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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阳雨

作者:Epon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北境雪国,长阳城。


    北境短暂的夏季里,雨下了一夜还未停。


    雨声中,铁灰色的皇城一片寂静。宣阳门前无人,崇武门前无人,直到穿过昭华门,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无极殿前,才满是来回的人影。


    窸窸窣窣,间或有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大雨在铁甲上拍出水花,禁军三两一组,将殿前广场上满地的尸体拖去。雨水掺着地上的血,顺着御路两侧哗哗流入地下。


    一位伟岸的中年男子披着明黄的龙袍,站在无极殿檐下。


    一个带刀的侍卫疾步走来,跪地施礼:“启禀陛下,长乐宫已经打扫好,可供陛下移驾。”


    “曲照仙师还没回来么?”他问。


    随侍在一旁的老太监一下子把头垂得更低:“启禀陛下,仙师追乱贼出城,至今未归。”


    “无妨。”他道,“花沐雨挣出七杀阵已经是强弩之末,想必仙师很快就将凯旋。”


    说话间,无极殿前的开阔广场已经渐渐打扫干净。身着黄袍的中年男子最后看了一眼,正转身欲走,紧闭的昭华门外却乍然传来三声叩门。


    响亮的叩击和在一片雨声里,响彻空旷的皇城。


    老太监浑身一抖,几欲瘫跪在地。中年男子瞥他一眼,便有人将老太监捂住嘴拖了下去。禁军统领一抬手,两队禁军快步冲下台阶,沿着甬道严阵以待。


    守在昭华门口的禁军从门楼里推搡着揪出一个小黄门来。小黄门打着哆嗦,用尖细的调子高声问:“何人叩门!”


    这声音绵延开去,无极殿前的禁军纷纷将手摁在刀鞘上。


    “无意冒犯。”一道清越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在下凛岳弟子曾卧雪,此次下界为寻人而来。家师往日叮嘱,凛岳常受雪国供奉,故在下先行前来拜访。”


    禁军统领看向谢无过,中年男子略一思索:“请他进来。”


    “是。”


    禁军统领朝门楼打了个手势。小黄门回头眼巴巴地看着身后的禁军,禁军以口型道:“开门。”


    小黄门一缩脖子,点头哈腰地,忙回头大喊道:“原来是凛岳的仙师!不知仙师大驾光临,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沉重的昭华门缓缓拉开,逐渐显露出门外站着的人。


    这样一看,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是个高挑的年轻人,年纪不大,眉眼温柔,但看骨相有些不像中原人。


    晨起天寒,他内着白色短打,腰间扎了根巴掌宽的墨色腰带,外面套着略长的黑色外袍,头上清清爽爽地扎了个髻,脚下蹬着皂靴,肩后露出两个很长的、用布裹着的包袱,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身后跟着个身材魁梧的随从,一身木褐色的衣服,比他的身形大了一圈,戴着席帽,看不清面容,腰间挎着一柄巨剑,沉默地躬身站着,在青年头顶撑起一把伞。


    宫门洞开,年轻人冲无极殿上遥遥拱手:“冒昧前来,多有叨扰,望谢皇见谅。”


    距离这样远,年轻人又站在昭华门的阴影里,以平常人的目力着实看不真切。


    “请仙师上殿前来。” 中年男子朗声道。


    甬道两旁是铁甲森然的禁军,自称曾卧雪的年轻人手捧着凛岳弟子令,泰然走到无极殿前台阶下,再次施了一礼。


    中年男子扫过一眼那令牌,沉声问:“不知仙师前来所为何事?”


    他不查验,年轻人也未将令牌收起,仍捧着令牌,恭敬地道:“在下唐突到此,是来寻一人。”


    中年男子觑着眼睛,问:“仙师是要寻何人?”


    “寻我师姐花沐雨。”曾卧雪道,“她约半个月前下界,和我差不多高,当是和我相似的打扮,行走时常戴一顶雪纱帏帽。”


    “花沐雨?” 中年男子乍然一笑,背过手去,问身边的禁军统领,“这半个月,长阳城中可有这样一位仙师到访?”


    禁军统领垂首抱拳:“启禀陛下,未曾有过。”


    于是中年男子转而问:“我们可是没见过呢。曾仙师,你找师姐,怎么会找到我雪国的皇宫里来?”


    曾卧雪回答:“凛岳常年受贵国供奉,故而弟子下界,先来陛下宫中拜访。”


    中年男子语气亲和:“难为你大老远寻来我北境,既然来了,不如在我皇城中稍作歇息吧?”


