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落魄感,像是生意赔本、背井离乡的行商,但那根脊梁骨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
苏阳忍不住摇摇头,喃喃自语:
“谁啊?倒是看不出深浅……”
他不知道,此人正是以无上圣力遮掩一切天机,化身凡俗的截教之主通天。这次,他给自己取了个俗气的名字——
佟老三。
在亲眼见证了落宝金钱被当成弹子的巨大冲击后,通天教主深刻地意识到,任何形式的试探,都是徒劳的。想要真正了解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海,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成海里的一滴水。
所以他来了,以一个最不起眼的身份,住到了这位存在的隔壁。他要用凡人的眼睛,近距离地、全方位地、无死角地去观察这位大能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中找出那一线属于截教的生机!
这时,
苏阳见他院门大开,忍不住打量一番,而这一看,不禁叹了口气——
那些布匹颜色老气,花纹土掉渣,做工还粗糙,一看就是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陈年旧货,这能卖得出去才怪了。
“唉……”
“钱难赚,屎难吃啊……”
苏阳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同情:又是一个生活不易的可怜人啊。
远亲不如近邻,以后能帮衬就帮衬一把,他心里盘算着。
于是,
他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了:
“嘿,新搬来的邻居?”
啊?
声音不大,通天教主吓了一跳。
他连忙收敛所有圣人思绪,从板凳上跳下来,转过身,挤出一个憨厚又带着几分愁苦的笑容。
“是啊,是啊,兄弟你好,我叫佟老三,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关照,多关照……”
他这番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落魄小商贩的窘迫和机灵,演绎得淋漓尽致。
嗯嗯,
“我叫苏阳,就住隔壁。”
苏阳指了指自己的院子,很是热情:
“看你这刚搬来,乱糟糟的,肯定啥都没收拾利索吧?走,先到我那喝口水,歇歇脚!”
来了!
通天教主心中巨震,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他表面上却连连摆手,做出惶恐的样子:“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我这还一堆活儿没干呢……”
“嗨!活嘛,永远也干不完!”
苏阳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那力气大得让通天都有些心惊:
“走走走,喝口水能耽误多大事!看你这满头大汗的!”
通天教主半推半就,被他拽着走向那扇虚掩的木门,心头不禁凛然:这扇门后面,应该就是洪荒里闻所未闻的领域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颗万劫不磨的圣心死死压制在凡人的躯壳之下,迈步踏入了小院。
轰!
就在他踏入院内的刹那!
那股赵公明描述过的,如同亿万座太古神山轰然压下的恐怖大道威压,瞬间降临!
但与赵公明不同,他是圣人,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这威压之中,并非杀机,而是一种纯粹的、至高的、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先天之气……
“果然是大道之余气……”
通天的眼力自然非同凡响。
紧接着,
他又看到了三霄和赵公明反复说过的几样灵兽——
看门狗,麒麟元老;
下蛋母鸡,凤族元老;
砍柴刀,盘古斧;
一大缸三光神水,一口东海海眼……
饶是圣人之位,通天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炫富的扬景,他印象中也只有鸿钧在分宝崖的时候了……
“老三哥,愣着干嘛?找个地方坐啊。”
苏阳热情的声音,将他从无尽的骇然中唤醒。
“哦哦,好,好。”
通天教主连忙点头,僵硬地挪到石桌边坐下,屁股只敢沾一个边,生怕坐实了会压塌这张由大道法则交织成的石桌。
“来,刚搬家肯定又累又渴,喝碗水润润嗓子。”
苏阳从井里打了水,用那个先天葫芦藤所化的木碗盛着,递了过去。
通天教主双手接过,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好……好水!”
他由衷地赞叹,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阳看他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喝口水都这么大反应,心中更是同情了。
他转身回屋,片刻后,拿了一块用荷叶包着的东西出来,直接塞到通天手里。
“老三哥啊,我看你这生意也不好做,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块肉你拿回去,晚上热热吃了,可别饿着肚子。”
通天教主僵硬地接过,缓缓打开荷叶。那是一块熟肉,肉质呈现出奇异的玉色,肌理之间,竟有先天力之法则的符文在明灭闪烁。
果然是太初魔猿的里脊肉!
“这……这怎么使得!”
通天教主眼眶一热:“老……老弟啊,你……你真是个好人!”
他决定了。
从今天起,他就是佟老三了。
……
自从通老三搬来,苏阳的日子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时常去后山转悠,凭着一身蛮力,总能带回些野味。今天拎回一只肥硕的山鸡,明天扛回一头撞死的野鹿。
每次处理完,他都会给隔壁愁眉苦脸的佟老三送去一份。苏阳觉得,这邻居做生意赔了本,天天唉声叹气,人都瘦了一圈,得好好补补。
而通天教主每次接过那些散发着混沌气息的“野味”,圣心都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那哪里是山鸡?分明是上古异种,体内流淌着稀薄神血的五彩锦鸡!
那哪里是野鹿?那磅礴的乙木精气,赫然是早已绝迹的仙兽,九色麋鹿!
这些东西,随便一根羽毛、一滴血,放在洪荒都能引起大罗金仙的争抢,而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当野味吃了。
还分给了自己一份……
但久而久之,通天也渐渐习惯了,每天挑着布匹去朝歌卖,下午又回来。久违的凡尘生活,倒让他觉得颇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