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返城,靠前婆婆心声高嫁了》 第1章 看在钱和肾的份上 一九八零年的夏天。 海城。 天阴沉得很,明明才傍晚五点,但看起来像是黑夜。 远处有闪电一晃而过,风里有着淡淡的水腥味。 贝清欢听着外头呜呜的风,赶紧去把窗关上了,转身问母亲宴桂芳: “妈,梅阿姨有没有说,她今天要来我家干什么,马上要下大雨了,我看她不会来了吧?” 宴桂芳一只手还绑着夹板吊在脖子里,这时候也往外看看,皱眉: “她没说。我想着,她应该是来谈你和秦正华结婚的事吧?毕竟你们都这个年纪了,她这个当婆婆的再不出面来谈,也说不过去。” 贝清欢愣了一瞬,旋即不屑地笑了笑:“我看是来谈退婚还差不多!上次她在街上看见我,竟然假装没看见,扭头走了!” “她怎么做得出?”宴桂芳皱眉。 顿了一会儿,她赌气,噼里啪啦一顿说: “要退赶紧退!他们现在一家子都是工人咯,多了不起!秦正华一返城,梅素琴就托了关系,给安排去了供销社,那多厉害啊,看不上我们也不奇怪。不过真要退婚,那是耽误了你好多年的事,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不然,我闹到厂办去! 当初他们夫妻能进3508,还是你爸的面子呢,秦大刚能当上副厂长,不也是仗着你爸多年的提拔,现在你爸死了才几年,他们就这副嘴脸!说实话,要不是你爷爷给定的这娃娃亲,我是一点看不上秦家!一家子势利眼!” 3508,是专门做军需被服及特殊装备的工厂。 不管是前十年还是现在,福利都非常好,很不容易进的。 当年多亏贝清欢父亲是厂长,才给推荐了秦家夫妻俩一起进厂。 但很不幸,贝清欢父亲九年前因病去世了。 宴桂芳身体不怎么好,常常生病,只能在3508厂做可有可无的轻省活,工资低。 这些年的积蓄,她除了自己吃药,再嫁了一个大女儿,实在不宽裕。 这不,小女儿好不容易回城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 原本宴桂芳的打算是,要是秦家能早点提出和贝清欢结婚,那也是了结一桩心事。 但贝清欢回城都快两个月了,秦家人连看都没来看过一眼; 明知道现在知青返城高峰工作不好找,问也不问一声; 这就很尴尬了! 她们是女方,总不见得上赶着去催结婚吧? 贝清欢倒是无所谓。 这些年,父亲的病亡让她看了很多人情冷暖,下乡插队更是吃了很多苦。 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那个从小认识的未婚夫秦正华,几乎没出现过,也极少通信。 所以,就算她曾经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对秦正华有过幻想,现在却也不再热衷了。 这会儿看母亲不高兴,还能劝慰: “妈,我也就是随口说的,你别生气,或许不是,退不退的,随便吧。现在国家政策跟以前不一样了,说是回城找不到工作的,可以办知青合作社什么的,我还有外公传给我的针灸手艺,不行我跟街道办说说,在附近办个针灸室也行。” 什么知青合作社,不就是人家说的个体户嘛,真搞这些个,秦家更加的看不起了! 宴桂芳心里不快,没应声,转而看着桌上的饭菜出神。 因为梅素琴说了今天要来,她还特意让贝清欢炒了两个菜,一个番茄炒蛋,一个红烧肉。 虽说现在肉票没以前那么紧张了,但她家就她这个半劳动力,一个月工资实在有限,难得吃这样的纯肉菜,现在还特意拿来招待势利眼梅素琴,心里不忿! 宴桂芳便嘱咐贝清欢: “你把红烧肉收起来,不给梅素琴吃了,不然倒显得我们上赶着要攀他家似的……” 话说了一半,外头传来说话声: “呀,这不是副厂长夫人吗?今天怎么屈尊来我们筒子楼了呢?” “咳咳,金师傅,我来看看宴桂芳。” “哦,真是贵脚踏贱地啊,是我们筒子楼的大荣幸呢。” 屋里的宴桂芳:“快快快,快收菜再开门!” 贝清欢眼疾手快地把两盘菜端去了厨房。 一转身出去开门,就对上了梅素琴的脸。 四十岁的女人,这几年过得舒坦,烫了头发,颧骨上两团红晕不知道是不是涂的胭脂,乍一看,还挺年轻。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三角着看人,一团计较相。 贝清欢既然预料她来退婚,脸上便也没多少笑容,淡淡地招呼一声:“梅阿姨来了,请进吧。” 梅素琴也在打量贝清欢。 这丫头今年应该要二十一岁了吧? 要是留在城市,那这种年纪可洋气着呢! 像她女儿,就天天只知道流行什么穿什么,打扮得花蝴蝶似的。 可惜贝清欢在乡下呆了五年刚回来,这会儿穿了身很旧的衬衫长裤,乡下人似的,真是又黑又土。 不过…… 【看在钱和肾的份上,还是合算的。】 梅素琴心里盘算着,便拉了贝清欢的手,一脸笑意,亲近无比:“欢欢,大姑娘了啊,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我家玩?” 贝清欢却在向左右看。 刚才她好像听见一句话,什么“看在钱”什么“的份上”,有点像梅素琴的声音。 但是梅素琴正拉她手装亲近呢,很明显不是她说的。 有点奇怪。 贝清欢轻轻抽出手:“梅阿姨进来说话吧,我和我妈还没吃饭,等你们谈完我们就要吃了。” 所以请你不要废话了。 贝清欢觉得,反正都要退婚了,不怕梅素琴听出来后面未尽的话,说完就先往里走。 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句话: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冲动性子,啥都写脸上,蠢得要死,看我以后怎么治死你!】 贝清欢立刻转头,杏眼不禁瞪大:“你说我什么?” 梅素琴诧异地看回贝清欢:“啊?我没说你什么呀……欢欢你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的错愕和疑惑,不像是假的。 贝清欢嘴张了张,就说不出什么了。 刚才那句话,难道不是梅素琴说的? 那是谁说的,还是自己的幻听? 第2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屋里。 宴桂芳已经听见了梅素琴的声音,却没立刻打招呼,而是坐在小餐桌旁边,淡淡的看着门口的人。 梅素琴便也没顾上继续问贝清欢,笑盈盈地进去:“哎呀,亲家,看我这忙的,好几天没来看你了。你这手是怎么啦?” 宴桂芳心里冷笑: 呵呵,几年没有踏进亲家的家里了,却说是几天不见。 你是网兜做的么,这么能装! 但宴桂芳终究有些年岁,比贝清欢要稳得住。 就算心里不舒服,还是和梅素琴客套了一番才怼人: “是几天没见了,你是副厂长夫人嘛,日子当然过得比我好,我们是度日如年,你那边是年当日子算的,怪不得这么年轻呢。” 梅素琴像是没听出来这些酸话,自己在一旁坐了,笑得比进来时还要假: “哈哈哈,你看你,尽看我笑话,我这不是忙着给正华找工作嘛,所以没有来看你们,不过现在他工作的事情定下来了,我就马上来跟你讨论两个孩子的婚事了,都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宴桂芳愣住。 忍不住和贝清欢对了一下眼色。 贝清欢也愣住。 啧,竟然不是来退婚的。 那之前对她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没等贝清欢想清楚,梅素琴又说了: “桂芳,两家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就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这边呢,就正华一个儿子,将来什么都是他的; 你们这边呢,你一个人操持着家里也不容易,所以大家都别搞那些场面活,能俭省就俭省些。我们给一架缝纫机,一辆自行车,你这边陪嫁也按照这个档次来,你看行不行?” 宴桂芳还在发懵。 今天的梅素琴,意想不到的爽快。 简直要让宴桂芳以为自己在做梦。 要知道,结亲这么多年了,秦家几乎没给过像样的亲家节礼。 现在竟然说,要给一架缝纫机和自行车这样的结婚聘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宴桂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梅素琴。 梅素琴的笑容就比一开始更大了些,心里的得意终究没有收住: “高兴坏了吧?我们正华现在是供销社的正式工,谁嫁给他都是享福!以后你可要对他好点,一个女婿半个儿,有好东西可不能少了他!” 宴桂芳当然不是高兴坏了,而是太过意外,这会儿只能先陪笑:“我穷着呢,可没啥好东西,让两个孩子结亲,可真是委屈你们家正华了。” 梅素琴“啪”一下打宴桂芳的手,以示亲热: “看你说的,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委屈他也得受着,哈哈哈!对了,日子呢,我瞧着九月一号就不错,你看呢?” 现在都七月中了,到九月一号才一个多月。 这么仓促? 宴桂芳推脱:“日子的话,我去问问欢欢她爷爷,再给你们答复。” 梅素琴斜眼,一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行行行,你是丈母娘你说了算!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现在这个条件……对吧? 正华又长得好,越早结婚,对两个孩子越好,不然他那个供销社里,多少女孩子追他啊! 我的意思是,不是他会看上人家,而是人家小姑娘要往他身上扑,拦都拦不住啊,你们拖得久了,可容易被人抢的哦!哈哈哈,对不对嘛?” 宴桂芳忍着这挑衅,笑盈盈的: “行,我明天就去跟她爷爷汇报,尽早给你答复。那啥……素琴,要不,你就在我们这吃晚饭吧?” 梅素琴摆手:“别了,正红说今天星期天,要上馆子里吃,等我回去就一起出门呢!” 正红是梅素琴女儿,比贝清欢小两岁,正好没赶上下乡,在梅素琴身边宠得不得了。 不过,这眼看要下大雨了,上馆子里吃?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过就是炫耀。 宴桂芳心里鄙夷梅素琴这装货鄙夷得要死,便也不再说什么,喊女儿:“欢欢,那你送送梅阿姨。” 厨房的贝清欢这时候才把一杯茶拿出来:“梅阿姨,您这就走?我刚泡了茶呢!” 真真的一杯茶的功夫就把婚事说妥了。 去菜市场买菜都没有这么快的。 再加上空手而来的姿态,这是把贝家轻贱到泥里。 梅素琴还笑呢:“不了,我们要上馆子呢,一个星期上一次馆子!要不,欢欢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贝清欢当然知道这是假客气。 所以,她脸色淡然,去开了门,站在门边送客:“不了,我们做好饭了,您走好。”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梅素琴对贝清欢很是欣赏地笑了笑才走。 但偏偏贝清欢又听见一句话:【呸!穷酸样,摆什么脸啊,要不是看在你陪嫁的药方能卖大钱,你的肾能救我命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们!】 这次,贝清欢看得清清楚楚,梅素琴没有开口。 那么,她听见的,是梅素琴的…… 心声?! 包括之前以为的幻听,都是梅素琴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吧? 贝清欢惊讶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宴桂芳听着梅素琴的脚步下楼很久了,贝清欢还没回身,不禁喊她:“看啥呢,快进来吃饭。” 但真的把饭菜拿出来了,母女两个想着刚刚的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没了胃口。 宴桂芳便说: “欢欢,你装一半的红烧肉在饭盒里,配一点你那个腌黄瓜,再盛点饭,给景代表送去,那天我摔倒,要不是景代表他们几个路过把我送去医务室,我非疼死在那弄堂里不可。” “景代表?那个景霄吗?“贝清欢迟疑:“妈,景代表又不是我们,他要吃什么,让食堂给他做就是了,还会馋这一口肉么!” 宴桂芳白她一眼:“你以为天天吃食堂的人能有啥好吃的?今天星期天食堂还不开火呢。不然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可以谢人家的?” 贝清欢没有。 从偏远省份的乡下回城,能有啥好东西送人情。 但是,景霄是3508厂的驻厂军代表,管着这三千号工人,小一万人家属院的领导,让她送这个? 拿不出手。 宴桂芳无奈:“又不是只送这个。这是心意,不是还热乎么,我才让你跑一趟,我已经托了人,让给买点好麦乳精了。快去,就领导住的那个区,3号院,你不去我生气了。” 贝清欢没辙了,只好去装饭菜。 临出门的时候,宴桂芳还嘱咐一声:“看见了人要叫叔!厂里职工的孩子都叫他叔的。” 贝清欢应了,饭盒子放在网兜里拎着,快步出门。 第3章 叔叔好像叫早了 自从回城以后,找不到工作的贝清欢怕人议论,很少在家属院逛,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厂里专门给军代表住的3号院。 小院红砖外墙,红漆院门,和一众拥挤的职工家属楼相比,超凡脱俗。 贝清欢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贝清欢退后三步,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捧好饭盒,准备等人开门的时候,就弯腰鞠躬。 帮了妈妈的人,尊敬是必须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作礼貌状的贝清欢先看见一双穿了黑皮鞋的脚,便弯腰喊了一句:“景叔叔好!” 然后抬起头正要介绍自己,却愣住了,连因为鞠躬散到脸上的头发都没顾上撸,就这么看着门里的人。 高大劲瘦的男人。 短发乌黑浓密,脸庞棱角分明,眼眸幽深,鼻梁高挺。 雪白衬衫挽到小臂上,肌腱在小麦色的皮肤下沟壑分明。 军绿色裤子笔笔挺,衬得他两条腿特别的长。 就,很男人、很板正的感觉。 偏偏,他左边眉尾处,有一颗绿豆大的嫣红小痣,给他这冷峻的脸染上了一丝不该有的艳绝神色。 年轻得很呐。 这和贝清欢心目中的军代表样子实在是相去甚远。 军代表,不都是四十来岁的半老头吗? 叔叔好像叫早了! 这人,估计是景代表的通讯员。 贝清欢张了几张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这是3号院吧,我是想找一下景代表的。” 男人皱起浓眉,原本只是严肃的脸一秒入冬,如有实质地泛着冷意:“什么事?” 这又是哪个车间的? 竟然还追到这儿来了。 真是讨厌! 男人眼里的厌恶和气恼太过明晃晃。 贝清欢以为自己刚才认错人才让人生气,脸就红了: “就是……我妈是质检车间的宴桂芳,上次景代表帮了我妈,我妈就让我来送一点东西谢谢景代表。他在里面吗?或者,能请你带一下?” 男人垂了眸。 宴桂芳? 这名字他没啥印象。 不过,这个借口,倒是第一次有人用。 可以听听她怎么编。 而贝清欢等了半晌,面前的人也没出声,就有点站不住。 她就说这东西拿不出手吧。 但是,人到了这,不送的话,妈妈面前不好交代。 贝清欢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只是一点我妈做的红烧肉,很好吃的,就是个心意。能请你交给他吗?哦,吃完把饭盒子放在家属大院门卫那边就行,我明天早上去拿。” “不必。” 男人没接,脸冷得要掉冰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已经搭在门上推动。 贝清欢看他这就要关门的样子,觉得这通讯员架子不小。 不就是狐假虎威么,讨厌得很! 贝清欢心里挺生气,嘴上便也没客气: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人家景代表的!你跟他说,肉在小炉子上炖了两小时,又软又香,里面的腌黄瓜是我跟少数民族同志学到的,可脆可好吃了,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专门给景代表尝尝的,别的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最后一句,就差点明,“说的就是你,你可千万别偷吃”。 说完,贝清欢也不管这人同不同意,把网兜往院门把手上一挂,走了。 毕竟,风里已经夹杂着雨点子砸过来了。 雨酝酿已久,一下子就大了。 贝清欢跑起来。 男人看她远去,擦擦鼻子,把网兜摘下来。 打开饭盒看看,红烧肉带着诱人的光泽,旁边碧绿的黄瓜则是一股酸香。 确实不错。 而且,这姑娘,好像真的不认识他。 不是厂里那些专门找借口来骚扰他的女工。 这天气,出去吃不方便,自己做又麻烦。 那,就先吃了吧。 男人想到刚才那姑娘在盖住半张脸的乱发里,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他,极其认真地说“又不是给你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男人低喃了一句:“可我就是景代表啊!” 倒是难得,今天这个姑娘,是他错怪了。 回头送点回礼吧。 其实也不怪景霄这样。 自从他调到3508厂以来,几乎每天都有年轻女同志以各种借口,跑他面前来示好。 他知道自己一张脸惑人,平时做事就越发严肃,杜绝自己和女同志单独相处,甚至让人传他已经有未婚妻的消息。 但这个厂,是纺织、针织和生产军需被服的工厂,女同志实在太多了,吓走了这个又来那个,赶不完,根本赶不完! 还有那些个要跟他交往、保持革命友谊什么的信,总会在门缝里跑出来,搞得人烦不胜烦。 为了这个事,他已经跟组织写了调换工作地的申请了,希望能批下来。 但是,最近要试点研发一套新工艺特殊防护服,他是牵头人,完成的话至少要八个月,就算上头同意他调换工作地,也得九个月后了。 唉! 早知道受伤退到二线是这样的情形,他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景霄回到屋里,找了双筷子开始吃饭。 一口惊艳啊。 那红烧肉不错,但也不算难得,倒是那腌黄瓜,真的是脆韧中带点酸辣,十分开胃。 那酸,是很特别的酸,不是醋的味道。 景霄没吃过。 他有些好奇地把黄瓜扒拉了几遍,没扒拉出啥能让他一目了然的东西来。 但是他很难得的,把整盒饭吃完了。 景霄这个人,身体是很好的,即便受过重伤,也依然恢复成了现在的健壮样子。 但是他苦夏。 一到夏天,就没食欲。 再加上食堂的饭菜都是大锅饭,没啥色香味可言,导致他入夏以来已经瘦了十来斤。 他是军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抱怨,但能这么吃一顿,真的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景霄脚步轻捷地去厨房把饭盒子洗了,连带着放饭盒子的网兜都洗了一下,把上次战友寄来的两罐糖水黄桃放进去。 雨停了以后他会放去家属院门卫那边,当作对误解刚才那个姑娘的歉意。 还有,叫宴桂芳的是吧? 他会注意一下,省得改天不知道要感谢谁。 而贝清欢家里也吃完了饭。 母女俩对坐着相互看看,最终还是宴桂芳先开口: “欢欢,秦家条件好,秦正华工作也好,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们没有依傍,你又没有工作,我这个身体早晚是拖累,你哥哥姐姐那边,就尽量不去烦他们了吧。总之,目前来看,能顺利跟秦正华结婚是最好的事。你,怎么想呢?” 第4章 陪嫁 怎么想? 贝清欢就这短短的时候,可想了很多呢。 要是今天没有听见梅素琴的心声,她多半是和宴桂芳一样的考量。 她家庭情况特殊,能顺理成章地和秦正华结婚,了结寡母的一桩心事,是目前最好的路。 但偏偏,她听见了那些话。 贝清欢咬住唇好久,才问母亲:“妈,如果我结婚,你会给我什么陪嫁?” 宴桂芳眉头皱起来。 女儿这么问,看来是答应结婚了。 也罢了。 不然,一个失怙的姑娘,还能怎样呢? 宴桂芳:“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我也给你打了一些家具的,不是啥好木料,到时候再买四把椅子,就能凑‘三十六条腿’吧。” 三十六条腿的意思,就是有大衣柜(4腿)、五斗橱(4腿)、书橱(4腿)、梳妆台(4腿)、写字台(4腿)以及4把木椅子(16腿)。 已经是非常非常不错的嫁妆了。 可是,贝清欢却睁着大眼睛:“只是这样?” 宴桂芳愕然。 她一个寡母,省吃俭用了小十年,才慢慢攒了这些啊。 贝清欢一看母亲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补上一句: “妈,我不是嫌少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如果我结婚,除了这么东西,还会给我药方什么的吗?” 就卖大钱的药方。 梅素琴的心声是这么说的。 她想知道,真的有吗? 对于贝清欢的问题,宴桂芳想了想,就拍了一下大腿: “对哦!前年你外公过世的时候,嘱咐我,他那些老药方都给你,毕竟从小到大,陪他最多的是你,针灸学得最好的也是你,要不是你外公不想让人知道,你都能当中医老大夫了,等等,我去拿给你。” 宴桂芳去屋里翻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木盒子。 盒子还是老檀木的,里头是十来张字迹陈旧的药方,和两本很老的医书,还有一个用牛皮纸封得紧紧的小袋子。 贝清欢拿起其中一张药方,上面写的是“清风散“。 这是专门治疗湿疹和荨麻疹的方子。 小时候就知道,外公祖上出过御医,几代人对于治疗这类病症有研究。 但是因为前些年外公遭到过不公正的待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寂了。 他不再给人看病,而是把家里几代人的医疗记录一遍一遍地翻,把老药方子拿出来,反复琢磨,反复改善,最终定下一个个有奇效的方子保存起来。 而现在,这些凝聚了几代人心血的药方,都传承给了她这个外孙女。 这倒也不奇怪。 毕竟,正如宴桂芳所说,几个晚辈中,只有贝清欢是得到外公真传的。 但奇怪的是,这些药方,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传承到手了,甚至宴桂芳都要专门被问才记得,梅素琴这个很少走动的外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宴桂芳见贝清欢捏着药方不说话,还以为她想念老人: “想你外公了吧?老头闷声不响,好东西可都留给你了,你看看那里头……” 宴桂芳把那个牛皮纸包包解开了,让贝清欢看里面的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吧?” 贝清欢眼眶有点酸涩起来: “知道。安宫牛黄丸,救命药。我记得外公说过,他拿一支老参跟人换了一些最好配方的牛黄丸收着,外头拿了条子去买,都要六十六块钱一颗呢,这些得大几百,想不到他连这么珍贵的药也给了我。“ 宴桂芳点点头: “知道就好。到时候你结婚,都给你当嫁妆,就是你可别告诉秦家那几个。结婚日子呢,我明天去找你爷爷说一下,要是他也同意,那,就这样吧,总归结婚了也住得近,我还是放心的。” 贝清欢一点一点地把东西收回木盒子里,回答:“这个事,先缓缓。” 宴桂芳疑惑了:“什么缓缓?” “我说结婚日子的事,你不要去问爷爷,过几天再说。” “总要答复秦家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咱们就别在这种小事情上拿乔,梅素琴心眼小,回头欺负你。” “考虑的时间她总要给我们的,三天后再说。” 宴桂芳看着女儿那冷静的样子,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了没说话。 秦家那么轻贱她们母女,太过迎合确实不行,等三天,也算恰当。 只是,因为梅素琴的这些做派,宴桂芳心里很不舒服,都忘了问贝清欢今天给景代表送饭菜的事。 直到第二天一早,贝清欢去买菜,顺路把饭盒拿回来,宴桂芳才记起来:“哎,你这兜里的东西,不会是景代表给的吧?” 贝清欢正在看景霄留在饭盒里的纸条。 上面言简意赅:【小菜不错。谢谢宴桂芳同志。】 字是钢笔写的,笔力苍劲,铁画银钩中带着不羁,很特别。 不愧是军代表,这字有风格。 贝清欢看着字,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穿着军装、秃头中老年人伏案写毛笔字的形象。 嗯……就算有点秃头,她还是挺尊敬的,连忙把纸递给母亲看。 宴桂芳却只在意回礼: “这两个糖水罐头可贵着呢,本来我们是为了谢他的,这下倒好,变成我们去沾便宜了,这样不行,他不是觉得小菜不错吗,那你再给装点,倒是我想岔了,这大热天的,确实是小菜开胃。” 贝清欢不乐意:“妈!送了一次饭,人家给两个罐头,你再送,是要人家误会你沾便宜没够吗?” “看你说的,就是因为不想沾便宜我才要再给,这次我来去送,我塞了就走,直接跟景代表说,千万不要再回礼,受不起。”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贝清欢只好照做。 反正平时家里为了俭省,酱菜和小菜都是现成的,贝清欢装了三样,腌茄子、糖醋藕片和上次那个酸辣黄瓜。 用玻璃罐子装了,看起来非常干净,最主要不需要再还饭盒了。 省得拿来还去的,让人误会是要跟景代表攀交情。 宴桂芳拎上就走了:“今天得上工了,再不去,这个月我们要喝西北风,你要是有空,就去看一下苏阿婆,糖水罐头给她一个。” 贝清欢嘴上应了。 但是等母亲一走,她也开始准备出门。 她要去查证一下梅素琴说的另一句心声,就—— “你的肾能救我的命”。 第5章 缺德可补不了 既然“能卖大钱的药方”是真的,那么,“你的肾能救我的命”这种事情,应该也是真的才对。 但是一个人的肾,要怎么才会救别人的命呢? 贝清欢六岁开始跟着外公识别草药,研习针灸,在插队的时候,因为偶然的机会,还当上了赤脚医生。 这些年她一直偷偷学习各种医术,农村的条件虽然差,但是有中医做底,她学习得也算得心应手。 所以一听梅素琴的那句心声,她脑子里就想到了器官移植。 一个人的身体需要进行器官移植,那肯定很严重了,但是梅素琴并没有病入膏肓的样子,反而脸红扑扑的。 难道说,秦家有别人得大病了? 还是……他们想把她贝清欢杀人取肾的卖钱? 贝清欢越想越忐忑。 等着厂里的上工潮过了,马上就跑到厂区医务室找人。 3508厂的医务室设在厂区办公楼的侧后方。 比较幽静的所在。 常驻的医护有两个,一个是四十多岁的陈医生,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叶小云。 叶小云是贝清欢的发小。 她们的父亲以前都是厂里的干部。 可惜,贝清欢父亲死后,两人的命运就不同了。 叶小云靠着父亲的关系,留在厂里当护士,不,人家也喊她医生呢。 贝清欢因为前头有个姐姐顶了父亲的班,她就只能下乡插队去。 此时,贝清欢在医务室门口探头,没看见陈医生,只看见叶小云晃着屁股哼着歌擦桌子,很是轻松自在。 贝清欢粗着声音喊了一句:“上班时间,你敢扭屁股!” 叶小云吓一跳,转身看清楚是贝清欢,高兴地扑出来:“哎呀,欢欢!你回城了?回城多久了?怎么才来找我啊!” 发小相见,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贝清欢就问:“你知道梅素琴的身体情况吗?” “你那个婆婆啊,她怎么了吗,你忽然这么问?” 叶小云自然是知道贝清欢和秦正华的娃娃亲关系的。 或者说,厂里中层干部家庭都知道,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也都知道。 贝清欢撇了撇嘴:“没什么,这不是他们家来谈结婚的事情嘛,我就想知道一下他们家的人身体都好不好,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吧。” 叶小云“啧”了一下,用胳膊肘撞她:“呀,要和秦正华结婚了呀,行行行,知道你贤惠,你是不是想给他们弄点中药啥的补补啊?” 补补? 那一家缺德,她可补不了。 但这会儿,贝清欢只能含糊着点了头。 叶小云便乐见其成:“你要是想知道秦正华的情况,我这里没有他的记录,但是秦大刚和梅素琴都是常来检查的,我去给你看看记录。” 她转身去一排柜子里翻找,很快出来说话: “都挺好。秦大刚呢,只是血压有点高,还有肩周炎,哎呀,大车间的工人都有肩周炎,算是职业病吧; 梅素琴呢,就是常常的口腔溃疡,总来拿西瓜霜。但是她那个口腔溃疡又不是会痛的那种,所以我怀疑她偷偷的拿了药出去卖,不然,哪有人一年里有三百天在口腔溃疡的!” 贝清欢咬了咬唇,没作评价,只探头左顾右盼了一下,问:“陈医生不在?” 叶小云无所谓地摊手:“在家抱孙子呢,要到十点多才来。” 贝清欢就把自己放针具的饭盒子拿出来:“那,弄点酒精给我呗。” 这不是啥难事。 叶小云把贝清欢带进了放置器械药物的小房间:“你在这里弄,万一有人看见了多嘴。” 要的就是这句话。 贝清欢先用带来的瓶子灌了好些酒精,然后就在这小房间里,耐心地把自己的针灸针具全部消毒擦拭。 外面偶尔有人来拿药,但很快走了。 叶小云晃荡着白大褂走进来,看贝清欢把针具细细收好,就慢慢地挨近她,用屁股撞她:“你的针法……应该越来越厉害了吧?” 贝清欢斜睨她:“要不要试试?我一针扎你个屁股僵直!” 叶小云呵呵笑:“那,帮我个忙呗。” 贝清欢:“你一晃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开这个口,有什么需要我干的,说呗。” 叶小云眼睛顿时亮了:“你让你外公出个手,帮我治疗一个人行不行?” 贝清欢目不斜视:“行。就是去我外公那里,有点麻烦。” “没事,人家有车。” ”有车也不行,不太方便。“ ”啊,他搬去哪里了,得坐火车呀?” 贝清欢一本正经地说:“得先死。我外公两年前过世了。” 叶小云终于回过味来,啪啪的打贝清欢:“你又逗我!” 贝清欢叹气:“我不逗你的话,我怕我会哭。” 叶小云再要拍她的手顿住了,换成了缓缓的拥抱。 但温情只是几秒钟,叶小云马上摇晃贝清欢:“那你帮我出手!” 贝清欢推开她:“你搞什么啊……我就一个农村赤脚医生,回城了工作都找不到,你在厂里医务室,人家都叫你叶医生呢,你却找我治疗一个人,这不是笑话吗?” 叶小云却拉住她胳膊不放: “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那时候你才十四岁,在我家玩,然后我爷爷突然晕倒了,是你从书包里拿出针来,这样那样一扎,嘿,好了!后来我爷爷说,你外公以前可出名了,连以前的市长都求过他,所以你的针灸是很厉害的,你就别谦虚了,帮帮我吧。” 贝清欢挠头。 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人情刚用了就要还。 又是感情超好的发小。 推脱不掉。 “我不是不帮你,你要是我插队农村的大婶,我都不用你说,直接就跟你走了,但是我刚回城,厂里的人可不知道我会这个,谁信我啊,你确定要我出手?” 叶小云:“确定确定,从小到大我就知道你聪明能干,除了你,我还不知道找谁能帮我呢。” 主要是,贝清欢是见习有夫之妇,不会跟她形成竞争。 叶小云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会儿两种眼睛对着贝清欢直眨,撒娇又蛊惑。 而贝清欢,回城以后,很久没听到这样的夸奖了,迟疑着点了头:“……行吧。也就你啊,说吧,那是你家的谁?” 第6章 一个糙汉子 面对贝清欢极普通的一个问题,本来兴奋的叶小云却扭捏了起来,吞吞吐吐: “不是我家的谁……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嗯……你给人针灸的时候呢,你戴上口罩,打扮得……额,就很老中医的样子。 然后,我就说是我专门请过来的医生,请了好多回才请到,让人家承我的情,哦哦,你可以不说话,不是,你千万别说话,也不对,你尽量少说话!少说话显得厉害! 然后你先给人看一下,要是你觉得有把握治好,你就悄悄跟我说;要是你觉得没把握,也先不要告诉他,就说你还需要多扎几次,行不行?” 贝清欢:“……” 这是治病,还是害命? 哪有这样的! 本来一脸无所谓的贝清欢正色起来: “小云,今天麻烦你了,我可以改天请你下馆子吃饭,拿的酒精我都能倒出来还你,但是治病救人可不能开玩笑,我要是能治肯定就给人治了; 要是不能,那必须得跟人说清楚,延误人家病情是不对的。到底是你什么人?神神秘秘,还要装老中医,我不行。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来。” “你这个家伙!”叶小云脸红了,很是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说了: “没什么啦,是我……尊敬,额,好了好了,跟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是我心里……有点喜欢的人,我就是……哎呀,欢欢!我是真心想帮人家,当然,也是想让人家多来几次医务室嘛,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贝清欢好无语。 但算是能理解。 肯定是厂里的哪个男青年呗。 想不到,儿时大大咧咧的姑娘,现在为了一个喜欢的男人,竟然要耍这种心眼。 “行吧。不过你先把人情况说个大概,我好心里有个数。” 叶小云眼里都是光: “就是以前在部队受伤了,然后现在只要下雨之后,他的手臂就会痛,我每次都给他很少的止痛药,我猜他今天一定会来医务室一趟,正好看到你擦针嘛,我就突然想到,或许你能给他针灸什么的,咳咳,我是真心想治好他的,真的真的!” 原来是个复员军人。 本来还要收点诊费贴补家用的,这下也开不了口了。 贝清欢点了头:“行。那明天我过来。如果真是你说的情况,不是啥难事,我多针几次,有九成把握弄好。”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叶小云一蹦三尺高。 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人敲门。 “陈医生?叶医生?人呢?有人在吗?” 叶小云应了一下,探头出去看看,忽然就回来抱住贝清欢,一张脸兴奋得发红: “他来了他来了,我去跟他说,我要介绍老中医给他,你别走,万一需要你!你你你,你赶紧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还有头发头发,快,包起来!” 她像蝴蝶似的飞了出去,还带上门。 贝“老中医”被搞得好奇不已,忍不住开了门缝出去看。 两个男人。 前面一个高大劲瘦的背影一晃,先进了里间的诊疗室,后面的一个正好回头了一下,入目是一张黑脸膛。 这人有很浓密的胡茬和眉毛,国字脸,看着像三十来岁。 但是他头发硬硬的挺立,一身军便装,腰间扎着武装带,很高大魁梧。 叶小云跟在他们身后,甜腻腻的说话:“景代表这是手臂又疼了呀?哎呀,昨天的雨太大了,那啥,我跟你说过的,你这个情况还是得中医治疗,对了,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手法很不错的,你看……” 她跟进了里间诊疗室。 声音不清晰了。 但是…… 景代表? 贝清欢皱眉。 不是吧,叶小云喜欢这款的? 那么老! 不过,人各有志。 毕竟人家是军代表,团级干部啊。 关键还没有秃头哩。 贝清欢耸了耸肩,把叶小云丢给她的白大褂穿了起来,口罩也戴上,头发也包起来,等待友情出场。 结果,五分钟不到,叶小云苦着脸进来了。 贝清欢:“我时刻准备着。” 叶小云:“别了。人家说,最不相信的就是老中医!我进来是拿止痛药。” 贝清欢:“……” 忽然想笑是怎么回事? 这景代表眼光挺高啊,一个糙汉子,还看不上叶小云这样年轻的? 贝清欢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姐妹,这下可不是我不帮你。那我走了啊。” 叶小云蔫蔫的:“嗯,走吧,有空来看我。” 贝清欢顺手一指旁边的几个空盐水瓶:“能拿不?” “别全部拿走就行。” 贝清欢就拿了三个,装在随身的包包里先走了。 口罩是纱布的,很难得,既然她戴过了,就干脆直接戴走了。 走到转角处的公共厕所那边,看见有水龙头,贝清欢停下来准备洗瓶子。 现在只有母亲一个人有稳定收入,能给家里省点水也好。 才洗了一个,就看见昨天在三号院遇到的那个凶巴巴男人,从医务室出来。 今天他穿了整套军便装,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英俊几分,也更加的严肃几分。 还真是景代表的通讯员啊,刚才陪着景代表一起来的就是他。 要不是刚才听见叶小云甜甜地喊另一个人景代表,贝清欢一定会觉得,叶小云喜欢的是这一个。 不过,她家小云有思想,不看脸,看职级。 想到刚才叶小云为了男人耍心思的模样,贝清欢觉得,自家姐妹,能帮的还是要帮一下。 最主要,这样的主顾,应该比较有钱吧? 跟叶小云不好开价,跟人家景代表还客气啥,赚点钱不是应该的嘛! 贝清欢便抬手打招呼:“哎,通讯员同志,你来一下。” 正匆忙离开的景霄:“……???” 他还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无人。 确定贝清欢喊的是他。 再仔细一看,就是昨天送小菜的那个姑娘。 他认得那双眼睛和那把声音。 今天她母亲又送过一次小菜。 只是,送给通讯员陈二槐,还对着陈二槐千恩万谢,不由分说,塞了小菜瓶子就走。 陈二槐要笑死了,说那天帮着一起把人送医疗室的时候,那大婶就认错人了。 不过当时为了做好事不留名,两个人都没说明就走了。 不知道那个宴桂芳是打听了谁,最后错误地认为,陈二槐是军代表。 大概率是因为,陈二槐那天生络腮胡吧,看着是年长了一些。 这还真是一对亲母女,别具一格又志同道合的认错人。 不过,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景霄就迈着大长腿走了过去:“什么事?” 第7章 一个老中医 贝清欢既然定位人家是通讯员,就一点没客气。 她很是自来熟地往医疗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哎,刚才叶医生给你们景代表介绍老中医了吧?” 景霄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贝清欢一本正经的指点: “因为那个老中医……我也认识啊!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像你们景代表那种情况,针灸几次,是一定有疗效的,或者人家还能给你弄个中药热敷包,下雨天也好,冬天也罢,针一下,敷一下,疼痛是基本没有的了。一般人还不给治的,治好只要……这个数!” 贝清欢迟疑着竖起五根手指,想想又扳下去一根:“四块!不有效不要钱,你跟你们景代表说说,治呗!” 景霄的眼里,就不可遏制地染上了笑意。 这姑娘,真的有意思。 她说这么仔细,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但也暴露了自己。 景霄抬着下巴,抱着手臂:“这个老中医,不会是你吧?” “不,不是的……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老中医……” 贝清欢那竖着的手指缓缓收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这男人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呢? 要是她自己的话,开价四块,就真的是高了。 就连在乡下,一开始也是很多人不相信她能有啥本事,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让她治,人景代表要知道是她,肯定不会相信的。 唉,这有点尴尬啊。 景霄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别说,吹牛吹得挺别具一格的。 两次见她,她是一点也不谦虚啊,昨天吹嘘自己的菜,今天吹嘘自己的医术。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厂区还有这么个性的姑娘? 不过,在她的眼里,景霄没看见别的姑娘看向他时,那种明晃晃的痴迷。 他就不排斥。 景霄努力维持住严肃脸,很不屑:“不需要。我们不相信老中医。” “你……不相信的都是没见识的。哼!” 贝清欢觉得对方油盐不进,谈崩了。 她转头继续洗瓶子。 可景霄没走,在她身后丢下一句:“不过,要是小中医的话,我们可以给人练练手,支持年轻人嘛。” 贝清欢:“……” 她现在承认就是自己这个年轻人,能获得支持吗? 贝清欢迟疑着,迟疑着,刚想说要是她的话,给三块钱就好,支持一下呗。 但是景霄先于她的示弱前就“嗤”笑了一声:“可惜了,一般的小中医没见识,没胆量,还眼里只有钱,也不行。” 然后他就迈着大长腿,走了。 贝清欢:“……!” 她是二般的好不好! 说她没见识没胆量无所谓,干嘛说她眼里只有钱? 她明明是真的想治病,顺带赚钱好不好! 这人真讨厌。 说得好像他能做主似的,不也还是得人家景代表说了算! 看来,就算这种有钱的主顾,也不好说服。 开个针灸诊疗室的打算,还是要仔细策划。 