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老夫在此时弹劾,推动婚期提前,是为了……”
闻言,李知安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水搅浑了,才好摸鱼。”
不管是相府还是赵家,都是深不见底的水潭。
“赵彦之母子贪婪无度,相府那对父母薄情寡义,用李怜音把他们绑在一起狗咬狗,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
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名下的产业,已尽数暗中收回,赵彦之母子如今不过是坐吃山空,尚不自知。”
婚期提前,陛下又催促得紧,仓促之间,赵家必然捉襟见肘,矛盾只会更深。
本想着多争取些时间,她从中操作才不容易露出马脚。
谁知那赵家的人蠢笨如猪,竟然都不曾想过派人去查探一番。
如今就算是他们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了,赵家安插进去的人已经被她驱逐出去。
但这些人进不了京城,也就没办法向赵彦之母子俩通风报信。
“至于相府那边,他们手上还有外祖母留给我的东西,不知道被他们放在哪里,等这水彻底混了,这东西估计就会‘自己出来’了。”
徐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深深的疼惜。
京城别家名门姑娘个个都是养尊处优,可怜这丫头却要为自己多番筹谋。
他长叹一声:“镇国公老夫人的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当年那场风寒,确实来得蹊跷。若真与赵家有关,或是与相府有关……”
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徐岳的眼神已表明一切:“知安丫头,放手去做,徐爷爷这把老骨头在朝堂上,还能为你挡一挡风雨。”
其实有件事情他未曾告诉过李知安,在镇国公老夫人身死的半月之前便给他写过信。
信上她一遍遍拜托自己代她照顾李知安。
现在想来怕是早知自己恐遭不测,提前给知安这丫头安排好后路。
后来他也未曾告诉过李知安此事,斯人已逝,如此只是徒增伤悲。
而另一边,赵彦之受着皇帝震怒、相国威逼、朝野物议的多方重压,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李怜音心心念念的“百日十里红妆”的平妻大礼,被缩减得如同儿戏。
纳名帖、问吉期、告宗庙这些繁文缛节,就只是走了个潦草过场。
不过短短数日便把前面的流程仓促完成。
迎亲礼那日,侍郎府门前倒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勉强撑起了几分喜气。
宾客也来了不少,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碍于相府颜面不得不来,又有多少是纯粹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李怜音穿着正红色的嫁衣,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在花轿里。
前几日她一直在榻上养胎,自己好一番精细谋划,却没把那李知安给扳倒。
等她醒过来时,却听闻京城上下都在传她行凶意图弑姊,差点又昏过去。
好在腹中孩儿还在,这可是她在赵家站稳脚跟的东西。
平妻名义上和正妻平起平坐,但迎亲仪式上平妻为大礼,平妻只能是半礼。
听着外面明显降了半音的唢呐声,李怜音咬着牙忍耐。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当花轿在侍郎府门前停下时,门口却多了个檀木门槛。
婚婆舞着喜帕,出声高喊道:“门第有别尊卑处,和和美美齐家兴!”
平妻入门必须要过门槛,虽入了主家,但论起身份尊卑始终低于正妻。
李怜音想发作却又不敢,心想这婚婆子定是李知安找来的。
实际上李知安压根懒得管她如何,更不会费时费心去给她找婚婆子。
周围有些宾客听了婚婆子的话也在笑,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李怜音还是听到了。
“千方百计嫁进去,结果还要矮人家一头。”
“是啊,只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低声些,别被她听见了。”
字字针刺般钻进李怜音的耳朵里,她便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李知安身上。
她的手抚上肚子,在婆子的搀扶下过了这门槛。
等她生下了儿子便是赵家嫡长子,李知安就算是正妻又如何,赵家的一切都是她儿子的。
到时候李知安就是个下堂妇,她有千百种法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想着,李怜音的心里也要好受些了。
拜完堂,赵崔氏吩咐着管家招呼宾客入座,李怜音在婆子的搀扶下先进了布置好的新房。
走时虽用珠扇颜面,但她还是斜睨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知安。
李知安也感受到了那一道视线,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猜想李怜音定是在幻想进了赵府之后的大好日子,等今晚过了她便知道什么是噩梦。
“太子殿下到!”
李怜音刚被送入新房,前院正门便传来了门房通报的叫喊声。
齐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众人屈身参拜,他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平身。
太子到此,最紧张的莫过于是赵家和李家的人。
旁人也感到疑惑,一个小小侍郎抬个平妻而已,怎的太子殿下还亲自来了?
莫不是这赵家还攀上了太子的关系?
齐逾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庭前,目光淡漠地扫过跟前的人,最终落在主位上的李知安身上。
但也仅仅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挪开了,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自从察觉到齐逾的目光,李知安就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跟这厮对上一眼,指定没有什么好事。
“不知太子殿下亲临,下官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李仲严赶忙上前参拜,生怕哪里又得罪了这尊大佛。
赵彦之作为新郎官,来了贵客定是要去招待的。
纵使那日朝堂之上这太子还参了他和相府,但太子终究是太子,不敢不尊。
“赵侍郎今日大婚,本该登门道贺,不过……孤今日来,并非贺喜。”
齐逾说话时顿了顿,视线如同实质的冰凌,刮过赵彦之和李仲严瞬间僵住的脸。
“孤只是奉陛下之命,特来提醒赵侍郎一句,娶妻纳妾,皆是家事,但身为朝廷命官,当谨记身份,约束内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