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知安刚步入商行内,便听到不止一拨客人正在交谈议论:
“听说了吗?陛下开了恩典,允许西昭商人来京做生意了。”
“可不是嘛,说是带了不少西域的稀罕宝贝,皮子、宝石,还有据说能治百病的奇药呢!”
“这下京城可要热闹了,就不知那些西昭人带来的东西是真有好货,还是唬人的。”
听着这些议论,李知安秀眉微蹙。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显然不同寻常。
往日并非没有外邦使臣来朝并开放商道的先例,但多是循序渐进。
且外商多在指定坊市活动,鲜少如此这般尚未正式大规模交易,风声便已传得满城皆知。
尤其这还是在天子脚下。
这背后,定然有人在推波助澜,其所图恐怕不小。
正在思忖间,万宝商行的冯掌柜已得了伙计通传,急忙从内堂迎了出来。
见到李知安,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禀报道:“东家,您可来了,铺子里来了位西昭的客人,指名道姓非要见商行的东家不可,老朽问他所为何事,他又语焉不详,只说是大买卖。”
说来这人也怪,非要当面与李知安谈。
冯掌柜本见其形迹有些可疑,想将他婉拒遣走,可那人态度坚决,咬死了非要见李知安。
现下已经赖在后厢等了近一个时辰,冯掌柜恐其真有要事,或来头不小,不敢擅自决断。
千般思虑之下只得请李知安前来。
“此事是老朽处置不当,还请东家恕罪。”
冯掌柜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与担忧,显然对打扰到李知安且可能引来麻烦感到不安。
李知安目光微凝,看向通往后厢的廊道。
西昭商人?这才刚开商道,就有西昭人找上门来,还如此急切非要见她这幕后东家?
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无妨,冯掌柜谨慎些是对的。”李知安平静道,“既然人已经等了,那我便去会一会这位‘贵客’,看看他究竟有何大买卖要与我面谈。”
李知安缓步踏入后厢房,室内光线略显幽静,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未知的香料气息萦绕其间。
一道绘着水墨山水的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见她进来,那人也立刻站起身,从后面绕出屏风。
来人确是一副典型的西昭人相貌。
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形高大健硕,肤色是常受风沙洗礼的深麦色。
鼻梁高挺如鹰钩,眼窝深邃,一双浅褐色的眼眸透着精明的光,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髯,头发卷曲,用一根镶着绿松石的银箍束在脑后。
他见到李知安,立刻操着一口略显生硬但还算流利的大安官话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李知安小姐,也就是这万宝商行的东家了吧?”
只这一句,李知安心头便是一动,警惕之意顿生。
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眸光清冷地打量着对方,反问道。
“这位西昭的贵客,倒是消息灵通,你我素未谋面,你怎知我姓甚名谁,又怎知我是这万宝商行的掌柜?”
被冯掌柜拒了之后都还是坚持要找她,可见对方是早有准备。
要么就是提前在京城打听过了,要么就是早就知道她这号人,专门奔着她来的。
那西昭商人被问得一怔,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随即被他用笑容掩盖过去,那人还强装镇定拱手说道。
“李东家莫要见怪,在下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想要寻个可靠的倚仗做大买卖,自然要多方打听。”
“您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名下产业众多,乃京中商界翘楚,声名远播,在下稍作打听,便知晓了,故而特来万宝商行,诚心与李小姐商议合作。”
李知安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计较。
这番说辞看似合理,却更印证了她的猜测——此人若非来前就已仔细调查过她,便是带着某种明确目的而来。
无论哪种,都需小心应对。
她转过头看向旁边,示意一旁侍立的冯掌柜:“贵客远道而来,去沏一盏上好的云雾翠来。”
冯掌柜躬身应下,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厢房门轻轻合上。
此刻,房内只剩下李知安与这位西昭商人。
李知安的目光再次落回对方身上,这次细细打量了他的穿着。
此人虽作了寻常商人打扮,但衣着穿戴之间仍旧是颇为考究。
头戴一顶西昭特色的绣金小帽,身穿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袍身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衣领和袖口处镶着一圈显然是上好的紫貂皮毛。
腰间束着皮革腰带,上面嵌着几颗硕大的红玛瑙,一侧还挂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刃刀鞘。
这身行头价值不菲,绝非寻常行商所能负担,其身份恐怕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很快,冯掌柜便端来了茶盏,恭敬地放在那西昭商人身边的梨木小几上,随即再次无声退下。
李知安不愿多绕弯子,径直开口。
“听铺子里的掌柜说,贵客定要见到我才肯说明来意,如今我已在此,敢问究竟是何等大买卖,值得贵客如此执着?”
那西昭商人却不急不缓,先是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
“是在下失礼了,在下赫连著,乃西昭国一名玉绸商人,常年往来于西域诸国与大安之间。”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自矜,随即脸上露出万分自信的神情。
“此次前来,确是带了些我们西昭独有的宝贝,想请李东家这等行家赏鉴赏鉴,若东家觉得入眼,这买卖嘛,自然也就成了。”
说着,他从身旁提起一个约莫两尺见方的木箱。
那箱子本身就已十分惹眼,通体用深色名贵木材打造,封边处竟镶嵌着数颗色泽艳丽的宝石,箱扣更是用大安朝罕见的彩色珠璎点缀,显得奢华异常。
赫连著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铜锁,掀开箱盖。
顿时,一片珠光宝气映入眼帘,李知安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