贝清欢无奈地带着瓶子走了。 毕竟目前自己的事情更要紧些。 她急匆匆赶回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最后,她把一块略带霉味的毛呢料子找出来,还有一只小孩子戴的银手镯,最后是一份婚书。 东西放在桌子上,贝清欢才像是放了心,开始做中午饭。 厂里的中午放工铃响过了十分钟,宴桂芳才带着满面笑容回家来。 今天她上工前直接把东西塞给了“景代表”就走开了,刚才在路上遇到“景代表的通讯员“夸自家的小菜好,哎呀那年轻小伙子笑得多好看啊,“景代表”这人是不错的,连带着通讯员都是…… 但是一看见饭桌上的几样东西,宴桂芳的笑容立马消失了:“欢欢,这些旧东西你拿出来干什么?” 贝清欢:“退婚啊,这些东西都要还给秦家,还有他们家送过的节礼,你帮我回忆回忆,总共是些什么,我们折算成现钱还给他们。” 宴桂芳还是愣了一下的:“你……怎么忽然要退婚了,不是说等几天?” 毕竟昨天还问给多少嫁妆呢。 贝清欢当然不是忽然。 叶小云说梅素琴身体很好,也就是经常性的口腔溃疡罢了。 呵呵! 这可不好。 这种长期热毒,很是耗伤阴血。 湿热毒邪积聚在体内,最终上延到口舌,开始灼伤黏膜脉络了。 而且,昨天梅素琴那张脸乍看红扑扑的,但细看,脸上有好些红色的斑纹。 这病症,中医叫做阴阳毒,西医叫做红斑狼疮。 而红斑狼疮最终是会发展成为肾衰竭的。 治不好。 除非器官移植。 所以,梅素琴的心声,今天再次印证,是真的! 贝清欢根据这些情况想了很多。 两家结亲这么多年了,要是秦家对她家一直很照应,她贝清欢绝对做不出知道梅素琴得病就退婚的事来。 毕竟她是去嫁给秦正华,又不是去嫁给梅素琴。 甚至,秦家现在这么看轻她,她也不会太在意。 她受到的人情冷暖,早就让她明白了,人在低谷的时候,不得不低头。 但是,通过梅素琴那两句心声,让贝清欢瞬间明白,秦家,不仅在算计她的钱,还在算计她的肾。 如果这样她还要嫁进去的话,是傻子吗? 三天她都不想等,得立刻马上跟这家人划清界限! 只是,她是因为听见心声才看清秦家这个事情,贝清欢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说。 好在她母亲不是那种死板的,能讲道理。 贝清欢按住母亲肩膀让她在饭桌边坐下,认真地解释: “妈,也不是忽然想的。我插队这些年,秦正华也就第一第二年给我写过信,后来就音讯全无了,这次我回来都快两个月了,他都没有来看过我,你觉得正常吗? 再说了,梅素琴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假惺惺的。他们又不提给我找工作的事情,那我真嫁过去,难道去给他们一家做保姆?那我还不如在家糊纸盒子呢,对不对? 我昨天说三天是为了慎重起见,但我想了一晚上,就觉得我受不了,还是退了吧。” 第8章 碰瓷 宴桂芳沉默一阵,最终叹气: “我心里也是不喜欢秦家的,本来还以为他们会先提退婚,那我们顺水推舟就好。可现在……唉,你要知道,秦大刚是副厂长,我们提退婚,他们面子上过不去,肯定会给我们小鞋穿,还有你爷爷那边,最是古板,他不会同意的。” 贝清欢耐心地听完,问:“所以,妈,你不同意?” “不,我同意的,就是咱们要想想,这个婚怎么退比较好。” 贝清欢就由衷地笑了,钻进母亲怀里撒娇: “妈你真好。你放心,这个事我自己去谈。我就说我要三转一响,外加三百块钱,而我们这边,嫁妆只有一个五斗橱和两床被子。” 宴桂芳就笑着戳女儿额头:“你这是要逼死梅素琴啊!” 贝清欢懂母亲的潜台词。 宴桂芳是觉得,只要自家这边显得算计和小气,秦家就会生气地退婚。 但贝清欢可不是这么乐观的。 既然梅素琴能有之前那样的心声,那就表示她知道贝清欢手里有远远超过几百块的东西,那贝清欢提出这些条件估计是没用的。 不过,总要试试。 尤其是,贝清欢现在非常想再听听,梅素琴还会有什么心声。 世上竟然有这么稀奇的事情。 是能偶尔听见,还是以后都能听见? 还有,梅素琴现在就有红斑狼疮的症状,她不想着早治疗,却先算计贝清欢的肾,这些又是啥原因? 贝清欢对此非常好奇。 为了这退婚的事情,宴桂芳草草的吃了中饭,就和贝清欢算了一笔账。 贝清欢五岁订的娃娃亲,前三年秦家为了讨好贝家,给过一些肉、红糖和红枣当节礼之外,别的就没有了。 折算起来不会超过十块钱的事。 傍晚,在天完全黑下去的时候,贝清欢拎了秦家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往生活区最后面的厂领导住宅小院走去。 秦家住4号院。 贝清欢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模拟着今天谈话会出现的状况。 想得出神。 路过3号院的时候,那扇红漆小门忽然打开,“吱呀”一声,吓了满怀心事的贝清欢一跳,手里的布包包就掉了地。 包包里那代表结亲聘礼的小银镯子,咕噜噜滚到一只白球鞋边,停下了,躺倒。 贝清欢追着镯子走了两步,眼看镯子跑到人家脚下,不好意思再追。 抬头一看,又是上次那个凶巴巴的男人。 啊,不,早上嘲笑她的通讯员。 此时,通讯员同志只穿着短袖汗衫和边上有白条纹的运动裤,个子高高的,腿长长的,看起来没有白天穿军便装那么严肃。 但是,他的表情,还是和第一次见一样,凶巴巴的,且满怀戒备。 好像她东西是故意掉的。 贝清欢不爽,便先强硬了起来:“干嘛突然开门,你吓着我了!” 景霄:“……!” 碰瓷的手法倒是独一无二! 不过,今天宴桂芳再次送来的东西,让他吃了两顿正常的饭。 尤其那个腌茄子,他第一次吃这种做法的食物,很新奇。 心情极好。 景霄就把镯子捡起来,放在掌心递过去,揶揄:“这是偷的吗?” 不然你这么紧张,开个门都能吓着。 “你才偷的!” 贝清欢瞪他,把镯子一把抓过去。 只是,指尖不经意擦过景霄的掌心,一下子没把镯子拿起来,她还又在景霄的掌心里抠了一遍。 男人的掌心略有些粗糙。 更多的是一种出自于异性的温暖,通过指尖,迅速地蔓延全身。 不知道为什么,贝清欢耳根立马热了。 好像脸也热了。 几乎是本能,她浑身长出刺,要掩饰这种让人羞耻的脸红瞬间。 她板起脸:"这是我的定情信物,未婚夫家送的!" 景霄就笑了出来。 这姑娘是他来了3508厂之后,第一个主动表明自己名花有主的。 挺好。 他不需戒备。 还可以闲聊。 “哟,那是宝贵的。好好收着,弄丢了可再也没有了。” 说完,景霄跑开了。 在部队保持的晨跑习惯,因为这边总有姑娘来偶遇而改成了夜跑,他也是很无奈的好吗。 贝清欢却站着,看景霄消失在夜色中,没动。 刚才有些晃神。 这男人笑起来,真是惑人。 眼睛一弯,眼眸里像是突然有灯火点亮,唇角一牵,整个人忽然鲜活似大院里的调皮少年。 更加年轻俊美了。 只是,你说这么好看的男人,干嘛要长嘴呢?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说什么“弄丢了可再也没有了“,其实是讽刺她丢了这镯子,就嫁不掉吧? 贝清欢忍着气把镯子收起来,这才在4号院门上敲了敲。 才敲了一下,门立马开了。 一个烫了刘海的年轻女孩眼睛晶亮着来开门。 可她一看是贝清欢,马上探出身体往外看,发现没有别人,那张飞扬的脸就耷拉了下去:“怎么是你?” 明明她在围墙上看见景霄出来的呀! 贝清欢哪里知道人家爬墙头的事,顺口问:“你希望是谁?” 年轻女孩撇了撇嘴:“关你啥事。你……找我哥?” 贝清欢:“我找你妈。” “你怎么骂人呢你?” 贝清欢:“……” 从小到大,这姑娘的脑子永远不机灵。 贝清欢只好重新说:“秦正红,我找你妈,梅素琴同志。” 秦正红又撇了一下嘴:“哼,你就是来找我哥的,厚脸皮,上门找男人!” 贝清欢大声一些:“我找你妈,我说了我找你妈,找你妈!” “你……!” 秦正红气得很,只是实在没有跟贝清欢吵架的实力,从小就没有。 秦正红跺了一下脚,自顾自走了进去。 她严重怀疑贝清欢就是在骂人,但她没有证据! 贝清欢便只管跟了进去。 秦家是四年前搬到副厂长级别能住的独立小院的。 所以,贝清欢是第一次来。 院里别的情况看不清,但是客厅里,摆着一台落地扇。 这就已经很能显示秦家现在的档次了。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背心短裤,坐在藤沙发上吃西瓜,看见贝清欢的身影,他愣了好一会儿。 贝清欢咬了咬唇。 16岁前,她看见这个男人,心是会乱跳的。 而现在,她看见这个男人,心如死水一潭。 要不是刚才在触及通讯员手的时候,她久违了自己混乱的心跳,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不喜欢男人了呢。 贝清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很是礼貌地抬手打招呼:“秦正华,你在家呀。” 第9章 这就急了吧 未婚夫秦正华顶着一张算得上俊的脸,却在贝清欢这声招呼下,手足无措,还把手里的西瓜都弄掉了地。 他匆忙地回复了一句:“啊,在家,在家,清欢你来了,我,我去换个衣服。” 就跑了。 贝清欢挑眉: 既然昨天梅素琴来家里谈婚事,肯定是跟秦正华商量过,秦正华也是同意的。 那现在看见未婚妻来,秦正华该有的情绪可以是高兴,欢迎; 也可以是不高兴,不欢迎。 但是他这么慌张,是几个意思? 她都没有慌张,他慌什么? 而秦正红,早就往屋里喊了起来:“妈,妈,有个讨厌鬼来了!” 贝清欢:“……” 呵呵,对了,这才是秦家最真实的态度。 既要她嫁进来,又要看不起她。 所以,是讨厌鬼。 梅素琴匆匆从里屋出来,一看是贝清欢,轻轻地敲了秦正红一下,“胡说什么呢”,就迎了过来:“哎,欢欢来了,怎么不早点来,可以来吃饭的呀,坐坐坐,吃西瓜!” 那脸是热情万分的,但贝清欢听见的她心声是: 【呵呵,看看这急的,昨天刚说了要结婚,今天就巴巴地赶来了!真贱!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说给自行车的,一个缝纫机就够了,不对,缝纫机都能给家里那台旧的,省下来的钱,能让正红买多少新衣裳啊!】 贝清欢现在对于这些心声,已经很从容了。 她保持着笑容,在沙发坐下,接过西瓜吃了起来。 不吃白不吃。 吃了…… 吃了以后,梅素琴的心声就多了。 【叫你吃你还真吃啊……馋嘴的样!像没吃过似的!我先忍着你,等定下了日子,我非要找个借口让你给我买上几身新衣服不可!】 贝清欢:“……” 你能不能吐槽点有用的。 贝清欢只管慢悠悠吃了两块西瓜。 期间就听着梅素琴因为这两块西瓜,在心里絮絮叨叨骂了她很久。 这也太浪费时间了。 贝清欢只好主动提起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梅阿姨,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结婚的事情呢,我和我妈是这么想的。我爸走了以后,我妈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我现在又没有工作。 所以,我想着,聘礼那边,还是要加一加,到时候能留点钱给我妈,这样我嫁出来,才放心。” “加?”梅素琴皱眉:“你们要加多少?” 贝清欢老神在在:“现在不是都流行三转一响嘛,秦叔叔现在是副厂长,厂长家娶新媳妇,三转一响拿不出,说出去不好听,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给的日子仓促,东西要是凑不齐的话,你们再拿五百块给我们,也行!” 嗯,来时想的是说三百块,但看见梅素琴这副面甜心苦的鬼样子,还是说多一点,赶紧退了这破婚吧。 梅素琴瞪着贝清欢,胸口起伏。 心声叫嚣起来: 【啊呀呀,这穷酸是穷疯了吗,就你也想要三转一响,还五百块,真是疯了!】 【上辈子一样都没给你,你不是也嫁了?现在竟然跑来讨价还价,真是不要脸!】 【要不是上辈子你养大了两个孩子,还因为捐肾给我而并发症死了,你以为我这辈子会给你缝纫机和自行车?真是不知好歹!】 【不过现在还是要沉住气,死丫头没嫁过来的话,她手里那些东西就不是我们的了,终究,以后正红自费出国还指望那些东西赚钱呢!】 贝清欢的脑子就“嗡嗡”的: 真想说你慢点想喂,让我消化消化。 这女人几次提到上辈子,匪夷所思啊! 人竟然能活两辈子。 真神奇! 所以上辈子,这家人什么彩礼都没给,而我竟然也嫁了,倒是为什么呢? 哈,竟然还生了两个孩子,还因为捐肾死了,我怎么会这么蠢呢? 哦哦,就秦正红这样的,还能出国啊? 啥叫自费出国,就是说,以后都能自费出国啦? 要是这样的话,我更不会嫁你们家了,我有钱自己出国不香么? 贝清欢随着梅素琴的心声,思绪万千。 而梅素琴,努力维持不把心里的话骂出口,只笑眯眯地开口哄: “欢欢你傻不傻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妈比我还小一点,四十都没到呢,质检车间一个月三十块钱总是有的,够她吃用了; 可我们这边呢,就正华一个儿子,别说五百块了,以后这家里所有的,哪怕一个碗一块砖,都是你的啊!听阿姨的话,别跟那些不要脸的学着提聘礼,早点嫁过来,在家里享福!” 而她伴随这一句话的心声是:【你要是再敢狮子大开口,我就让上辈子的事提前,弄不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梅素琴的口语和心声交叠出现,贝清欢被闹得头晕。 但是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让上辈子的事提前…… 那是什么事啊? 听着,还挺严重。 所以,要进一步刺激梅素琴,让她把该说的心声都说出来。 贝清欢低着头,卷着衣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梅阿姨,你说的有道理。你们不愿意补五百块的话,也行,就是我家只出两床被子,最多就加一个五斗橱,别的啥都没有。 谁让我妈身体不好呢,之前我外公给她一些老医药方子什么的,她都卖了钱买药吃了,我们家现在啥也拿不出来了,本来我说要五百块,也是想多置点嫁妆,大家面子上好……” “你说什么?老药方子都卖钱了?卖给谁了?” 贝清欢还没有编完,梅素琴跳起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睛瞪着,嘴张着,脖子伸着,恨不得吃人。 心声像是警报器在乱响:【要死了!要是真的没有了那些药方子,正红怎么出国啊?必须问出来卖给谁了,我要去买回来!】 呵呵! 这就急了吧? 能看着梅素琴着急,贝清欢心里挺爽的。 她低下头,开始想着该掌握节奏,一点一点地,把梅素琴的心里话都听到。 “我不知道啊,都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能知道,而且也就是几个老药方子,不值钱的,主要是这些亲戚朋友的,也没有人肯借钱给我妈妈呀,只能卖药方子了。” 这是在说秦家没帮忙。 梅素琴一时语塞。 第10章 阴魂不散的定情信物 梅素琴肚子里却骂得更凶了: 【猪,蠢猪,现在卖当然不值钱,可等搭上了区长,他介绍给中药厂开新生产线就不一样了呀,光‘清风散’一个方子,就卖了两万啊,年年还有分红,还得了奖,关键是正华还能因此当上供销社科长的呀,现在全完了,蠢货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蠢货!】 “蠢货”贝清欢瞬间心情极好。 妈妈呀,一张方子竟然能卖两万块啊! 竟然还能让药厂开新生产得到分红? 这种事贝清欢之前都没想到过。 蠢货就蠢货,被骂啥都无所谓了! 既然知道那方子是这样用的,她会好好用起来的。 而梅素琴,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骂不过瘾,脸沉了一会儿,嘴上也没憋住: “你妈真是蠢,她又没开口问我们……我的意思是,既然手里有药方子,她可以说卖给我们啊,那我们不就可以给钱帮忙了吗?” 贝清欢软绵绵一句:“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了,方子早已经没有了。” 就看着梅素琴手握成拳,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气,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欢欢啊,听说你外公以前很厉害的,除了药方,那,有没有收些什么好药在家里啊,这种东西,你妈妈应该不会卖的,对吧?” 但她的心声是这样说的,【千万别告诉我,那些药也卖了,要是真的连药也卖了,那我要你这个蠢货嫁进来干什么呢?还不如要陶苏呢!】 本来,贝清欢确实想顺嘴说,“药也卖了”,这会儿,不想这么快说出来了。 心声没听够呢。 这不,等着等着,竟然让她听见了一个新名字。 桃酥。 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小名。 总之这是可能和秦正华有关的女人。 不然,这种时候,梅素琴为什么要拿这个桃酥来跟她贝清欢比? 贝清欢嘴角微勾,尽力维持礼貌: “梅阿姨,咱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我来,就是跟你们说聘礼的。我妈说,你们要是不舍得拿五百块也行,给我解决工作的事情就好。” 梅素琴这会儿哪有心思说工作,所以她的肚子里又骂上了: 【工作个屁!要是给你出门工作了,可就拿捏不了你了,家务事谁做?孩子谁带?再说了,上辈子你搞那个什么针灸诊疗室得罪了人,还得我们帮你擦屁股,丢人现眼!】 贝清欢:“……” 可算是说到重点了。 原来,上辈子自己真的开过诊疗室。 只是得罪了人,所以才没有开下去啊。 啧,我怎么会得罪人呢? 我得罪谁啦? 贝清欢对此十分好奇。 奈何梅素琴竟然不说下去了,只皱着眉头,心里反复的琢磨那些老药: 【死丫头,那些药,到底还在不在呢?】 【这穷酸怎么不说呢……我该怎么问她才不会怀疑呢……到底还有没有,有没有啊,过不久就要用到了呀。】 【我想想是几号会用到,啧,好像这个月尾就是了,到时候区长就一定会对我们千恩万谢的呀;】 【绝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的。我该怎么让她拿出来呢,这药一定在的吧,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我就说我要吃他们会不会拿出来呢,一百块一颗呢,光钱就让人眼热,我的药啊,到底有没有啊……】 可贝清欢和梅素琴不一样啊,开个针灸诊疗室,是她贝清欢这阶段的理想。 所以这时候贝清欢还在认真想自己诊疗室的事,可梅素琴的心声一直说着药。 烦死了! 贝清欢被心声吵吵得头晕,一时间忘了分辩是心声还是口语。 她脱口而出一句: “没有了。早就没有了。我妈拿那些药换了一支老参吃,所以最近身体好多了,你还说诊……” “败家精!怎么有你们这种败家精!” 贝清欢话没说完,梅素琴拍桌而起,右手带起一阵风,就往贝清欢脸上甩。 贝清欢本能的闪开。 但梅素琴的指甲很长,还是划到了贝清欢的脸。 感觉刮掉了一层皮。 火辣辣的疼。 在乡下干了五年农活,贝清欢可不是吃素的。 她看着梅素琴充血的眼睛,冷冷说道: “你干什么?我还没嫁进你家,你就这样对我?那退婚吧!还厂长家呢,聘礼聘礼不像样,工作工作不搭手,还管我娘家的事,张嘴就骂人,伸手就打我,有你们这样的人家吗?退婚!” 贝清欢站起来就走。 虽然没掌握好节奏,还有很多事情没了解到,但是这种人家,她一点都不想再有关系。 心声听不到就听不到吧,只要跟这家人划清界限,他们休想再算计她! 梅素琴看看自己的手。 啧,死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哪里能知道,原本只是在肚子里想想的事情,那丫头正好就说到了呢! 上辈子因为那件特别处理的事,这死丫头才被制得服服帖帖的,她都忘了,这丫头最初就是很有脾气的呀。 唉,还是得拿到药要紧! 梅素琴啥也顾不得了,追出去喊:“清欢!你站住,我是你婆婆,长辈说你几句怎么了!” 这是上辈子她经常说的话。 但是今生的贝清欢一点没留情面:“都要退婚了你算哪门子婆婆,就算是婆婆也不能打人!退婚!” 梅素琴气得倒仰,但还得哄啊: “贝清欢你站住!谁允许你退婚的!哪里轮得到你说退婚!好了,好好说话,退婚不是这么简单的,婚书要拿出来,我们家给的东西也要还的,你家这么穷,还得起吗……” 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贝清欢被提醒了。 她站住脚,转身,把随身包包里的东西丢过去: “还你!这是婚书;这是十多年前你们给的毛呢料,这是定娃娃亲时给的银镯子,全都还给你!” 婚书轻飘飘的,没到梅素琴跟前就掉了。 粗毛呢料子倒是重,就砸中了梅素琴。 这种老料子经过了岁月,沉得砖头一样,梅素琴头都砸晕了。 所以眼看着有一个圆乎乎的小东西向自己飞来的时候,她连忙伸手一挡。 “嗒”的一下,那个东西被挡得往斜刺里飞走,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院子外面,跑步回来的景霄刚打开院门,眼角就瞥见什么东西向自己飞过来。 他敏捷的一闪身,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掉在他脚边。 这次,没滚,直接躺下。 景霄捡起来一看。 哎哟,巧了,就是刚才那个姑娘说的定情信物。 阴魂不散的,它到底想跟谁定情?! 第11章 小心我打你啊 随着定情信物飞出来的,还能隔壁的一个女声。 只听她虎虎生威地娇斥: “……还你,都还你,谁稀罕你们家的破烂玩意儿!还有你们曾经给过的结亲节礼,我妈说了,都是些红糖啊枣子的下等货,现在折合十块钱,便宜你了,立马的退婚!从此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千万别再牵扯上!” 是贝清欢,扔完了小银镯子,从口袋里掏出好多张毛币也掷向了梅素琴,这才走了出去。 钱像天女散花似的从天上降落。 梅素琴在钱花里气得发抖: “你别嘴硬,有你求我们的时候,当谁还会要你似的,穷酸,乡下鬼,贱死你算了!嫁不掉的土鳖,回去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贝清欢大步出去,怕他们追出来,一直回头看。 然而刚走过4号院屋角,就发现不对。 一条胳膊拦在面前。 抬头一看,高大劲瘦的“通讯员同志”,穿着汗衫运动裤白球鞋,一条手臂笔直横亘,像电线杆子上新长了枝丫。 路灯照着他,男人乌发上停一圈光华,额头上的汗在反光,使他的脸轮廓更加清晰深邃。 见贝清欢看来,男人打开掌心:“干嘛乱丢东西,你吓着我了!” 贝清欢:“……” 小气鬼,刚才说了一句,现在还要还回来。 “那就赔给你了!” 贝清欢气得很,推开他伸在面前的胳膊:“一边去,小心我打你啊!” 景霄:“……” 呵呵,还没有见过敢这么对他的人呢! 贝清欢才不管,大步回了家。 宴桂芳看她气冲冲回来,连忙问:“怎样?” 贝清欢:“退了!骂人呢,说我嫁不掉。妈,你要是在厂里遇见梅素琴,你当没看见,这家人只想让我进去给他们当保姆呢,我就算嫁不掉我也不会嫁给他们家。” “你不是说今天是去要几百块钱的,然后让梅素琴先提吗?” “是啊,是那么打算的。但是说了要几百块钱她就急了,一直骂我们娘俩,我说没钱也行,给我找份工作,可她不肯,认为我活该给他们当保姆的命,看,还想打我,我气得很,就直接退了。” “哎呀这坏女人,我看看……刮掉了一点油皮,”宴桂芳捧住女儿的脸看了看,去旁边抽屉拿了支红霉素软膏帮贝清欢擦药,叹气:“唉,你啊,还是急躁了。” 贝清欢:“妈,你舍不得?” “那倒不会。我只是觉得,退婚不会这么容易,那女人装得很,她得不到好处不会放手。” “管他们呢,总要先提出来。” “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你今晚这么闹了,他们怎么说。” 宴桂芳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但临睡的时候,她给睡阳台钢丝床的贝清欢拿过来一个黑乎乎的镯子: “欢,我刚刚理东西才发现,你是不是拿错镯子了?这个才是秦家给的,你看,成色差得很,发黑成这样。你还给他们的那个,应该是你小时候外公去打的,要是去跟秦家换回来,不知道行不行?” 贝清欢:“……!” 她拿起镯子看了看。 这个玩意儿小得很,也黑得厉害。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秦家是真小气啊,连这么小一个银镯子,都要用最便宜的料。 而外公给的那个,可就宝贵多了。 实在是太久了,她没看清,给拿错了。 但是现在镯子…… 她明天跟那个通讯员要回来,应该可以的吧? 宴桂芳也挺无奈,捏着那黑镯子叹气: “唉,你小时候贝家不待见,你外公心疼我,也喜欢你,特意找老工匠定做了一个小银锁和一个小银镯子,上面都是有你小名的,小银锁你一直戴着的,小镯子到五岁就换成秦家这个了,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但是最好能拿回来,你说呢?” 贝清欢手按到领口处,又心虚地放下了。 其实,小银锁也出了意外了…… 贝清欢想到前一年在插队省份发生的事,更加不敢告诉母亲,自己刚才意气用事,把东西扔过去,被梅素琴打飞,还被人捡走了。 她含糊着应下了:“额……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机会换回来。” 宴桂芳还想着说什么,贝清欢心虚得不要不要的,借口要睡了,转身回了房间。 但是躺在床上睡不着。 就反复想梅素琴的那些心声。 想着想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衣服,躺在一张床上。 床边站的好像是秦正华,又不太像。 因为这人穿着领角带条纹的西装,还打着领带,脸上有一个茄子状的胎记,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 贝清欢正在疑惑的时候,这个少年不耐烦地对病床上的贝清欢说: “妈,爸说了,他和姑姑忙得很,不会回国的,你不过是捐了一个肾,没什么影响,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和弟弟要上学,奶奶就靠你照顾了。” 贝清欢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般的无力,她抬了抬手指,想说什么,可是那少年走开了。 没过多久,有个戴着口罩的护士进来,手里拿着个针筒,往挂着的点滴里打东西,然后就站在床边看她。 贝清欢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就看见那护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黄黄的尖脸来,阴森森地说:“有人让我告诉你,钱赚到了,孩子大了,肾也捐了,你该去死了。” 贝清欢开始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像是有人抠住她喉咙。 她猛烈地咳嗽,但是刚做手术的身体连咳嗽都咳不动,只能像一只被人按住的青虫一样,在床上咕蛹,只感觉痛苦得不得了。 “呼,呼,救我……啊……” 贝清欢努力伸手。 努力,再努力。 在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她猛地坐了起来。 四周一片漆黑。 贝清欢大口呼吸。 大概过了五分钟,贝清欢才抬手,拉亮电灯。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阳台小房间。 啊,原来只是做梦。 贝清欢恍恍惚惚的下床,拿桌上的镜子看看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虽然不算白但很光滑的脸,大大的杏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嘴。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第12章 您可想好了再晕 贝清欢茫然地放下镜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撩起衣服看自己的右下腹。 还好还好,那里光洁平滑,白皙完美。 可吓死人了! 刚才的梦里,她身上的伤口好痛好痛啊。 贝清欢一屁股坐回床上,反复回想梦里的情形,只觉得刚才的梦清晰得不可思议。 清晰到她开始觉得,那些就是自己的上辈子。 梅素琴的心声说,她养大了两个孩子……捐了肾……正红出国…… 这可不就重叠了么! 该死的! 竟然真的有过孩子! 谁要给这种小气吧啦、只知道算计的人家生孩子! 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秦家啥聘礼也没给就嫁了的呢?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贝清欢想来想去没想明白。 但是第二天一早,答案似乎出来了。 大早的,宴桂芳就跑来房里喊她:“快起来,你爷爷来了!我就说退婚没那么容易吧,梅素琴连夜去找了你爷爷,老人坐在外面呢,说今天不说明白不许我上班,你快起来。” 贝清欢只好起来了。 客厅里,坐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贝十安。 他干瘦,留须,所以看起来格外严厉。 贝清欢看了他一眼,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熟悉是因为,从小就知道,这是爷爷。 陌生是因为,平常很少见,最后一次见,是她下乡前去辞行。 老人看起来似乎停止了变化,和前五年没什么两样。 贝清欢吸了口气,走过去规规矩矩打招呼:“爷爷,您来了。” 贝十安掀起耷拉的眼皮看看这个小孙女,一张绷紧的脸并没有放松,反而跺了跺手里的拐杖:“跪下!” 永远是这样。 动不动就让人跪下,好满足他作为长辈的威严。 贝清欢偷偷翻了个白眼,没动。 贝十安声音大了起来:“你是不是要我请出你爹的牌位,开了门让整个楼的人来看?” 宴桂芳轻轻地拉贝清欢的袖子:“装一下,装一下吧!” 贝清欢深呼吸,缓缓在老头面前跪下了。 贝十安开始吼:“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跑到秦家去退婚?谁给你的脸,竟然敢开口要聘礼?贝家丢不起这个人!” 贝清欢挺直背脊不出声。 宴桂芳小声说话:“爸,秦家那么看不起清欢,那个秦正华对清欢也不关心……”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贝十安看都不看宴桂芳,只管骂:“你一个填房,要是没生下她就不会闹得我们家四分五裂!你还有脸来说话!” 宴桂芳憋住了。 贝清欢闭了闭眼睛,继续忍耐。 贝十安很是满意的“哼”了一声,从老式的土布褂子里抽出婚书,甩在贝清欢面前: “不许退!婚书我拿回来了,我贝家还没有退婚的女人,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退,我打断你的腿!” 贝清欢依然不说话。 但是,这样的沉默,让贝十安的气,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他呼呼地喘了一会八十岁老人的气,开始放缓语调: “清欢,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结了婚,爷爷就放心了,可以闭眼了,好好的嫁人,结婚的时候,爷爷包一个大红包给你,啊?” 贝清欢说话了:“多少钱?” 贝十安一愣:“啊?” 贝清欢加大了音量:“我说,您的大红包是多少钱?够买我一辈子吗?” “你!”老头手里的拐杖就敲上来:“敢顶嘴!” 贝清欢轻轻松松地拉住拐杖,再猛地一扭,就从老头手里抢了过去,往旁边一扔。 她突然站起来,去打开了房门: “别威胁我,我不怕人看,你要是请出我爸的牌位也无所谓,总之我不嫁,要嫁你嫁!我跟我妈辛苦过日子的时候你当没有我们,逼我嫁人了你来说我是贝家的了?我可告诉你,我不再是十六岁求你让我别下乡的贝清欢了,我现在二十岁了,我不需要你们贝家养!” 老头压根没想到,五年没见,死丫头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下乡的时候,她还一直哭呢! 真是反了! 贝十安戳手指头:“你,你,你你你……” 贝清欢打断了他的急切: “别动气,不值得。活到八十二挺难得的,您要是死在我们屋里,我可没钱给您风光大葬,您走吧,怎么来的怎么走,还跟以前一样,就当贝家没我这个人!” 可把老人气坏了,“你你你”了半天,开始捂住胸口,看起来喘不来气的样子。 宴桂芳吓坏了,拉住贝清欢袖子:“清欢,别说了,快别说了,爷爷有心脏病,可别气晕了!” 贝清欢转身回房,拿了自己装针灸针的盒子出来,特意地选了两根足有十二公分的长针,拿到老头面前: “爷爷,您可想好了再晕,我的长针下去,您死不了的,但是您这个年纪,一旦晕倒,屎尿横流,不体面。” 针很细,很长,在清晨的日头里闪着精光。 瘆人。 老头看着那两支让他老眼更加昏花的针,硬生生撑住了,没有晕倒。 就是喘气声大得像风箱:“你个忤逆的畜生!没,没想到,你,你这么不孝,早知道,早知道你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贝清欢好整以暇地回他: “早知道?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爷爷,我还不来你家投胎呢!爷爷,我长大了,不会任你们欺负了,当年我爸死了,你联合哥哥他们欺负我妈的事,我没找你们理论就已经很好了,你倒还想倚老卖老的来拿捏我,回去吧,秦家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 心里是很气的,但老头要是在她家里出了事,那就不好说了。 贝清欢去捡了拐杖来,放到老人身边:“拿着,别想打我了,我不会再让你打的。” 老人一把夺过,“呼哧呼哧”地喘气,喘得一旁的宴桂芳死死拽女儿的衣服。 但是,老人并没有晕倒。 在喘了足有五分钟后,他支住拐杖跺了跺:“贝清欢你个畜生!你忘了你爹死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了是不是?你敢这么对我!” 第13章 只要没道德,就没有道德绑架 贝十安气怒,贝清欢却很平静: “爷爷,我没忘,但我看是您忘了。我爸临死的时候,除了说要我听你的话,也说了要你们照顾我和我妈吧?您现在只想让我听您的话,但您有照顾我和我妈吗? 连姐姐嫁出去,你也几乎没管,任我妈一个人操持,花了所以的钱,自己身体病了都没钱去医院,您现在来苛责我没听我爸的话,是没有道理的。” 贝十安噎住。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很是不可思议。 没看出来,这死丫头,现在真是牙尖嘴利得不得了。 油盐不进啊! 该怎么拿捏她呢? 贝清欢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还笑了笑: “您要骂我畜生,骂我不孝,我无所谓的,我一个没了爹的孩子,反正就是缺教育呗,况且我现在没钱没工作的,再差也没有了。 您要再在我家里闹,最终丢得是您老人家的脸,最终导致的,也是我更加的没人要呗,是不是?所以,爷爷,我们还是客客气气的商量商量,怎么退这个婚吧。” 嗯!只要没道德,就没有道德绑架。 贝十安瞪着贝清欢。 说实话,他已经招架不住了。 这要立马低头吧,老脸上过不去,不低头吧,又觉得再闹下去无趣。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丫头说得对,她们娘俩现在啥也没有,啥也不怕,要是真闹起来,贝家的脸就丢尽了。 贝十安自认有道德,且要脸。 所以,他低吼:“把门关上!” 宴桂芳连忙去关门。 贝清欢叹了口气,去厨房泡了杯茶。 隔夜的水,茶叶没沉下去,浮在玻璃杯子上,看起来很寒碜。 但是贝清欢明白,老人要的就是个态度。 她把杯子放到老人手里:“您拿好,家里就剩这一个杯子了。” 贝十安顺手接了,又受不了贝清欢那混不吝的样子,把杯子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不许退婚!我就不明白了,秦家怎么你了你要退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当年他们穷的时候我先下手,你以为能轮上你?人家现在是副厂长!” 贝清欢:“爷爷,厂里有三个副厂长呢,秦大刚排在最末。” “那又怎样?你要是自己找,你找不到副厂长!” “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副厂长是秦大刚,不是我的娃娃亲对象秦正华。你难道要我弄死梅素琴嫁给秦大刚?” “你住嘴!别跟我耍嘴皮子,你可知道,昨晚梅素琴过来跟我怎么说的?你们要是退婚,他们可不会在厂里护着你们母女,按照规定,这房子你爸死后就要交上去的,你们母女俩只能住宿舍!” 宴桂芳听见这一句,先就急了:“这,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当时分这个房子的时候,我也有份的!” 贝十安:“你有什么份?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临时工人,你有什么份?你一个填房的别插嘴!” “爷爷!”贝清欢一大声:“这是我妈,是我爸明媒正娶的老婆,你一个公公别这样对她说话!” “你!”贝十安又举拐杖。 宴桂芳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贝十安还要再占上风一句:“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贝清欢不再理他这些胡搅蛮缠,直接说: “不用吓唬我。首先,秦大刚分管两个大车间而已,他没有收房子这种权利。其次,您别忘了,我们这个小房子和您住的那个房子,利益是相连的。 当初是您和大哥不要我们住一起,才让本该我爸的大房子给您和大哥住了,我们就住了大哥份内的小房子,如果他们敢让厂里收回我们的房子,我就会闹到厂部,闹到工会,我们就搬去你们的大房子一起住!” 这招是真狠啊! “你!” 老人话都说不出了,捂住胸口直喘气。 宴桂芳担心不已,眼巴巴看贝清欢,求救。 贝清欢能怎样呢? 终究是爷爷。 她手伸过去抓了老人的腕,把脉。 贝十安没有甩开。 按了三分钟,贝清欢声音放缓了,很严肃: “爷爷,您别逼我了,您逼我,是在逼您自己,我好着呢,不会死,但您真的会死。” 嘿!气不气人? 可贝十安看了她一分钟,最终叹气,悠长无奈: “唉,清欢啊,那你别闹了,你都这个年纪了,要是以前,孩子都三四个了,就当看在爷爷的脸面上,好好地结婚,不行吗?” 贝清欢:“爷爷,您仔细想想,我嫁给秦家,除了您的面子好看一点,我有什么好处?他们根本看不起我们,工作都不会给我找。 我可先声明,你要是逼我嫁给秦家,以后我不会看你一眼,别人说起来,我也不承认你是我爷爷,你里子面子都没有。” “你!”贝十安捶胸。 但又惜命,不敢再吼,只好哀求:“你到底想怎样?” “这件事您不要再管了。梅素琴来找您,您就装病。秦大刚虽然是厂长,却是最后一个提拔的厂长,他要再升上去是很难的,所以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也不敢对我和妈妈太过分。只要我不答应结婚,他们自己没趣,就会自己退的。” 贝十安闭上眼,仰靠在椅子上,无力得很: “当年是秦大刚的爹救了我,所以我答应他们的,我们贝家一定和他们秦家结亲,你现在这样,我就成了一个没信义的人你知不知道!” 真可笑啊! 小时候还不知道呢,为什么非要跟秦家结亲。 原来,我就是个谢礼! 贝清欢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有一个办法让您保住晚节的,爷爷。” 贝十安睁开老眼,期待地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很简单,把我逐出贝家啊,不让我姓贝,不就行啦?” “你!”贝十安转头四处看,旋即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向贝清欢掷过去,动作可快了:“你以为我不想?” 贝清欢心疼这唯一的玻璃杯,连忙伸手去接,水浇了她一身。 老头犹自生气:“我告诉你,要是让人知道,是你这个畜生退婚的,你就别姓贝!” 贝清欢想要说“求之不得”,宴桂芳眼疾手快先捂住了她嘴:“够了,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老头真的要气死了。 贝清欢无奈地挖母亲一眼,最终出口的是:“行了,我等他们秦家来退。” 第14章 没找他麻烦,他就烧高香吧 屋里安静下来。 老人的呼吸声大得离谱。 贝清欢知道自己刺激他已经到极限,没再挑衅。 宴桂芳抬头看柜子上的钟,极度隐忍。 贝清欢知道她急着上班,就先去扶住老人. “爷爷,我送您回去吧。” 贝十安推开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还不想被你气死,我自己回!” 说是这么说,贝清欢还是送他下楼。 贝家住的是二楼,不高,但对于八十岁老人来说,也已经很吃力。 贝十安吭哧吭哧,一步一停,花了足有五分钟才到楼下。 