宫的宫灯突然灭了。


    谢念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刚刚后退一步,门忽地从内打开,手臂上传来不容拒绝的力道,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谁——!”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嘴巴便被死死捂住,谢念没有丝毫犹豫,曲肘狠狠怼向身后之人,却只触碰到了一片空气,而后双手被利落反剪,低沉声音自耳畔响起:“别乱动。”


    声音响起的瞬间,莫名的电流从后脑窜至头顶,谢念下意识瑟缩了下,哑了火 。


    漏尽更阑。殿内漆黑如墨,安静到只能听见身后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念试探性开口:“……太子殿下?”


    “嗯。”


    谢告禅没有第一时间松手。怀中人呼出的气流在掌心打转,像毛茸茸的羽毛轻扫,有点痒。


    谢念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和谢告禅说药引的事。


    片刻后,反制自己双手的力道主动消失了。


    如银月色从窗棂间漏出一线,谢念在心中默数时间,数到第十八下的时候,昏黄烛火逐渐亮起。


    窗沿上的木雕被人整整齐齐排成一排。从小到大,从粗糙到精美,全部流淌着烛光映出的浅色黄晕。


    谢念转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谢告禅身上。


    谢告禅坐在紫檀木的罗汉床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伤疤从指缝一路蜿蜒而上,长得显眼。


    “过来。”


    殿内地龙升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原本挂落在身上的霜雪已经尽数消融。谢念发丝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宫装裙摆沾染了地砖的灰尘,脚下变得一片泥泞。


    太狼狈了。


    谢念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心情,拉扯着他无法鼓起勇气,走到谢告禅面前。


    为什么两次见面,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告禅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准备在那儿站一宿?”


    谢念垂眼,避开谢告禅的目光:“不,不会耽误殿下多长时间。”


    谢告禅没说话。


    谢念右手虚虚搭在左臂上,肩胛骨略微前缩,以最不引人瞩目,最小的动作幅度挡住了自己身上不伦不类的宫装:“臣弟深知自己不该过多叨扰殿下,只是惠妃娘娘于我有生养之恩,如今她仍旧生死不明,我只能……我只能觍颜来见殿下,求一味药引。”


    谢告禅略微坐直,话语简短,又重复了一遍:“坐过来。”


    谢念瞥了眼自己身上半湿不干的宫装:“多谢殿下好意,今日行装不便,实在不敢脏污殿下的居所。”


    “你不是来求药引的?”谢告禅神色不变,“孤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


    谢念愣怔半晌,后知后觉听懂了谢告禅的言外之意。


    他闭了闭眼,干脆压下那点莫名的抗拒,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裾,缓缓走向谢告禅。


    谢告禅一把拉过谢念,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细柔的布巾,覆上谢念被霜雪浸湿的墨发。


    发丝被尽数捋到耳后,谢念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转身想要拿走谢告禅手上那块布巾:“不,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谢告禅将手抬高,毫无波澜地盯着谢念。


    手和布巾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远,谢念鼻尖忽然萦绕起一缕似有若无的清肃沉香。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对上谢告禅冷淡的眼眸。


    “你若是还想喝药,大可直接来告诉我,”谢告禅语气冰冷,“而不是在风饕雪虐的天气跑过来淋雪。”


    谢念张了张嘴,一时默然。


    趁着谢念还没反应过来,谢告禅继续替他擦拭头发。


    相比起不太客气的话语,脑后传来的触感堪称轻柔。


    谢念垂下眼:“我不该辜负殿下一片好心。”


    谢告禅动作几不可察顿了下。


    谢念盯着衣袖上的点点脏污雪水,试图去擦,却晕染得更厉害,整片衣袖都变得脏兮兮的。


    无论他怎么遮挡,脏污都极为刺眼,无法忽视。


    少顷,他极为克制地,带着点颤抖深吸了口气,纤长手指绞在一起,指尖在手背上掐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而后兀地起身,对着谢告禅匆忙行了一礼:“对不住,今夜是我行事欠妥,贸然赶来东宫,没想过可能会连累殿下……”


    说着,谢念匆匆向外望了一眼,雪已经停了,殿外空无一人,交班的侍卫还抵达东宫。


    “殿下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


    总还会有别的办法,只要躲过宫内巡逻的侍卫,出宫也未尝不可……


    疾步走到门扉前,谢念伸手拉门,没拉动。


    再一用力,殿门被拉开一条缝,门外的锁传来“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门上。


    “谢念。”


