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去那边亭子里坐坐,歇一会儿,等我应付完这边,就过去寻你。”
李怜音见他语气放缓,虽然心中依旧委屈,但也怕真的惹恼他,便点了点头,由丫鬟扶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外庭的凉亭走去。
她心里还恨恨想着等会儿赵彦之去找李知安麻烦,她定要让李知安也当众出丑,她要把自己所受的千倍百倍让李知安都还回来。
赵彦之却只当李怜音是个麻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弃。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个麻烦,他再转头想去寻李知安时,却发现李知安早已随着马夫人及一众女眷往设宴的内院水榭去了。
那边皆是女客,他一个男宾此刻若贸然过去,不仅极不得体,恐怕立刻就会被当成居心不良的登徒子。
赵彦之心中一阵懊恼烦躁,不仅是因为错过了与李知安搭话的机会,更是因为想到三皇子齐遥交代的事情。
如今看来,此事难度不小,而这一切,都被李怜音这个蠢妇给搅和了。
赵彦之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心中对李怜音的怨怼又深了一层,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个好法子。
眼看三皇子大业在即,完成三皇子交代的事情那才是重中之重。
他站在喧闹的人群边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女宾所在的方向,心思百转千回,却寻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既要保持他的体面,也要达到接近李知安的目的。
东宫书房内,烛火通明。
齐逾正批阅着奏章,一名暗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下方,将今日曲水流觞会上,赵彦之如何费尽心思想要接近李知安的种种丑态,一五一十地详细禀报。
齐逾听到赵彦之接近李知安之时,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李知安靠近他,言出大胆问他是不是心悦于她,自己那瞬间的失措与耳根发烫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试图将那丝不自在挥去,甚至想用不在意来掩饰。
然而,暗卫一点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老老实实继续说道。
“主子,估计赵彦之以后还会纠缠县主。”
听到这里,一股无名之火猛地从齐逾心底窜起,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
他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淡淡道。
“哦?看来赵侍郎近日很是清闲,还有如此雅兴四处与人把酒言欢,倒是好不畅快。”
暗卫垂首禀道:“回殿下,确是如此,据查这赵彦之近日常以好友相聚亦或是畅谈诗书的名义,在翠鲜楼等地宴请一些朝中官员,往来颇为频繁。”
齐逾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赵彦之,倒是学聪明了些,知道不再明目张胆地送礼,改用这种更为隐蔽的方式拉拢关系。
可惜,蠢货终究是蠢货。
暗卫见主子神色,心知这赵彦之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便主动请示。
“殿下,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去翠鲜楼仔细打探,查明赵彦之究竟与哪些官员有所勾连,具体所谈何事?”
齐逾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莫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些,翠鲜楼……可不是你想打听什么,就能打听出什么的地方。”
暗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并不知道翠鲜楼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只以为那不过是京城中一处较为高档的酒楼罢了。
以太子殿下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攻不破一个小小的翠鲜楼。
齐逾目光深邃,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自然知道翠鲜楼的底细,但也深知其背后那位人物的厉害与规矩。
旁人皆以为那只是寻欢作乐亦或是谈生意的场所,殊不知这才是其高明之处。
将天下消息汇聚于觥筹交错之间,却又守护得固若金汤。
若非得到背后主人的默许,任你是皇亲国戚,也休想从其口中撬出半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暗卫接下来的话却让齐逾动作微微一顿。
“殿下,有一事颇为奇怪,这赵彦之近日频繁宴请官员挥霍无度的消息,最初……似乎正是从翠鲜楼里流传出来的。”
齐逾闻言,眸光骤然一闪,脑中瞬间划过一道亮光。
他低低地轻笑出声,带着几分了然与玩味。
“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与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随即齐逾也不再犹豫,当即吩咐道。
“既然有人开了头,那我们也该添一把火了,立刻去办,将赵彦之这些消息散播出去,不仅要让满朝文武知道,更要让京畿百姓都好好看看,他们的户部侍郎,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他还不忘记叮嘱道:“务必做得干净利落,越快越好。”
“是,属下遵命!”暗卫领命,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谁承想此番动作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暗卫原本还担心散布消息会遇到阻力,却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协助。
一夜之间,那些关于赵彦之贪墨受贿、结党营私的细节,如同插上了翅膀般,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楼酒肆、坊间巷陌,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户部那个赵侍郎,啧啧,真是胆大包天啊!”
“可不是嘛,前阵子我就看到他天天在翠鲜楼花天酒地,听说一顿饭就够我们老百姓吃一年!”
“他哪来那么多钱?还不是贪墨的国库银子!喝的都是民脂民膏啊!”
“这种蛀虫,早就该被揪出来了!”
流言愈演愈烈,细节也是愈发详尽,甚至有人能说出他某月某日宴请了谁,席间许诺了何事。
赵彦之得知消息时,已是翌日清晨。
他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本想立刻想办法压下去,但上朝的时辰已到。
原本他还是心存侥幸,想着或许只是谣传,等下了朝再处理不迟。
然而,他刚踏入金銮殿,便感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身上。
诸般眼神都充满了审视、嘲讽与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