临走,还要教训一番: “别的我不说了,但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填房的孩子,要尊重你大哥,要孝敬你大哥,你说你回城这么久了,也没有来看看你大哥,你像话吗?” 原本还想送老头回家的贝清欢干脆放了手: “可不敢,我一个填房的孩子,连见大哥的资格都没有!而且您老大概是忘了,是您那个高贵的原配大孙子不要见我们的,我怎么能不听他的话呢?” 这次,贝清欢一个眼毛都没给老头,转身自己回去了。 家门口,宴桂芳着急慌忙地等着她:“走了吗?走远了吗?哎哟,我今天又迟到了。” 贝清欢摇头:“走得慢,还在楼下,你要着急你赶紧去,怕他干什么。” 这次,宴桂芳终于直接把话说了出来:“怕他死在这儿啊!” “死不了,年轻时吃得好,保养得好,老筋骨好着呢,只要别摔倒别瘫痪,再有个三五年没问题的。” 老头年轻的时候是海城有名的裁缝,专做旗袍长衫的,得了以前某帮会太太的亲眼,是过过好日子的。 他很早就开始收徒弟,不但徒弟们孝敬的人参鹿茸吃了不少,连上厕所都有徒弟服侍哩。 宴桂芳听贝清欢这么说,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唉,秦家的事情,你等我回来再商量吧,真是的!” 贝清欢看着母亲匆匆忙忙的走,情绪有些低落。 今天爷爷的到来,再次提醒她,她的降生,不是这个家庭所期待的。 不但不被期待,还被深深的厌恶过。 贝清欢母亲宴桂芳,长相很是清丽,现在四十不到,依然是好看的。 不过,因为她出生时早产,所以先天不足,幸亏有外公那个老中医,才算是保住了命,活到了成年。 但是,外公很早就知道,宴桂芳很难生育。 为了不让宴桂芳出嫁之后还要因为没法生育而和婆家闹矛盾,所以宴桂芳到了能婚配的年纪,对外都是说清楚的,她可能无法生育。 所以最后,宴桂芳嫁给了死了妻子两年的贝清欢爸,贝文轩。 贝文轩当时已经三十多岁,当厂长也好几年,大儿子贝清明十来岁,大女儿贝清淑也七岁了。 所以宴桂芳不需要生孩子。 而贝家,看中的除了宴桂芳清丽的外貌,那就是不生育的“优势”。 因为贝十安是个老古板,就觉得大孙子是嫡出长子长孙,是天下第一好。 大孙子已经没了娘,要是这填房再生个孩子夺走大孙子的钱和爱,那这个孩子就是十恶不赦的。 偏偏,众所周知不生育的宴桂芳,结婚两个月不到,怀孕了! 当年为了宴桂芳意外怀孕这个事,贝家三代人吵了起来。 尤其是贝清明,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又哭又闹,说不要弟弟,后娘要是生了孩子,就会害死他和妹妹清淑。 闹得最厉害的一次,贝清明把宴桂芳推倒,差点一尸两命。 好在贝文轩不是个没头脑的,心里也很喜欢宴桂芳,顶住压力,让宴桂芳生下了贝清欢。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贝文轩和贝清明这对父子之间有了很重的隔阂,很多年不说话。 等到贝清明结婚后,正好厂里分房子,贝文轩觉得自己亏欠儿子,就特意的把本来属于他的大房子给了儿子一家和父亲住,自己和宴桂芳,以及两个女儿,挤在现在这个只有三十平方的小房子里。 贝文轩活着的时候,两边逢年过节来往一下,平时也算相安无事。 贝文轩死了以后,那是连逢年过节都不来往了。 要不然,现在贝清明在厂里的技术科当科长呢,可曾关心过一下自己失业的小妹妹? 贝清欢想到那个路上遇见了都会别开头的亲哥哥,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 小时候,那个哥哥带着头地欺负她,爷爷竟然还要她尊敬他? 呵呵。 她没找他麻烦,他就烧高香吧! 贝清欢晃了晃头,不让自己再想这些恶心的事,而是拎了布包包往外走。 算算时间,她回城后的第一笔稿费,应该要到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3508厂的信件,都是寄到工厂大门处的传达室的。 贝清欢特意地从生活区出来,往厂区方向走。 走到厂区大道的时候,就有穿着厂里保卫科制服的人过来拦住:“停下停下,今天出货呢,等车队出去了再走。” 贝清欢就站在了种有两排高大松树的大道边等。 很快,一溜儿的军绿大卡车开了出来。 大概有七八辆吧。 每一辆都载得满满当当,上面都用军绿色的油布捆扎妥当。 而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位,坐的就是贝清欢上次在医疗室看见的那个黑脸膛男人。 这次他戴着军帽,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到门口的时候,还和站岗的士兵敬礼。 嗯,到底是“军代表”,糙是糙了点,还是蛮有气势的。 叶小云的眼光很独特嘛。 贝清欢想到昨天叶小云那脸红红的样子,嘴角就勾了起来。 哎呀,叶小云被糙汉子嫌弃而吃瘪的过程,够她笑半年的。 车过得很快,最后一辆开来的时候,贝清欢缓缓转头,就看见了副驾驶位上,端坐的是那位“通讯员同志“。 巧了,他也看见了她。 而此时,贝清欢的脸上正想着怎么笑话叶小云,妥妥狡黠的小狐狸样子。 但是一看见景霄,她的笑缓缓收了,很是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好像颇不耐烦。 这是景霄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 不像第一次,头发挡住了一半,只留眼睛。 更不像第二次,戴着口罩,只留眼睛。 也不是第三次,夜色朦胧,她也朦胧。 现在是整张脸,整个人,站在阳光下,衬在葱绿间。 她的人是纤瘦的,笔直的,自带倔强的; 她的脸是小巧的,秀美的,健康蓬勃的。 更是在看向他时故意的一翻白眼,那小样子,就灵动非常。 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花狸猫! 第15章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喊什么 景霄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贝清欢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很快,那姑娘就开始撒丫子追着车跑。 执勤的保卫科同志拦住了她。 景霄探头出去,听见她喊:“我的定情信物,喂,你,那个谁,你停下,你还我的定情信物!” 景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喊什么! 贝清欢也是在喊了好几声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喊的内容容易让人误会。 然后她跳起来,大声地喊:“镯子,我的镯子,你得还给我!哎,哎!” 但是车完全没有停的意思,跟前面的车保持着距离,呼啸着离开了。 只是,贝清欢清清楚楚看见那个“通讯员同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先是笑了笑,然后就故意地学她,缓缓地翻了个白眼。 学得那个样子吧,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是惟妙惟肖。 啊这…… 她有那么……无礼吗? 没有吧? 贝清欢叉腰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恼。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男人似乎在说,“你要是不翻这个白眼,我就还你了!” 这狗男人! 车已经轰隆隆的出厂了。 贝清欢确定追不上了,问拦住她的保卫科同志:“哎,大叔,他们这个出货的车,什么时候回来啊?” 可保卫科同志不耐烦地走了:“谁知道啊,这种事是保密的好不好!” 那就没办法了。 好在手里还有一个黑镯子,到时候先还给秦家就是了。 希望下次看见这个讨厌的通讯员时,他不会赖账才好。 贝清欢无奈地往大门口传达室去。 传达室的信件早就分好类了,贝清欢正翻找自己的信件,传达室的大叔探出头去和外面的人说话:“拿了吗?除了今天邮筒的信,这里还有几封退件的。” 贝清欢找到了自己的信件,转头看看外面的人。 很意外,是之前一起下乡的知青。 算是认识,但没分在一个大队。 贝清欢过去打声招呼:“刘舫!” 刘舫看见她,很是高兴:“呀,贝清欢啊,回城以后,我还没见过你呢!” 他们一起下乡的地方条件艰苦,有一年他们几个知青偷吃了菌子,食物中毒差点没死了,还是贝清欢用草药救的呢! 这看见了救命恩人,高低得说几句。 刘舫就特意把邮递员自行车停好,来跟贝清欢说话:“你找到工作了吗?” 这是回城的人最常问的问题,就像家属院里大家问“吃了吗”一样。 贝清欢看看他身上的邮递员制服:“我没有。你这邮递员是正式工吧?” “对!我妈托了人,找来找去,也就找了这么一个工作,这几天热,可晒死我了,不过有冷饮补贴,凑合吧!” 刘舫看似抱怨,实则脸上都是骄傲。 贝清欢适时地摆上一点羡慕神情:“还有冷饮补贴啊,真好,不像我,啥也没有。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跟秦正华是同学?” “是啊是啊,那时候不就是因为你告诉我们,你是秦正华对象,我们才认识的嘛,哈哈,你们结婚了没有啊?” 说起这个,贝清欢是有点无奈的。 她下乡的时候才十六岁,过得小心翼翼。 等到十八岁,知青点大家都混熟了,就有很多男女开始处对象。 有时候不是真想处,就是为了生存。 毕竟,有个男人护着,日子能好过很多。 贝清欢不想处对象,但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大肆宣扬自己是有婚约的人。 现在也只能含糊应对:“还没……对了,刘舫,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的同学里面,有叫桃酥的吗?” “桃酥?哪两个字?” “可能是小名,吃的那个桃酥,或者是大名,那可能就是陶渊明那个陶。没事,我瞎问问,你随便想想。” 如果跟秦家顺利退婚,贝清欢是不打算去问这个什么桃酥或者麻饼的。 但现在不是不顺利么。 所以,贝清欢琢磨着,要把梅素琴拿来比较的这个人找出来。 大家一个家属大院住了十多年,大部分认识的人都是高度重合的。 而桃酥这个名字,贝清欢没有听过。 那只可能是秦正华的同学或者同事之类了。 刘舫很认真地想,很认真地答:“没听过。这个名字挺特别的,我们同学里面要是有这个,我肯定记得。” “哦,那没事了,谢谢你。” 刘舫眼里有很多疑惑,但也没多问,挥挥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贝清欢站在厂门口继续思考这个事。 正好有往区里去的公共汽车到站,她干脆没回家,把刚拿的信件往包包里一塞,往区供销社去了。 秦正华在区供销社下面的生资门市部上班,这个消息,早就传遍大院了。 好像在这种部门上班的,就是掌管了糖烟酒的神,左近的邻居都羡慕得不得了。 连宴桂芳,一开始也是想托秦正华带乐口福麦乳精的,最终想到这便宜女婿从不上门而没好意思。 贝清欢到了生资门市部以后,跟在一个高大的男人后面往里走了一圈,确实看见秦正华站在卖香烟的柜台后面,一脸骄傲地把人家要买的香烟丢在柜台上。 得亏他眼睛长在额头上,贝清欢这么溜一圈,他愣是没看见。 贝清欢就走去生资门市部外头等。 等到有个戴着白色帽子的中年女同志急匆匆出来,她才跟上去。 女同志是去上公共厕所的。 贝清欢等在厕所外。 等那个女人出来的时候,贝清欢非常热情地迎上去:“哎,乔美阳,我正找你呢,你在这儿啊?” 叫乔美阳的女人一头雾水:“你谁?” 贝清欢怎么能说自己只是刚刚在门市部溜一圈,就听见别人喊她乔美阳,就数她说话最大声呢。 认不认识的不要紧,能套话就行。 贝清欢拉住她手直甩:“哎呀,我们一个大院的呀,谁不知道你是供销社生资门市部的呀,多能干呀,对对,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来帮我哥打听一个人的,有人给他做媒,介绍了个你们单位的女同志!” 这乔美阳本来还在疑惑的脸,这会儿马上八卦了起来:“哦哦,我们单位的谁啊?” 第16章 激动到手抖 这年头娱乐不多,能吃瓜的机会,也就谈论谈论谁和谁处对象了。 乔美阳同志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贝清欢也恰到好处的神秘兮兮:“陶苏。媒人只是这么说了一嘴,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名,还没开始相看呢,不好多问。是你们单位的不?” “陶苏……没有。我们单位没有姓陶的,也没有叫陶苏的。你会不会搞错了?” “那可能是我搞错了,也许是纺织品门市部的?” “也没有。我们供销社没有我不认识的!”乔美阳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 贝清欢:“啊这……难道是人家姑娘的小名?” 乔美阳:“小名也没有!你不知道我是供销社的包打听啊,多少人找我做媒呢,我可没听见这个小名儿,你肯定搞错了,要不你说下多高多重,几岁,我给你找!” 贝清欢哪里知道啊。 她现在只知道,这个陶苏,既不是秦正华的同学,也不是秦正华的同事。 那还能是哪儿冒出来的? 贝清欢疑惑着跟乔美阳道别:“那还真有可能我打听错单位了,可能不是我们区的,我再问问。” 谁知道乔美阳不干了,拦住她:“哎哎哎,你先别走,别的区的我也能帮你打听,只要是我们供销系统的,你把人身高体重大致岁数告诉我,包你把人屁股上有没有痣都打听出来!” 贝清欢:“……!” 想不到,这还是个着迷于打听别人私事的疯子! 不敢造次了。 最终,贝清欢靠身轻如燕走得快才脱身。 这爱打听的女人,还真是不好惹啊。 不过,这样一来,贝清欢更好奇了。 她都这样下梅素琴的脸面了,梅素琴还不要陶苏当儿媳妇,非跑到爷爷那边胡搅蛮缠,那这个陶苏,是有多差劲? 什么样的人,要比现在没钱没工作没学历的贝清欢还要差劲,但又和秦正华有关系呢?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贝清欢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把今天取的信件拿出来。 所以,当看见汇款单的数目时,她愣了好一会儿。 额……上面写的什么? 六百二十四元整? 这么多? 想不到啊,她的第一本连环画,就能拿到这么多。 差点连开针灸诊疗室都不香了呢! 贝清欢激动得很,把汇款单收好,又把出版社的大信封也拆出来。 里面除了寄送了六本崭新的连环画之外,还有编辑写过来的一封信和一张证明书: “尊敬的贝清欢同志:您创作的连环画《人参娃娃》通过我社终审并印刷出版,现就稿酬事宜告知如下: 基本稿酬,全稿共52幅,按10元/幅标准结算,合计520元。该款项将与成品刊物留念样本(六份)一起邮局汇至您的地址。 印数稿酬,首印20千册,按基本稿酬总额的1%支付(即104元)。如有加印,加印部分将按0.6%/千册逐次结算,每季度由财务科寄送结算清单。 笔墨生辉处,方寸见精神,您笔下的《人参娃娃》人物鲜活、构图精妙,编辑部同仁阅后皆赞叹不已。正值连环画创作黄金时期,盼您继续以丹青妙笔描绘优秀的故事。 另1,上次同时投稿的《成语故事-郑人买履》也已经通过终审,排期出版,届时再结算稿费。 另2,随信寄上我社的“特约画家”证明文书,您可凭此文书至海市各区新华书店领取特约画家专用原稿纸,以保证作品质量。” 这下子,贝清欢手都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所以,这六百多块钱还不是全部,如果出版社加印的话,还会有钱。 另外一本也会给钱。 虽然另外那本篇幅较少,但也有三十页的,也就是说,按照这个价格,她至少还有三百六十块钱呢。 这这这,不是比大哥那个七级工都要厉害了? 贝清欢越想越激动。 她把东西在布包包里压住,紧紧抱在胸口,整个人在公交车上坐立不安。 最终她提前下车,先去邮局把钱领了,又转道去新华书店领取专用稿纸。 专用稿纸果然比原先的要更好、更细腻、更适合作画。 现在有了钱,贝清欢对画笔也舍得下本钱了,当即在新华书店买了成套的毛笔。 她一开始是用白描的手法创作的,但是后来,她觉得用铅笔也可以。 特别是用那种自动铅笔画出来,作品会别具一格。 这些画笔她都要买,都要试。 抱着一堆东西回家,贝清欢只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钱真的是最好的补药,她现在就算是要通宵作画都不会觉得累。 桃酥还是陶苏的,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连退婚不退婚都不值得挂怀。 这么一趟忙碌,到家的时候,早就过了中午饭时间。 宴桂芳已经在家了,打了一些白饭,就着自家的小菜吃饭。 看见贝清欢这会儿才回来,她不免要说几句:“你去哪儿了?饭也不煮。今天我迟到了,这个月不但没有全勤奖,还要扣钱,我们只能吃白饭了。” 贝清欢从包包里把今天刚领的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吃什么白饭!以后我们天天吃龙肉都行。” 六百多块钱,真的是厚厚的一大叠。 可把宴桂芳惊着了,一边去关了大门,一边问:“你,你捡到的?” 贝清欢:“妈,你倒是说说,哪里会捡到这么多钱?” “那你倒是快说啊,这钱哪儿来的?” “说来话长。”贝清欢把崭新的连环画摊开给母亲看:“你不妨先看看这个。” 都这时候了,宴桂芳哪有心思看这个:“我问你,这钱哪儿来的,看什么小人书啊!” 但是贝清欢把手指头点在小人书扉页里不放:“你看啊,我名字在这里,钱也是这么来的。” 宴桂芳总算清醒过来:“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是你画的?” 贝清欢终于可以得意地和母亲分享成就历程: “是啊!小时候外公教我画百草图,目的是要我记下各种草药的形状和特征,但是画草画得久了,我也烦,外公就教我画神仙,都是用毛笔白描,我画神仙比画草药好。 然后去年底开始,我们知青点都想着要回城嘛,大家都开始消极怠工。我没事做,就开始随便画东西。 后来有个知青说,他有亲戚是小人书画家,画了能寄给出版社拿稿费,我就试着画了起来,当时寄给滇省的出版社看了,他们那边建议我可以先给一些书插画,零零碎碎的,赚了二十来块钱……” 第17章 把男人当女人用 宴桂芳都没心思听贝清欢说话了,一直在数钱。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我这边已经数到两百了,还有那么多,到底多少钱?” 贝清欢:“别数了,总共六百二十四!妈,从我在滇省觉得画画能赚钱开始,就着力于画小人书,前前后后画了三个多月,就赶上政策变了,大家都能回城,我就干脆把最好的画稿寄到了咱海市人民美术出版社。 在我回城前,总算收到答复说录用。这不,两个月后,他们真的给我寄来稿费和成品了。妈,以后钱随便花,我绝对养得起你!” 宴桂芳看着满桌子的钱,前所未有地扬眉吐气:“还真是,这么多钱,别说养我了,咱家招女婿进门来养都够了!” 宴桂芳年纪不小,但是工龄不长,又身体不好,常常需要休息,所以她一个月也就三十来块的工资。 六百二十四,相等于宴桂芳不吃不喝一年半的钱。 那不就是能招女婿来养了嘛。 贝清欢笑死了: “哈,哈哈哈,妈,六百多能招啥好女婿?估计也就不缺胳膊少腿吧?要招也招好一点的,所以我会再努努力,多赚一些,至少能赚到招女婿进来够住的房子才行。” 本来就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宴桂芳认真了。 她抓住贝清欢的手: “好!欢欢,就这么干,等你这个婚退了,咱们不嫁出去了,以后留意着,招女婿!以前我就听住崇明的临时工大姐说,她们乡下就有家里没儿子的,招女婿进来过日子,多好啊,啥事都听我们娘俩的,孩子也姓我们的,他要敢对你不好,我们也可以联合起来收拾他,你说是不是?” 贝清欢:“……” 也不是不行。 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宴桂芳来劲了,继续发散思维: “你想,愿意到人家倒插门的,那家里肯定穷。这样的话,就是我们挑人家了,咱挑长得好一点的!”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个话题,贝清欢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一张脸,一个人来。 浓黑的眉,狭长的眼,眉尾一颗红痣绝艳…… 高瘦挺拔的身材,宽腰窄肩大长腿惑人…… 咳咳咳,那个通讯员,一口普通话,不知道老家是哪里的? 这种人要是想在海市落户,只能去人家里当上门女婿,哼! 贝清欢一边在脑子里瞎想,一边还给母亲出主意:“对,只要我们有了钱,对方穷点没关系,哪怕乡下的也没关系,一定要好看,一定要比秦正华好看!” “就是就是,只要好看,只要能传宗接代就行,以后让他在家干活,给你做饭洗衣服,给你生孩子,我们要把男人当女人用!” “哈哈哈!” 母女两个抱住了大笑。 太开心了,钱能治百病,连母亲都活泼起来。 这顿饭,就算只有一个腌制小菜配着,贝清欢也吃得特别香。 吃完了,宴桂芳说以后家务活都是她做,贝清欢只管画小人书就行。 贝清欢自己也是觉得,接下来自己先一鼓作气多画几个成语故事系列,让出版社对她的产出和质量感到满意,奠定下好作者的基础为妙。 四百公里外,景霄在江心的摆渡船上“阿秋阿秋”的,连打了三个喷嚏,心里嘀咕一句:谁在蛐蛐我呢? 陈二槐把他的军便服拿过来:“代表,你感冒啦?这衣服你还是穿上吧,江风很大,你手臂不好,还是少吹风。” “不用,我就是鼻子痒!这么热的天……我又不是女同志!” 景霄没接衣服,但是拽起衣服袖子,掏口袋里的药,然后就这么干咽了一颗下去:“对了,你昨天问那个叶医生拿了多少止痛胶布?” 陈二槐晃了晃手:“十张!我看那个叶医生故意的不肯多给我们,她是想让你多去医务室呢。” 景霄斜了他一眼,把衣服依然递给陈二槐:“少胡说。一会儿到了这边部队的后勤部,去跟他们的军医多拿点就是了。” “行吧。” 陈二槐伸手接衣服,但是摆渡船一晃,手里衣服掉了地,一个圆圆的小东西从衣服里出来,滚到了旁边的卡车下面。 景霄:“哎哎哎,定情信物!” 陈二槐:“啊?啥玩意儿?” “你别管啥玩意儿,先给我捡回来!” 陈二槐掉的,当然要去捡,等拿到手一看,是个小孩子的银镯子。 “还挺好看,上面还刻了字呢!哎,我还没见过刻这种字的。” 其实景霄今天早上把镯子揣在兜里,是准备到厂门口的时候,放在门卫收发处让人给宴桂芳的,谁知道路上遇到她家那个小姑娘,对着他傲娇又不耐烦地翻白眼。 挺有趣的。 景霄就改主意了,想等那小姑娘自己来拿。 这个东西,他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听陈二槐一说,他拿起镯子看了看。 果然看见,镯子上除了常见的平安喜乐四个字外,在中间的位置还有两个特别的字——“有芽”。 “有芽?”景霄眉头紧皱。 有点熟悉的调调是怎么回事? 陈二槐还在一旁好奇:“代表,‘有芽’是什么意思?我们老家都是刻长命百岁啥的,这是哪里的风俗,刻这个?” 景霄没答,把镯子揣回口袋,连衣服都没再给陈二槐,自己拿了:“快到岸了,干正事去吧,过几天回去以后,你让李俊河把所有滇省那边的回信帮我整理出来。” “是。” 而贝清欢这边,因为看见了六百多块钱,她现在沉迷画画,不能自拔。 连着画了五天,把一套《成语故事》的连环画初稿先弄了出来。 直画得她眼睛望出去都是圆圈和线条,这才打算好好睡一觉。 这天又是个星期天,宴桂芳看她这么辛苦,也不忍心叫醒她,自己出去买了新鲜的好菜,想着要和女儿好好吃一顿。 贝清欢这边一点动静没有,梅素琴那边反而急了。 离月底只有十来天了,要是区长那边跟前世一样,四处找人问那个牛黄丸,她还没有和贝清欢这边确定下结婚日子,可怎么跟贝清欢拿药去结交区长呢? 一想到这个,梅素琴就很后悔那天自己跟贝清欢撕破脸。 唉,死丫头! 现在弄成这样,少不得还得去贝家哄哄她。 第18章 来找我处对象吧 梅素琴拎了两罐麦乳精走到贝家门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笑容才敲门。 宴桂芳正煮肉呢,放了八角和茴香,肉香味弥漫了一屋子。 这味道,让人心情极好,所以拉开门的时候,她脸上还是笑着的。 等看见是梅素琴,她就沉下了笑容:“你来干什么?” 梅素琴还是要脸的。 这些小户型的家属楼住得紧密,说话声音大点,隔壁人家都听见了。 她边笑着,边死命往门里挤:“桂芳,看你说的,你上次不是说要答复我结婚日子的吗,我来讨个日子啊。” 宴桂芳也不想女儿被人议论,半推半就的,让梅素琴进了门。 但是,宴桂芳不理她,立马回厨房继续烧菜。 不管是贝文轩风光当厂长的时候,还是现在剩下孤儿寡母的时候,宴桂芳心里都看不起梅素琴。 无关地位和钱,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但宴桂芳也是有家世人家出身,做不出来一下子就恶言恶语。 不理她就是。 梅素琴老皮老脸地凑过去:“桂芳,欢欢呢,没出门吧?” 宴桂芳:“睡觉呢。” “这多几点钟了,还睡啊?” “关你什么事?” “哎,这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是婆婆,我说她几句,可是天经地义。” 宴桂芳终于扔下了手里的铲子: “梅素琴,我不想跟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吵架,欢欢前几天都直接到你家退婚了,你怎么有脸来说自己是婆婆的? 我觉得你也是奇怪,你明明早就看不上我们家了,现在我们要退婚,你干嘛还不退?你要面子的话,出去说是你家要退的就好了,我们无所谓的。” 梅素琴抽动着嘴角:“看你说的,哪里看不上你家嘛,我们结亲这么多年了,要退早退了,我都说了,给缝纫机和自行车了,你们还要怎样?” “我们不要了,你们可以省下缝纫机和自行车。” “哎,我说桂芳,你不会是真的和欢欢一样,要我们出五百块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想到前几天女儿拿回家的六百多块钱,宴桂芳挺了挺胸:“我还真不是那样的人!” 梅素琴眉开眼笑:“我就说嘛……” 话没说完,宴桂芳斜她一眼:“我觉得五百太少,我要一千!” “你!发疯了吧?宴桂芳,你们母女俩真的太不要脸了,你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和秦大刚帮你们娘俩说话,你们连这房子都没得住,你好意思跟我要钱!” 两个人在外面这么说话,贝清欢早醒了。 她昨晚上一直做梦。 先是梦见龙啊老人啊,兔子树桩这些,贝清欢潜意识里知道,这是自己画成语故事画太多了,脑子里停不下来。 但是渐渐地,她的梦境开始清晰起来。 她感觉到了,自己就在秦家住的那个四号院里,天天洗衣服做饭。 家里连她在内,总共有七口人,每天光洗衣服就要花两个小时。 最痛苦的是,家里有两个三岁多的男孩子,活泼好动,她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天天累得像条狗。 而秦家的人,每一个像大爷似的,回到家只会使唤她。 奇怪的是,她自忖不是个懦弱性子,但是在梦里,她都是心甘情愿地照顾这一家老小。 这直接把她给郁闷醒了。 然后就听见外间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梅素琴的心声也传了过来。 【这死女人,狮子大开口,一千块!我就算有一千块都不会给你,还不是你们生女儿的人家贱骨头,就只配给我儿子白睡!】 贝清欢气坏了,一下子推开了自己这隔断小房间的门。 “哗”的一声响,梅素琴回过头来,只见贝清欢惺忪着眼就冲到她面前:“出去!都已经退婚了,你来干什么?” 梅素琴没想到贝清欢这么直接。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反而不敢敷衍,连忙陪笑:“哎呀,欢欢你起来了,那天是阿姨的错,我来看看你脸上好点没?” 贝清欢指着门口:“出去!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两家桥归桥路归路,你别让我再说出不好听的来。” 梅素琴对着她,不敢像对宴桂芳那样强硬: “对不住啊欢欢,那天是我不对,哎你看,我拿麦乳精来了,对了,还有工作的事情,我跟你秦叔叔说了,这几天大车间能增加一个缝纫工的名额,我给你拿了个报名表, 你秦叔叔已经签字了,你只要填好表,直接到第三车间找高主任报道就行,不过要注意,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是从别的车间调过去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她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摆着讨好的表情递到贝清欢面前。 贝清欢刚想伸手推开,就听见梅素琴心声: 【切,跟我们玩心眼,你玩得过吗,要工作给你就是,但是能给你也能踢掉你,等你拿到东西再让你出点什么事,在医院躺上半个月,开除你轻而易举!】 出点事? 这已经是梅素琴第二次提起来。 上次只是说会出事,这次细节了些,要在医院躺半个月。 这是不是说,这出不出事,出多大事,是梅素琴能够掌控的? 呵呵,好,我等着! 贝清欢本要推过去的手,改成了抓进来。 拿起报名表一看,还真的是,底下已经有秦大刚的签名,也有综管部门表示录用的章。 秦大刚混得不错啊,这么大个厂招缝纫工,已经连技术考核、户口审查都不需要了? 狂得你们! 贝清欢微笑,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好啊,给工作谁会不要呢,但是结婚的事情,已经不是这么谈的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盲婚哑嫁吗,还搞娃娃亲这种陋习吗?毕竟我连你们给的亲家节礼钱都还了,娃娃亲那事就当过去了。 如果你们真心喜欢我,还想我嫁给秦正华,那就让秦正华来找我处对象吧,他要是态度不好,我还是不会嫁。” 梅素琴心头窝火,但又不敢强硬: “你这……欢欢,何必这么麻烦呢!正华忙,他那供销社,今天还要出去做供应调研呢,要不他早就来了,不过你非要让他来也行,下个星期天,好不好?” 贝清欢爽快极了:“好。那结婚的事,也是下个星期天再谈。” 第19章 被压制好多年了 这死丫头真的是油盐不进。 梅素琴的笑容实在撑不住了: “欢欢你这脾气……好好好,要是下午正华回家了,我让他来,你们谈一谈,就早点把结婚日子定下来,都老大不小了,别折腾了,啊?” 她的肚子里,当然又骂开了。 但是现在这种没营养的声音,贝清欢能够当作没听见了,指指门:“知道了。出门左拐下楼,谢谢。” 梅素琴吸了一口气,拎起手里的麦乳精:“那这个……” 快客气一下,我就能拎回去了。 可是,贝清欢喊来了宴桂芳:“妈,收下吧,前几天我们还的亲家节礼钱,十块实在是多算给他们了,那些东西哪里值十块,这个你该拿的,当补还我们的。” 梅素琴是一点没想到,今天自己放下了身段来一遭,啥事没办成,还亏了一个工作名额和两瓶麦乳精。 偏偏现在为了那些可能还在的老药,她不敢发作。 梅素琴隐忍得脸都绿了,咽喉处滚来滚去,最终大步出了门。 能从抠门的梅素琴手里拿到两罐子麦乳精,宴桂芳捂住嘴直笑,向女儿翘起大拇指:“欢欢你比我行!” 贝清欢:“那是,乡下五年,我可没少跟人干仗,不然都吃不饱饭。” 一听这样,宴桂芳收了笑,心疼地抱了抱女儿,转而又担忧了起来: “你刚才听见了吧,梅素琴又提房子的事情,她会不会真的让厂里把我们赶出去?别的不说,要是真按照厂里的规定,把我们母女俩赶去住宿舍的话,多不方便啊。” 还别说,贝清欢早就感觉到,房子的事,早晚是会被拿捏的。 这个房子真要清算起来,倒不是她们家不占理,而是分配会比较麻烦,会涉及大哥一家。 贝清欢一点也不想和大哥家打交道,所以,这个事情最好是能不提起。 “妈,你别担心,我早就说了,这个房子跟大哥他们那边利益相连,不符合条件的其实是他。真要闹起来,我们把大哥牵进来,让大哥去处理呗。他会钻营得很,你别小看他。” 宴桂芳苦笑:“我哪儿敢小看他。不过你说得对,真到了要拿走房子让我们住宿舍的时候,那我们也只能争个鱼死网破了。” “就是这么说。“ “只是,我们都要和秦家划清界限了,你还收他们那报名表干什么?你真的要去大车间当缝纫工啊?” “哪儿能呢!当缝纫工也就三十多块钱一个月,我画一本小人书就是几百块,我怎么可能去?只不过,我要是这会儿不收,她肯定在这里缠着我,我收下再说。” 宴桂芳一听这样反而更忧心:“梅素琴的东西,哪里是好收的,到时候她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我们呢。” 贝清欢笑了笑,还把报名表拿出来给母亲看: “妈你瞧瞧,秦大刚多么有本事,咱们这么大个军工厂的正式工名额,都不需要考核,不需要给综管科等级户口本,他是说给就给,说签字就签字,你说这事要是让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谁吃亏比较多?” 宴桂芳看着女儿那狡黠的笑容,立刻明白了:“对啊,他自己都不按照规矩,还敢说我们房子的事,乌鸦落在黑猪背,谁也别说谁!” 母女俩只管安心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贝清欢喜欢吃鱼,现在有钱了,宴桂芳今天特意买了一条大青鱼,腌制了一些,母女两个准备下午炸鱼块,做糖醋腌汁爆鱼吃。 这道菜工序多,拌鱼腌鱼炸鱼,最后再合成糖醋料汁腌制成菜,其实是个大工程。 母女俩忙活到天黑,眼看就要吃上的时候,秦正华竟然真的来了。 宴桂芳在女儿明显要搞事的眼色下,让他进了门。 秦正华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衫,上面还有海市名山区供销社的红色印字。 为了炫耀这工作,连星期天都要穿工作服吗? 真的是笑死人。 贝清欢好整以暇地看着局促坐在餐桌边的男人,心里直想笑。 她大大方方地喊他: “哎,秦正华,你还真来了啊?” 秦正华长得算周正,个子也还行,一米七五吧。 就是眼睛小,看人的时候不爱直视,总给人小家子气的感觉。 何况,小时候虽然秦正华要年长两岁,一起玩的时候,他却得听贝清欢的。 要是吵架,都只有贝清欢骂他的份。 打架……也没赢过。 可以这么说,贝清欢压制他好些年了! 这会儿听贝清欢这么问,秦正华就拿手抵在嘴边干咳:“咳咳,那不是你让我来的嘛。” “所以,我不让你来的话,你就不来了,对不对?” 秦正华尬笑:“怎么会,我就是……不好意思。” 贝清欢便走过去,在他相邻的骨牌凳上坐下,手肘都几乎挨着:“哦?为什么见我会不好意思呢,展开说说?” 这下,秦正华挠下巴,扭屁股,坐立难安:“那,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嘛,我们……这,小时候玩玩闹闹的,现在要结婚,我是有点……不习惯。” 贝清欢依然笑眯眯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陶苏是谁?” 秦正华一愣,然后“腾”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贝清欢一侧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你干嘛不和陶苏结婚?” 秦正华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你,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可我怎么听说,陶苏想嫁你想得不得了呢?” 秦正华脸色变了好几变,忽然大声起来: “贝清欢你有完没完!你要是不想跟我结婚就直说,非要我来问这问那的干什么!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占上风,你,你什么都好,但就是这样让人讨厌,讨厌!” 然后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宴桂芳本来还特意地避在厨房,这时候吃惊地看着秦正华出门,再紧张地看贝清欢。 贝清欢和宴桂芳对视了一会儿,耸肩,摊手:“那,你也看见了,他真不听话,不适合当上门女婿的。” 女儿这么放得下,宴桂芳“噗嗤”笑出来:“你现在怎么办?” 贝清欢竖起手指摇了摇:“凉拌。妈你继续炸鱼,我得出去一下。” 第20章 听壁脚的最高境界 贝清欢就是故意刺激秦正华的。 因为,不刺激他的话,也不知道这男人要在他家坐多久,影响她吃爆鱼。 另外就是,梅素琴心声里的那个陶苏,既不是秦正华同学也不是秦正华同事,还让梅素琴看不上的话,贝清欢猜测,只能是秦正华插队时候认识的女人。 这个猜想,还是上次贝清欢跟母亲开玩笑找个乡下男人招女婿而引发的灵感。 要知道当初秦正华会去插队的情况和贝清欢可不一样。 贝清欢是没办法,必须去。 而秦正华,是秦大刚为了能升职,特意的响应知识青年下乡号召,表现积极,主动帮儿子报名的。 他们还特别鸡贼,说让秦正华去梅素琴老家插队。 所谓的梅素琴老家,就在江通,离海市隔一条长江而已。 一天能走个来回。 以秦家这几年的情况,要是真的想让儿子回城,只要找找关系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秦正华竟然也是和贝清欢一样,直到今年政策大变才回城。 原本对此没有多想,但现在,贝清欢不得不怀疑,应该是那个陶苏绊住了秦正华的脚。 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么被刺激了一下,秦正华回家,必定要和家里闹的。 贝清欢急急忙忙地要出门,临走时又折返回来,拿饭盒装了半饭盒子的糖醋腌汁大鱼块才出门。 宴桂芳:“你去哪儿?” 贝清欢:“听戏。” “哎,哎,要吃饭了!” “我带了!” “嗖”的一下,贝清欢就跑了出去。 在屋里炸鱼太投入没感觉,出来了才知道,天已经完全黑了。 整个家属院生活区的路灯都已经亮了。 贝清欢抱住饭盒子一路小跑,到了厂领导住的小院区域。 路过3号院的时候,贝清欢下意识看了那扇红漆大门一下。 也不知道景代表和那个通讯员同志他们回来了没有,镯子还没拿回来呢。 但现在正事要紧。 贝清欢溜到3号院和4号院中间的夹弄,在一扇窗户处半蹲,小心翼翼地听壁脚。 秦家果然吵了起来。 秦正华的声音比在贝清欢家要嚣张多了: “………非要我去非要我去,结果怎么着,问我陶苏是谁,妈,既然她知道了,就退婚好了,我跟她在一起像兄弟一样的,我难受,陶苏就不一样了,是女人好吗!没有户口就没有户口,我们家四个工人,也不会少她一口吃的!” 夹弄里的贝清欢打开饭盒,拎出一块糖醋爆鱼,先抿掉汁水,再咬一口。 啧,那叫一个酸甜咸香! 用来看戏吃是最好了,心里还能点评一下戏文:秦正华你说得不错,会说多说! 屋里,梅素琴的声音就压抑多了,传到外面也是断断续续的: “想都别想!是不少她一口吃的,可我们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养一个乡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月工资都给人寄去了,就知道花我们的钱……说出去丢死人,我们是娶不到城里人吗?非要娶个乡下人……娶了那个乡下女人,以后你想要在供销社进步都不行你要不要试试!” 屋外,贝清欢再吃一口鱼,吮吸一口汁,轻轻地抿出骨头,完美。 就听着秦正华不知道在拿什么东西发泄,屋里“砰砰砰”连响了几下: “妈,贝清欢倒是城里人,可她又好到哪儿去,工作都没有,再说了,你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 孩子!?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 贝清欢连忙再靠近点,甚至把头侧着,像只壁虎似的,直接把耳朵贴在了人家的窗户上。 这样一来,手就显得碍事了。 她得把拿着饭盒的手往前伸直。 就听见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给我的?” 这突如其来,把贝清欢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饭盒子掉了。 还好来人已经拿住了。 等她稳住身形一看,又是这个讨厌的男人——“景代表的通讯员”。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身形挺直地站在夹弄里,月光从他家的围墙上方照下来,他半边脸笼在夜色里,轮廓深邃如雕塑。 也不知道这家伙几时站在这里的。 无所谓了,现在可是事情发展的重要时刻。 她又是揶揄梅素琴,又是刺激秦正华,为的就是听见他们吵架。 屋里又提到了孩子,这么重要的信息岂能错过! 贝清欢顾不上和“通讯员”理论任何事,只竖起手指:“嘘,你别说话,千万别说话!” 她自己则继续壁虎状贴着,捕捉里面的谈话内容。 可男人又问一句:“给我吃的吗?” 屋里传来不甚清晰的一声:“……我说了我会帮你想办法把孩子弄来的,到时候……” 所以,秦正华孩子都有了吗? 还是说,那个陶苏是个有孩子的? 啊啊啊,好刺激啊! “到时候”怎样嘛,你们倒是说大声点啊! 贝清欢在外头急得不行,连忙先应眼前的男人:“是是是,给你都给你,你先别说话行不行!” 男人有得吃了,果然没再说话。 