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可皇祖母说这李仲严不堪为用,让我要多拉拢……”
柔妃拍案而起:“我才是你的母妃,太后那个老东西知道些什么!”
她心想,说不定这个太后就是想帮齐逾那个贱种,故意拖累我儿。
“至于那李知安,的确有些本事,可终归只是相府的弃子。”
柔妃看了眼自己精心养护的手,一边说道:“她今日可是帮齐飞娴出尽了风头,想来也不用留着了。”
话落,她吩咐一旁的嬷嬷安排了下去。
齐遥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能开口,母妃说的也对,那李知安不帮他,杀了也便杀了。
深宫重重,慈宁宫暖炉吐着安息香的柔白气息,却驱不散那沉甸甸的阴寒。
檀木长案上一封密信静静摊开,墨迹如凝固的血点。
太后端坐于紫檀凤椅之上,眼底映着一片冰冷的深潭。
“蠢货。”她终于开口,刺破了殿内的死寂。
“哀家前脚刚敲打过,后脚便又被那柔妃迷了心窍。”
她的目光落在密信上“三皇子”三个字上,唇角抿成一道刻薄的直线,满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若不是因为除去太子,就这个齐遥算是有点用,她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
“李仲严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墙头草罢了,拉拢他?呵,”她微微倾身,烛火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这分明是亲手把那把好刀,推得更远。”
侍立一旁的赵嬷嬷背脊微僵,声音也不自觉带着紧绷:“那娘娘之意,后面该当如何?柔妃那边……”
太后缓缓抬起眼,目光穿透殿门,似乎落向更幽暗的所在:“自然是留不得了。”
赵嬷嬷闻言心头一凛,垂得更低的眼皮下掠过忧色。
“娘娘明鉴,柔妃身后,终究站着威远大将军府,那威远将军坐镇北疆,手握重兵,只怕是不好动摇。”
太后抬手截断她的话,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
“你说,北狄狼烟若起,边关告急,在这等关头,手握重兵的威远将军叛国当如何?”
赵嬷嬷猛地吸了口冷气,殿内安息香的暖意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余下砭骨的寒。
她深深垂首,不敢再多言。
相府。
卧房的门被李仲严猛地撞开,沉重的雕花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书案上的笔架都跟着晃了晃。
他踉跄着进来,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刚从森罗殿里逃出来。
“相爷?”相国夫人小张氏正坐在灯下卸掉钗环,闻声惊起。
她快步上前扶住李仲严几乎瘫软的身子,触手一片冰凉:“这是怎么了?宫里出事了?”
李仲严胸膛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案上的冷茶。
小张氏赶紧倒了递过去,他灌了几口,冰冷的茶水滑入喉咙,才似乎找回一点神智。
他随即猛地抓住小张氏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我们得把知安,把知安拉回来!必须把她拉回我们这边!”
小张氏一愣,心头涌起巨大的不安:“拉回知安?相爷,那……那我们的亲生女儿怜音怎么办?她才是我们的骨血啊!”
李仲严像是被这名字狠狠刺了一下,猛地甩开小张氏的手,脸上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厌恶与暴怒的赤红取代。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成日里除了惹祸,她还会什么?当初就不该心软把她认回来,平白招来无穷祸患!”
小张氏被他骤然爆发的怒火吓得倒退一步,脸色也白了。
“相爷息怒,怜音她只是年轻不懂事,可那知安那边,我们先前那般待她,她心里只怕早已恨毒了我们,如何还能拉拢?”
李仲严急促地喘息着,眼中惊惧未退,却又浮起一层阴鸷的算计。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栗:“今日宫宴长公主穿的那云裳阁做出来的衣裳,圣上都亲口赞了!还有……”他凑近小张氏,声音压得更低,“三皇子私下召见了我。”
小张氏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喃喃道:“相爷说的对,可那李知安想来心气高,如何有法子?”
小张氏不是个傻子,相府能走到今天李知安的确功不可没,反观那李怜音自从被认回,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
李仲严慢慢直起身,脸上的笑由惊惧变成笃定。
“她会的,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在我手里。”
那个短命的镇国公府老夫人给她留下的那点念想,幸好当初将那物什截下,才有此用场。
夜色深沉如墨,将白日里喧嚣的京城尽数吞没。
等小张氏睡下后,李仲严一个人来到相府的书房内。
上次贼人偷窃之后,他没有把东西挪出书房,只不过在书房里换了一个地儿。
“镇国公老夫人,”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念出这个早已作古的名字,“你的这点念想,终归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宫宴的余韵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涟漪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长公主齐飞娴那身衣裳,成了整个京城最热的话题。
云裳阁这个名字也仿佛一夜之间被赋予了魔力,刻在了所有世家贵女的心尖上。
原本冷冷清清,可自从宫宴之后,云裳阁的门槛几乎要被蜂拥而至的贵客踏平。
店内原本宽敞的空间此刻显得逼仄,光滑的水磨青石地面映照着穿梭的人影。
李知安名下产业众多,也不会成日就待在云裳阁里,平日便由阿芜打理。
阿芜的声音已然带上了沙哑,却依旧精神奕奕,指挥着伶俐的绣娘和伙计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而一街之隔的锦衣轩,却是另一番萧索景象。
门庭冷落得连风卷起的落叶都显得格外孤寂,店堂里光线昏暗,几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倚在柜台边,打着呵欠。
零星几个客人进来,随意翻看几件挂在架子上的成衣,最终都摇着头离去。
货架上积压的绸缎甚至有些边角已经沾染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