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桂芳被这声妈叫得措不及防。
她脸红红的,但分外受用:“你的朋友是吗?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的朋友就直接叫来家里,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等到景霄走了,宴桂芳却“啪”地给了贝清欢一头皮:“拿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贝清欢觉得好无辜:“我又怎么了?”
“你们……算了!我还是那句话,赶紧的结婚,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行行行,得了半个儿子了,你是看不惯我,所以我后天就去京北了,不碍你眼。”
这话一说,宴桂芳又不舍得:
“欢啊,妈就是愁,怕你吃亏才说你的。你去了京北,性子别那么冲,景霄家世好,又有爷爷姑姑的一大堆,你到了人家里要收敛些,忍让些,别得罪了人,要是人家说你几句,你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跟我对着干。”
讲这个贝清欢就兴奋了:
“妈,这你就错了。从你这一辈子来看,做人家媳妇收敛着是没用的。我倒是觉得,要一开始就长些刺才好,这样别人想拿捏你也要掂量掂量扎不扎手。
让步这种事,只要你开始了,他们就会要你一让再让,那你就变成别人的裤衩子了,什么屁事都会让你兜着,我才不要那样。景霄他家世再好,我又不是去占他们家便宜的,我干嘛要因为他家世好让着他?
我只能是他们对我好,我就对他们好。你就放心吧,我十六岁下乡到二十一岁回来,我吃过苦,但我不吃亏,景霄也不会让我吃亏,他要是让我吃亏,那我就一个人回来,不要他了。”
对着这么自信的贝清欢,晏桂芳觉得自己管不了一点。
这女儿,性子跟她不一样。
但她该庆幸,还是这样好一点。
算了,看景霄的样子也知道,人家就爱女儿这个调调。
既然景霄连“妈”都自动喊上了,她该放宽心才是。
要不就想想,明天给景霄带来的人做什么好吃的吧。
反正这女儿,是留不住了,还不如讨好点女婿,让女婿对女儿好些。
晏桂芳一点没想到,景霄说的带个人来,竟然会让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说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贝清欢就按照景霄之前交代的,在两点的时候,到3号院去见他。
今天3号院的红漆门大开着,能听见里面有男人爽朗的笑声。
通讯员陈二槐守在门口,看见贝清欢来,向她点点头:“贝同志你来啦,景代表说让你直接进去。”
贝清欢:“来的只是一个人吗?”
通讯员竖起手指:“两个。好像说,另一个是向首长的儿子。”
贝清欢很疑惑。
她记得,梅素琴的心声里面是说,向龙没成家,无儿无女,怎么现在又有儿子了?
但再疑惑她也还是得进去。
景霄的客厅一如既往的陈设简单。
今天因为有了两个客人的东西,客厅看起来满了一些,左侧的空地上,堆了两个旅行包,还有两个网兜,里面好像都是一些罐头。
景霄正对外面坐着,他的左侧大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有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军便服,没戴帽子,短发依然乌黑,生硬的杵在头顶,看起来就是个刚强的人。
他的下巴上有一条挺长的疤,让人的目光在看向他时,必定会注意那边,但如果忽略这道疤的话,贝清欢真心觉得,这个人和晏桂芳,至少有六分相像。
尤其是眉毛和嘴巴,几乎是一样的浓密,几乎是一样的有丰润唇珠。
哎呀,耳朵都一样,有着明显的耳坠形状。
贝清欢的心脏“突突”的跳起来。
她觉得,这个人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她的亲舅舅。
因为一直看着这个人,坐在右侧的一个年轻人,便被贝清欢自动忽略了。
她只一直看着年纪较大的男人,努力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亲人,值不值得跟母亲相认。
男人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她。
他忽然转头,眼神犀利的停在贝清欢身上。
像贝清欢打量他一样,他也从头到脚把贝清欢打量了一遍,然后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缓缓的向贝清欢走来。
两人站在门口。
一个门内,一个门里,隔着一米,相互对看。
刚才坐在右侧沙发里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爸,这个女同志,跟您长得好像啊!”
贝清欢此时正被人看得有些尴尬,连忙把眼神转向年轻男人。
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四方脸,跟年长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很阳光,很机灵的样子。
他上身穿了一件咔叽面料的夹克衫,笑着的时候,露出两只虎牙,年轻和善得很。
景霄也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贝清欢拉到他身边:“这是我对象,贝清欢,大家先坐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坐。”
年长男人没出声,重新落座,但眼神一直在看贝清欢。
景霄让贝清欢跟自己坐在一起:“清欢,这位是来自蓉城空军高炮师的向龙向首长,对面的是向首长的儿子,尤一勇,在咱们海市的外国语大学上学。”
不是同一个姓?
看来,不是亲生儿子。
贝清欢便先对着尤一勇礼貌的点点头,才再次看向了向龙。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才合适。
向龙身子已经向她前倾了一下:“贝……同志,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妈妈的生日是……”
贝清欢:“户口本上写的是四一年一月十五号。但是我外公跟我说过,妈妈抱回来的时候,口袋里有一张纸写的是四零年一月十五号,只是她看着过于瘦小,外公去登记户籍的时候,给说小了一岁,登记成四一年的。”
向龙搭在沙发上的手指猛烈抽了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我看了景霄同志寄来的关于你妈妈的照片,今天我也带了一张照片,请你先看一下。”
马上十月,天气并不热了。
但是向龙的额头上渗一层汗,亮晶晶的。
他递过照片的手碰到贝清欢一下,贝清欢感觉这人连指尖上都是汗。
贝清欢接了照片,嘴角勾了勾,本能的试图安慰眼前这个紧张的人:“好的,向首长,您先喝口水,我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