贝清欢全神贯注地听里面的谈话。 这会儿,里面是一个略有些陌生的男人在劝解: “正华,你别傻了,现在政策说得明明白白,农村户籍的人员在这边读书看病都是没有报销的,粮油都没有分配,你搞个乡下人来,平白地分掉我们的口粮,以后还有这事那事,烦得很啊!” 贝清欢知道,这是秦大刚。 但是,他们怎么又不说孩子了呢? 屋里。 秦正华豪气冲天:“我养!总行了吧?” 梅素琴声音沉闷又决绝:“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妈,你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年你不也是看不上贝清欢的吗?为什么这次我回来了,你又非要我娶她,我说了,她对我凶得很!” “对你凶有什么,我有的是法子制她!但是你要会算账,我们不退婚,人家觉得我们家重情义,你爸名声就好,以后大厂长退下来,就能轮到你爸。再说了,贝清欢好歹也是有粮油份额的,手里也有能帮我们发达的东西,那个陶苏有什么?啥也不是!” “妈,到底贝清欢手里是什么东西嘛?” “你别管,反正你要娶陶苏不行,而且我告诉你,陶苏那个女人现在看着听话,实际上恶毒得很,好吃懒做,远不如贝清欢呢,贝清欢看着凶,但只要你对她稍微好一点,她能给我们掏心掏肺掏肾!”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陶苏呢,这些年我在乡下,都是他们一家照顾的我……”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看不上贝清欢,等过几年我们发达了,我再帮你想办法休了她,但现在不行,现在你一定要先拢住她……” 第21章 有芽儿,多发儿 此时,屋外的贝清欢身形有点维持不住了。 要知道,既想听清楚,又不能被人发现,她此时的姿势是半蹲马步,还要贴上墙。 高难度瑜伽啊! 她容易吗她! 耳听着这家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陶苏争执,贝清欢想趁此机会换个姿势。 然而她刚站直,头就在那后窗毛玻璃上撞了一下。 里面响起一声厉喝:“谁!谁站在那儿!” 贝清欢一凛,回头看了一眼端着饭盒站在夹弄中间的男人,撒丫子就跑。 不能怪她不仗义,他一个“景代表的通讯员”,被人看见也没什么。 她可不行。 她要是被发现,那就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了。 被强行留在夹弄里的景霄:“……!” 这丫头的东西真不能白吃! 贝清欢呢,人是从夹弄里窜出去了,但是想到自己的饭盒子还没拿,只好在屋后面顿住脚步。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秦家人已经从屋里追了出来,站在夹弄口张望。 贝清欢连忙缩头躲起来。 景霄站在原地没动。 等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拿起手里的饭盒子敲了敲,学着猫叫:“喵,喵,坏猫咪,你跑去哪里了?” 夹弄口的秦家三人相互看看,正要走,景霄却转过了头来:“哟,秦厂长,你们一家这是……” 秦大刚马上点头哈腰:“啊,景代表,你,你找猫呢?” 景霄一本正经:“是啊,有只小野猫本来已经肯到我家玩了,忽然听见外头老鼠叫,立马跑了。” 梅素琴不置可否地陪笑:“这样啊……真看不出来,景代表还会喜欢猫?” 景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那你眼神不行。” 梅素琴:“……” 这是说我吗? 我哪儿招他了? 秦正华摸摸鼻子:“爸妈,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景代表慢慢找,我们只是……额,我们只是出来散步,散步。” 秦家三人立马回去了。 景霄拎起饭盒里的最后一块糖醋爆鱼,慢慢吃了,享受地闭了闭眼睛。 嗯,真不错,现在心情好多了。 小丫头是真傻,其实,都不用贴着墙,也能听清楚里面的人说话。 他站着吃好吃的,不也听见了嘛。 这秦厂长家里还真不地道,儿子在外头都有女人有孩子了,还想着让小丫头嫁进去。 最见不得这种道貌岸然的东西。 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帮帮小丫头的。 就当还了吃她东西的债。 月色迷离。 景霄拿着饭盒就走了。 等贝清欢再从夹弄的那一端探出头来一看,夹弄里一个人也没有。 嗬,好家伙,上次丢了一个银镯子,现在丢了一个饭盒子。 只要遇到那个男人就没好事。 但是,现在3号院一片漆黑,一看就没人。 那“通讯员”估计不一定住这里头。 总不好为了个饭盒子,去跟人家上司景代表告状吧? 贝清欢只好回家。 好在今天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至少知道了,那个陶苏,真的就是秦正华背后的女人。 瞧瞧,又多了一个可以不嫁进秦家的理由。 贝清欢回到家的时候,宴桂芳少不了要问几句:“你听壁脚去了吧?” “是啊。” “听到什么了?” “秦正华在插队的地方有个女人。” 宴桂芳有些惊讶,但很快想通: “我就说呢,去年的时候,好几个到江通插队的人都回来了,只有秦正华不回来,我那时候就估计,在那边有女人,当时你还不能回来,我便也不好乱说,省得你在外头心里难过。” 贝清欢无所谓的笑笑:“妈,你知道秦正华插队那个地方的地址吗?” “你想干什么?” “想……让秦家不再来缠住我。” 宴桂芳看了女儿好一会儿,说:“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贝清欢满意了,正要走,宴桂芳叫住她:“你的饭盒子呢?” 贝清欢:“……额……我听到一半,梅素琴好像看见了,我就跑了,饭盒掉了……” “哎哟,那个饭盒子是我问人家复员军人用布票换的,质量好,你看你这……你说说,你丢哪儿了,要不我去找?” “妈我忘了!我去画画,我多画一点,买十个饭盒!” 贝清欢画了大半晚的画,第二天也不敢迟起,乖乖地出门买菜。 结果走到家属院区门口的时候,守门老头探出头来喊:“哎,有芽,有你家里的东西!” 这老头是个孤老,在这厂时间可长了,还是贝文轩手里招进来的呢。 所以像贝清欢这些个小孩子,都是老头看着长大的。 他即便早就退休,但是无处可去,所以还是住在这个门卫室里,倒是省了厂里安排守夜人了。 贝清欢走过去,嘟嘴,瞪眼:“句爷爷,不要叫我小名,不要叫我小名,不要叫我小名!” 老头轻蔑地斜了她一眼:“不要叫你小名?你小时候,还是你爹娘求着让我喊的呢,我喊了你三年有芽,喊了你两年多发,你才又长牙齿又长头发的!” “你都说了是小时候了!我现在长大了,你再喊,我也喊你小名了!苟爷爷!” 老头其实姓苟,但是他自己觉得这个姓不好,一般的人问起,他都说自己姓句。 只有贝清欢听父亲提起过这个事。 老头呲牙:“嘿!小丫头!行了行了,但是你大名叫什么来着,我记不住。” “那你就喊我老贝家的崽,宴桂芳家的小囡行不行?苟爷爷!” “臭小囡,你就坏吧,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把你家里的饭盒子拿走。” 老头丢出来一个网兜吊着的饭盒子。 一看款式,就是军用的那种。 贝清欢惊喜了一下。 通讯员同志还挺有良心啊,主动拿过来了呢! 贝清欢得意了,但还是没拿,理直气壮地跟老头说:“句爷爷,我这会儿去买菜,回来再拿。” “好嘞,有芽儿。” 贝清欢转头瞪住他:“……!” 老头挑衅:“多发儿?” 贝清欢咬牙切齿:“苟,爷,爷!” 老头理都不理她,转身回去开收音机听评弹。 唉,调皮孩子变老了! 第22章 自家人就骗自家人 今天,注定是个多事的早晨。 贝清欢买菜回来的时候,在厂里大门口又遇见了熟人。 刘舫正倚靠着自行车开厂门口的邮筒。 贝清欢就随意的招呼了一声。 刘舫却神秘兮兮地冲她大力招手。 贝清欢便走了过去:“有事呀?” 刘舫不说话,把一封信递给贝清欢看。 信封正面中心位置就是“陶苏”两个大字。 上面的地址,详细到某某公社某某大队某某小队,下面的寄信人则比较简略,就“海市,秦缄”。 贝清欢认得,这是秦正华的笔迹。 真是份意外的收获。 贝清欢认真地看过地址,默记下,对刘舫点头:“欠你一个人情。” 刘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从邮筒拿出来的,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看的。” “我懂。” 贝清欢从网兜里抠了个萝卜丝饼递给刘舫:“我就是刚看见你,请你吃个饼。” 刘舫摆手,有些欲言又止:“那个……我前天听有个同学说,好多人在乡下,孩子都生了……那个,你,你……” 他努力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让人伤心,也是很善良了。 贝清欢差点忍不住要帮他说下去,旁边响起了短促的一下喇叭声。 一辆吉普车要进厂大门。 平时,这厂大门是不开的,行人走的是小侧门,只有重要的车辆出入,门卫才开大门。 贝清欢因为喇叭声,本能地转头看了一下,但不禁又猛地转头看着车子。 只见吉普车的驾驶位上,坐的是那位黑脸膛“景代表”。 而开了一半的后窗里,露出的是那位“通讯员”的侧脸。 男人穿了整套军便服,挺立的领子支着他修长的脖子。 他,目不斜视。 轮廓立体。 严肃冷傲。 官威十足。 贝清欢如见了鬼:“???”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谁才是景代表啊? 难道是我一直搞错啦? 她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手里的饼杵到刘舫嘴巴上了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车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了目光,突然转过来看向她。 贝清欢慌得不得了,连忙别开头。 刘舫还在遣词造句呢:“……反正,咱们都是一起下乡的,不会害你,你还是找人再打听打听秦正华的事比较好。” 贝清欢连忙把饼塞给他手里:“哦哦,好,谢谢你。” 等她再转头,吉普车已经走了。 贝清欢手按住心口。 欸!奇了怪了! 她心慌什么? 不就是她可能认错了人嘛。 也不是。 有这么年轻的军代表吗? 有会学人翻白眼的军代表吗? 有会跟人抢爆鱼的军代表吗? 没有吧! 但是…… 他怎么是坐在后面呢? 景代表有开车的爱好?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贝清欢一路回家,神思不属。 走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还是守门老人又一声“有芽”才把她提醒的。 她都没心情跟老人贫嘴,拎了之前存放的饭盒子跑回了家。 宴桂芳正匆忙地喝粥:“买了什么?你怎么这么迟……中午吃啥……哟,饭盒子找到啦?” 贝清欢都顾不上说这些,只伸着头问母亲:“妈,咱厂里那个军代表,就那个景霄,大概多大?长啥样的?” 宴桂芳想了想:“额……我看最少有三十吧?那大胡子!欸,你上次送小菜不是看见的吗,叫景叔叔没?” “我……我是送给一个年轻的,肯定没有三十……长得挺好看的,我以为是通讯员。” “那个啊,就是景代表的通讯员。” 嗯!自家人不骗自家人。 老妈说的总不会是错的。 贝清欢总算吐出一口长气来。 那个倒反天罡的家伙,可吓死她了! 等宴桂芳急急忙忙地去上了班,贝清欢就马上去拿出信纸信封来。 先凭记忆把刚才看见的地址写下来,然后就开始写信,最后,把昨天刚到手的3508厂工作申请表塞在里面。 信封外面,贝清欢仿照早上看见的那个,也是落下“秦缄”两个字。 秦大刚不是能吗? 她倒要看看,无需选拔无需考核无需验证身份就进厂的人,秦家要怎么掩盖。 做好这些,贝清欢才慢悠悠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直到吃完,她才把从苟爷爷那里拿的饭盒放到厨房,准备一起洗。 可等打开饭盒一看,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吃的。 有排列整齐的蜜三刀,还有包在塑料袋子里的山楂糕,空余的位置,用一种小芝麻饼填满。 啊这…… 贝清欢把盒子上下翻看,没有看见留言纸条。 她拿起一个小芝麻饼咬了一口,又酥又香,不会太甜,刚刚好。 好吃! 看来,那个通讯员,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嘛。 就是现在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这件事,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借口,贝清欢干脆跟中午回来的母亲说:“妈,我弄了点零食,晚上要是画画饿了吃,你也尝尝?” 宴桂芳吃了几块蜜三刀,赞不绝口:“这个好。要说蜜三刀,就京市和徐州的最好吃,这个是哪里的?” 贝清欢哪里知道:“没问。” “嗯,好吃,再给我来点。” 只要不问是哪里来的,都给你也行。 就这样,饭盒子来来去去的事,就糊弄过去了。 宴桂芳却没糊弄贝清欢,汇报说:“我问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到秦正华插队的地方,我怕再找人问的话,梅素芳要来找我了。” 贝清欢连忙摆手:“不用问了,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啥也别做,等着吧,最多五天,就有人自己出来闹了,等别人闹了我再闹。” 宴桂芳将信将疑,还要再问,贝清欢向她撒娇: “妈,反正这个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还不如等呗。只要我们不在乎脸面,随秦家闹,我就是不嫁,能怎么的。” 宴桂芳自己没有好办法,也只能按照贝清欢说的办了。 其实贝清欢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她写了信,自然是希望那个陶苏自己来闹。 而且她能断定,陶苏肯定会来。 但是来了以后,是不是会闹开,那可说不准。 毕竟梅素琴笑面虎一个,要是她先贝清欢一步,去说服了陶苏,那这事还是闹不起来。 所以,还需要一点外力。 第23章 打不过就污蔑 接下来几天,贝清欢天天借口出去买菜,寻找着机会。 这附近除了一个国营市场外,还有个自由市场的,有附近农民自留地种的菜拿来卖。 军工厂人多,女人更多,家属员工一群一群的,大早就聚集在自由市场的各处买菜、说话。 贝清欢这边听听,那边听听,最后选中一个圈子强行插入话题: “啊,你说今年没有招工名额了?你女儿求爷爷拜奶奶也没进得去?那我怎么听说,三车间有新职工进来了呀?” 正围在青菜摊的三个妇女全部看向她。 妇女一号:“真的?” 妇女二号:“我就在三车间,我怎么不知道?” 妇女三号:“你是哪个车间的,你怎么知道?” 贝清欢忽略掉三个问题,自己讲自己的: “这年头,只要有关系就能进,那女的还是农村户口呢,就这么进第三车间了,可你们就算是三代人在这里干也进不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贝清欢是懂气人的。 她这么一说…… 妇女一号震惊脸:“真的?” 妇女二号好奇脸:“我就在三车间,我怎么不知道?” 妇女三号疑惑脸:“你是哪个车间的嘛?你怎么知道?” 贝清欢依然只说自己想说的: “有些厂长啊,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自己都不按照规定来,随随便便就招人进来了,那些个主任更加啦,只要手里拿到好处就让人进,听说那个女人连直缝车都不会用,电门都不会开,嘿,就这么直接正式工了,三十六一个月呐,可不都是咱平头百姓创造的效益,啧啧啧。” 这次,三个妇女终于异口同声了:“那女的是谁?” 贝清欢却走了:“你们就别问了,问了也轮不到你们,人家有厂长当靠山!” 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贝清欢慢悠悠回家画自己的画去了。 但是这天下午,在宴桂芳尚没有下班时,梅素琴又来了。 这次她学乖了,啥也没带,到了贝清欢家里还让贝清欢泡菜。 贝清欢十分配合,客客气气地泡了茶端上来:“梅阿姨喝茶。” 请忽略掉杯子里的三根烂茶叶。 梅素琴果然志不在茶。 她脸上带着笑,只是看贝清欢:“欢欢,我来问问你,这报名表都给你了,你怎么没去上班?” 心声:【眼看要月底了,死丫头不上班,我这也不好跟她要东西,现在直接开口,不知道行不行?】 贝清欢端正地坐着,可乖巧了:“哦,我这不是准备办一个针灸诊疗室吗,这几天想先去跟街道办打听打听,要怎么办理,如果打听下来不好办,我再去上班。” 梅素琴脸一拉: “你既然打算办诊疗室,那你把职工申请表给我拿回来!现在厂里招工名额可紧张着呢,人家求你秦叔叔啊,都是要送礼的,你倒好,空口白牙的就拿了我一个名额又不去!” 心声:【去吧去吧,快去开吧,等你被魏康桥砸了诊疗所,你就会知道,离了我们秦家你屁都不是!】 贝清欢的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本来她早就要去打听开办诊疗室的手续了,就是因为前几天听见梅素琴说自己开办以后会得罪人,所以才暂时没去办,这不,等着等着,总算知道梅素琴心声里会得罪的人是谁了。 魏康桥? 现在不认识。 但以后会注意。 看在梅素琴提供了这样一条有用线索的情况下,贝清欢觉得自己还能再跟她聊几句。 “梅阿姨,那人家求秦叔叔进厂,一般都送什么礼啊?” 这可不是好话题。 梅素琴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问问值不值五百块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们要是希望我嫁过去的话,要么三转一响全部配齐,要么给五百块。所以我得问问,你这个招工名额,值不值五百块。” “你!”梅素琴又没憋住,腾的站起来: “你钻钱眼里了是不是?怎么说我们都是有婚约的人家,你一天到晚的跟我们要钱,你到底想不想嫁到我们家?” 贝清欢:“不想。” “不想你还拿我们的招工名额?你想骗钱啊?不然你拿出那些老药给我换,拿出来!” “梅阿姨,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以前有老药的?” “我……”梅素琴语塞。 心声却震耳欲聋: 【上辈子还是区长打听到宴擎苍的老朋友那里才知道,那死老头把庆余堂唯一用真野生犀牛角的那批货包圆了,人家区长老娘病重,一定要最好的药才行,就到厂里找宴桂芳,正好让大刚赶上截胡了,这不是该我们发达么,这种事,怎么能让你知道!】 宴擎苍是贝清欢外公。 原来是这样。 贝清欢嘴角上翘:“梅阿姨,我跟你说过了,我家没有老药了。但是我知道老药卖给了谁,你要是想知道,就花钱来买。” 梅素琴眼睛亮了:“多少钱?” 贝清欢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千。” “一千一颗药?你疯了吧?” “不。一千一个消息。药,得另算。”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梅素琴又想抬手扇人,但努力压下:“你能不能别这样?欢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这么坏,谁教你的,啊?” 心声:【死东西,要不是想着等我病重的时候,只有你的腰子配得上,你觉得我会一次一次的来受你的气,得意早了!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怎么治你!】 这声之后,梅素琴刚才还装出来的苦情脸立马闪过凶狠的光。 她先是看了一眼手表,旋即去打开了贝清欢家的门,站在大门口,声音突然就大了N倍: “欢欢啊,就算你在插队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好上了,但毕竟跟我们家正华是处了这么多年对象的呀,你不能这样的,我们正华来一次你伤他一次,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你? 你那个野男人就这么好?你都回城了,你还放不下那些穷地方的野男人吗?你那些野男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啊你要这样?” 正好下班时间。 职工家属住的,都是筒子楼。 筒子楼的特点是,大部分人回家都走同一部楼梯。 贝清欢家在楼梯边第二家。 梅素琴从第一个“野男人”出口,走廊里的人就停了下来。 很快,停了一溜,后面来的人走不过去,被迫也停下,整个楼道挨挨挤挤。 大家都神情兴奋地看着贝清欢家这个方向。 贝清欢:“……” 论信口开河污蔑别人这方面,我认输。 第24章 不是要见证么,见证呗 贝清欢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倚靠在门上,静静地看梅素琴表演。 宴桂芳扒开人群走了过来:“梅素琴你在胡说什么!” 本来,贝清欢故意的不开口,梅素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呢,宴桂芳一着急,她来劲了: “我胡说吗,要不是贝清欢在外头有了野男人,怎么会不要我们家正华?我们家正华长得又高又大,还是供销社的!多少人家要攀上我们家这门亲呢,你倒好,求了你几次求不到,贝清欢,今天你给句话,九月一号结婚行不行?” 这话响得,如同厂里开大会。 宴桂芳气得,刚要说“不行”,贝清欢一把拉住了她:“妈,别理她。” 宴桂芳不认同地看着女儿,但最终忍住没出声,和女儿一起站在门口。 四周围观的邻居正等着贝清欢家还击呢,所以谁也没说话。 这就有了片刻诡异的安静。 要说这吵架最无解的,不是谁骂得凶谁就厉害,而是空气突然安静。 况且,相比梅素琴那恶狠狠的样子,贝清欢那一脸坦荡,也会让人觉得,梅素琴说的未必是真。 眼看四周原本看热闹的人眼神都开始看向自己,且对自己议论纷纷时,梅素琴有些无奈。 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贝清欢,我问你呢,九月一号结婚,行不行?” 贝清欢依然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看她。 梅素琴左右四顾。 筒子楼里的普通工人,面对住领导独立小院的人,其实有天生的敌意。 毕竟,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就住得那么好? 如果是群众基础好的领导家属,别人自然能多担待一点。 但是梅素琴…… 向来看不起别人。 住筒子楼的人家,她向来不搭理,这里的很多人她就算是认识,也装着不认识。 这就导致她今天站在这里,像是出门比赛遇到了客场。 没人帮你摇旗呐喊你能怎么办? 梅素琴的气势立马弱了:“贝清欢我在问你话呢,你就是这样对婆婆的?我们求了你这么多次了,你倒是给句准话,如果你不说,就是九月一号了!” 贝清欢笑眯眯,软绵绵:“行!” 原本以后还要跟贝清欢走上几招的梅素琴:“……” 突然泄气。 梅素琴伸出手指,向四周挥了一圈:“那,今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 贝清欢:“好。” 梅素琴终于满意地笑了,松了一口大气。 她就知道,只要说女人勾搭野男人,一般都是无法招架的。 但是,气松早了。 贝清欢朗朗地说:“对,今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证,厂长夫人说了,要让儿子和我九月一日结婚,既然日子定了,那,聘礼也请定一定,让大家做个见证。” “聘礼?”梅素琴呆住:“什么聘礼,我不是已经给你……” 完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把手早就说了,近期不能对外放出招工名额,实在有必须招的,得经过厂部会议决定。 她给贝清欢的招工名额是暗箱操作,跟底下几个要好的中层私底下的交易,这怎么能说呢? 贝清欢嘴角勾了勾,接了她的话:“已经给了什么?这个吗?” 她举起一个黑乎乎的小圆圈。 这玩意儿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啥呀?” “像是铁皮圈圈?” “……” 贝清欢没等大家议论出结果,直接给出了答案:“厂长夫人,您家从定亲以来,就给了这么一个发黑的小银镯子,这就当聘礼了?您觉得,用这个东西就让我嫁到你们厂长家,是不是影响你们家的面子啊?” “你,这……” 梅素琴嘴巴翕合。 她倒是想要像上回那样,说出会给自行车和缝纫机的。 但是贝清欢一句又一句地喊她厂长夫人,把她给架高了。 现在八零年了呀,普通人家娶媳妇都给三转一响了喂! 要是私底下,给个自行车和缝纫机也是不错,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这么说了,不是让人议论他们厂长家抠门吗? “你可真不知羞,这种事情大庭广众的说什么!回头再说,我还忙着呢,哼!” 她扒开人群就冲下楼了。 贝清欢向众人摊手: “叔叔伯伯,嬢嬢婶婶,让大家看笑话了,其实我不是真的要什么聘礼,我就是气不过她看不起我们住筒子楼的,既想要我嫁过去,又什么都不肯给,还想给我泼脏水,幸亏大家站在这里给我撑腰呢。” 这么说了,不是撑腰也是撑腰。 众人本来还要问几句事关野男人的,这会儿都顺着贝清欢的话说了:“哎呀,清欢,就该这样,要聘礼也是应该的。” “就是!厂长家呢,没有个三转一响可拿不出手。” “对对,他们要是不给三转一响,你可千万别答应。” “可不是嘛,欢欢,要给咱们筒子楼长脸,不给三转一响,你不要松口,我们帮你看着。” 看热闹不怕事情大。 要是能让厂长家娶媳妇难一点,那多开心啊! 众人心照不宣地起哄。 贝清欢乖乖地点着头,再次谢过众人,这才关了门。 宴桂芳这会儿才敢生出气来:“梅素琴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恶人先告状,自己儿子在外头勾勾搭搭,她怎么有脸来攀咬你的。” 贝清欢:“妈,你气什么呀,她又没占上风,还不是灰溜溜走了嘛。” 贝清欢没说的是,她早就有预感,梅素琴那个尿性,要是她这边强硬的非要立刻马上退婚,那么梅素琴是一定会诬蔑她的。 这不来了么。 还好她之前筹划了一下。 宴桂芳还在感叹:“这样闹,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贝清欢:“快了。就这两天,我要看她亲口来跟我说退婚。” 宴桂芳和贝清欢的笃定不同,她为了这个事,愁得很,第二天黑着眼圈去上班的。 贝清欢想劝几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劝也没啥用,她还是会担心。 而且,那个陶苏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她心里没底,便任由宴桂芳哈欠连天地去上班了。 谁知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宴桂芳突然提前回来了。 又高兴又急切的声音响在门口:“欢,欢,闹起来了,真的闹起来了,一群人差点打起来!” 贝清欢:“……” 差点? 差了哪一点才没打? 第25章 啥都比你大 贝清欢正疑惑呢。 宴桂芳推门进来改了口:“啊不,估计现在已经在打了!” 贝清欢笑出来,放下手里的画笔,给母亲倒了水:“妈你慢点说,不是,你现在提前回来,你们车间主任没说你?” 宴桂芳水都不喝,兴奋极了:“嗐,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我就偷偷溜回来告诉你一声,闹大了,保卫科把好几个人带到厂部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宴桂芳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说是第三车间进来了一个新职工,本来呢,大家也没在意,可不知道是谁说的,现在的新职工进来是违规的,那就有好几个人去问她怎么进来的。 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出声,后来架不住整个车间的人都围住她闹,她只能开口。一开口,好家伙,你猜怎么着?” 贝清欢当然知道,这会儿却笑着配合母亲:“怎么着?” “江北人!乡下人!”宴桂芳拍了一下大腿。 但是,她没从女儿眼里看见惊讶,反而是和已故丈夫很神似的一种无奈眼神。 宠溺。 可不认同。 宴桂芳当即记起来,她曾经是厂长夫人,不能和那些普通职工一样,总是搞地域歧视,总是说人家乡下人怎么怎么滴。 这样不好。 已故丈夫的原话是,“既没有做人的格局,也不利于群众团结”。 宴桂芳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继续讲解: “那大家都觉得奇怪,她一个乡下来的,没城镇户口,是怎么进厂的?不是说最近不招人吗?要是招人,大伙儿家里可都有亲戚朋友呢,对不对?众人不干了,涌到三车间高主任那里,要高主任给个说法。 高主任一开始也想打圆场,让大家别闹,说是别的车间调过来的什么的,但是第一个闹起来的人好像知道的特别多,说要是别的车间来的,那就应该是熟练工,先车个口袋试试。结果你猜怎么着?” 贝清欢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妈自己宠。 只好顺着她:“怎么着呢?” 宴桂芳可算是找到了讲解乐趣: “哈呀!那女的什么都不会干,连直缝车的电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说这不就露陷了嘛,那就有人喊起来,让大家都来看热闹。我们在底楼都听见楼上动静了,就都去,车间主任拦都拦不住。 人一多,说啥话的都有,大家就奚落高主任,肯定是把家里亲戚弄来了,大家可都有亲戚要进来呢,既然要招工,就该公开招,考核啊,对不对,这么偷偷摸摸算什么,闹! 这时候就有人酸起来了,说这是厂长家亲戚,前几天就有人在菜市场透露了,三车间进厂长亲戚了。也对,三车间不就是秦大刚分管的嘛,有人就去把秦大刚喊来了。 可是秦大刚来了之后,说不认识这个新来的女人,哎呀,一波三折,比唱戏还好看。欢欢我问你,这个女人,是不就是秦正华的姘头啊?” 贝清欢正听得起劲呢,对此,无奈点头:“应该是秦正华在插队村里的老婆。” “老婆?她也配?你怎么这么灭自己威风?” 宴桂芳很不认同。 贝清欢:“妈,秦正华那样的,不值得我去争当大小啊,你快说说,秦大刚说不认识,然后怎么样了?” 宴桂芳有些不满地拍了女儿一下:“她怎么会来的?” 贝清欢:“我写信去,她必定来。妈你快说,我还要看看接下来秦家怎么办呢。” “哎呀,你可太行了!” 宴桂芳笑得前仰后合,继续说下去的动力足了: “然后高主任就开始骂那个女人呗,说她从哪里弄来的申请表,是不是偷的什么的,女人就说,她其实就是秦家介绍来的,她的职工申请表上就是秦大刚签的字。 这可不得了了,本来只是三车间闹,现在所有看热闹的人也闹,不是说了不招人吗,凭什么厂长就能随便弄个乡下人进来? 但是那个女人说,自己不是随便什么人,是厂长的儿媳妇。秦大刚气坏了,就一巴掌伸过去,打了那个女人!” 说到这,宴桂芳是模仿了一下狠厉动作的。 贝清欢看得心里一凛。 秦大刚在厂里,一向表现得很是温和,结果呢,说打人就打人。 所以,秦家的每一个人都是装货。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窝囊气。 宴桂芳还在继续: “哎哟,你是没看见,那个女人的脸马上肿了。不过这女人倒是聪明,她马上爬起来,扑过去跟一开始问话的人对打,说是这些人明知故问,要逼死她,她要跳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闹来闹去,好几个人就打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去通知了保卫科,保卫科就把那个女人和一群闹事的人带去厂部了,现在都在厂部闹呢,那边我们就不能去看了,我逮着空回来告诉你。” 贝清欢听得津津有味。 嗯,不枉她想了一晚上的办法,效果在她的预期里面。 只是接下来会怎么样,她很好奇。 可惜,厂部办公楼有单独的门卫,没有借口不好去。 贝清欢只好退而求其次,问母亲:“那个女人长啥样啊?” 宴桂芳嘴扭了几下,两只手放在胸口:“这个比你大。“ “妈!“贝清欢低唤:“你别这样!” 可宴桂芳斜她一眼,又把两只手放屁股上:“这里也比你大,年纪也比你大,啥都比你大,满意啦?” “真的假的?你不是故意气我的吧?” “我自己都生气,气你干什么,真的。怎么说呢,这个女人就是挺……有肉的!一点不瘦,除了口音,倒不像是乡下来的,穿得比你好多了!” 这年头在农村生活还能不瘦,那平时吃得非常好咯。 贝清欢有点伤感。 她插队时年纪小,过的可真是苦日子。 “没办法,听说秦正华一个月的工资都给她寄去了,我可没有男人养我。” “臭女人真不要脸!秦正华也不要脸,他出钱养着外头的女人,现在倒想要娶你?简直不可理喻!” 第26章 谁也别阻止她撕下秦家人的面皮! 宴桂芳越说越气。 仔细看看女儿,最近在家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月,皮肤比刚回来的时候白了很多,就是还瘦。 唉,这孩子在滇省,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秦家但凡有点真心,帮着也寄点东西补贴一下,她也不至于瘦成人干。 宴桂芳想到这儿,手摆了摆:“算了,这种人家随他们去闹吧,我去食堂打点饭,听说今天食堂有面筋塞肉。“ 贝清欢:“厂里的面筋塞肉都是颈圈肉,还不如我们用粉丝塞面筋呢,家里还有大骨头汤。炖一炖也好吃。” 宴桂芳看看时间:“反正这个月没有全勤了,下午迟点就迟点,我先泡粉丝,你去买点面筋回来,妈给你做。” “好嘞。” 贝清欢拎了布包包就出去了。 好好吃一顿,吃完了,估计那些人也闹完了。 到时候整个厂都知道秦正华外头有女人,就是最好最安全的退婚理由了。 当走到厂门口的时候,贝清欢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穿得很土气,用粗布巾在身上绑着一个孩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眼睛不断地往厂门里看,时不时想要往这边来。 门卫一直警惕地看着她,还冲她挥手:“走远点,这是军工厂,别再来了啊,再来我让人抓你!” 本来,贝清欢只是随便一瞥,但是当看见她手里孩子脸上的胎记时,她怔住了。 那是个像茄子形状的胎记,就在眼睛下方。 这胎记很特别。 就那么巧,和她前些日子梦里看见的,那个十七八岁,叫她“妈”的少年脸上胎记,是一模一样的。 再仔细看这个孩子,虽然不过两三岁的年纪,但是有着浓烈的秦正华的影子。 嗬! 呵呵! 所以,这就是秦正华和陶苏的孩子? 但是,为什么梦里是她在养? 还养到了十七八岁? 梅素琴的心声里也提过,“看在上辈子养大了两个孩子的份上”。 贝清欢还以为,是自己生的两个孩子呢。 结果,就这?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不但啥也不要就嫁给了秦正华,还心甘情愿地给他养和别人生的孩子? 梅素琴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上辈子的她如此卑贱? 贝清欢紧紧握拳。 本来,只是觉得秦家算计她的钱和肾,只要事情闹起来,顺利退婚就好。 现在…… 不行! 谁也别阻止她撕下秦家人的面皮! 贝清欢原本要去菜市场的脚步猛地一转,向中年妇女走了过去:“大婶,你是要进厂找人?” 妇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贝清欢: “啊,是啊,我女儿今天第一天进这个厂,说办好手续就出来的,但是我等了好久也没见出来,两个孩子又闹腾,我就想进去看看,唉,这种高级地方,他们不让我进,看门的人好凶。” 她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是贝清欢从小在家属区乱窜,很多口音都能听懂。 陶苏竟然还把老娘和孩子带来了,这点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来得好。 贝清欢:“唉,你带着孩子,怪不容易的,但是正门进厂是不可能的,都需要证件的。” “啊?那,那有什么办法呢?” “要不然你从旁边的家属大院走。” “怎么走?” “要绕。你想跟我进去吗?” “哎哟,真是好心人,好好好,我跟你进去。” 妇女立刻跟上了贝清欢。 贝清欢心里还在发火,一边走,也没什么话。 中年妇女觑着她的脸色,很是讨好:“你也是这个厂的?” “是。” “那,你认识秦正华吗?” “认识。怎么了?” “我女儿嫁给了秦正华呢,所以才能到这个厂里来上班的。”中年妇女的脸上都是得意和炫耀。 贝清欢笑了笑:“哦,是吗?秦正华之前插队去了,你女儿是几时嫁给秦正华的啊?” “哎呀,就是去我们那边插队的时候嘛,嗐,那个秦正华呢,啥也不会做,到了我们乡下天天叹气,后来他妈就来我们家,让我男人照顾一下,我男人是大队长!” 贝清欢适时地表示认可:“原来大婶是大队长的老婆。” “哈哈哈,对对,我们大队都是我男人说了算的。那后来,秦正华就住我们家了,然后我女儿……哎哟,这小年轻的,就是熬不住,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看对眼了,我女儿就怀上了!” 中年妇女喜滋滋的。 大概在她眼里,女儿能攀上秦家,是这辈子最大的本事。 贝清欢扯了扯嘴角:“那你女儿挺有本事的。不过,秦正华他妈也同意?” “本来是不同意的呀,谁让我女儿怀的双胞胎呢?两个大胖儿子生下来,他们怎么会不同意!” “真有福气。不过,也不对啊,秦正华不是已经回城了吗?这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可回不来城的呀!” 中年妇女抿了抿嘴:“额……就是说嘛,这都是啥破政策,好在我们乡下不兴领结婚证,额……我多嘴了,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妇女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下。 贝清欢连忙安慰她:“嗐,这孩子都生了,就算没有证也是事实婚姻嘛,不怕说出去。” 中年妇女眼里都是实打实的欢喜:“对对对,你这个姑娘说得真对。” “不过……”贝清欢话锋一转:“我听说好多男人回了城就不要乡下老婆孩子了呢。你女儿不怕?” “不怕!我女儿说了,要是秦正华敢不认,就说他是强奸,哼,我们倒要看看,谁敢不认!” 贝清欢挑眉:“……” 强奸还给生两个孩子?你当警察傻吗? 大概是贝清欢那无语的表情触发了中年妇女的胜负欲,女人特意凑到贝清欢耳边说话:“我看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我女儿抓着秦正华把柄的,不怕他跑!” 这下,贝清欢的大拇指不能不献上了:“你女儿是这个!” 中年妇女高兴极了,一个劲地笑。 贝清欢干脆没回家,直接从家属院这边绕到了厂区。 有了这一大两小,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厂部看看热闹。 “大婶,你女儿这会儿在厂部办手续,你敢自己去吗,还是让我送你?” “姑娘你好人做到底,你送我,等我女儿以后当上了厂长儿媳妇,我给你送老母鸡。” “好嘞!” 第27章 连军代表室都惊动了 贝清欢在这边做好人好事,厂部此时早就吵翻了天。 秦大刚直到看见那张职工申请表的名字,才知道,三车间这个新来的女人,就是儿子在插队地方娶的贱货。 真是贱货,他们都没有同意的,两人就在农村住一起生孩子了。 现在还跑到厂里来给他搅局。 贱货! 秦大刚气得不得了。 但是更让他生气的是,这张申请表,明明是梅素琴跟他说了很多有的没的,非要拿给贝清欢的,现在怎么会跑到陶苏手上去的呢? 贝清欢是要嫁进来的女人,不可能帮陶苏这个第三者。 那,难道是儿子偷过去的? 个不孝子! 高主任也气。 这偷偷增加一个缝纫工,是他和秦大刚做的交易。 他们常常这样,相互成就人情,你给我一个用工名额,我给你的亲戚调个岗什么的,说起来都不是事,但不知道是谁做事不紧密,被人闹了出来。 这下可好,该怎么平复车间工人的愤怒呢? 以后他还怎么服众呢? 现在厂部询问要怎么蒙混过去? 他可能要完蛋了。 其他几个领头闹事的工人更气。 这帮官僚,蛀虫,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混账玩意! 厂是大家的,凭什么他们当领导的想招谁就招谁? 你要是招个厂里的员工家属还好说,竟然招一个乡下人?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厂部办公室里,秦大刚、高主任,领头闹事的五个员工,上来以后又闹了一场,最后是被一把手韩镇海过来喝退了,目前各据一方,相互瞪着。 只有陶苏,蹲在角落里大哭。 她的脸上有个巴掌印,已经肿起来,很清晰的一只手印子。 