    曾卧雪道:“多谢陛下好意,既然师姐不在此处,在下还得去他处继续找找。”


    中年男子留了两次,俱被曾卧雪推脱了,大雨中,年轻人和同伴的身影缥缈而去。


    无极殿前再次恢复空荡,中年男子望着曾卧雪离去的方向,勾唇一笑:“初生牛犊。”


    两道身影落到长阳城外,回首望去,茫茫大雨里,长阳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


    曾卧雪收回目光。


    他很少下界,只跟师姐来过一次长阳,远远见过一次谢皇。师父说凛岳受雪国供奉,他就还是先到了长阳。他原打算借雪国皇室探听师姐的消息,谁知来到长阳城后怎么看怎么古怪。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锁,街上鸦雀无声,皇宫外围两道宫墙,竟一个守军也没有,只有雨水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他不想招惹麻烦,但转念想到凛岳受谢氏供奉,理当护佑谢氏,如今城中古怪,若是谢氏遭难,自己不该冷眼旁观,于是还是继续往皇宫深处去了。


    皇宫里也是空荡荡的,走到昭华门,才听见一些人声。他叩门询问,昭华门内气氛明显不对,但似乎纷争已定,谢皇确实安然无恙,他也没发现其他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既已全了礼数,此处麻烦,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远处急促的马蹄踏在平整的官道上,一众身着黑甲的将士拥着一架车跨马而来。


    与他们擦身而过,领头的人勒住了马。


    “这不是燃灯的小徒弟么。”那人拨转马头,几步将已经走过去的曾卧雪拦下,“你怎么来了?”


    曾卧雪抬头去看,那人用拂尘将斗笠顶开些许——斗笠下的年轻人面容俊朗,一双冷眼却含着挑衅,直直朝曾卧雪刺来。


    曾卧雪不动声色,抱拳行礼:“见过曲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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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下山办事,路过长阳。”


    “哦?”马匹有些躁动,原地踏了几步,曲照握着缰绳,问,“所为何事?”


    “劳先生牵挂。”曾卧雪不欲多言,“不过是师门中一些琐事罢了。”


    曲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半晌,又问:“是燃灯让你来的?”


    “确是师门之事。”曾卧雪垂头说道,“若先生无事,还请容弟子先行告退。虽是琐事,但也有些催得急。”


    “你真这就要走了吗?”曲照目光含煞。


    曾卧雪躬身行礼:“请先生见谅。”


    曲照嗤笑一声,挥鞭打马,越过曾卧雪,马蹄和车轮朝着长阳疾驰而去。


    曾卧雪直起腰,望着远去的马车,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车马一路疾入宫门。到了殿前,曲照翻身下马,走上无极殿。


    将斗笠丢开,他懒洋洋地喊道:“谢皇陛下,贫道把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这位“谢皇”已经移驾殿内。穿过雨幕,他的视线落在那架马车上。


    曲照来到他旁边,一挥拂尘,振开身上的雨水,对着下面道:“抬上来。”


    “是。”


    禁军打开紧锁的马车门,将手伸进车里拖下一具尸体。他旁边的人上前来,扶住尸体的脚,和他一起把尸体抬到准备好的竹架上。两人一前一后抬着竹架来到无极殿阶下,将竹架放到了地上。


    没人想着撑伞,不过几步路,竹架下缓缓浸出新的血色,把好不容易冲干净的地又染上了红。


    中年男子道:“抬上殿来。”


    那两人便又握住架杆,将竹架抬到殿前。


    中年男子一招手,新换上来的小太监撑开一把明黄的伞。


    雨珠咚咚地砸在伞布上,中年男子在尸体旁边缓缓蹲下,看了一会儿,问:“她的兵器呢?”


    很快有人托着一只银枪和半截断剑呈了上来,中年男子用余光一扫,问:“没有别的了?”


    “启禀陛下,武英公主……”自知失言,那人慌忙跪下,“陛下恕罪。这逆贼身上只缴获了这两件兵器。”


    “另外半截剑呢?” 中年男子问。


    那人叩首道:“启禀陛下,另外半截剑掉下山崖,可能已经落进了鬼集河。”


    听得他们谈话的曲照在后面补充说:“知道你家功法特殊,半截残剑而已,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真是有劳仙师了。” 中年男子站起来,“来人,将这逆贼的尸首烧了,骨灰撒到城门前的官道上;兵器也融了,铸成城门的门钉。”


    “末将领命。”


    竹架又被人抬走,颠簸中,尸体惨白的手从竹架边缘滑落,雨水连成串,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中年男子揣着手,看着大雨里竹架渐渐远去,喃喃念了两声那具尸体生前的名字,仿佛念着一联诗的开头。


    “花沐雨,谢艳红。”


    他转身朝晦暗的无极殿中走去,身上是寂然无声的明黄龙袍。


    “一霄冷雨葬名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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