    声音自身后传来,谢念没动,手还搭在门扉上没来得及收回。


    谢告禅看着他的背影:“把最左侧木雕拿过来。”


    谢念望向窗户的方向,窗沿上木雕摆放整齐,如银月色从窗棂缝隙泻下,给木雕披上一层流光。


    他迟疑片刻,外面传来侍卫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像是下定决心般,谢念走到窗前,伸出拿下那个最简单,最毛糙的山雀木雕握在手里,重新回到罗汉床边,递给谢告禅。


    “坐。”谢告禅言简意赅。


    谢念坐到谢告禅对面。


    “惠妃那边无需你担心,”谢告禅将木雕放在桌案上,话锋一转,“还记得这个吗?”


    桌上的木雕堪称粗制滥造,山雀鼻歪眼斜,翅膀可怜地耸在两侧,粗壮到和娇小身形不符的巨爪挑起重担,使木雕稳稳鹄立在桌案上,目光坚毅,一上一下地傲视远方。


    谢念沉默了会儿,盯着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良久,试图解释:“……现在做的不长这样了。”


    谢告禅指节蹭了蹭木雕的头:“孤倒是觉得憨态可掬。”


    谢念:“……”他望向自己多年未见的皇兄,眉尖眼尾都淬炼如剑,强大气场让人不敢靠近,此刻却对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木雕夸可爱。


    他试着闭上眼睛,又悄悄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场景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幻觉。


    也不是谢告禅疯了。


    难道是边疆没有他这般手艺高超的木匠?


    谢告禅并未发觉谢念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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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看向他:“你那天要和我说什么?”


    谢念立即收回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念头,又恢复了恭敬温顺的神色:“只是些无用的闲话,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是无用,还是不想说?”谢告禅语气淡淡。


    ……是说了一半,没能说完。


    谢念垂眸,目光落在眼前的木雕上。时间没能在木雕上留下痕迹,十年前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只有虎口处浅浅的白色疤痕始终在提醒他,两个人原本的重逢应该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偏偏碰上这件事?


    他几乎是有点懊恼地想。


    或早或晚,他有还有解释和回旋的余地,还有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的机会,然而偏偏是他被押到养心殿后,才看见正在与皇帝商议的谢告禅。


    身姿颀长,神色沉稳,听到吵嚷的动静后,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于是想象中的重逢的场景被击碎成无数片,想要说的话也全扼在喉口无法说出,四皇子洋洋洒洒列出条条莫须有的罪证,他也忘了反驳。


    反驳又有什么意思?总之惠妃那边已经有人去医治,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最多治他一个杀头之罪,又不能诛他九族。


    早在他出生那天就有的罪名而已。谢念意兴阑珊地想。


    然而他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四皇子罗列的罪证被谢告禅一条条辩斥,涉事到的太监被送入慎刑司,皇帝撑着额头让他们都出去,闹剧也随之落幕。


    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告禅——这个曾经对他数次施以援手的兄长。


    譬如昨日,又如今朝。


    霜寒露重,殿内寂静无声。


    当当当——


    清脆敲击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谢念有些恍然,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皱了眉的谢告禅。


    谢告禅停下手上的动作:“慎刑司的太监已经全招了。”


    他抬眼望向谢念:“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会!?


    他明明……


    谢念茫然地张开嘴,混乱思绪一股脑全砸过来,还没来得及辩解,便突然咳嗽起来。


    他偏头避开对面的谢告禅,握拳在唇边试图止住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可喉间传来的痒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歇,哮疾发作毫无预兆,他脸上逐渐泛起病态的潮红,眼前的视野也逐渐发黑。


    “谢念?谢念!”


    嗡嗡的耳鸣声下,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谢念长吸一口气,死死掐住虎口,从眩晕中勉力寻求一丝清醒。再出声时,显得异常冷静:“殿下既已问过他,又何必来问我?”


    谢告禅刚要招太医的手一顿。


    谢念表现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冷淡和清醒,似乎病痛未能将他拉入混沌芒昧的深渊,更像是行走在极细绳索之上,九死一生间,居然激发出心性里无人知晓的另一面。


    视野发黑,气短难耐,谢念反倒觉得痛快。


    他像往常那样垂下眼,清癯身骨藏在不合身的宫装之下,露出的一节脖颈纤细柔弱,出口之言却如同利刃,雪亮,锋锐。


    “他所招供之事,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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