她在大队可没受过这样的气。 所以她哭得像死了亲娘,声音都飘出办公室了。 她想过了,寄给她的那封信上说得很对。 她应该来的。 来了,可能会闹,但是,闹了才有机会。 要是闹赢了,就能留在城里,嫁给秦正华,住小洋房,顿顿吃肉,天天穿连衣裙,儿子们也能成为吃公粮的城里人。 就算闹输了,她也能得到应得的补偿,至少儿子能得到应有的名分和钱,不再是不明不白的拖油瓶。 她可是牢牢记住那封信上说的呢,秦家正准备让秦正华另外娶别人,这不,那个秦大刚就是秦正华爹,但是他打人! 虽然之前跟秦正华是说好的,只要秦正华给够钱就行,但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既然有人出手指点她,她干嘛不来? 何况,她手里还有秦正华把柄呢! 想到这儿,原本只是哇哇哭的陶苏,忽然大声地喊了起来: “秦大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们秦家这样就是骗了我,你们的儿子骗了我上床,骗了我生孩子,现在又骗我来挨打,我呸!要是不给我工作我就去告你儿子强奸,告你儿子骗婚,我要把他在我们大队做的事都说出来,让他枪毙!” 这一嗓子,把刚将各方安抚好的韩镇海都喊得抖了一下。 连处于厂部办公区另一端的军代表室都听见了。 景霄和正汇报工作的通讯兵李俊河说:“去问清楚,外面闹什么。” 李俊河干的是文职,平时主要是处理军代表室的文件之类工作,打听事情很有一套。 他马上出去了。 十分钟后,就跟景霄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说是有个叫陶苏的新车工进厂了,一开始大家都不服,这种没有城镇户口的同志怎么能偷摸进来呢,最后这个同志自己说是秦大刚厂长的儿媳妇。 但是秦大刚厂长不承认,打了陶苏。别的同志分成两派,一派认为陶苏骗人,一派认为秦大刚骗人,不管是哪一方,总之都相互动手了,现在韩镇海厂长已经在调解了。” 秦大刚厂长让没有城镇户口的儿媳妇陶苏偷摸进厂? 秦大刚还不至于这么蠢。 听壁脚的时候发现,那个秦正华也没那么胆大。 这样戏剧性的事情,应该是……那个调皮小丫头的手笔吧? 真行啊! 景霄想到前几天那姑娘歪着脖子听壁脚的样子,忍不住摸着下巴笑出八颗牙齿。 一旁的李俊河张了张嘴。 咦,代表竟然会这样笑? 这很好笑吗? 景霄把手头的文件收了起来:“走,去看看。” “啊?” 李俊河更惊讶了。 代表向来对厂里员工的事情不参与,怎么现在要去看热闹了? 眼看景霄已经打头出去,李俊河连忙跟了过去。 厂部办公室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虽然各大车间的职工上不来,但是光厂部办工的人也不少啊。 财务科,综管科,技术科……呵呵,连军代表室都来了。 一把手韩镇海看着景霄也踏入了这间充作调解室的办公处,不禁更气了。 但他还得跟人客气打招呼:“景代表,吵到你那边了?” 虽然两人是平级,但军代表室不能得罪,不然光工期上卡你一下,就能让人糟心大半年。 景霄和往常一样,严肃着脸:“有枪毙这么大的事,听见了不能不来看看。” 韩镇海表情尴尬:“这……这些人瞎说呢,不过一些用工方面的纠纷,哪儿就到枪毙的程度。” “吵得这么厉害,广大群众肯定不这么看。” 景霄一句话就让韩镇海不好辩解。 “对对,所以我已经通知工会了,让好好调查。” 景霄:“涉及厂长违规,保卫科也出动了,光工会来处理,够吗?” 韩镇海头疼,无奈问:“景代表的意思呢?” “这么闹哄哄的,影响工厂运作,韩厂长需不需要我帮忙,一起把几个人分开问问,不然挤在一间,你一句我一句,吵到什么时候?我刚才正跟京市打电话呢,对方都听见喊枪毙了,我不来帮忙,都不好跟人说我们是太平无事的地方。” 这话说得,韩镇海都不敢拒绝,抿了抿嘴,只好气哼哼说:“行,那就麻烦景代表了,这次的事情,不管什么结果,是一定要全厂通报了,闹得停工了一个小时!不管问出来是谁起的头,都要吃处分,景代表你想帮着调查哪个?” 景霄:“你们领导层相互也要避嫌吧?恶人我来当,秦厂长由我来问。” 虽然韩镇海不知道景霄单独要问秦厂长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避嫌这个话,他同意。 于是,秦大刚跟着去了景霄办公室。 第28章 不已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就是耍流氓 厂部办公室楼下。 贝清欢先让陶苏妈站在楼外,她自己进去大门,跟守卫说明情况: “上面被打的那个女同志,她妈妈闹到厂里了,还带着孩子,非要进去看女儿,不给她来她就要带孩子闹上吊。 都是一个厂的家属,趁现在这边没人围住,我帮你们把人带上去吧,不然他们再在这儿闹起来,整个厂都要来看热闹了。” 守卫对贝清欢是有点印象的。 毕竟办回城手续什么的,还来这里好几次呢。 守卫知道她是厂区家属院的,所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同意了。 反正刚才保卫科已经带上去那么多人,再多一两个有什么要紧,省得这老人小孩的,在这里哭闹。 可贝清欢回去跟陶苏妈说的是:“刚才我问了守卫的人,说你女儿被人打了!” 陶苏妈,大名叫张东妹。 本来她到了城里,是战战兢兢的,但一听女儿被人打了,整个人立马像是进入战斗状态的公鸡,眼神都凶悍起来:“谁?谁打了我女儿?” 贝清欢:“据说是秦正华的爸打的,估计是误会,要不然一个当公公的,怎么能打儿媳妇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不过你先别急,你手上有孩子,一会儿上去了,把孩子的事情,把你们陶苏早就和秦正华结婚的事情好好说,会说明白的,啊?” 她是懂火上浇油的。 要是别人打了,张东妹还要想一想,是不是女儿不懂城里的规矩,得罪了人。 现在说是秦正华爹打的,张东妹的每一寸农村斗争血脉都觉醒了。 她把手里的孩子塞给贝清欢: “大妹子你帮我抱一下,回头我给你送鸡蛋,竟然敢打我家苏苏,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人在哪儿,我去打回来!” 贝清欢往楼梯方向一指: “那边上去,二楼第三间办公室,快去!” 话没说完,张东妹已经冲了出去。 贝清欢不急,慢悠悠留在最后,耳听得楼上响起妇女彪悍的口号:“倪年个笔!谁打了我家囡儿,给老娘死出来,我撕你个三片三!” 贝清欢这才晃了晃脑袋,抱着手里的孩子往上走:“走咯,看戏去咯!” 二楼最底的军代表室里。 景霄坐在办公桌后面,秦大刚坐在办公桌前面,像是老师在训学生。 景霄:“秦厂长,你是违规让你的儿媳进厂的吗?” 秦大刚:“景代表,那不是我儿媳。” “那你为什么签字让她进厂?” “我……我没想让她进厂。” “不要逃避问题。不管你想不想,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个农村户口、没有任何技术的人员因为你的签字进厂了。是吗?” 秦大刚垂头好一阵:“……是。” 这个景代表,虽然年轻,但是那气势,比韩镇海要大多了。 早就听说景代表不但自己有功勋,京市还有人。 这种人,不是他一个从草根爬上来的末位副厂能得罪得起的。 景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中带着凌厉:“那么,现在说说,你儿子为什么强奸妇女。” 秦大刚可吓死了,两只手直摇:“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景霄:“那这个陶苏是你儿媳吗?” “不是。” “既然不是儿媳,却说跟你儿子已经有了孩子?那就是强奸。” 秦大刚哪里还坐得住,一下子站起来:“景代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真的不是的啊。” “领袖都说过,不已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就是耍流氓。”景霄一锤定音。 “这,这这,不是这样的啊,景代表,他们,他们就是在农村……农村办了酒席罢了,我们都没去的。” “哦,那就是儿媳。” 秦大刚:“……” 不是儿媳就是强奸。 不是强奸就是儿媳。 景霄你要逼死我。 这问题进入死循环,办公室里沉默得落针可闻。 眼看秦大刚一脑袋的汗,景霄反而安慰了起来:“秦厂长你别急,我又不管你们厂里的人事任免,相反,由我来问你,好过别的厂领导来调查你,你说是不是?” 这一点还真是。 要是别的厂长来问,那不就抓住他错误不放了嘛。 秦大刚听出了一点生机: “景代表,你帮帮我啊,我也是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走到现在不容易的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职工申请表是要给……给已故老厂长女儿贝清欢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陶苏进来,唉,我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啊!” 原来,小丫头叫贝清欢啊。 却不知,是“舞裙歌板尽清欢”的清欢,还是“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欢。 但不管是哪种,都是好名字。 景霄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秦大刚看见了景霄这抹浅淡笑意之后的短暂松弛,越发的恳求起来:“景代表,我们还是邻居,这件事真的是误会,你帮我给韩厂长解释解释。” 景霄:“秦厂长,或许在你的角度,真的是误会,但是现在闹成这样,今天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了。一不小心,可能你家四口人,要有两个人坐牢。” “我……不不,没有的事,不至于的,我都没干什么,不至于的。” 景霄用手指点桌子:“怎么没干什么呢?现在整个厂的人都知道,你利用职权之便,让一个不符合条件的人进厂。这里面可以问出来多少事,你想过吗?秦厂长,你知道是谁在询问高主任吗?” “谁?” “刘厂长!” 秦大刚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厂里正副有四个厂长,但是厂里分了三派,刘厂长,和秦大刚恰恰最不对付。 景霄年轻英俊的脸,却又有了三分笑意:“你说,这高主任为了自保,会不会就说你收受贿赂啦,违规操作啦,以权谋私之类的话呢?到时候你可说不清……” 秦大刚马上打断:“不会的,不会的,没有的事……” 景霄像是没听见这些焦急又无力的分辩,只说: “你先别急着跟我辩解,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儿子那边更严重,你要是不承认陶苏是你的儿媳,她说不说你儿子是强奸且不论,但是你招她进来又引起职工骚乱,怎么都是失职。 两件事结合起来看,厂里对你最轻的处理方式也得停职调查,你也懂的,咱们这么大的厂,你一旦停职了,有的是人趁机上来。对吧?” 第29章 景霄的心机 秦大刚抬眼求助地看着景霄。 他从话里听出了提醒。 他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认为景霄是偏着自己的: “对对对,景代表你说的太对了,我不能停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申请表真的是给贝清欢的呀,你说,我要是咬死是给贝清欢的,会怎么样?” 景霄借着看手里的记录,垂下自己的眼,掩饰掉眸中的厌恶:“那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咬死是给贝清欢的呢?” “贝清欢她进厂的话,可以属于对厂里有贡献老同志家属的特殊照顾,这个事闹起来,那些职工最多说贝清欢吃余荫,跟我就没关系了。” “不但没关系,别人还会觉得你考虑周到,是不是?" 从进入景霄办公室以来,秦大刚第一次露出了真诚笑意:“是是是。” 景霄:“厂子这么多年了,老同志家属挺多的,那你为什么偏要把这个名额给贝清欢呢?” “这个……不瞒你说,景代表,贝清欢跟我儿子是有婚约的。” “但你儿子已经跟别人生孩子了。你能肯定贝清欢会承认这个申请表是你给的?她要是不承认,那你的错误又加一条,诬蔑老同志的女儿!你儿子问题更大,有婚约还跟别人生孩子,陶苏咬死他强奸的可能又多了一成。秦厂长,失信无德的印象,你确定要给自己罩上?” 秦大刚沉默了。 宽敞空寂的军代表办公室传来一声低笑:“呵,秦厂长啊,都到这时候了,你不做出选择是不行的。” 秦大刚如听纶音:“我能怎么选?” “我要是你呢,先保住自己,把事情推给你儿子,你儿子不道德厂里不管,但你诬蔑和失信对厂里有贡献老同志的女儿,厂里会管。” “这……可是,这样的话,那不就得变相承认了陶苏是我儿子的……人了嘛!” “所以你只愿意变相承认你儿子强奸农村女同志?” 这强奸的坎是过不去了吗? “我……”这次,秦大刚迟疑了一下,就下了决定:“景代表你说得对,那就是我儿子的错,是我儿子瞒着我做的。” “秦厂长不用这么快下决定,事情还是要做稳妥一点,这女人心啊,是最善变的,万一那个贝清欢站出来说,跟你儿子有婚约呢?” “这……会影响什么吗?不也挺好?” “不啊!这既影响你秦厂长的名义,失信失德,还影响你儿子不帮着你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事情推给你儿子,厂里也是要盘问的,那你能确定,你儿子跟陶苏孩子都生了,在不知道你意思的情况下,会完全按照你的想法承认申请表是他瞒着你拿的?你得先沟通啊!” “嘶!”秦大刚倒吸一口凉气,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景霄:“景代表你真行,比我考虑周到多了!可惜我现在不好先跟我儿子说啊!” “我好人做到底吧,正好有事要出去一下。”景霄的手放在电话机上。 这暗示都成明示了好吗。 景代表还是太全面了! 秦大刚差点没给人跪下:“景代表你这份恩情,我秦大刚这辈子都会记住!” 景霄嘴角抽了抽: “秦厂长都这么说了,我再给你提个醒,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不如让你儿子写个信什么,证明他很早就自作主张和那个贝清欢退婚了,你啥也不知道,所以才导致你们误会了陶苏。事情都出了,就前后都做细致,把工作问题转为家庭矛盾吧。” “好好好,真好,那我……”秦大刚的手迫不及待地伸向电话机。 景霄走到门口,把外间的通讯兵李俊河叫进来:“我要出去一下。” 李俊河马上进了办公室。 秦大刚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李俊河脸板得比景霄还严肃:“军代表室有机要文件,不能留你一个人的。” 秦大刚还能说什么呢? 还以为能和儿子说悄悄话,现在看来也是不能说太多。 不过,总比当着景霄的面,气急败坏的跟儿子吵架好。 而景霄,嘴角勾着抹冷笑,刚走到摆在门口的李俊河办公桌,就听见外头又闹了起来。 这次是个带着乡音的女人声音,不知道骂什么,但感觉挺脏。 景霄走出去一看,便看见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正抱着个孩子,在厂部综管科那边探头探脑,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神情,好不扎眼。 景霄在这边大声咳嗽了一下。 走廊里便扩展了过去。 贝清欢听见了,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似乎在迟疑,但最终屁颠颠走了过来,很是熟络的样子:“哎,通讯员同志,先谢谢你上次给的糕点,不错哦。” 景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再移到贝清欢脸色:“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是!好大的热闹可以看呢,哎,你就是在这里办公呀?”贝清欢一副好奇的样子,往里看了看:“哦!军代表室真不错,是个套间啊,所以你就在外面办工,景代表就是在里面的吗?” 景霄:“你可以再往里看一点,秦大刚在里面问话,他说职工申请表是给你的,你就是故意的挑起事端,所以要把这次引起职工骚乱的事件推在你身上。嗯,扰乱军工厂三个车间停工一小时,问题不小。” 贝清欢瞪大眼:“???” 真的? 不是吧?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秦大刚道貌岸然,也不是不可能的。 景霄就看着这小丫头一张脸变了好几变,灵动极了! 很想伸手捏一捏是怎么回事? 景霄插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保持住严肃神情:“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当作无事发生,要是有人来问,那就是我这辈子都没看见任何申请表。” 贝清欢咬唇,一瞬不瞬地看着景霄。 心里想着很多种可能。 越想,越觉得景霄讲得没错。 自己是气疯了。 这事闹得有点大了,真查起来,她婚是一定能退的,但厂里那些一直会看在父亲面上帮忙的叔叔伯伯,难免也会对她改观。 就,你退婚就退婚呗,你还在厂里搞事。 啧,确实是继续躲背后的好。 第30章 停职调查 景霄也在一瞬不瞬看着贝清欢。 小丫头真聪明,一点就通,比秦大刚可聪明多了。 此时,贝清欢大眼睛迟疑地眨了眨:“你怎么啥都知道啊?你们通讯员成天干这个?” 景霄眉眼微弯,眉尾的红痣耀眼:“这不是跟你一起听过壁脚嘛。我保证,这次一闹,退婚是真能退婚,但扰乱厂部运作也是真扰乱。” 贝清欢就退后了一步,掂了掂手里吃手指的孩子:“啊,哈哈哈,小孩,我们不看你妈的热闹了,跟这个叔叔再见,谢谢叔叔。” 再转身,跑了起来。 然后她把孩子在综管科那里放下,转眼就下了楼。 景霄绷紧的面皮松开了,笑容印在走廊外围的窗户上,明晃晃八颗牙齿。 综管科里。 张东妹扯开嗓子骂了个畅快,结果里面的几个领导面面相觑:“她说什么?” “感觉在骂人。” “那谁也别开口,谁接就是骂谁。” 最后还是陶苏来翻译的,说这是自己的妈,那两个小孩是她和秦正华的儿子,是秦家写信来说,让她来厂里上班的。 所以,她有什么错? 现在闹成这样,不过就是秦大刚不想认她罢了,她现在只想见到秦正华,只要秦正华来说明清楚,她是秦家儿媳妇,那她可以不来上班的。 张东妹看见女儿一边哭一边说,便又是哔哩啪啦一阵骂。 陶苏昂着头中译中:“我妈说,秦大刚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告秦大刚打人,秦正华强奸,秦家骗婚!不解决这个事,我们一家四口死在这!” 厂里几个领导相互看看。 这都是什么闹剧啊! 家庭纠纷造成厂里骚乱,秦大刚难辞其咎! 而景霄这边,秦大刚兴奋地告诉他:“我跟我儿子说好了,只要他承认,那个申请表是他拿的,我们就让陶苏进门,他答应了,还是得谢谢景代表点拨啊。” 景霄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严肃,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着他:“我点拨你什么了?” 秦大刚愣住。 旋即觉得自己秒懂: “啊……看我,景代表啥也没说,就是问我这件事的始末呢,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告诉你,就是我儿子喜欢一个农村女同志,他偷偷拿了职工申请表,我管教不严,我检讨,我给三车间职工道歉!” 景霄快速地把“供词”写下来,便带着秦大刚去综管科了。 接下来,就是几个负责问话的领导碰头讨论处理意见。 景霄把秦大刚的“供词”交给一把手韩镇海。 韩镇海再把这玩意儿给众人传阅了一下,众人便一致认为,这全部都是秦大刚的过错。 当然,为了验证事件是不是真的,厂里还是让秦正华来厂部调查了。 作为秦正华来讲,父亲好不容易同意承认陶苏是他妻子,那他肯定就按照父亲说的讲呀! 父亲说得对,认下这个事,总比让人知道,他一边和人生孩子,一边想和贝清欢结婚要好。 有了确凿的证据,这事就暂时平息了下来。 领导会议上,一把手韩镇海的处理意见是,秦大刚家庭矛盾造成了厂里骚乱,记大过。 需要大家表决。 轮到景霄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几位副厂长,大力点头:“对,秦厂长是几位副厂长里面最年轻的同志,以后前途无量,记个大过就算了,不要影响以后挑大梁。” 于是,副厂长里面第二年轻的刘厂长便忽然开了口:“我不同意了。你们看看三车间高主任的供词吧,他和秦大刚存在利用厂里用工名额进行利益交换的事实!” 哇,这是大问题。 比家属偷拿职工申请表可严重多了。 秦大刚被停职调查。 梅素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是当仓库保管员的。 这活实在悠闲,梅素琴常常地躲在远离车间的重要物资小仓库里嗑瓜子听收音机,还能提前去食堂吃饭。 对了,吃完饭还要回家睡午觉。 反正到重要物资小仓库领东西都是要秦大刚批的,找不到她,那些人会去找秦大刚。 就这样,她华丽丽地错过了看热闹的最佳时机。 等到有人假装报信实则看热闹地来告诉她的时候,厂部办公室的吵闹几乎尘埃落定。 梅素琴煞白着脸跑到厂部二楼的时候,看见的是秦正华左手抱着一个孩子,右手扶着一个女人。 陶苏? 不安分的乡下女人,给了那么多钱都不够,竟然还敢来! 梅素琴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你爸呢?” 她把儿子猛地一推,被秦正华扶住的陶苏差点跌倒。 秦正华有些气恼,但还是知道,现在是在厂里,有什么事得忍着:“爸跟其他人在办公室等待厂部的处理意见呢!” 梅素琴心情忐忑,但一时也没法子,只是眼睛就瞪向了陶苏:“听说今天的事都是你惹出来的?我问你,你怎么来的,你怎么敢来的,啊?” 陶苏还没回答,身后的张东妹就站了出来。 她先把手里的孩子塞给女儿,然后就也把梅素琴猛地一推: “你干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囡儿?你们城里人了不起啊,你们城里人的卵子还不是要找我们乡下女人生孩子!你今天要是再敢打我女儿,我就去告你们强奸,强奸!” 梅素琴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么粗俗的话了。 粗俗到让她胆怯。 “你!乡下人!”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张东妹当即对着梅素琴伸手指头加跺脚的踏马前进: “是啊,我们就是乡下人,你不是乡下人,你当城里人当成王八了,你爹妈坟头草三丈高的时候,还是我们乡下人给他们烧的纸!你算什么城里人,你就是个不找我们乡下女人睡就会死绝户的贱逼!我呸!” 啊这! 这么粗俗的话,她还真骂不过。 梅素琴臊得,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 偏偏旁边会议室里走出来一个女同志,对着梅素琴和张东妹等人看看,最熟悉的还是梅素琴。 所以,责怪的话也对着梅素琴说: “你们吵什么?不知道里面在开会啊?梅素琴同志,工作时间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你是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厂里有规定吗,无故离开工作岗位十分钟以上当作旷工一天处理,你上来多久了?” 第31章 这个景霄,不是坑你吗? 梅素琴脸通红。 这些人真是的,厂部办公室她常来,没见过敢这样说她的。 今天还有这些乡下人在呢,怎么能丢了她厂长夫人的架子。 不免要辩几句:“夏素素你干嘛,别给我摆办公室人员架子,我上来是找我男人的,怎么的,你嫉妒啊?” 夏素素是还没结婚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眼泪汪汪转进会议室了。 梅素琴得意地斜了张东妹一眼,但并不屑和她说话,只是依然想找陶苏的麻烦。 可惜,还没张口,会议室里就出来了秦大刚。 梅素琴当即啥也顾不得了,赶紧跑过去:“大刚,怎么样了,说是有人闹事?哪个?开除他们!那些个不老实的刺头,统统开除!” 秦大刚瞪她:“别说了,先回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闹!” “怎么了,夏素素说我了?看我去找她算账!”梅素琴还没搞清楚状况,还想要往里闹。 秦大刚忽然转身,扇了她一巴掌:“我说别说了,回去!” 梅素琴惊呆:“你打我?” 秦大刚眼睛赤红,声音沉闷:“就在刚刚,我被停职了!如果你不想我从此一直呆在家里,就别闹!” 这下子,连张东妹都知道好像大事不妙了。 秦大刚打头就走。 梅素琴捂住脸跟上去。 秦正华看看身边的两个孩子,指挥陶苏:“走,先回我家再说。” 景霄和厂领导们结束会议出来的时候,厂部办公室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景霄脚步轻松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第一件事,就是把李俊河喊进来。 李俊河都不需要他问,直接就汇报了起来: “秦厂长打电话给儿子,直接问是不是他偷拿了职工申请表,让陶苏来上班。对面应该是否认的。 但是秦厂长说,不要再扯出贝清欢了,现在那个乡下女人都已经到厂里来闹了,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什么时候有的小孩都说了,现在再提贝清欢,只会让人觉得我们无情无义什么的。 之后两个人商量细节,大概说了十分钟,我全程没走。” 景霄微微一侧头:“忙去吧。” 李俊河知道,他很满意,便又顺手把一叠信件拿过来:“代表,这是你前几天让我理出来的,关于滇省境内寻找救援人员的回复信件。” 景霄开始认真地翻阅信件。 最后,他从抽屉里拎出一个挂件来。 挂件是用红绳编的,大概是用的时间久了,绳子褪色严重,末端还断裂过,被绑了一个结。 中间的位置,坠了一个小小薄薄的银锁片。 景霄的手指,在银锁片的中间摩挲了几下,嘴角轻轻的勾了勾:“多发……原来是小光头的愿望!” 贝清欢急匆匆地回家,在家门口“哈秋哈秋”打了好几个喷嚏。 然后她坐在小餐桌前想了一会儿,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跟秦正华肯定是完了。 但是跟秦家还没完。 心思这么恶毒的人家也配当厂领导? 也配一家和乐? 我呸! 贝清欢看了看屋里的钟,离下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她觉得还能搞点事。 厂里不能搞,厂外还不能搞吗? 秦家。 秦大刚气冲冲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茶叶罐砸了。 铁罐子,砸不坏,但能听个畅快的响。 老无能狂怒了,经验丰富得很。 梅素琴焦急询问着:“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到底怎么搞成这样的,秦大刚你说话啊?” 秦大刚伸手推开她: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拿什么职工申请表给贝清欢,还说先让她进来,不用多久就能让她出去,对外就说她顶几天岗,结果呢,职工申请表上变成了陶苏,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不对外招工,只要有新人进来,就几千双眼睛盯着,这不是给我找事吗?” 身后,秦正华带着陶苏一家老小进来了。 无处发泄的梅素琴把陶苏一把拖过来:“你给我说,你怎么有申请表的?你个搅家精,当初跟你说了先给你钱,你在乡下当你的大老婆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来……” 手扬起来要打过去,但是被张东妹抓住了。 有老娘撑腰,陶苏就不怕了,梗着头说:“是你们写信给我的,你自己看!” 一张信纸拍到梅素琴脸上。 梅素琴没什么文化,这么多字她认不全。 还是秦大刚把纸拿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纸揉成一团扔到梅素琴脸上:“肯定是贝清欢写的!这个混账女人!肯定是知道了正华在外头有女人,报复我们!短命贱货!” 梅素琴夫唱妇随,当即撸起袖子要去找人。 秦大刚拦住了:“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你是怕我被人践踏得不彻底还是怎么的?我为了平息这件事,已经说是儿子偷拿的了,你现在去找人只会让人骂我们家不是人,儿子都在外头生孩子了,还想跟人贝清欢结婚,我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梅素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啥?你干嘛要说是儿子拿的?” 秦大刚:“军代表景霄给我出的主意,要是说咱儿子拿的,今天这事就是家庭矛盾造成的失误,最多记个大过,要是说是给贝清欢的,陶苏的事解释不清,让人说我们秦家失信婚约,还会让人觉得我们不按照厂里规定,私下招人,可能会停职。” 梅素琴依然不懂:“这……但你还是被停职了呀,这个景霄,不是坑你吗?” 秦大刚一屁股坐在藤沙发里:“不是他,他没想坑我,是刘斯年,抓住了高小春的说辞,要查证我们拿用工名额换利益和好处才停职。唉!” 梅素琴:“我怎么觉得,还是景霄坑你呢?这事要是你不认……” 秦大刚:“你懂个屁,我不认厂里不会查吗?要是把贝清欢招来,她根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她能说出什么好来? 而景霄他一个驻厂军代表,又不参与厂里人事变动,他坑我有什么好处? 会议上说的话有人告诉我了,确实是刘斯年不肯放过我,毕竟再过几年几个老的退休了,厂长的位置,我和他是劲敌。” 梅素琴便也一屁股坐下了。 浑身无力。 怎么回事? 这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啊! 第32章 拦路贝 梅素琴和秦大刚在这边长吁短叹地发愁,秦正华却挺高兴。 陶苏来了,他不用吃素了,晚上就要吃肉。 他只管想着要去安顿陶苏住下。 梅素琴从满脑袋的气恼里抬头,看见的便是秦正华和陶苏正眉来眼去。 心里的火喷薄而出。 梅素琴不管不顾地往外推陶苏和张东妹: “滚!谁让你们进来的,本来还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们留点面子,可你们干的什么事!现在厂长被停职,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滚,滚,秦正华你要是想留她们你便也滚,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上辈子临死前的痛苦在这时候清晰起来,贝清欢是拿来牺牲的,但陶苏这个搅家精是来牺牲她这个婆婆的。 这种只知道吃喝赌的女人,她绝对不要。 上辈子不要,这辈子更不要。 秦正华不理解,为什么都这样了,母亲还是不能接受陶苏? 他这只有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去农村插队已经是非常之苦了,压根不觉得目前的环境下,如果老子丢了工作,他娶个没有粮油配额的老婆需要付出什么。 他只想要当一个有肉吃的丈夫有什么错。 所以他生了大气,跟母亲对着干。 “妈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要是这样的话,大宝二宝就不叫你奶奶了!” “滚!给我滚出去!想拿我的工资养这些乡下人,想都不要想!” 秦正华就带着陶苏一家四口出去了。 不管怎么走,他们必须走家属院这边的门。 贝清欢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这半个多小时里,她还得忍受门卫句爷爷一声一声的有芽儿和多发儿,遭老罪了。 贝清欢:“苟爷爷,酱萝卜丝也堵不住你的嘴啊,看好了,鼻涕虫来的时候,一定要拦住!” 苟爷爷:“放一百个心,今天不让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他不要你了,我不姓句!” “你本来就不姓句。” “有芽儿你不要红口白牙地说胡话!” “别吵,我画画呢。” “哎,来了来了,鼻涕虫来了!” 贝清欢从画稿里抬头一看,果然,秦正华手里抱着有胎记的儿子,陶苏手里抱着没有胎记的儿子,两人气冲冲的出来,身后的张东妹还在东张西望,对家属院充满好奇。 贝清欢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前几天的梦境。 就,寒冬腊月里,她蹲在秦家的小院子里洗衣服,手冻得通红,稍不注意,一个孩子就摔在湿滑雪地里,滚了一声泥。 身后传来秦正华的责骂:“你怎么看的孩子,一个不上班的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贝清欢再看向秦正华的眼里,就都是愤怒。 梦里的责骂兴许不是真的,但是眼前的欺骗却是实打实已经认证过了的。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这家人给她下了什么降头,她才会那么愚蠢帮着养孩子,但这辈子她是清醒的。 贝清欢向苟爷爷使了一个眼色,老头就拿起了手边的铁皮喇叭对着四周喊了起来: “大家伙都来看看厂长家的新媳妇和双胞胎儿子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筒子楼的各个楼层,纷纷探出脑袋来。 没事做的,更是疾步下楼来看热闹。 秦正华有些恼怒的瞪贝清欢:“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东妹看见贝清欢,却是一脸欢喜:“哎,姑娘,是你啊,好心人,今天多亏了你带我进来。” 她还拉过陶苏凑到贝清欢眼前:“这就是我家囡儿,看,找着秦正华了,我就说他逃不掉吧!”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事! 秦正华对上贝清欢戏谑的眼睛,恨不得自己立马原地消失。 贝清欢却笑眯眯的:“秦正华,你不给我介绍介绍,这是谁啊?” 秦正华憋住不出声。 陶苏拉秦正华的衣角:“她是谁?” 秦正华说不出口。 这时,厂里的下班铃响彻整个厂区。 不过一分钟,成群的自行车和大队的人马在家属院这边做了分流。 自行车往大门出去,行人都往家属院来。 秦正华想走,贝清欢拉住陶苏: “哎,你是秦正华老婆吗?这里是家属院,要是秦大刚被撤职了,说不定你们以后要搬来这里住的呀,快让秦正华给你介绍介绍,搞好邻里关系嘛。” 陶苏便跃跃一试地看着秦正华。 他们的后方,是筒子楼出来的二三十个老幼,他们的前方,是厂区下班回家的青壮。 大家把他们围起来,指指点点: “这个就是今天在三车间闹事的女人。” “说是秦大刚让她来的。” “人家说了,是秦正华在乡下娶的老婆,别人进不来,轮到自己了,乡下人也招进来,假公济私的玩意儿。” “真的假的,前几天梅素琴不是还到贝清欢家里谈结婚日子吗?” “你没看见那两个孩子嘛,都这么大了,长得和秦正华像,和秦大刚也像。” “哎哟,真的是搞七捻三,都生孩子了还要让贝清欢嫁啊,想搞大小老婆啊?” “估计看不上乡下人。” “我觉得这个乡下女人屁股大,好生养。” “……” 陶苏在这样的议论里渐渐不自在。 城里人的眼神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 她也渐渐地明白,眼前的女人,就是秦正华说过一嘴的,有娃娃亲婚约的女人。 刚才在秦家,他们说是这个女人写信让自己来的。 她倒是该谢谢人家,还是该恨人家? 秦正华看着四周围的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他气愤地向贝清欢伸手指:“贝清欢你一定要这样吗?我早就说了,我不要和你结婚,你非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啊?” 贝清欢:“说呗!不说不是人!” 秦正华胸口起伏:“你!我早就和你退婚了,看,这是我写给你的退婚信!” 真好,老父亲嘱咐自己写个跟贝清欢退婚的信,竟然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他把折在衣服口袋里的信掏了出来,不但给贝清欢看,还作势给四周的人看:“大家看看,我和贝清欢早就退婚了,我早就写信通知她了,看,78年就写了,是她假装没看见,退给我的。你们看,看!” 贝清欢拿过信来。 呵呵,还真的,竟然还真的写了一封信,最后的日期写的是78年3月5日。 准备得挺充分。 不过,这能代表个屁! 第33章 道歉 贝清欢把信纸拿过来甩了甩: “我假装没看见,还是你妈假装没看见?这里的人可都是见证,前五天的时候,你妈还来我家求结婚日子呢! 所以,是你不要脸,明知没退婚就跟人结婚生孩子;还是你妈不要脸,明知退婚了还来找我麻烦?还是你和你妈都不要脸,想瞒着我你已经在乡下结婚的事实,骗我结婚?你说!” 这让人怎么选? 选哪一个都是送命题。 秦正华:“我……我,我不知道我妈她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你只回答我,这一切是谁的错?” 贝清欢手拎住秦正华的衣领子,那双眼睛凶得哦,跟小时候逮住他就打的样子一模一样。 秦正华整个人都在躲闪:“我……我的错,行了吧?” “还有呢?” “我妈的错。” “回答正确!秦正华,当着大院所有人的面,给我就你妈到现在还缠着我的事道歉!” “我……清欢,饶了我吧,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所以我才只是让你当着大院的人面道歉,不然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一旁的陶苏眼看秦正华一副受困小媳妇的样,想要过来帮忙,手都伸来抓贝清欢了。 贝清欢向张东妹抬下巴:“大婶,今天是谁帮的你?现在我帮你女儿正名呢,你确定要当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张东妹眼珠子在周围看一下,再在秦正华身上看一下,最终拉开了女儿:“别管,帮这个女人才是帮咱自己,秦正华不告诉人你是他老婆,本来就有错,你哪里见不得人?” 陶苏:“……!” 就是! 贝清欢的声音更大了,揪住秦正华:“道歉!” 刚下班的宴桂芳:“给我女儿道歉!” 四周的居民:“道歉!道歉!道歉!” 陶苏小小声:“道歉。” 没办法,众怒难犯。 秦正华开了口:“好了好了,贝清欢,对不住,这事是我妈不对,也是我不对,我们没有商量好,我已经结婚了还来烦你,以后不会了。” 贝清欢爽快地放开了他,把那份红纸老婚书拍在他胸口,手镯却丢给胎记小孩玩: “好了,大家都是证人,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来我家了,给,婚书拿回去作废!定亲的手镯也给你们玩!滚吧。” 四周的人拍手。 贝清欢抱拳:“谢谢叔叔伯伯,嬢嬢婶婶,以后我和秦正华没有任何关系,啊不,我们很早就没有关系了,千万不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散了吧。” 没戏看了,众人便真的散开了。 贝清欢看都没看秦正华,在句爷爷门卫室里收拾画稿,宴桂芳等在一旁。 想不到秦正华没走,期期艾艾地走过来:“贝清欢。” 贝清欢不解地回头:“干嘛?” “我……我知道你很生气。” “然后呢?” “其实,我们没必要这样。”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不是,贝清欢,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话。” 贝清欢抱臂看他:“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还来和我说什么?” 秦正华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可我们好坏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请你帮个忙。” 贝清欢举起拳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秦正华抱住头:“不是,啊,是,你看,我现在带着儿子老婆丈母娘,哪里可以临时住下啊?” 贝清欢:“……” 好幸运啊,这辈子已经有人把这种无能的男人捡走了。 都还不知道能住哪里,是谁给的勇气就带着孩子这么出来的呢? 又蠢又笨。 但贝清欢还是给他指了条明路:“要么你回你单位,找人开个介绍信,戴上你和你老婆的结婚证去住招待所……” 眼看秦正华要张嘴,贝清欢马上打断: “没有结婚证是吧?下班没人了是吧?那就去求苏阿婆,给她十块钱住一个月,少一分都别让我知道,否则你试试我拳头!” 秦正华没生气,反而笑起来:“嘿嘿,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放心,我会给的,谢谢你啊,贝清欢。” “港督!” 贝清欢丢下一句,转身回家了。 这种男人,她一秒钟都不想多看。 之所以告诉他,是希望他能跟陶苏长长久久地锁死,再也不要来缠她。 宴桂芳跟在贝清欢身后上楼,也是直摇头:“像个傻子一样的。不过他们这是干嘛?都这样了,梅素琴还不认这个儿媳妇?” 贝清欢:“谁知道梅素琴怎么想的,她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才几年,就觉得乡下人配不上她儿子,不过,现在秦大刚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吗?” 已经到家,开了门,娘俩说话就不一样了。 宴桂芳捂嘴笑出声:“听说停职调查。” “哦吼,可以的,应该调查的,狂得他们!” “只是欢欢啊,这样一来,梅素琴恨死你了。” 贝清欢不语。 她有预感,梅素琴肯定会报复。 但是,梅素琴那样的人,会在哪方面使坏呢? 贝清欢决定,先找人打探点消息,只是没想到,梅素琴的报复来得那么快。 星期一的上午九点,贝清欢刚换好衣服,准备到区卫生局办一个手续。 前几天她已经跟街道办打听过了,现在对于开办个人的针灸诊疗室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明文规定。 街道办的意思是,鉴于现在社会就业压力大,所以他们不阻止贝清欢开办,但是至少要提供能开办针灸诊疗的资质。 比如护士证医生证之类的。 或者有中医传承的证明。 贝清欢有外公的好几样资质文件,连民国时的行医证,五三年大改革时候的行医证书都是有的。 她自己有赤脚医生的证明,还有外公手盖私章的师承文书。 所以,她想去区卫生局问问,能不能根据这些材料,补办一个中医师证书。 所有材料都带齐了,人也出门了,却在走到楼下的时候,有个女人冲过来往楼上喊:”贝清欢,贝清欢,你妈出事了,你在哪儿,在哪个楼?贝清欢!” 贝清欢连忙拉住妇女:“我是!我是贝清欢,我妈出什么事了?” 第34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女人因为是跑过来的,此时一头一脸的汗: “烫了,烫伤了!她去锅炉房倒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她撞在锅炉上,又弹回来倒在刚装好热水的暖瓶上,整个人烫掉一层皮,有人听见喊叫的时候进去看,她整个人都在冒烟……” 贝清欢汗毛都竖了起来,大热的天,只觉得背脊里一紧:“别说了,先告诉我现在怎么样了?” 女人手指先往医务室指,旋即又往厂外面指:“大家帮着送医务室了,但是厂部有人帮忙,叫了救护车,现在应该快来了,你听,好像有呜哇呜哇……” “我马上去!”贝清欢都忘了说谢,往医务室方向奔去。 确实是厂里帮忙叫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叶小云和陈医生面色凝重地帮忙把人送出来。 叶小云看见贝清欢过来,只能手搭在她肩上安慰一句:“别急,急也没用,我们已经帮着做了冷水处理,最大限度的降温,现在先送医院好好清创消毒。” 贝清欢哑着嗓子:“谢谢,我知道了。” 宴桂芳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一个鸡蛋大的包又红又紫,烫坏的皮肉不能遮盖,裤子被剪开,一条腿上鼓起巨大的水泡,触目惊心。 贝清欢算是医生,此时都不敢看,从包包里捏出两根银针,给母亲插在相应穴位上止痛。 但烫伤的痛非比寻常,宴桂芳已经神志不清,只留闷哼。 贝清欢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妈,挺住,我在,妈,你一定要坚持住,还有我的,还有我……” 念念叨叨只有这几句,许久不曾掉过的眼泪,此时断线珍珠一样的掉下来。 医院护士快速把人抬上车,贝清欢跳上车去陪时,宴桂芳已经昏过去了。 车“呜哇呜哇”着疾驰出厂,贝清欢用母亲的手抵住自己额头,崩溃痛哭。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别的都只算亲戚。 她不能失去她。 救护车的出现,惊动了整个厂部的人。 二楼厂部办公的人都跑到走廊的窗户那边看。 景霄不是个会轧这种闹猛的人,但是巧了,他刚给技术科说了几点要求出来,往下一望,就看见那个一向挺直背脊、傲视一切的小姑娘,像一片树叶似的,伏在担架上簌簌发抖。 景霄的脚步就定住了。 救护车呼啸而去,景霄看着那车的尾灯,眼里却依然是小丫头簌簌发抖的身影。 他问李俊河:“出什么事了?” 李俊河不但出去打听,还把后续告诉他: “说是那个女同志去锅炉房打水,刚打好水放盖子呢,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不但撞伤还烫伤了,尤其一条腿,整个泡在热水里。 我去看了锅炉房,那边正好是个三通地带,往出走通向质检科,往左是食堂,往右是自行车棚,人随便往哪儿一钻就不知道了,目前没法知道是谁推的。” “女同志是不是叫宴桂芳?” “是的,质检科宴桂芳,38岁。” 景霄沉默了一会儿,严肃下令:“李俊河,十月份的军事学院预提培训班,我准备推荐你去,这段时间要好好表现。现在你以军代表室的名义,联合保卫科,往跟秦大刚有关系的方向找,迅速把肇事者找出来。” 李俊河的眼里闪出光,利落地敬礼:“是!” 医院里。 贝清欢先是在各个窗口办手续奔忙,后来就是傻子似的在手术室外面徘徊。 好在军工厂帮忙的人给力,叶小云和陈医生也做了一些应急处理,所以到一点的时候,区医院的何医生出手术室和贝清欢说处理结果: “目前来看,算是有惊无险,面积是大了一点,但是处理得及时,所以先观察一天,如果没有恶化,暂时不需要植皮,只是烫伤的痛苦是免不了的。 她这个创面,愈合会比较缓慢,痛上三五天是正常的,护理也要非常小心,这大热天的,如果感染了,就非常麻烦。”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贝清欢连连点头,又和何医生商量: “就是您给看看,能不能给我妈妈安排一个人少的病房,我可以去买一个风扇给她,尽量避免高温和人群交叉感染。” “这个不太好说,要看医院的病房空置情况。” 何医生眼睛望着远处,似乎无奈,但更像是瞭望。 贝清欢机敏地把准备好的一小卷钱塞过去:“那请何医生帮我留意一下。” 何医生当作若无其事地握住了手心。 钱没白花。 两点的时候,宴桂芳被安置在一个四人间,但是另外三张床目前是空着的。 贝清欢松了一口气。 只是,海口夸下来了,可哪里去弄一台电风扇呢? 愁人。 宴桂芳在麻醉中发出呻吟,打断了贝清欢的思绪。 再过个一小时,估计麻醉过后,整个人会痛醒。 贝清欢只能先拿棉絮蘸了水,给母亲润润唇,再拿出银针,给她在相应穴位扎几针,帮助她再睡久一会儿。 这么折腾下来,都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了,宴桂芳水米未进,贝清欢也是。 宴桂芳是因为烫伤而限制了饮水和饮食,但贝清欢不是啊。 奔忙一天,要想还有体力继续陪着,是要吃点东西了。 但现在母亲这个情况,还插着银针,她离不开,只能先挺着。 贝清欢心里盘算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姐姐贝清淑会不会从别人嘴里听说,从而能主动来看看?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了四点多,并没有一个熟人过来。 贝清欢无奈,想着去隔壁的病房看看,有没有谁家的陪护家属,给点钱就能来帮忙的,她好回家一趟拿些日用品,再想想搞风扇的办法。 刚走出去张望,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就那“景代表的通讯员同志”,穿着雪白的衬衫,笔挺的军绿长裤,左手拎一个大网兜,右手拿一个饭盒子,站在走廊里四处看。 贝清欢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向他挥手:“哎,哎,通讯员同志,你来一下。” 第35章 杨木头 “通讯员同志”真的很听话地走了过来。 但他俊美的脸很严肃,眉头微皱着,好像很不耐烦:“怎么了?” 贝清欢现在可不敢翻白眼,乖巧陪笑:“好巧,你也在医院,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景霄微微瞥一眼,就看见贝清欢的脸上,都是来不及擦去的泪痕,嘴唇却干得起了皮。 他连忙把眼睛望向别处,一副高傲的样子:“说。” 小丫头难得的声音和婉,卑微友善:“那个,能不能请你帮我看护一下我妈妈,我得回去拿点东西来……我可以付你钱。” 景霄:“多少钱?” “嗯……两块!就大概两个小时,我就是回家去收拾点东西什么的,很快的,我保证。” 景霄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好吧。我来看我朋友的,谁知道他提前出院了,害我白跑一趟,还多买了一份饭,倒掉又可惜,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贝清欢笑起来:“要不给我吧,我一天没有吃,饿得很。” 景霄:“行,那你帮了我这个忙,就抵消那两块钱了。” 贝清欢:“……?” 这人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没等贝清欢算清楚,“景代表的通讯员同志”已经先贝清欢一步走进了病房。 贝清欢连忙也跟了进去。 “哎,通讯员同志,我叫贝清欢,你叫什么,我们见了这么多次,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景霄:“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先把饭吃了,省得一会儿你不认账。” 景霄在一张空床上坐下,饭盒子直接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打开了。 饭香散出来,勾人。 贝清欢挠挠头:“好吧。” 她真的饿了,又饿又渴。 饭菜不错,有荷包蛋和青椒肉丝。 吃到一半的时候,“通讯员同志”还递过来一个玻璃瓶装的盐汽水。 哇,两毛五分一瓶的高级货啊! 这个夏天贝清欢还没有买过。 都不好意思接了。 “……那个,这挺贵的……你喝吧。” 景霄:“当帮个忙,我本来给朋友带的,还要拎回去,很重。” 贝清欢只好接了:“谢谢。” “你妈妈是烫伤对吧?” “是。” “我听说,已经查出来是谁推的你妈妈了。” “谁?”贝清欢当即放下了饭盒,眼里喷出火来。 景霄指指饭盒:“你要是吃完帮我洗了饭盒,我就告诉你。” 贝清欢瞪他。 景霄:“怎么,你想偷懒?” 好吧。 贝清欢开始飞速地吃饭。 眼看吃完了,景霄的眼睛又看汽水瓶,贝清欢只能把汽水也喝了。 “可以说了吧?” 男人递过来一条手帕:“把你脸擦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贝清欢摸摸脸,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她没接男人那条干净的、折痕刀削斧劈般的手帕,而是卷起自己的袖子,横在眼前:“快说吧,你再不说,我擦你身上!” 男人嘴角勾了勾:“恩将仇报!不过,看在你帮我减轻了负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是我们军代表室的李俊河查的,他做事很细心,去锅炉房附近问了很多人,最后锁定了嫌疑人,是食堂老杨师傅的儿子,杨木头。” 贝清欢皱眉:“杨木头?那个话都说不清的傻子?” “对。你认识?” 贝清欢脸沉下去,心也沉下去。 食堂炒菜的老杨师傅,是个可怜人。 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生孩子生了三天三夜,但生下儿子便死了。 老杨一个人把孩子带大,但是长到两三岁就发现,这孩子是个弱智。 能怎么办呢? 就算是傻子,也是妻子拿命换来的,所以这个儿子是老杨的心头肉,走那儿带那儿。 好在食堂的工作时有空闲,工友们都是看着傻子长大的,傻子平时也会在厂里走来走去,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 现在,一个傻子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法律都没办法啊! 眼前的男人似乎没发现贝清欢低落的心情,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是呢,李俊河也查到了一个细节,在事发前五分钟,有人看见梅素琴和傻子在一起。” 贝清欢“腾”地站起来,汽水瓶重重磕在柜子上:“一定是梅素琴搞的鬼!” 景霄用眼神示意她,似乎在说,“坐下我才继续告诉你。” 贝清欢握住拳坐下了。 男人的声音依然平稳: “保卫科已经盘问过梅素琴了,她大喊冤枉,只说自己是和杨木头拉家常。杨木头呢,我们让他父亲也反复问了,问来问去,杨木头只说了几个词,‘推倒了,跑,送医院,吃糖’。 我们是猜测,应该是梅素琴用糖引诱他了,让他把你妈妈推倒就能吃糖。但是,猜测只能是猜测,没法成为交接给公安局的证词。 厂里保卫科和老杨反复沟通,工会也做了思想工作,老杨说,愿意出一百块的医药费,别的,他真的拿不出来。目前就是这样,真正的处理结果,可能需要等到明天,工会才来跟你谈。” 贝清欢胸口大力起伏着,不说话。 景霄一时也没有开口。 小丫头这会儿要气疯了。 但是他相信,这小丫头不是好惹的,一定会做出反击的。 果然,在沉默了五分钟之后,贝清欢看向景霄:“你,留在这里,我回去一趟。” 景霄没阻止,只冷冷的看她:“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做犯法的事。” 贝清欢瞪他:“梅素琴让傻子推倒我妈不犯法,为什么我做就犯法?” “因为你不是傻子。” “呵呵!”贝清欢冷笑:“对,我不是傻子,所以,犯法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 她开始收拾东西,还信守承诺把饭盒拿出去洗了,背脊挺得笔直地丢下一句话:“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先不谢你了,但以后你有事,也尽管找我,不要钱。” 小丫头走了。 景霄嘴角翘起来。 这样有意思的小丫头,他一年前怎么就没找到呢? 景霄也出了病房,去跟护士说了几句。 很快,何医生过来了,恭恭敬敬的。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病情,何医生又开了一些镇痛的药才走。 宴桂芳睡得更平稳了。 景霄默默地站着,看病房外的夜色,从橙色渐渐变成深蓝。 第36章 打洗你! 贝清欢确实是气哼哼回家的,但还没有被气坏脑子。 她反复地回想着“通讯员同志”告诉她的话,也反复想着处理这些事的办法。 等公共汽车在3508厂门口停下的时候,贝清欢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喜欢玩阴的是吧,那我们就来阴的。 她先回家,收拾了住院必须用到的东西,然后就到厨房。 这里要干的活比较多。 先把刚才在医院跟护士拿的通便药砸碎,加了点家里收藏的中药,团成一个个白色小药丸的样子。 再把一个蜂窝煤砸烂,加水团成一个个黑色大药丸的样子,里面还得塞上纸条。 做好这些,把家里收拾好,临走的时候,她一边往屋里撒面粉,一边倒退着出了屋子。 背着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布包,贝清欢走到离家里二十来米远的一栋楼,敲响了底层最后一间屋的房门。 门很快开了。 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探出头来:“谁?” 贝清欢一把将门推开:“我!” 中年人看到他,本来要发怒的脸,变成了歉意:“小贝?唉,你,你来了,今天这个事,我也没想到啊……” 贝清欢没管他那皱紧的眉头,只管往屋里走。 这屋子比贝清欢家的还小。 其实只是个单间,厨房厕所都是要去公用区域的,但依然又湿又潮。 里面有两张小床面对面摆着,一切都很杂乱,但几乎没有一样值钱东西。 最里头的角落里,席地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见贝清欢进来,委屈地抬起手臂给她看红红的伤口:“打,爸打我,闯祸,疼。” 贝清欢没理他,视线收回到中年人身上:“杨叔,我妈现在昏迷不醒,可能需要植皮,别的不说,这受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老杨抬手撸了一把老脸,重重叹气:“要是植皮的话,你看用我的,行吗?” 贝清欢无语。 她不想恨这父子俩,但是很难:“那我妈妈受的痛苦呢,你能扛掉一半吗?” 老杨抬眼看她。 看着看着,走到她面前,跪下:“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要不你打我吧,我肯定不出声。” 贝清欢拖了唯一的一把椅子过来,侧身在老杨面前坐下:“老杨你不要给我演苦肉计,现在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我妈痛苦不堪,你则要赔钱,这想想,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这一点老杨倒是清楚,又气又恨: “是梅素琴那个婊子!保卫科问她,她不承认,也没人听见她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但我能肯定是她教唆的木头!木头给我说了,卷头发阿姨给糖,让他推人再躲猫猫,让人去医院什么的。 小贝啊,你小时候都和木头玩的很好的呀,你知道的,我家木头很乖的,跟你们玩都是只有你们欺负他的份啊,他很乖的,要不是有人教唆,不会做这种事的啊。” 贝清欢点点头:“我知道。所以,老杨,你除了赔钱给我们,你还要帮我出气。” “你要怎么出气?” “我们这样……” 贝清欢在杨家呆了十五分钟后离开,身后就跟着杨木头。 贝清欢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走,杨木头在身后喃喃自语地亦步亦趋:“找狗狗,找狗狗,找狗狗……” 这么一路念叨着,直到了梅素琴家的4号院。 院门紧闭着。 贝清欢上去擂门。 屋里传来梅素琴满是警惕的问话:“谁?” 贝清欢不出声,只是擂门。 屋里换成了秦大刚强作凶恶的问话:“谁啊,有你这么敲门的吗?” 贝清欢这才大喝:“开门!” 门很快开了。 但是屋里的夫妻俩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有一米八高,壮得跟油桶一样的杨木头。 是的,杨木头是傻,但是杨木头跟着杨师傅从小吃食堂,困难年月也没怎么饿着,从小就长得比正常人还壮实。 此时,贝清欢凑到杨木头耳边低语一声:“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抓走了你的狗狗,上,打死他们!” 杨木头马上冲上去,揪住秦大刚的衣领,碗口大的拳头就砸了下去:“找狗狗,还我狗狗,打洗你,打洗你…………” 梅素琴还没有反应过来,秦大刚已经被杨木头压在地上,拳头单一而执着地往下砸着。 噗噗的闷打声。 就问你怕不怕? 梅素琴一边过去要推开杨木头,一边大喊起来:“别打了,放开他,来人呐,帮忙啊,傻子要打死人啦!” 贝清欢在干嘛? 她先麻溜地窜到厨房,所有的水壶啊、锅啊,菜碗啊什么的,只要有水和食物的容器里,全部下一颗自己搓的小药丸。 然后,扛起他家那台拉风的落地电风扇,堂而皇之地往外走。 因为梅素琴喊得过于凄厉,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过来看热闹,眼看夫妻俩都被杨木头按住了打,总算有看不过眼的人过来拉开杨木头。 一个人拉不动,足足有四个成年男人,才把杨木头拉开。 即便这样,杨木头还在四个男人的牵绊之下,一下一下地怼拳头:“打洗你们,抢狗狗,还我狗狗……” 梅素琴得了自由,刚想大哭,抬头一看,贝清欢扛着电风扇已经走到院子外面了。 她也顾不得疼,连忙追过去拉住电风扇:“贝清欢你干什么!” 贝清欢一点没在怕的,把电风扇放下,理直气壮地说, “赔偿!你煽动傻子推我妈,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不要再对我使手段,我只有一个妈给你嚯嚯,但是你有丈夫、女儿和儿子,再有下次,我一定一定弄死他们,我让你家断子绝孙!” 梅素琴的眼里闪过惧怕,但是嘴上没松口,手也依然拉住风扇:“你胡说,我哪有煽动傻子,我没有!” 贝清欢:“有没有的,你心里清楚,现在我妈在医院里,需要电风扇,你要是识相,把风扇给我,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但你要不识相,我会因为今天这件事闹得你家秦大刚永远没得厂长做,你要不要试试?” 第37章 我就是景霄 终究,当厂长是执念,胜过了得到贝清欢的肾。 毕竟当厂长是目前最要紧的事,肾还要十几年后才用。 梅素琴的手已经松动:“你,你,贝清欢你这个搅家精,都是因为你秦大刚才停职的!” 贝清欢冷笑:“你才搅家精!你为了自己满肚子的脏主意才害了秦大刚,还好意思记恨我,我劝你有时间惦记我的腰子,还是先洗洗自己的心吧!放手,再拉住风扇,我让傻子继续打你!杨木头!” 贝清欢最后大喝一声,梅素琴终于放了手,也没听出来关于腰子的指责。 这会儿贝清欢也在暗自嘀咕,是不是今天自己着急抢风扇,所以都没有心声。 但就在这时候,她就听见了梅素琴内里的啸叫: 【啊啊啊,怎么没烫死你妈,啊啊啊,杀千刀的贝清欢,原本我好心好意要让你进门的,你竟敢这么对我,啊啊啊,谁家还会要你这个泼妇,我要让你嫁不出去!】 终于,终于,没有再说要贝清欢到秦家等着嘎腰子了。 退婚的事,到现在才算是结束吧。 贝清欢暗自松了一口气,招呼傻子:“杨木头,走,扛着风扇,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狗狗。” 杨木头就听话的过来扛了风扇。 跟贝清欢差不多高的落地扇,对于杨木头来说,像在胳肢窝里夹了把扫帚。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往厂外走去。 今天这一遭,是贝清欢和老杨的谈判结果。 光赔偿一百元是不足以让贝清欢平息愤怒的,但贝清欢也知道,老杨一个人要养这么个一顿吃一斤饭的傻儿子,能拿出一百块来,他已尽力。 钱不够,力气来凑。 贝清欢和杨木头一个家属院长大,那是比梅素琴要了解杨木头多了。 杨木头十二岁的时候养过一只狗,有一次误食了鼠药差点死了,还是贝清欢给治好的。 那段天天抱狗到贝清欢家喝药的日子,是杨木头这个弱智娃深植于脑海的人生希望。 可惜,那只狗命运多舛,没死于鼠药,却被搞厂房基建的临时工偷走吃掉了。 从此杨木头就有了心病。 只要说去打抓狗狗的人,他一定跟着走。 这事,只有贝清欢、叶小云几个对杨木头比较好的小女孩知道,所以今天贝清欢利用了一把。 老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还分外感激贝清欢,给了杨木头一个赎罪的机会。 贝清欢心里却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她终究也是在利用杨木头这个弱智可怜人。 而这一切,都起源于梅素琴的恶毒心肠。 所以,梅素琴的帐,不是一台落地扇就能算的。 她要她付出很多利息。 等着吧。 有了杨木头的帮忙,贝清欢顺利地带着风扇上了公共汽车,再一路到区医院的病房。 当景霄看见贝清欢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还扛着一台风扇过来的时候,他惊讶得差点没绷住自己那张严肃的脸: “这个风扇……哪里弄来的?” 贝清欢指挥着杨木头把风扇放好,很快,闷热的病房里凉风习习。 贝清欢拿一条毛巾擦擦自己的脸,这才得意地说:“梅素琴家里的,但现在是我的了。” 景霄:“这台落地扇,看着有八成新,估计才用了一年,那时候至少要五十张工业券,一百六十七块钱才买得到。” 贝清欢:“对于我妈妈遭受的痛苦来说,还远远不够。” 景霄微笑,专注看着贝清欢的眼睛里,藏着蛊惑:“怎么弄到的?跟我讲讲呗,让我学习学习,万一她家还有什么我也有需要的东西。” 贝清欢白他一眼:“你有需要关我什么事!” “说吧,我们也是一起听过壁脚的革命战友了,我就是好奇,这么贵的东西……今天保卫科那么多人轮流问她,她都没承认跟推倒你妈妈有关,她怎么心甘情愿让你扛走风扇了?” 这男人坐在病床上,两条长腿交叠,一副悠闲样子。 贝清欢也放松下来,把去梅素琴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完她开始赶景霄:“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景霄看看蹲在墙角,像只大狗狗一样看着贝清欢的傻大个:“他呢?” “他留下。” “……你确定?” 贝清欢疑惑地看景霄:“为什么不确定?” 这男人竟然像是生气了:“他是个成年男人了!” “嗤!”贝清欢很不屑:“他的智力只有五六岁,远比大部分成年男人要单纯。” “那也不合适。” 贝清欢都开始生气了,瞪景霄:“你管得着吗你?” 景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大个的男人?” “明天我妈应该需要第二次清创,这么大面积的伤,我一个人按不住她。而且,我要连续几天连轴转,要是我也睡着了,梅素琴再来报复怎么办?” 景霄站在原地,对床上依然沉睡的宴桂芳看了一会儿,转头看贝清欢:“听说,技术科的贝清明是你哥,他没来?” 贝清欢脸上浮现怒色。 她开始翻口袋,翻出五块钱来,再连同柜子上那个网兜一起丢进景霄怀里:“两清。少管闲事!” 景霄若无其事地把网兜和钱放回柜子上:“贝清欢,我是作为朋友关心你,这个傻子这么高大,他能打梅素琴,就不会打你吗?我看他一拳下去你会死。” 贝清欢和他对视。 男人高了她几乎一个头。 从贝清欢的角度看他,能看见他那双极漂亮的眼睛上,眼睫毛又长又密。 他这么认真盯着人,眼眸幽深,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贝清欢,似乎被禁锢。 贝清欢别开眼,手伸进口袋动了动,再出来,已经夹了两根针:“我一针下去他就倒了。而且,他不会伤害我。” 说完,贝清欢冲傻大个喊了一声:“木头,躺下睡觉,睡醒起来给你买大肉包子。” 杨木头眨了眨孩童似的眼睛,真的就这样就地躺了下去。 贝清欢从带来的包袱里抽了一条床单:“盖好。” 杨木头也乖乖盖好。 听话得如大狗狗。 贝清欢向景霄挥了挥手里的针:“再不走,我可扎你了!” 景霄点点头:“看来,我针法不错。那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上次说什么了?” “四块钱,针灸治好胳膊,不好不要钱。” “我说的是治好你们景代表,如果是你,本来不要钱,但你事这么多,得五块!” 景霄叉腰:“我就是景霄。” 第38章 两副面孔的男人 贝清欢偏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再看柜子上的东西,再再看病床上的母亲。 无法相信。 一个军代表,位高权重,会学她翻白眼,会跟着她听壁脚,找借口跑来送东西,还乖乖帮着她陪护妈妈? 有病啊! 贝清欢也叉了腰:“为了省一块钱,就说自己是景霄,你怎么好意思的?” 景霄:“……” 这丫头连认人都这么别具一格。 而这时,宴桂芳终于醒了,稍微动一动,想翻个身,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喊出来:“啊!” 贝清欢连忙跑过去看:“妈!妈你醒了?” 宴桂芳人是醒了,但是疼痛的感觉却比睡着的时候清晰多了。 这让她有气无力:“嗯,这痛得……我躺了多久了?” “有七八个小时,止痛药也不能用太多剂量,这会儿先熬一熬,等一下再让医生打一针,能睡个好觉。我现在先帮你扎两针,尽量缓解一点。” “好,这人是……”宴桂芳终于发现了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她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看清楚:“啊,你是陈二槐,陈同志啊……” 景霄走过去。 他看了一眼乖巧伏在母亲身边的贝清欢。 这个刚才还夹着银针,一脸谁碰我谁死的霸道姑娘,此时眼里都是担心和无助。 景霄的心口,就好像有东西压着。 他微微俯身,谦虚有礼:“宴桂芳同志,你醒了,我是景霄。陈二槐是我的通讯员。” 宴桂芳:“……” 贝清欢:“……” 母女两人相互看看。 宴桂芳很惊讶,但马上觉得,这身份不能随便冒充。 所以,之前都是自己认错人了呗。 贝清欢也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刚才怀疑还算正常,都这个时候还怀疑,那就是傻子。 贝清欢“腾”的一下,脸红了。 而且,越来越红。 这些日子和景霄见面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放电影似的,“哗哗”过。 然后她马上转过了身。 超想撞墙的。 啊啊啊,这些天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把他当邻家发小似的斗嘴,还指挥他干着干那,啊啊啊! 景霄看了一眼小丫头的背影。 耳朵那么红。 是不好意思? 这姑娘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他有些好笑。 但是有宴桂芳在,他决不会笑。 景霄已经直起了身,他挺直背脊的样子,很是威严: “宴桂芳同志,你这次的事,虽然不属于工伤,但在厂区出现这样的意外,也不是一件平常事,除了保卫科之外,我们军代表室也会调查,以免出什么安全纰漏,所以我也来看看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让你女儿来跟我们说,我们尽力做到。” 宴桂芳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她想坐起来客气几句,但是腿上的伤痛阻止了她的动作。 宴桂芳连忙吩咐女儿:“谢谢,谢谢景代表,哎呀,欢欢你怎么还站着,你赶紧给景代表搬个凳子啊!” 贝清欢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低着头,去把配给陪床人员的骨牌凳子搬过来。 景霄就这么看着她把凳子搬到他身边,又低着头,背着身子站到母亲身边。 乖得不得了。 只是,放凳子时,露出来的一截脖子都是红的。 让她这么不自在吗? 景霄便没坐:“啊,不用了,烫伤初期是很痛苦的,我已经问过主治医生了,让他只管用好一点的药物,厂里出勤和医药费等等方面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跟厂里协调,明天工会如果来看望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胆提,我们都是一个集体,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哎,好!”宴桂芳应着,又喊女儿:“欢欢,快,快送送你景叔叔。” 这次,贝清欢没忍住,略偏着身体,转头瞪了一下景霄。 这人怎么有两副面孔? 跟她在一起,像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除了斗嘴就是斗嘴。 可在她妈面前,他严肃得像个长辈。 还景叔叔? 就问你好意思吗? 巧了,景霄正在看着她,还一本正经地喊她:“走吧,贝清欢同志。” 贝清欢没办法,只好跟着出去。 可等一离开病房,景霄就偏过身子,凑到贝清欢耳边小声说:“我还真是为了省一块钱,才告诉你我是景霄的,走了,记得抽时间给我治疗。” 他真的走了。 大长腿迈开,步子快得不得了。 贝清欢:“……!” 换脸换得倒是快! 但很快,她脸上一片潮热。 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是有目的的吧? 他是特意来的吧? 为了她吗? 可能吗? 病房里,宴桂芳的伤处疼得剧烈,却还在感叹景霄的好:“这个景代表真的是好人,上次我摔伤手,他送我到医院,这次我烫伤,他又来看我,等我好了,你再做点小菜给他送去。” “你先养伤吧。” 贝清欢一点不想提这事,含糊着应付过去。 宴桂芳这时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杨木头,一开始吓得不轻:“那个人怎么躺地上,不会是死人吧?” “那是杨木头,老杨师傅说,夏天都给他睡地上,他喜欢。” “杨木头?傻子?他干嘛在这里?” 贝清欢这才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宴桂芳说了一遍。 这会儿获知,竟然是梅素琴教唆杨木头推的自己,害自己这么痛苦住院,可把宴桂芳气坏了: “简直丧心病狂!她儿子跟别人孩子都生俩了,我们退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是她非要缠着我们家,不同意还要败坏你名声,现在竟然还要报复我们? 这人的心怎么长的?我以前只知道她抠搜一些,想不到是这么恶毒的,她这样做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贝清欢认真地看着母亲:“对啊,妈,你想想,她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宴桂芳的随口一说,被女人这么问住后,深思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贝清欢不好解释自己能听见心声这种事,只说: “我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很奇怪,她从当上厂长夫人就骄傲得很,早几年就看不上我了,但是在退婚这件事情上却一直缠着,现在不惜使出卑鄙手段来害你,我不觉得她单纯为了报复。因为,要是单纯想报复,等用工名额的事冷下去再报复我们也行,她干嘛要急着跳出来当显眼包?” 第39章 如果结局不好,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这些是贝清欢今天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现在说出来跟宴桂芳一起思考,但是宴桂芳想不出来。 贝清欢也不强求,给母亲沾一点水在唇上: “妈,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我们等着看吧,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尚且不知道,但现在我们在医院里这个事,对她梅素琴和秦大刚的名声是很坏的。 梅素琴压根没想到,军代表室的李俊河找出了推你的杨木头,又有人看见杨木头和梅素琴在一起,厂里找她谈话了。 虽然她不承认,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次的事情,你受了皮肉罪,而她,却会被人彻底看不起。本来韩镇海跟我爸是战友,所以连带着对秦大刚也不错。 按照韩镇海的脾气,秦大刚如果只是一次违规用工的事,韩镇海是会帮秦大刚说话的,但现在有了梅素琴让傻子害你的事,我看秦大刚不会那么容易过关了。” 这些分析,让宴桂芳心里舒服了很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我对秦大刚当厂长什么的没感觉,现在我只盼着他们都被开除才好。” “一次违规,开除还不至于,但是降级是肯定的了。当然,这也是在她不再犯蠢的前提下。” “就算是降级也不够,我现在这么痛,巴不得她也住院。” 贝清欢调皮一笑:“说不定哦。” 宴桂芳可太了解女儿了,贝清欢一笑,那开始算计的眼神可瞒不了人。 她连忙伸手拉贝清欢:“欢欢,我只是说说的,你可别像梅素琴似的,做这种害人害己的危险事,我可不是怕梅素琴伤到,我是怕你会伤到,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不会伤到。” 贝清欢很敷衍地安慰母亲。 但宴桂芳已经明显精神不济,不再多说。 贝清欢让护士来给母亲用了镇痛的药,宴桂芳沉沉睡去。 贝清欢今天累得更呛,躺下了后却睡不着。 一开始只是仔细盘算报复梅素琴的事,渐渐地,脑子就全是景霄的形象在转悠。 第一次见,一脸凶恶的景霄; 托着镯子,一身潇洒的景霄; 太阳下嘲笑贝清欢只认钱的景霄……最后,记忆停留在拎着水果罐头麦乳精来探病的景霄上。 贝清欢下个月才满二十一岁,又不是尼姑庵的比丘尼,像景霄这样好看的男人,即便没有这些接触,看见了也是会很喜欢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个通讯员,那跟他开个玩笑,斗几句嘴,贝清欢都不排斥。 但现在知道他是军代表,贝清欢就觉得之前的互动很不应该,很不礼貌,很不知死活。 连梅素琴这样的,还一天到晚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景霄一看就有很好的家世,自身也是位高权重,这种人,不是她这个没爹没工作没前程的人该去肖想的。 贝清欢的手,在暗沉沉的病房里揪近床单,再缓缓放开,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景霄说来看朋友,还买多了饭,贝清欢就感觉到,他是找的借口。 听他嘴上说着硬邦邦的话,买的饭菜却那么贴心,她的喜悦是自己能清晰感受到的。 她还偷偷地想呢,要是他一直一直这样找借口靠近她,她很愿意也迈出一步的。 但是现在发现,人家是军代表…… 没意思了。 本来只是路边花,现在变成了天上月。 她不想去够。 她不想跟叶小云似的,花了很多心思,结果人家一句话就否定了。 去年她在滇省看过一本诗刊,里面有首诗叫《致橡树》,其中两句话是这么写的,“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贝清欢很喜欢这句诗。 她想过了,人生找伴侣,就该是这样的。 大家是平等的。 决不是谁凌驾于谁之上。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那她和景霄,差距实在太大了。 没意思。 当然,非常有可能,像景霄这样的人,给人可以接近的错觉,也不过就是逗贝清欢玩儿。 贝清欢得提醒自己,如果可预见的结局不会好,那,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以后遇见了景霄,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贝清欢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 目前来说,治理梅素琴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今晚,梅素琴有没有落入她的计划里呢? 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贝清欢倒是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宴桂芳做第二次清创。 这是件痛苦的事。 简直是把皮生生揭开,割掉一些烂肉,再涂药。 宴桂芳疼得满头冷汗,不断抗拒贝清欢的控制,贝清欢听着她的闷哼,都硬不下心肠按住她。 原本计划好让杨木头来帮忙的,结果失策了,杨木头这个大傻个一看那些伤口,吓得躲在角落里叫得比宴桂芳还响。 主治的何医生却比昨天态度更好,叫了三四个护士来帮忙,还主动说可以用哪些药物缓解疼痛。 等清创结束,何医生还跟贝清欢说: “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药,一定让护士也多来照看,只要病人保持干净少流汗不感染,那接下来就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贝清欢心里一松,只觉得区医院这些同志是真好,虽说花了一点钱,但是人家这么尽心,是超出了对待普通病人的态度了。 她刚要说感谢的话,何医生却把一卷钱悄悄塞在她手里:“这个还你。早说你们是景代表的亲戚,还搞这些干嘛,快拿回去哈,要不然让景局长知道,我可就完了。” 何医生若无其事地走了。 贝清欢捏着钱:“……???” 景代表的亲戚? 景局长? 她连听都没听过。 应该是昨天景霄帮着说了什么,何医生误会了。 但这种误会是实打实的好事。 只要有效期能撑到妈妈出院就好。 贝清欢吸了口气,准备不在意这些事,专心照顾母亲。 只是现在没用的杨木头成了麻烦。 这傻大个大早的缠着要吃大肉包子,她可怎么带他去呢? 贝清欢正犯愁,眼角一晃,有人在病房门上敲了敲。 第40章 现在就是疼 贝清欢看清来人,第一反应是轻轻皱眉,但还是喊了一声:“姐,你来了。” 姐姐贝清淑长得和贝清欢有三分像。 二十八岁的贝清淑烫了头发,穿一件鹅黄的确良短袖衬衫,看着还是很年轻的。 她没应贝清欢,先站在门口,把整个病房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角落里杨木头身上十来秒,这才走了进来。 贝清淑把手里拎的一个西瓜放在空病床上,人也在空病床上坐下,这才开口:“怎么搞成这样了?” 贝清欢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她这个姐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你说她不好吧,她又比哥哥好一点。 至少,她会来看看。 但你真告诉她怎么搞成这样的,她肯定是只有责怪宴桂芳和贝清欢的话。 贝清欢避重就轻:“意外。杨师傅的儿子,脑子不太好的,推了妈一把。” 贝清淑:“所以说,干嘛要招惹傻子!” 贝清欢:“姐姐,你是来看望妈妈的,还是来指责妈妈的?” “我……”贝清淑瞪贝清欢:“你这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就指责妈妈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不然为什么傻子不推别人,就推妈!” “按照你的逻辑,医院里住院的,都是活该病的,要不别人怎么不生病,就他们生病;马路上出车祸的都是该死的,要不怎么不撞别人,就撞他们;你这种只生了女儿的,就是该绝户的,要不然怎么别人都生儿子,就你生女儿!” 最后一句,是贝清淑的婆婆说的。 这下子,贝清淑受不了了,声音尖厉起来:“贝清欢!你到底讲不讲理?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那好好的,你说妈妈干什么?什么叫做干嘛要招惹傻子,你打听清楚了吗,是傻子推妈妈,还是妈妈凑到傻子手上的?” 贝清淑语塞。 贝清欢却觉得这事不能轻易过去:“你从来都是这种口吻,其实你就是觉得妈妈给你惹了麻烦。你走啊,别来,别当她是你妈!” “清欢!”病床上,宴桂芳努力呵斥:“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她就是随口一说,你道歉!” 贝清欢不出声,挺直背脊站在床边。 贝清淑叹了一口气,走到宴桂芳病床边,拉住了继母的手:“妈,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我就是听说了你烫伤的消息,心里挺难过的,随口……那么一说。” 这就是贝清淑好的一面。 口无遮拦之后,会服输。 当然,也决不会改,过几天,她还是这样。 但是宴桂芳养大了贝清淑,还是有感情的,又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原计划不生孩子,才闹得家庭不和,她心里对贝清淑有歉疚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贝清明推倒怀孕九个月的宴桂芳时,是贝清淑去厂区把父亲喊回来的。 宴桂芳觉得,光这一点,她能再偏贝清淑很多年。 贝清欢很无力。 她看了看母亲和贝清淑拉住的手,拎了包包准备出去: “妈,正好姐姐来了,那我带杨木头出去吃点东西,顺便给你买点粥,医生说,你今天没有发烧的话,能吃点营养的东西。” 宴桂芳知道她不想和姐姐在一起,连忙点头:“好,快去吧,我和你姐姐说说话。” 贝清欢就喊大傻个:“木头,走,买大肉包子了。” 杨木头马上跑了过来对着贝清欢笑:“包子,吃。” 贝清淑没忍住,站起来指责:“他都害妈这样了,你竟然还要买肉包子给他吃?贝清欢你是不是傻?” 贝清欢只是幽幽看了她一眼,走了。 宁可跟傻子在一起,也不想跟拎不清的姐姐在一起。 区医院不大,住院部只是三层楼,宴桂芳住的四人间算是好的,所以在第三层楼走廊的尽头,比较幽静。 贝清欢带着杨木头走过一间病房,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哟,哎哟,可疼死我了,本来只是身上疼,现在浑身疼,就是疼,还以为多喝热水就能好点,谁知道喝了热水,反而拉得更厉害了……” 贝清欢眼睛一亮,马上凑到这间病房的门洞上看。 哈,梅素琴! 仰面躺着。 她旁边躺着的是秦大刚,还都挂着水,秦大刚的额头上还贴着纱布。 他们住的也是四人间,不过另外的床有人住着。 此时,秦大刚正有气无力地说着话: “你还说!本来被傻子打了我只是头疼,现在我觉得要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生说化验员上班才知道是不是食物中毒……这次我们两个人住院,得花不少钱,真是倒霉,还不好让人知道……你说你去教唆傻子干什么……” 梅素琴比他更有气无力:“别说了,我就是气不过……还好正红上夜班没在家……哎哟坏了,那个热水壶里的水没有倒掉,她回家会不会喝啊?”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可能不是……唉,都怪秦正华那个不孝子,他要是在家住,就能帮我们了,害得我屎都拉裤子里……” “你能不能别说了,你恶不恶心……” “我恶心?你半夜不知道跑哪儿去,回来整条裤子都是屎我说什么了吗?” “好了别说了!” 贝清欢在病房外捂住嘴,笑得前仰后合。 外公教她配药的时候,她只对各种偏方野路子感兴趣,被外公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配药这种事,以后她不许出手。 对的,配药这事,她一般不出手,一出手,一般人遭不住。 这次的药,可不是食物中毒,而是单纯的会拉肚子,就算化验也化验不出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已经很仁义了好吗,拉肚子的痛,哪里比得上妈妈烫伤的痛。 所以,这些还不够。 给我等着! 贝清欢身后的杨木头,看贝清欢笑成风中的杨柳,他不明所以,但是看着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挺大。 贝清欢正要拉她离开,却听见了一句不是很清晰的心声: 【唉,真是倒霉……还好去宴桂芳屋里拿到了药,不然这次真的亏大了,嘶,就是现在要怎么给区长送去呢……他们也在这个医院的,啊啊啊,赶紧给我好起来,我要去找区长!】 贝清欢嘴角大大地裂开,拉住杨木头:“走,今天给你买五个大肉包子!” 第41章 这年头的贼怎么这么奇怪 等到贝清欢买了食物回到病房,贝清淑已经开了昨天景霄拿来的水果罐头在吃。 一口一口一大口。 宴桂芳看了一下小女儿的脸色,马上说:“是我让你姐姐帮我开罐头吃的,但是我吃了一口,又不想吃了,我想喝粥。” 贝清欢垂下眼,掩藏起心底的哀伤和无奈,把搪瓷杯里的粥递过去:“去国营饭店买的瘦肉粥,不烫了。” “哎,我正想这口。” 贝清欢看看捧住罐头吃得不抬头的贝清淑:“姐,你给妈喂一下粥吧。” 贝清淑没回答。 她的目光,正看向杨木头:“欢欢,你有让老杨拿钱出来了吗?妈都跟我说了,厂里查出来是杨木头推的,就已经说让杨家赔钱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去要,我去要。” 贝清欢微笑:“你今天有时间?” 贝清淑连连点头:“有啊,我请假了,可以去帮妈要钱的。” “既然你有时间,那今天就劳烦你在这里照顾妈了,老杨家已经赔钱,我现在要把杨木头送回去,不然,他会打人的。” “我……”贝清淑张了张嘴,“还有事”几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谁让她刚才已经说了有请假呢。 贝清欢没理她,和宴桂芳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事,就带着杨木头离开了。 走到隔壁第三间梅素琴的病房,巧了,医生正在跟他们说话: “化验报告出来了,没有食物中毒,大概是你们着凉,或者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你们再好好想想,你们俩是不是会乳糖不耐受之类的?如果之前没有过,那就要再重新抽血查。” 贝清欢没再去看,径直走了。 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 贝清欢带杨木头坐上公共汽车回了厂,还十分负责地把杨木头送到食堂,和老杨做交接: “昨晚睡在地上,他熟悉的床单我也拿回来了,一点没闹。五个肉包子是一个半小时前吃的,暂时别给他吃东西,别吃伤。 他看了我妈妈伤口,心理上是会害怕,以后应该不敢再推人,你也再说说他,让他记住后果。一百块你可以分三个月给,只要你给,我不会记恨你,这件事算翻篇。” 老杨抹泪,想跪下,看看四周的同事,终究没跪:“小贝,是我和木头欠你们的,真心对不住。钱我肯定赔的,这点你放心,这辈子你们母女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会的,你帮我留点饭和菜,我回家一趟,一会我过来拿。” “哎,哎,我肯定给你留好吃的,这几天我都给你留,要是我有空,我给你送饭。” 就这样,贝清欢才开始回自己家。 还没走到家属大院门卫处,就听见句爷爷在大声抱怨: “……不要脸他爹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就算是养狗,也该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吧,这到底是哪个狗都不如的混蛋,拉屎拉得到处都是,害我清理这么久,要是让我知道,我把屎送回你家!” 贝清欢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句爷爷,屎下留情!” 句爷爷回头看是贝清欢,以为她又存心气人,作势举起手里的扫帚要打人: “留你个头啊留,你是不是欠揍,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拉肚子,拉屎拉得到处都是,我一早扫到现在已经很生气了,你还来幸灾乐祸!” 贝清欢连忙抱住头:“句爷爷我是认真的,这些可能是有外人闯进咱们家属院的证据,你先别扫!” 这下,句爷爷的扫帚停在半空:“你什么意思?” “你也说了,狗都知道不能在咱们家属院随便大小便,要共同爱护我们的筒子楼,这么多年,没有住户是这样乱来的,一定是外来的人,万一是间谍、特务、小偷啥的呢,对吧?” 句爷爷老眼微眯:“也是啊……那,我不扫?” 贝清欢:“对,你去保卫科说一声,还有,你该顺着这屎,找找看,一路往哪里去。” “嘿!对啊!顺着屎找,就能找到下屎的人,要说还是多发儿聪明呢,小时候就聪明,聪明的脑袋才不长毛!” 贝清欢:“……” 苟就是苟,老了也狗。 但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贝清欢忍了,没跟句爷爷贫嘴,而是匆匆的回家。 虽然匆匆,但是她的目光却没有放过回家路程上的每一步。 果然,在走到自家筒子楼的时候,她看见了楼梯上隐隐约约的白色粉末。 越往上,粉末越多。 虽然好多粉末因为被人践踏,看起来已经不清晰了,但是等贝清欢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能看见,她家入户门口一个十分完整清晰的脚印。 贝清欢看着自家关得好好的门,笑了笑,旋即,大声地喊了起来:“来人哪,我家遭贼啦!” 遭贼,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 很快,楼里尚在家的人都来看。 贝清欢就指挥大家:“小心点,别踩白色粉末的地方,那都是证据!大家都可以帮忙找找,这脚印最终跑去哪里。” 楼里的人都忙起来。 楼下,刚被句爷爷找来的保卫科人员也就吸引了。 “谁家遭贼?在哪儿呢?大家让让,让我们来。” 贝清欢等在门口,给保卫科同志汇报: “你们看,我妈妈住院了,我陪床,所以昨晚我家没人的。但是我出门前匆忙,不小心打翻了面粉,我穿的是千层底布鞋,就算我踩到面粉,也该是芝麻点的纹路,但现在这个是带海水纹的塑料凉鞋脚印,我家的门我还没碰,一定有贼的指纹!” 3508厂的保卫科,可不是吃素的。 很快有人联合了辖区的公安局。 戴着大盖帽的人一来,楼里看热闹的更好奇的: “真的进贼了吗?” “这跟昨天在楼下拉屎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年头的贼怎么这么奇怪,一边拉屎一边偷东西?” “有没有可能,是偷东西的人正好拉肚子?” 各种猜测,都让人兴奋。 公安局的人负责提取指纹,保卫科的人负责查证脚印的去向。 等到贝清欢打开门,果然,因为有面粉,屋里的脚印清晰又完整,连怎么进去怎么出来都清清楚楚。 这证据留得,可太对得起警察了。 第42章 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很快,贝清欢就跟派出所的人说: “确定遭贼了,少了一个木头盒子,里头是我外公留下的东西,有一些药,还有我妈妈攒的一百零三块钱,以及我家的居民粮油供应本在里头呢!” 别的不说,一百零三块钱和粮油本就已经是一个家庭的大事了。 公安局的同志就让贝清欢列一张清单出来,到底丢的啥。 贝清欢写得特别详细,甚至还利用自己画画的技能,把失窃物品应该是啥样存放的,画了个图。 连里面药丸多大,都给标出来。 最后,贝清欢和警察说:“其实钱和粮油本还好说,丢了只是身外之物,但是那个药不行,那东西是我已故外公仿照古药方捏的,过期变质很多年,要是不明所以的人吃了,会出大事!” 还有这种事? 公安局的人更不好马虎了,连忙说会尽快找到。 他们很是认真的勘察了屋子,确定下来,是有人撬开锁进来偷了东西。 保卫科的人顺着白色粉末和点点滴滴的屎路,很快确定了撬锁人的踪迹。 一切都指向领导住的区域4号院。 秦大刚和梅素琴家。 但现在,秦大刚和梅素琴不在。 正在大家猜测这两人去哪儿了的时候,贝清欢举起手:“我早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住在我妈妈病房隔壁第三间,好像是……拉肚子拉得挡不住。” 公安局和保卫科的人相互看看。 这不对上了么。 这个贼,就是因为拉肚子,所以才留下了一条屎路。 那还说什么,一队人先往医院去询问,一队人留在四号院附近,以防梅素琴和秦大刚回来转移赃物。 医院里。 梅素琴拖着沉重的脚步,虚脱般的躺回病床上。 折腾了一天一夜,可算是把药交到了区长的手里。 区长千恩万谢着说要梅素琴一起给老母亲喂药,可惜,梅素琴昨天拉了一晚上,实在是站不住。 她也怕自己再次拉肚子,在区长面前丢脸,留下自己的病房号就走了。 她想,只要这药像上辈子那样,帮着区长的老母亲醒了过来,那秦大刚的事就不算事。 至于去贝清欢家里偷药的问题…… 呵呵,那么个老破楼,那么个七十岁的老门卫,都是摆设。 门锁也是老斯匹灵锁,用发夹捅进去就行。 谁会发现她偷东西啊! 她让傻子推倒宴桂芳,要的就是有机会进贝清欢家里。 却没想到,厂里把她和傻子在一起的事给发现了。 所以现在,这药必须给到区长手里,这才不枉她算计了这一遭,也不枉让秦大刚遭了一顿打。 唉,肚子现在倒是不太疼了,就是虚,好虚。 梅素琴整个人疲惫得不行,刚躺倒床上,眼皮子就沉沉闭上。 可有人突然大喊,吓得她一激灵。 “梅素琴,秦大刚,你们是住3508厂家属院4号屋的吧!” 梅素琴睁开眼,看见几个大盖帽走到了病床前,她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旁边的秦大刚也醒了,连忙坐起来,看见除了大盖帽,还有厂里的保卫科长。 他打招呼:“武科长,你们来看我们?” 武科长脸抽了抽:“不,我们找你们核实一些安全问题。” 秦大刚:“什么安全问题?我们拉肚子,不会是有人下毒吧,你们抓住啦?” 武科长没理他,只走到梅素琴旁边,把她的鞋底子拿上来给公安局的同志看:“海水纹,还留着面粉呢,跟失主家里的脚印一模一样。” 公安局的人就盯住梅素琴:“有人家里失窃,你留下了脚印,现在你把昨晚上的事情交待一下吧。” 梅素琴仰面躺着,看着床周围的人,闭上眼睛。 好希望自己晕死过去。 但是,并没有。 所以,梅素琴只能开口:“什么失窃,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要冤枉我。” 公安局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打发,说要么现在就回4号院去寻找赃物,要么就用手铐把梅素琴和秦大刚铐在床上,派公安局的人守着,直到两人交代问题为止。 梅素琴想,她偷了盒子以后,东西都连盒子一起给区长了,家里啥也没有。 只要她不把区长供出来,哪里会找到盒子? 等区长的老娘吃了药好了,到时候区长自然会保她。 那不就大事化小事了嘛。 梅素琴同意带公安局的人回家里检查,只是她理直气壮地提要求,自己走不动,要坐小汽车离开。 秦大刚还在一旁着急的问:“梅素琴你到底有没有偷,你昨晚是出去了一趟,你到底偷没偷,你要是偷了你趁早说!” 他现在心慌的很,不知道这个老婆是怎么回事,以前最多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但从十几天前开始,她变得非常固执,还说她活了两辈子,啥都听她的就好。 结果呢,就这十来天的时间,他被停职调查,还被傻子打,现在躺在医院,眼看着还要被公安局抓起来了。 踏马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但现在根本不由他多想。 既然梅素琴愿意配合回家让公安局的人搜,那就得回去。 就在梅素琴好不容易坐起来,有气无力穿鞋子的时候,忽然一群人闯进了病房。 领头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头发略有点脱,戴着眼镜,明明是斯文人,但这时候的神情比公安局的人还要凶。 他身后,还有几个穿着都很显档次的中年人,一进来,就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梅素琴是想害死他们的母亲和岳母。 公安局来的人里,有位苗科长,一下子认出了为首的人,就是咱这名山区的区长靳福生。 “靳区长?您这是……” 靳区长见有公安局的人在,原本气怒的脸有所收敛,但说话却更严厉了: “你们在正好,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她突然跑到我母亲病房,说她有好药一定能救我母亲,结果她竟然是用假药来骗我们,差点害死我妈,我老母都快八十岁的人,本来就中风了生命垂危,幸亏我们请医生来看了药,不然吃下去不是出大事!把她抓起来,好好问问她什么居心!” 第43章 偷我药者死 梅素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懵了。 怎么回事? 这跟上辈子一点也不一样了! 明明上辈子她从宴桂芳那里拿了药以后,区长母亲连吃了三天就醒了,区长对她好得不得了的呀,现在怎么说是假药呢? 梅素琴啥也顾不上了,颤颤巍巍站起来辩解:“不可能,不可能是假药,是不是你们拿了我的药然后换掉了?” 这话可把靳福生气坏了。 他堂堂区长怎么能干这种事? 靳福生让人把早上刚收到的檀木盒子拿来问梅素琴:“这是不是你给我的?” 梅素琴:“是。” 靳福生再打开里面的牛皮纸包:“这是不是你给我的?” 梅素琴把纸包看来看去,最终还是回答:“是。” 靳福生忍不住手指到她脸上:“既然是你给的,你还不认,你掰开一颗来看!” 梅素琴看着里面黑乎乎的药丸,这会儿心里也没底了: “不是,这,区长,你知道的,这个药可贵了,外头就算最次的配方,一颗也要六十六块,何况这是最好的配料,根本买不到,用一颗少一颗,你真要我掰开?” 靳福生:“掰!要是不能用,算我的!” 梅素琴只能掰。 这一上手,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药很松散,一掰手上一层黑灰,里面还露出一张纸条。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等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是几个大字:“偷我药者死!” 梅素琴气得,整个人哆嗦起来。 好了,明白了,这些肯定是贝清欢搞的鬼。 她昨晚忍住肚子剧痛出门,嘴里叼着手电筒打开了贝清欢家的门,好不容易把药偷出来,竟然是假的! “嗷!是贝清欢那个贱货骗我,是她做的圈套骗我,啊啊啊,她引诱我去偷的,不是我,不是我!” 公安局的人和3508厂的人相互看看。 这还有啥问的,人自己都招了,就是她偷的。 但这可没完。 苗科长打开失窃人画的那张画,上面是说,盒子里除了药,还有别的东西的,东西呢?得找到。 苗科长当即掏出手铐,铐住了梅素琴:“你自己都说是偷的了,现在跟我们回去,把别的赃物拿出来。” “没有了,没有别的,没有!” “不要狡辩,现在必须去搜查。” “不是,这是圈套,圈套啊,这是有人故意害我,啊不,有人弄了毒药想害区长,靳区长你得帮我啊!” 靳区长紧紧皱眉。 这倒不是不可能。 但要是有人偷偷下毒什么的有可能,哪有大张旗鼓送毒上门的? 而且这个女人送的时候说是家传老药,现在却被警察铐住。 要是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他堂堂区长岂不是丢人。 靳区长:“我帮你什么,我还要告你呢,竟然弄了假药来,你是想害人性命。” 梅素琴大喊:“不是我,肯定是这家人故意的,他们可能知道我会去偷,所以故意的。”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连秦大刚都听不下去了:“你住嘴吧你,我都不知道你会去人家里偷东西,贝清欢哪里能知道你会去偷,你真的是疯了,靳区长,我老婆可能有精神病了,请你们先查查看,她是不是精神病。” 要不秦大刚能当厂长呢,今天这事,他是看清楚了,确实是梅素琴去人家里偷了东西,这个已经赖不掉,再加上昨天她教唆傻子推人,这事再闹下去,他别说保住厂长的位置了,只怕要被厂里开除,唯一能脱罪的,只能是梅素琴疯了这一说。 梅素琴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呢,大哭大闹:“你胡说,我怎么会疯了,明明是贝清欢做的局害我,之前她说家里药没有了,我去偷的时候,明明有,她……她就是算计啊!” 公安局的苗科长气得很。 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 苗科长:“你说再多,都只证明一个事实,你到人家里实施盗窃了。这药,不是圈套,报失的同志说过了,这药本来就过期很久,人吃了会出事,要不是你去人家里偷,哪里会有事?走吧,别装疯卖傻,没用。就没见过傻子只会到人家偷东西的,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家东西偷出去啊?” 几个警察过来,把梅素琴的手臂反扣,押着就走。 秦大刚没挣扎,待遇好一点,自己走。 贝清欢比他们迟了一些到医院。 因为刚才警察在家里勘探和检查,因为她得去食堂拿饭菜,这些事一耽搁,现在都中午了嘛。 巧的是,她到医院时,迎面就碰上了被押着出去的梅素琴。 梅素琴也看见了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梅素琴大力挣扎着要扑向贝清欢:“贱东西,是你故意害我对不对?” 贝清欢:“贱东西说说,我害你什么?” 梅素琴还没听出来贝清欢叫她贱东西呢,只管目呲牙裂地责怪:“你……是你故意把药换了!” 贝清欢拎着饭盒,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里:“我为什么要故意换药?” “因为你知道我会去偷。”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会去偷?” “因为,因为我问过你好几次药的事。” “为什么你问过我药的事,我就会知道你会到我家偷?是你长得像贼吗?还是你已经偷了很多次?” “我,我,我……啊啊啊,反正就是你害我,你好好的把药给我不就完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把药给我,我是要拿去救人的!” 贝清欢啥也不再说,抬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向梅素琴身后的苗科长:“警察叔叔,那个药找到了吗?我得拿回来,不能让她害人,药物哪里可以随便送人。” 苗科长看向身后的靳福生:“靳区长,这位就是失主,那些药您得先给我们带回去。” 都这会儿了,靳福生能说什么,便把木盒子一起给了苗科长,也说明的情况:“当上是她自己找到我们的,还信誓旦旦说这是最好的药,可以先用,以后再谈钱。还好我请人看了就发现不对劲。” 苗科长把盒子向贝清欢举了举:“等所有赃物都找到,到时候你到我们局里认领。” 贝清欢嫣然一笑:“只要找到这个我就放心了,辛苦各位。” 第44章 遇到我是你们的福气 贝清欢非常礼貌地跟警察欠身,看着他们把梅素琴夫妻带走。 靳福生的目光,犀利的看向贝清欢:“那些药,都是你的?” 贝清欢:“对。” “你为什么要收藏假药?” “药只有在需要吃的时候才分真假,我们学中医的,还要研究的呀,我外公为了教我,搞了一些模型,让我知道药丸的大小,不可以?” 眼前的姑娘眼睛清凌凌的,一点没有慌张和害怕。 靳福生皱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东西,万一真的被人吃了可怎么办?还是说,真的就是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你不怀好意?” 贝清欢:“别的药我不一定知道,但是安宫牛黄丸在服用的时候,是需要捣碎的,如果病人已经无法吞咽,还要彻底融合再鼻饲,所以我们的模型里夹了纸条的。 如果是正常手段拿取,就根本不存在误食,如果是非正常手段获得,那么掰开食用前,会得到警示。这位同志,那您认为,还有那种万一呢?” “我……!” 靳福生语塞,发现眼前的人回答很专业,他的理智倒是渐渐回笼了。 贝清欢礼貌微笑:“这位同志,您还要责怪我这个失主吗?” 靳福生无奈摇头,虽然心中憋闷,教养还是让他给自己解释了一下:“是我误会了,对不住。我老母亲她中风瘫倒了,却遇到了假药,我才心里着急。还请小同志原谅,我先走了。” 这人还真挺有风度的。 也很讲道理。 怪不得梅素琴一直念叨着要把药给他。 这样的人,确实会对别人给予的恩情尽力回报。 值得结交。 贝清欢心里有了盘算,连忙叫住了他:“等等。您说您母亲是中风瘫倒了?” 说到这个,靳福生的脸上都是着急:“是,现在什么药都喂不进去,中医西医都看了,医生说要是今天再不醒,应该是……不行了。我才对你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或许,我能帮你。” “你?” “我外公叫宴擎苍,上点年纪的中医大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您找中医的时候,有没有人提过。” 靳福生惊喜起来:“你外公就是宴擎苍?有,有好几个老中医提过,说要是宴擎苍在,就能治,也有人告诉我,你外公手里有最好的药!你,小姑娘,你帮帮我,带我去找你外公!” “我外公已经过世。但是,他的针灸针法,我学到九成。最好的药,我也有。” 靳福生激动得不行,过来拉住贝清欢的手腕:“我,哎哟,那小姑娘,不不,大师,请你去看看我老母亲。” “可以。但是,我因为下乡插队才回城,所以手头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自己能力的证书,你还信我吗?” 这次,靳福生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几个中年人都聚了过来:“大哥,医生说了,妈这个岁数,别的法子可能都不太行,只有针灸和那个最好的药了。” “对,要不咱们试试吧,我们问了好多人,只有说到宴擎苍,大家都认为有把握。” “我也愿意让她给岳母试试,现在都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靳福生转向贝清欢:“小大师,你有几分把握?” “让我先看看病人吧。” 于是,一群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簇拥着贝清欢到了住院部后面的一个小院子。 贝清欢都不知道,区医院竟然还有单独的小院。 这里头除了病床,还有会客室和厨房什么的。 但此时,贝清欢无暇去看那些陈设,目光看向了病床上的人。 老人满头华发,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右侧肢体像折断的树枝般瘫软在床上,手指以不自然的痉挛姿态蜷曲着,而左侧却因神经失控而间歇性抽搐,仿佛身体里住着两个相互撕扯的灵魂。 贝清欢没有迟疑,从病床旁边抽了一双医用手套,掰开她嘴巴看了看,又搭了一会儿脉,然后对靳福生点点头:“还行,还能治。让人准备好一个瓷碗和一点黄酒。” 靳福生看了看她,明明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此时眼里却都是自信。 她站在那里吩咐人的样子,就是给人一种你们都该听我的霸气。 本来是病急乱投医,这会儿就有点找到好医生的庆幸。 靳福生转身再看跟着的兄弟就是一句:“我觉得她行,你们呢?” 没人表示异议,有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还说:“我去拿碗和酒。” 贝清欢很欣赏这家人的态度,便也没避讳,直接从自己的随身包包里拿出个牛皮纸袋,掏出一颗药丸,放到靳福生近前: “看清楚,真正的好药,为了长期保存不失去药性,都是用蜡封住的,哪里可能随便给人。我呢,也把这些当宝,我妈妈住院我需要陪床,家里没有人,我就把这些宝贝药随身带了。 所以,梅素琴那个女人没有偷到,但是,就算她真的偷到了,没有我过来帮着针灸,您母亲恢复得也不会理想。中风这个事,光醒来不是目的,最好是能尽力恢复行动能力,现在看来您母亲是个有大福气的,这不,正巧遇到我了么。” 这话,真是把别人和自己都夸了。 靳福生即便着急,在这句话下,嘴角也裂开了笑:“承你吉言,今天还真是巧了,对了,我叫靳福生,还不知道小大师的名字呢,您能告诉我们吗?” “我姓贝,贝清欢。现在我来调药,你让人准备鼻饲管。” 贝清欢说着,从针灸盒子里取出小竹刀,划开药丸外层的蜡。 这时候,碗和黄酒都拿来了。 贝清欢把药放在碗里捣碎,混合一点黄酒调成糊。 屋里开始弥漫非常浓烈的药味,混合着酒味,并不难闻,反而让人感觉有一股让人提神的清香。 "现在我开始给病人针灸醒脑开窍,大家没意见吧?" 贝清欢说了一句,眼睛看向刚刚进来的一位中年医生,他手里拿了一根管子。 医生看向靳福生欲言又止:“区长,听说你们要鼻饲管,您这是……” 靳福生:“哦,高医生,我找了一个中医,我决定让她试试,后果,我一力承担。” 病人家属都这么说了,还是区长,高医生即便有些担心,也决定把嘴闭上了。 第45章 小大师 既然家属没有异议,贝清欢便对靳福生点了点头,手中夹上了银针。 先取老人百会穴,以捻转补法激发阳气,接着在双侧内关、人中穴施以强刺激。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群人眼里都是期待。 突然,床上的人低低地咳嗽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竟然微微颤动了起来。 边上的几人低呼起来,恨不得马上扑过来呼唤老人。 贝清欢手一伸拦住了他们:“都别动,她不是醒,只是淤积的血块有所松动,现在可以鼻饲了,管子来!” 刚才那个医生也是没想到,这个年轻姑娘几根针下去,病人竟然有了明显变化。 他连忙主动过来帮忙,把药糊通过鼻饲管缓缓注入。 贝清欢继续在几个重要穴位进针,银针在她指尖翻飞如蝶,每捻转三次,她便观察一次患者瞳孔变化。 站了一屋子的人,但大家都不敢出声,只静静地注视着贝清欢的每一个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过了十五分钟,病床上老人的右手拇指出现了轻微抽动。 相比刚才的咳嗽,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但贝清欢却松了一口大气:"很好,药起效了,痰热已散,经络初通!" 靳福生激动得不得了,但还是很理智的,跟着贝清欢直打转:“这样就是好了吗?” “中风哪有那么快好的,我又不是神仙,药还是要吃,现在是重要关口,六个小时以后,还是要再鼻饲一次这个药丸,明天也需要结合针灸巩固疗效,大概需要一个七天,会看到最好的效果。” 七天已经很厉害了啊! 之前的医生都说这人已经不行了呢! 靳福生不断感激:“小姑娘,啊不,小大师,谢谢你啊,大师。” “那个,靳同志,您还是别这样叫我了,你可以喊我小贝,等我补办了中医证书,您再叫我大夫。” 帮忙鼻饲的高医生也过来想跟贝清欢套近乎:“同志,你这个手法还需要什么证书,说实话,我刚才看你扎针,可太稳了,我家里也是中医出身,我可没有你那么稳的手。你说你叫小贝?” 靳福生心说你这人真没眼色。 他一把推开医生,自己和贝清欢说话:“小大师,那药……” 贝清欢主动从包包里又拿了一粒药给靳福生:“今天的我先给你,明天的我来针灸的时候带来。” “我是说收费,小大师,都知道这个药贵,您只管说,今天这样治病,加上诊金是……” 贝清欢想了想:“今天我先收你两颗药的钱,一颗一百,七天后,老人家有了明显好转,我再收你诊金三百元,如果没有好转,我不收。您看合适吗?” 这价格,乍听起来简直贵得离谱。 但是靳福生从昨天开始求了多少人啊,都没有找到有把握的医生,也没有买到这种真正起效的好药。 况且他老母亲,可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现在拿的是百分之百的离休费,一个月三百,一年还发十四个月。 一百一颗的药,实在不算什么,老母亲多活两个月都赚回来了。 “可以可以,合适合适。”靳福生马上让人递上了药的钱,又问:“那我明天上哪儿请你呢?” 贝清欢把妈妈的病房号说了,靳福生一听,马上说送贝清欢回去。 他说送,他的兄弟们便说要一起送。 队伍称得上浩浩荡荡,一行人把贝清欢送上住院部三楼,路过的人都侧目。 “这是哪个大领导巡查?” “不知道啊,好年轻的姑娘,但看着好威风啊。” 而宴桂芳病房里,贝清淑等的不耐烦。 死丫头说送傻子回去,一送半天,宴桂芳用了止痛药已经睡着,她在这里无聊死了。 听到外头总算有了脚步声,贝清淑立马探头看。 一见贝清欢打头进来,贝清淑劈头就是一句:“你到哪儿玩去了,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怪不得回城这么久都没有工作,你就说你这样的人,哪个工厂要你啊?还有,饭呢?你不知道我会饿……” 贝清欢走前两步,身后才现出一群人来。 贝清淑顿了一下,看见后面的人个个威风八面,穿着还特别体面,她立马换了指责方向:“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贝清欢都不稀理她,直接转身和靳福生说话: “靳同志,我到了,你看到了吧,我没有骗你,我妈妈就是住在这个病房,她没有五天以上不会出院,如果你母亲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这话,算是把靳福生的小心思给说破了。 靳福生确实有点担心,要是接下来找不到她人可怎么办,现在心思放下了,便更加客气: “好好好,小大师,今天真的幸苦有你,那个,刚才我听见这个女同志说,你回城很久没有工作,我在区政府的,你看你需不需要我……” 贝清欢并不想一下子就把这恩情用完了。 况且,还有贝清淑在,这是个容易节外生枝的人。 贝清欢打断了靳福生的主动帮忙:“靳同志,我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些规划,谢谢您的关心,我要照顾我妈妈了,您几位请先回吧。” 贝清欢向身后几人看看。 靳家兄弟和靳福生对了一下眼色,都没在停留,客客气气地先离开了。 贝清淑倒是激动起来:“哎,你叫那个人什么?靳同志?他说他在区政府工作,他是不是靳区长?” 贝清欢:“大概是,怎么了?” “你认识区长了?他还说要给你介绍工作,你干嘛不要?” “我有自己的打算。姐,吃饭吧,我也饿了。” 贝清欢把饭盒子塞给贝清淑,自己去看母亲。 宴桂芳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发烧。 看来,医院用的药很不错,接下来她只需要自己再配点外敷药,等伤口初步结痂之后就可以帮助愈合了。 贝清淑本来还想要问靳区长的事情,但是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竟然有半盒子的红烧肉,她立马改了主意: “清欢,你竟然打到这么多的肉,妈现在的病情不能吃太多油腻的,这个我带回去给娜娜吃了啊。” 说完,她拎了饭盒就要离开,还顺手把早上拎来的西瓜也揣上:“妈也真是,嫌我买的西瓜在病房不方便吃,那我就拿回去,下次等她要吃什么再买吧,我走了。” 然后她就左手一袋子右手一袋子地走了。 贝清欢看看柜子上。 昨天景霄拿来的两罐麦乳精也没有了。 贝清欢:“……” 这半天的报酬,可真高。 第46章 心坠到底了 宴桂芳还睡着。 贝清欢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正想打个盹,发小叶小云来了。 她带了两个饭盒,一个里面是烧饼,一个里面是切好的西瓜: “我怕你这边没有刀不好切,我帮你切了带来,宴阿姨不一定能吃,我是给你带的,这大热的天,可得消消暑。” 贝清欢托着饭盒,想到贝清淑临走拎着的西瓜,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近亲不如发小。 她一本正经地说:“小云,以后你要是找对象,还需要我去扎针,你尽管说,我保证不笑话你。” 叶小云就笑着打她:“你还没笑话,你这不就是在笑话我上次的事吗!” 贝清欢想到上次的事,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误会叶小云喜欢的是那个黑脸膛男人,现在想来,应该喜欢的是景霄。 唉,那个有两副面孔的男人。 她明明已经跟自己说,千万不要去肖想了,但是现在跟叶小云提起他,却莫名想要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事,哪怕一点点,也好。 “那个,小云,你现在……还要给那个景代表想办法治疗手臂吗?” 叶小云摆摆手:“算了!我不想了,这景代表太难伺候了,自从上次我提了给他介绍中医,他干脆不来医疗室了,如果需要拿什么药,他就让他那个满脸胡渣的通讯员来,我看见那人怕怕的,我就多给他们一些药了。” “哦,这样啊,原来是知难而退了呀。” “你又笑我!” 叶小云白了贝清欢一眼,又无所谓地说: “又不是我一个这样。你是不知道,全厂的小姑娘都喜欢景代表,上回工会举行了一场舞会,一百来个女孩子挤到景代表那边要找他跳舞,乌压压的人头,直接把景代表吓跑了,哈哈哈哈! 后来,景代表再也没有出现在厂里任何的大型活动上,我还听说,有人见过他晨跑,就守在厂里那条大路上,给他递毛巾递水,景代表就吓得不跑步了。你看,那些女人比我疯狂多了!” 贝清欢都有点吃惊:“……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毕竟人家长得好看,看一眼能甜一天,万一追上了,那多好啊,反正咱厂里姑娘多,只要有人开了头,就有人学,大家都追,为什么我不追,对不?哎,我还听说他家里是京市的,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因为他有个姑姑在咱们海市,姑父还是咱们海市最高的那个级别。” 叶小云的手指往上指一点,贝清欢就觉得自己的心往下降一点。 贝清欢低喃:“原来人家家世都这么好啊!” 叶小云:“那可不。所以除了厂里的小姑娘追她,厂里的老阿姨也追她,逮住人就要介绍对象,结果人家说了,家里有未婚妻!哎哟,我就想,这未婚妻啊,一定是家里也很厉害的,或者得长得天仙一样,要不然,哪里抓得住这种男人呢。“ 贝清欢一只手摸摸脸,一只手按了按心口。 那里,心如有实质的,坠到底了。 她深呼吸,跟自己说,以后看见那个男人,一定一定离得远远的。 捞月亮的人,除了自己掉水里丢脸,没有一点好处。 叶小云赶着上班,很快走了。 贝清欢吃了一点东西,母亲醒了。 她看看四周,没发现贝清淑,轻轻叹口气,拉住女儿的手:“欢欢,你姐姐走了?“ 贝清欢点点头。 “你,别生你姐姐的气。” “有什么气好生的。” “有。我都知道。你心里是委屈的。”宴桂芳话语幽幽:“当年你爸去了,你姐姐顶了班,在纺织厂那边办公室轻松得很,却轮到你去插队吃苦。 你姐姐结婚,花了你爸留下的所有的钱,我攒了这么多年,我也给不了你什么。现在我躺在床上,照顾我的人,却只能是你。 你姐姐能来半天,已经是好大的面子,我还得顺着她,宠着她,让她得尽好处,千万不要担了后妈恶毒的名声。” 贝清欢眼睛看着窗外,不出声。 宴桂芳就流眼泪了: “欢,以后你嫁人,一定要嫁年龄差不多的,一定要家世差不多的,一定要嫁心里只有你的,千万别看长得好不好,职位高不高,有没有钱,那些,终究是虚的。 只要心里只有你,啥都只想着你,日子才能过得开心,不是像我这样,什么都要忍着。欢,只有和你在一起,妈才是开心的,因为妈知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妈妈好。” 母亲一流泪,贝清欢就心软了。 这世上,只有她和母亲了。 她真的不想为了姐姐那一点小事跟母亲计较。 贝清欢给母亲擦了眼泪:“妈,我不嫁人,我招赘!现在呢,我努力赚钱,以后我出去买个房子,再招个心里眼里只有我的男人,我们仨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一提这个,宴桂芳就笑了:“好,我就知道,我的欢欢是有大志向的。” 贝清欢:“妈,你其实不相信对吧?你看,我今天又赚钱了。” 她把从靳福生那里拿到的药丸钱给母亲看:“两百!等着吧,我一定会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的!” 宴桂芳很惊讶。 她正在担心,自己这次住院要花不少钱呢,虽然杨家说了赔,但加上她不能上班等等的损失,那些钱其实是多不到的。 “你哪儿来的钱?” “卖了药的钱。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可好玩了……” 贝清欢把梅素琴怎么被抓走的事情讲给宴桂芳听,真是把宴桂芳给听愣了:“梅素琴竟然跑到我们家偷东西?她,至于吗?简直是疯了!” 贝清欢冷笑:“本来不至于,但谁让秦大刚被停职了呢,那她肯定要想办法去搭上区长的。” 主要是区长母亲中风住院,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宴桂芳:“可是,她是怎么会知道区长老娘生病的呢?又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药的呢?” 梅素琴重生这种事,贝清欢就不想和母亲去讲了。 讲多了,母亲会多想。 她不是个能多思多虑的人。 贝清欢:“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天她让杨木头把你推倒,我就觉得她太过于着急了。 秦大刚目前在厂里还是有几个心腹的,他们要是真的要针对我们,阴损法子有的事,但干嘛要做出让你伤到住院的事情呢? 再加上之前我去退婚,她问过我老药什么的话,我就多了个心眼,把药都带身上了,没想到她真去偷,这下好了,她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砸烂了。” 第47章 贝清欢:我有点酸 听见梅素琴的遭遇,宴桂芳真心笑起来,那眉眼非常清丽好看。 贝清欢看着这样的母亲,心情也好起来: “你好好养伤,接下来痛感会越来越轻,到时候我再弄点药给你敷,疤痕什么的,也不是事。我会攒钱买个房子,尽快远离这个厂,这些人,决不会再让妈妈受苦。” “欢!妈妈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高兴的。” 母女俩在病房好好休息了一会儿,贝清欢还能趁母亲睡着的空隙,画一些连环画。 正画得认真,眼前伸过来一支冰棍。 冰棍上还结着霜,凉气冒到贝清欢鼻子上,让人差点失控就去接了。 但是贝清欢抬头一看是景霄,她的手连忙按住自己的画稿:“请拿开。景代表,这个东西如果滴下水,会毁坏我画稿的。” 景霄手没动:“所以快点接着。” 贝清欢抱住画稿站起来,远离两步:“景代表很闲?” 景霄长臂一伸,把冰棍放在柜子上的一个空搪瓷杯子里,认真看向贝清欢: “倒也不那么闲,保卫科在和公安局的同志整理宴桂芳家庭失窃案件,工会和厂部在开会讨论处理梅素琴的方案。 所以,我作为保持中立办工机构的人员,自告奋勇来慰问厂里有贡献老同志的遗孀,顺便告诉该家庭失窃案的最新进展。贝清欢同志,你好像不欢迎我?” 贝清欢:“……” 这男人一本正经的时候,她真的想喊他叔叔。 她不禁低下头:“我,没有不欢迎。” “那你把冰棍吃了,吃好了我给你讲进展。”景霄把搪瓷杯子递过来:“是刚才在楼下,有同志非要给我的,请你帮帮忙。” 贝清欢看着那支白霜越来越少的冰棍,再看看景霄俊美的脸,忽然就问了出来:“是女同志非要给的吧?” 景霄:“是啊。吃不吃?” “女同志给你,你就吃呗。”贝清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自己听着都有点酸。 景霄浓眉一挑,那眼尾红痣鲜亮得扎眼:“为什么?” 贝清欢觉得自己心里更酸了:“人家一番好意。” “人家一番好意,我就该吃?” “是啊。” “那我一番好意,你怎么不吃?” “我……” 贝清欢语塞。 景霄拿着搪瓷缸子,身子往外转:“看出来了,宴桂芳同志及其家属不欢迎厂里领导的慰问,那,我走?” “哎!我吃。” 贝清欢抢过了搪瓷缸子。 不是她要的,是这人非给的。 同理,又不是她要这人来的,是这人非要来的。 景霄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下,不看贝清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宴桂芳同志好些了吗?” “好些。” “梅素琴早上从医院被带回去的,你知道了?” “知道。” “梅素琴到你家偷东西,你也知道了?” “知道。” “梅素琴家里的人全部拉肚子,你也知道?” “知道……额,全部,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女儿上夜班回来,喝了水壶里的水之后也开始疯狂拉肚子,嗯……警察到他们家的时候,据说,臭气熏天。” 啊这……你确定要在我吃冰棍的时候说? 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贝清欢就开始笑。 一边吃冰棍,一边笑,最后实在笑得受不了,跑去病房外面笑。 等笑完,冰棍也吃完了,这才回到病房。 正好看见景霄拿着她的画稿在看。 贝清欢伸手抽走了画稿:“景代表,这个是给小孩子看的,你,不适合了。” 景霄一张脸板着:“谁规定的?” 贝清欢莫名吓着:“………什么?” 景霄微微一侧头,乌黑的额发散下来一缕,微卷地挂在他白皙宽阔的前额上。 这张原本因为板起显得严肃的脸,便有了几分少年气。 轻灵,帅气。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可以看?据我所知,去年一年的连环画总印数大概是4亿册。那你觉得,买这4亿册的,都是小孩子?” 贝清欢挠头。 她不过是不想景霄看见她的画。 毕竟,目前来说,这不能算一份正经的工作。 但是这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连环画的印数了呢? 不不,不止是这样,如果连环画的印数去年就有4亿册,那证明这个市场真的很大很好,她选择这个真的很不错呢。 本来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但是为了赚钱着想,贝清欢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连印数都知道?” “是啊,我不但知道印数,我还知道,出版署对历史类的、革命故事类的连环画有政策扶持,所以,如果你想自己的画销量好,可以往这两个方向去做,会比较快过稿,同时,销量上去了,你的知名度高些,或者说你作品数量多了,你的单册稿费也会提高。” “真的?”一听钱会多,贝清欢就把离景霄远点的想法抛掷脑后了:“那你能给我说说,哪几本连环画是目前销量最好的吗?我去买回来学习学习。” “可以,我把书名写给你。” 很快,景霄在贝清欢的画纸上写下了五六个书名。 他的字非常漂亮,真的是跟他的人一样,每个笔划都出众。 光看这些字,贝清欢都已经被吸引了,不禁跟他讨论起来,为什么这几本连环画会热销,它们的特点在哪里。 景霄说得头头是道,从画本的笔触,风格,故事的叙事手法等方面都讲了。 这一讲,贝清欢就听入迷了。 画连环画是自己琢磨的,从去年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系统地指点她,这么深入地引导她。 她还想问,却听见病床上一声干咳:“咳咳!” 是宴桂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贝清欢连忙走过去:“妈你醒了,喝水吗?” 宴桂芳摇头,看着景霄说:“是景代表来看我们了?那你怎么也不开灯呢?” 贝清欢这才发现,窗外都已经有暮色,病房里也比较昏暗了。 景霄已经去打开了灯。 他在宴桂芳隔壁的空病床坐下,长腿放平,正襟危坐:“宴桂芳同志,是你们家贝清欢怕影响你睡眠,所以没有开灯,贝清欢很孝顺,值得我们厂里的年轻同志学习。” 贝清欢:“……?” 这人是怎么做到把每一件事都说得这么高大上的? 第48章 她放火,他扇风 但是,景霄这么一说,宴桂芳就眉开眼笑: “哎呀,谢谢景代表这么夸她,她是孝顺孩子,清欢,快给景叔叔倒点水。” 景霄抬手:“不用了。咳咳,宴桂芳同志,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对于老贝厂长来说,我是晚辈。今天晚辈我来,是代表厂里几个相关部门,跟你们汇报一下你家失窃事件进展的。” 宴桂芳当然对梅素琴的后续感兴趣,所以连忙坐起来一点:“真是麻烦了,您说。” 贝清欢却觉得,景霄特意的强调了两遍“晚辈“,他其实就是不想听见”叔叔“那两个字吧? 是吧,是吧? 景霄似乎意识到贝清欢在想什么,还抬眼往她那边看了一下。 但是他再开口,又是一本正经: “是这样,保卫科联合公安局的同志,在梅素琴家里彻底搜查了,确实找到了你们家的粮油证,但是贝清欢同志跟公安局的同志提到的一百零三块钱,他们没找到,梅素琴也拒不承认。” 景霄停住,看宴桂芳。 宴桂芳则看向贝清欢:“什么粮油本?一百零三块钱是什么意思?” 贝清欢撸了把脸:“额……妈,昨天我出门,怕粮油本和家里剩的钱丢了,我就一起放在那个檀木盒子里,然后梅素琴来我们家偷药,就把那些一起偷走了,我没想到她会来偷嘛。” 宴桂芳:“这不要脸的女人!” 景霄:“对,挺不要脸的。但是鉴于已经找到了粮油本,所以我旁听了一下保卫科和公安局同志的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梅素琴偷了,还藏起来了。贝清欢同志,或者你说一下一百零三块钱的特征,方便大家查证,你觉得呢?” 贝清欢:“……” 她底气有点不足。 粮油本是昨天趁着杨木头打人的时候,她给塞到梅素琴家不起眼的地方了,为的就是后续梅素琴可能到她家偷东西。 反正粮油本不是天天会用的东西,如果梅素琴没偷,她就找机会去拿回来; 如果梅素琴来偷,那粮油本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因为上面有宴桂芳和贝清欢名字,有厂里公章,不容易造假。 一百零三块钱,则完全是无中生有。 谁让梅素琴这么恶毒地害妈妈。 一台风扇哪里够烫伤的痛苦。 如果梅素琴不到家里偷药,那就不会有后续的事。 但只要梅素琴踏进她贝清欢的家,不撕下梅素琴一层皮,她不姓贝! 只是,她现在不太敢看景霄。 这男人的眼神太犀利,她这种等同于讹诈的事情太上不得台面了。 所以,捏紧衣角的贝清欢听见自己的声音又轻又小:“我,没想过有人来偷,记不清钱是怎么组合排列的了。这个……就听厂里领导和警察叔叔们的决定吧。” 景霄的声音倒是朗朗的: “嗯,行,那就是确定梅素琴藏起来了,钱币已经打乱,说不清了。贝清欢同志你放心,厂里领导和警察叔叔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把一百零三块钱,不管啥组合排列,一分不少的拿回来。” 贝清欢:“……” 总觉得这人说得有些刻意是怎么回事? 宴桂芳啥也不知道,一个劲地感谢:“真是辛苦您了,景代表,这大热天的,还让你走好几趟。” “不会。既然确定了钱的事,那在处理梅素琴的事上就要重新考量,我走了,把这个消息跟保卫科的人再说一下,让他们尽快把对你们家的赔偿和对梅素琴的处理定下来。” 景霄站了起来。 宴桂芳马上催贝清欢:“清欢,你快送送景叔……代表。” 这个还是要的。 贝清欢跟在景霄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走出病房,直走到走廊另一头,贝清欢刚想客气一声“景代表走好”,然后自己可以回去了。 但景霄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这直接导致贝清欢撞在他背上:“……啊!” 景霄转身:“嗯?碰瓷?” 贝清欢皱眉,顿时忘了他是景代表,还像以前一样气哼哼:“是你突然停下来!” 景霄也和以前一样,一侧头,很随意:“哦,那真对不起,不然,我请你吃晚饭?” 贝清欢意识回笼,连忙退后两步:“不,不用了,今天听您讲解画画的事,我学了很多,谢谢您,还让您特意过来说梅素琴的事,麻烦您了。” “对啊,那应该是你请我吃饭。” “我……” “不应该吗?看来你不是真的感谢我。” 贝清欢张了张嘴,只觉得这人实在难缠。 但是他说的又有道理。 别的不说,他今天讲的画连环画的知识,她之前想都没想过,真的受益匪浅。 “不是的,景代表,我是真的感谢你,这样吧,等我妈妈身体好了,我请你吃饭。” “可以。”景霄点点头,很正经,一点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除了这个,我还有个问题很好奇,想问你。” “您说。” “为什么要捏造出一百零三元,而不是更多或者更少?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贝清欢:“……” 突然慌张。 这人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吃饭吗,怎么能突然问这个。 贝清欢定定的看着景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种已经被认定的“捏造”指控。 景霄却忽然笑了:“怎么了?脑子里想好怎么编了吗?” 贝清欢脸红起来,一下一下的热,让她无助地低下头。 她就说他刚才问得刻意,肯定是早就猜到了。 “您,可以请您跟警察叔叔说,那个……是我记错了……” 可是,头顶上传来的话是: “那不行。这种恶意教唆弱智害人的事情,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母亲是命大,当时锅炉房只有一个热水壶,要是有四五个呢?她可能需要植皮,可能皮肤坏死引起感染危及生命。 但是这件事确实没有确凿证据,如果厂里过分苛责杨木头,只能是把他父亲老杨开除。所以,厂里的意思才会是尽力最小化处理。 可是现在她偷东西了,就要严肃处理,钱不但要赔,还要加倍赔!我在想,你是不是怕她家没太多钱,才说一百零三块的?” 贝清欢惊讶地抬头看景霄。 他不是在开玩笑,很认真。 这人不是军代表吗? 他竟然认为,捏造出一百零三块太少了吗? 怎么有这种她放火还给扇风的人? 第49章 掐住我软肋了 贝清欢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就怕这人不是说真的,然后再因为她的招认而倒打一耙。 景霄在她的注视下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贝清欢连忙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是一百零三块?” “……我……不知道。” “随口一说?” “对。” “就像随口说把定情信物赔给我一样?” 啊这…… 贝清欢的脸一下子烧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做到一下子把问题移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的? 所以贝清欢本能辩解:“不是的!” “我想也不是的,所以一百零三块肯定是有意义的。” 景霄太过一本正经了,让贝清欢觉得自己的脸红是个笑话。 她低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头顶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笑意:“那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说,定情信物它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定情信物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你把定情信物还给我!” “定情信物怎么能还呢?” 这人故意的。 贝清欢生气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都冒凶光,声音有点咬牙切齿:“我的意思是,把那个镯子还给我。” 景霄异常爽快:“好。改天。” “改天是哪天?” “你请我吃饭的那天。” 好家伙,本来说请吃饭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是彻底没完了。 贝清欢抬头看着景霄,皱眉。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叶小云都说了,厂里很多姑娘追他,他还有未婚妻,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呀? 随便找个人消遣吗? 景霄却没给她改口的机会,转身走了:“再见,贝清欢同志,其实我只是提醒你,一百零三块的事,最好再编的圆一点,还会有人问你的。” 贝清欢看着他轻捷下楼的样子,一口气憋得慌。 这人太难缠了,跟他打交道,让人觉得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随时都会被淹没。 真的,应该远离的。 但是,他讲的画连环画的事,她好想再听啊! 他的博学和专业,也让他好想靠近。 贝清欢转身,对着旁边的墙捶了好几下,啊啊啊,讨厌的男人! 以后一定要提醒自己,除了连环画的事,不讲别的。 晚上,贝清欢又有点睡不着,在病床上翻来覆去。 宴桂芳最初的痛苦过去了,现在已经不需要止痛的药物,晚上关了灯便也没睡着。 听着女儿在那里翻来覆去,先出了声:“清欢,你睡不着?” “啊,妈,我是有点热。” “那把风扇转你那边一点,妈不热。” 贝清欢回答得非常干脆:“不行,妈,我流汗不要紧,但是你流汗不行。” “你这孩子,我没事。” “妈我也没有多热,其实我都快睡着了。” “哦,我还以为,你在想景代表的事呢。” 贝清欢:“……” 现在的人都这么直白的吗? 这样说话让人怎么回答! 宴桂芳却好像无所觉:“这人是真不错,这么认真负责,得亏他来说,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把粮油本放盒子里了,你前一天也没跟我说。” 暗夜里,贝清欢的脸微微发热。 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个事。 她还以为,母亲是看出来,她心里对景霄另有想法呢,吓死人了。 “妈,这几天忙,所以我忘了说了。” “但是,欢,那个一百零三块钱,是你的吗?你画小人书的钱,就剩这些了?” 贝清欢本来想要告诉母亲实情的,但是想到今天景霄临走的话,马上换了口风: “妈,不是的,是我把钱分几个地方放了,钱还有的,另外老杨那边我也说好了,让他分三个月还,你不担心钱的事情。” “那就好,我是有点担心钱都被梅素琴偷了去。至于老杨赔钱的事……要不,算了,他们父子实在是可怜人。” “妈,一码归一码,他们是可怜,但是你无辜受伤,该得到赔偿的,不然以后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我们母女?你别担心这个,睡吧。” “好。就是清欢啊,你,和那个景代表,以后不要靠那么近。” 贝清欢心里“咯噔”一下:“我没有啊。” “有,今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头都快碰到一起了,清欢,你是不是喜欢景代表啊?” 不是,这有那么明显吗? 贝清欢在黑夜里坐了起来:“妈,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宴桂芳翻了个身,看着女儿那纤瘦挺拔的轮廓:“妈是过来人,这点还看不出来?” 病房里沉默了好一阵。 宴桂芳还以为自己让女儿难堪了,刚想安慰,却听见贝清欢问:“妈,那你看得出来,景代表喜欢我吗?” 轮到宴桂芳沉默了。 贝清欢:“你看,你就是瞎说的。我没有喜欢景代表。也不对,景代表那样的男人,大家都喜欢,但是喜欢也分种类,有的人喜欢得天天追着他跑,我呢,就算喜欢,我也只是看看,就像看见好看的花一样,所以,妈你别担心。” “唉!”宴桂芳叹了一口气:“随你吧,你一向有主意。反正你要记住,景代表这种男人,是永远不可能入赘的。” “哈,妈你……掐住我软肋了。” 这谈话结束后,贝清欢竟然安然地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很清楚地剖析了自己的内心。 她对待景霄,纯粹就是欣赏。 嗯,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一大早,靳福生就亲自过来请贝清欢去给她母亲针灸。 贝清欢过去给老人检查,发现老人已经完全没有高烧,人醒着,虽然目光不够清明,但是跟昨天那副随时要死的样子,已经是天壤之别。 贝清欢自己也很高兴。 在滇省的时候,她治过两个中风病人,但因为没有好药,那两人都没有像这位老人醒得这么快。 有钱真好。 以后她一定要有钱,千方百计要有钱。 贝清欢把完老人的脉,声音像老中医一样自信沉稳:“药效发挥得很好,今天还是要再鼻饲两次,陪侍的家属不要急着给她活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她醒脑开窍。现在我给她行针,把她最基本的体征稳定下来,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谢谢你啊,小大师。” 第50章 喝凉水都塞牙的日子来了 靳福生的感激很是真诚浓烈。 等到贝清欢施完针,靳福生不需要提醒,已经把两百块钱准备好了,又说:“小大师,昨天人多,不方便多聊,今天我还是想问问您,您工作的事情……” 这种时候就不该推辞了。 贝清欢没有客气: “目前我没有工作,我是想自己开个针灸诊疗室,但是我没有行医资格证,所以想着去区卫生局补办一个,到时候要是卫生局那边手续繁琐的话,我可能会麻烦靳区长证明一下,我确实有行医的能力。您看可以吗?” 靳福生实在是一个很温厚的领导,他非常随和地摆手: “小大师你太客气了,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我也找了好几个医生的,西医是认为我母亲这个情况,除非开颅,否则没啥特效,但是这么高龄,开颅是禁忌; 中医呢,不敢贸然下针,大部分是没有好的药辅助,就算下针了也没效果。正巧那个梅什么的又给我弄出了假药的事,更加耽误了一点时间,再请医生来,就都是拒绝; 只有你,又有药又擅针,我真的很感谢你。你能把我母亲这么危急的情况救过来,如果还不够资格行医的话,那别人真的很难有资格了。你什么时候要去办证,我可以直接打电话跟卫生局的人说明你的情况。” 贝清欢想了想:“下周三。我母亲基本上该出院了,我就去卫生局。” “行,下周三你直接到卫生局去找景局长吧。” 贝清欢:“景局长?” 怎么这么多姓景的? 靳福生:“对,景慧萍局长。” “……好的,谢谢。” 贝清欢在回到母亲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坐着一位短发的中年妇女。 宴桂芳笑着介绍:“清欢,这是工会的夏副主席,特意来看我们的,感谢集体这么关照我们。” 贝清欢弯腰:“夏主席好。” 夏主席脸圆圆的,很和蔼:“小贝好,好几年没见了,真是漂亮,你小时候我还抱你呢。” “哈,夏主席看着好年轻,我还以为该叫您姐姐呢。”这种时候,贝清欢马屁拍得溜圆。 夏主席很高兴:“嗐,什么姐姐,叫阿姨。” “哎,夏阿姨。” 夏主席肉眼可见的亲近很多: “刚刚跟你妈妈说了,你家的事情,咱厂里都是很重视的,连军代表室都来帮忙查案子呢,所以梅素琴偷东西的事情都查实了。 几方协调了一下,公安局的同志说,把处理权交给我们厂里也行,现在我代表厂里来慰问,顺便跟你们说说处理方法。 第一种呢,就是按照市里的治安条例,像这种偷东西在三百块以下的,且钱收回来的,是拘役三个月; 第二种呢,就是让梅素琴直接赔钱,按照三倍赔,那就是先还你们一百零三元,再赔给你们家三百零九块,另外咱们厂里对梅素琴的处分是直接开除,就是说,不管你们是让她去看守所呆上三个月,还是让她赔三百多块,最终她都是开除。你们看怎么样?” 贝清欢和母亲对了一下眼色。 宴桂芳叹了口气:“都是一个厂的,虽然梅素琴不干人事,但我们却做不出让她坐牢的事,要不还是赔钱就算了。” 夏主席:“是这个理,毕竟,以前你们还是亲家,唉,谁能想到,她好好的厂长夫人不当,把事情搞成这样,这下好了,全厂都知道她是个贼!” 贝清欢:“那,除了她偷东西的事,秦大刚违规用工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个啊,基本上也已经定下来了,秦大刚和高亚平都降职了,秦大刚顶了高亚平的第三车间主任,高亚平顶了梅素琴仓库管理员的岗,梅素琴回家坐板凳!” 贝清欢拍手,眼里都是孩子般的崇拜:“夏阿姨你们真厉害,你们真是伸张正义的神!” 可把夏主席哄高兴了:“哎你这孩子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下午两点到厂里保卫科办个手续,让梅素琴把钱拿出来赔给你们,给你们道歉。” “好。” 送走了夏主席,贝清欢和宴桂芳相互看看。 宴桂芳:“你不会怪我只要钱吧?” “哪儿能呢,你该知道的,我也只要钱。再说了,关三个月有啥意思,不痛不痒的,三个月出来,烂人还是烂人。让梅素琴赔钱才是要她的命呢。” 贝清欢心里要笑死了,一百零三是无中生有的,所以实际上梅素琴要赔的是四百多,梅素琴此时估计像剖心割肺般的痛苦。 宴桂芳还是挺担忧:“欢欢,梅素琴在咱们这边吃了这么大的亏,你看她会不会一直找我们麻烦?” 贝清欢微微眯眼:“会。但是接下来,她自己的麻烦也很多,要找我们麻烦之前,她得先把自己的麻烦处理好,所以有段时间呢。” “她有什么麻烦?” “她啊,麻烦多着呢,现在秦大刚都不是厂长了,他们还能住独立小院?呵呵,妈,她接下去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喝凉水都塞牙。” 贝清欢说的这些,梅素琴正在经历。 早上九点多,厂里相关领导分别找梅素琴和秦大刚谈话。 十点多的时候,梅素琴和秦大刚一起回到4号院。 两人相互看了看,秦大刚忽然冲到梅素琴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你要一直是个不识字的婆娘就行了,你要一直在仓库偷懒更好,可你非跟我说什么你活了两辈子,你啥都知道,以后家里听你的。 踏马的,这就是你的啥都知道?这就是听你的后果?啊?才几天,你就把我的副厂长给作掉了,我从一个技术工人到副厂长我熬了十八年啊,你个臭婆娘!” 梅素琴难得的没吭声,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等到秦大刚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梅素琴才把话问出口:“你那边,真的没有厂长做了?” 秦大刚瞪眼:“你还敢说!这还能有假的吗?红头文件下来了,我和高亚平都降职,我成了车间主任,他去当仓库保管员,就是你的岗位,你,被开除了!” 第51章 越活越回去了 被厂里开除这事,虽然已经知道,但还是让人痛苦。 梅素琴无力地撸了把脸: “我知道,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想来想去,到目前为止,我只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做,但现在再做,已经有点不合适了。” 秦大刚转身,踹了梅素琴一脚: “我警告你,现在你可啥也别做,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贼,要是贝家的人再出点什么事,屎盆子都会往你头上扣,你要是再敢瞒着我做什么,我先弄死你。” 梅素琴连忙缩起身子:“我没说现在,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秦大刚:“知道最好,现在我的厂长没了,你的仓库保管员没了,一家人的工资就已经少了一大半,下个月起,我们要是还想住这个独立的小院,就要交房租,你好好想想吧,我们要住去哪里!” 这一点梅素琴还没想到呢,此时一整个愣住:“这……厂里这么快就已经跟你说房子的事啦?” “你以为呢?墙倒众人推的事,还有,下午两点要赔钱给贝家的事,你知道了吧?” 本来情绪还算平稳的梅素琴一听这个,整个人暴跳起来:“这个事我不认!我没偷她们的钱,我拿到木盒子的时候,里头根本没有钱!” 秦大刚甩手又是一个耳光: “蠢货!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众人推懂吗,里头有没有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贝家偷了东西,我也不是厂长了,所以人人都能踩你一脚,你要是不赔,你去坐牢啊,你看看你三个月劳改出来人家怎么说你!” 梅素琴被打得倒在地上。 男人的手劲大,她这会儿整个人脑子嗡嗡的,但是意识里却是明白,怎么都不能去坐牢的。 梅素琴颓然地嘟囔:“这下完了,攒了这么久的钱,全没了!贝清欢我跟你没完!” 秦大刚也颓丧地坐在藤沙发上: “你安分点吧,现在除了赔钱,还要想想接下来我们的生活啊,厂里已经宽容我们一个月,下个月开始,如果我们还住这个小院,就要交十块钱呢,不然就是要搬到筒子楼里去。” “什么?搬到筒子楼去住?” 因为拉肚子没去上班的秦正红,被父母的争执吵醒以后,出来听见的第一句就是这样。 她马上喊了起来:“不行,我不去筒子楼,那种又挤又吵的地方,吃个饭人人都来看,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梅素琴哑然,她也不想啊,她还是想当高贵的厂长夫人啊,就可怜兮兮的看秦大刚。 秦大刚可被这母女俩那样子气狠了。 他指向女儿:“不去也行,你的工资拿出来!工作三年了,每个月吃尽当光,不是买衣服就是烫头发,以前我是厂长也就算了,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想去住筒子楼,你的所有工资都交出来!” 秦正红:“爸,你别这样,别说得好像我们一下子就没钱了,这么多年你和妈难道就没攒一点?十块钱算得了什么,如果我们家里有存钱的话,一百多块都能让我们住一年了呀。” 梅素琴悠悠一句:“本来是有点的,但是现在要赔给贝清欢家四百多,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那个讨厌鬼?” 梅素琴不说话。 秦大刚冷笑:“你只要在家,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你都不知道我和你妈经历了什么,总之你别问了,你妈出了纰漏,要是不赔钱,就要去坐牢的。” 谁都没想到,秦正红当即坐到地下搓脚:“那她就去坐牢!干嘛要赔钱,我干嘛要因为妈出了纰漏就住肮脏的筒子楼,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梅素琴整个人被惊到。 这是养的什么女儿啊? 坐牢是去走亲戚吗?她说得这么容易。 即便只有三个月,那也是丢尽脸吃尽苦的事好吧! 还是秦大刚认得清形势。 他看着撒泼打滚的秦正红冷笑: “那你可想好了,你妈要是去坐了三个月牢,回头你嫁人就要矮三分,别人在给你介绍对象前就得先跟别人说一句,‘哦,秦正红她妈坐过牢,你们家要吗?’‘劳改犯的女儿,你们要不要,要不要!’” 秦正红被吓到了。 她不再搓脚,开始坐在地下哭:“呜呜,那还是别坐牢了,但是我们也别搬行不行,我们要是搬了,我更加见不到景代表了,妈妈,你到底干什么了呀?你们这样,我更加嫁不到景代表了呀,呜呜呜!” 这偷钱的事是瞒不了的。 秦大刚叹气:“唉,景代表你就别肖想了,人家京市有人,家里都是高级干部,你妈现在是到贝家做了贼被抓住了,不去坐牢已经很好了,你还去肖想景代表,哼!” 秦正红扑到母亲怀里捶打:“妈你为什么要偷那个穷酸的东西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 为了儿子爬上去,为了女儿出国过好日子。 上辈子没想,偶然间却得到了,这辈子多番算计,结果却算计了自己。 梅素琴有苦说不出。 怎么她重活一辈子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但是正红这孩子是个急脾气,自己重生这事,还不能告诉她。 不过现在家里变成这样,要想翻身的话,也只有靠女儿帮忙了。 梅素琴任秦正红打了几下,忽然就抓住了女儿的手:“正红啊,你先别闹,这次我是遭了贝清欢算计了,所以才……唉,不过,你要是想嫁给景代表,我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可能帮到你。” “什么秘密?”秦正红马上停止了哭泣。 秦大刚警告的瞪梅素琴:“你又来了是不是?你别搞事!最近的几件事你都搞砸了还不消停!” “这个事不会,就算失败也没什么的,我跟你们说,我们接下来可以这样……” 梅素琴压住声音给丈夫和女儿交代了一遍。 秦大刚想了一阵,确定下来,这个事不像之前的那些事会引起问题。 他点了头:“那,就这样试试吧,要是能攀上景代表的话……我倒是很有希望重新当厂长的。” 梅素琴讨好地说: “就算这件事不成功,我还知道另一件能攀上景代表的事的,之前是我心急了,光想着搞定贝清欢,帮正华先奠定经济基础,但其实我们还有正红,正红也重要的,以后我们先让正红攀上景代表!” 秦正红抱住母亲裂开嘴,笑得像傻子:“妈,你真好!” 第52章 钱上又没有写名字 下午两点,贝清欢准时到达厂里的保卫科。 毕竟拿钱这种事,但凡迟到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保卫科的武科长,长得牛高马大,人倒是很周到,让贝清欢在保卫科隔壁的小会议室坐了: “小贝,你先坐一下,梅素琴到现在都还没有来,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家不敢不赔,要是不赔,我们就把人扭送公安局了。” “谢谢武叔叔。” 贝清欢乖巧的微笑,拿出带来的几个小香囊递过去: “这次的事情,幸亏有厂里的几位叔叔伯伯给我和妈妈主持公道,不然的话,我跟妈妈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是我和妈妈做的避蚊包,送个大家聊表谢意。” 武科长拿起一个闻了闻,是很好闻的草药味道,还自带清凉:“真不错,先谢谢了,小贝。” “不客气的,大家不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你妈妈身体好些了?” “好些。就是心里难受,烫成这样,没法抓住梅素琴把柄。” 武科长叹气:“唉,就是说啊,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傻子说不清,一会儿说梅素琴找她只是给糖,一会儿说是要躲猫猫,这些话前后反复,做不了证据,得亏梅素琴自己作死到你家偷东西,哈哈哈!” 贝清欢跟着笑了几声,武科长忽然提到: “对了,让梅素琴给你家赔三倍钱这个事,还是军代表室的景代表想到的,哈哈哈,我们一听就觉得好主意,不然的话,按照公安局说的,让她拘役三个月能怎样?你妈妈烫伤还不是伤着,对不对?还是钱实惠。” “啊……这样啊,那,改天,我也该谢谢景代表。” “对对,查到是傻子推你妈,也是军代表室的同志帮忙的。你这个避蚊包……” 贝清欢连忙又翻了翻包包,把最后两个递过去:“只剩下两个了,麻烦武叔叔帮我也送两个给他们,谢谢他们部门帮忙。” “行!” 两人正说着呢,贝清欢感觉门口光线一暗,转头就看见梅素琴站在那儿。 贝清欢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梅素琴的脸,气得直抽抽,看向贝清欢的眼神,是如有实质的淬了毒,恨不得洞穿贝清欢,立刻死在眼前。 她的心声是这样式的: 【竟然是景霄想出来让我赔三倍钱?那个浑蛋!亏我还想把女儿嫁给他呢!他背地里竟然给我使绊子。】 【我就说上次秦大刚承认是自己失误让儿子拿了招工表的事情是个坑吧,秦大刚非不信,看看,这景霄还不是背地里帮着贝家!】 【也不知道贝清欢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这些人都帮她说话,气死我了!】 【贝清欢,我一定要弄死你!本来是看在上辈子你捐肾死的事上,这辈子我对你手下留情了,但是现在你让我吃这么大的亏,我一定一定要弄死你!】 【不不,大刚说得对,现在不能再出手,否则什么都怪我头上,等到别人不再关注我的时候,我要你死!】 【还有景霄,你敢帮着贝家,那过几天你因为保卫不严密出事的时候,我就要看着你灰溜溜地被降职,被组织严重警告处分!】 【对,就是这样,这男人一天天高傲得很,心里是看不起我们家的,得先把他拉下来。只有他吃了大亏,我们再出手相助,他才会感激我们!也只有他吃了大亏,降了职受了处分,我们正红刚好配得上!】 贝清欢整个人愣住了。 这女人什么意思,算计了她还不够,还要算计景霄? 竟然要让秦正红嫁给景霄? 秦正红也配! 武科长在此时也看见了梅素琴。 他虽然听不见梅素琴的心声,但是能看见梅素琴的眼神,当即干咳了一声: “咳咳!梅素琴你干什么呢,你偷了贝家东西,又有让人推宴桂芳的嫌疑,你现在这么瞪贝清欢干什么?” 梅素琴冷哼:“我瞪她怎么了,只有她心里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偷她们的钱!” 贝清欢没出声,心里一遍一遍地想着梅素琴刚才说的话。 别的暂时可以忽略不记,但是梅素琴说景霄过几天要因为保安不严密而被降职,还要受到组织严重警告处分,可怎么办呢? 这种事,要怎么提醒景霄呢?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好像说不清啊! 贝清欢一语不发的样子,倒是让武科长觉得她可怜,大声呵斥起了梅素琴: “你没完了是吗?贝家的脚印是你的,盒子是你偷的,粮油本是从你家搜出来的,你不就是仗着钱上没写名字所以不承认吗?都是厂里的老人,给自己留点脸吧!” 梅素琴却像是忽然长了气焰,声音大得很: “对,我是去贝家偷了个盒子,但是那盒子本来就不是贝家的,宴擎苍那个老头瞒着儿媳妇,给女儿外孙女儿送东西,这种事要是闹出来,你看宴擎苍的那些媳妇和孙子会不会来闹,我等着看好戏! 还有,你也说了,钱上没有写名字,怎么就断定是我偷的?说不定是贝清欢捏造出来的呢?大家都知道宴桂芳工资低身体差,她家怎么就会有一百多块钱的,她就是讹人!” 她这么一闹,二楼别的科室的人又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窃窃私语。 武科长说不过她,看见围的人多,只想早点把这事结束:“你!你就说你赔不赔吧,你要是不赔,我们就扭送你去公安局!” 梅素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拍的甩在会议桌上,里面的钱都飞出了十几张,有的都飞到了地上。 “我赔,赔给宴桂芳吃药打针买棺材!” 就听“啪”的一大声,四周静了静。 梅素琴捂住脸,嘴角流下一缕血:“贝清欢你!你敢打我?” 贝清欢甩了甩手。 想不到,打人耳光自己的手也好疼。 “都已经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要是不信,我再来一巴掌,扇烂你这张臭嘴!你再敢咒我妈,我就咒死你全家!” “贝清欢你!你就是心虚,你敢不敢对天发誓,我到底有没有拿你家的钱?” 梅素琴疼得嘶嘶的,但还是指着人骂,心里暗想: 【毕竟四百多块钱啊,要是有一丝不赔的希望,我也想不给的,要是没希望了,让我骂死你出口恶气也好!】 第53章 看她背那锅,有大又圆 所以说不要相信有过卑劣过往的人。 梅素琴都这样了,还想着不赔钱。 贝清欢冷笑:“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就对天发誓,你就是拿了我家的钱!但你敢跟我打赌吗?要是我找出你拿我钱的证据,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双手把钱捧给我,再给我和我妈妈道歉吗?” 梅素琴也冷笑:“那你呢,要是你拿不出证据证明钱是你的,你敢不敢双手把钱捧给我,再跪着给我道歉?” 【踏马的,这四百多块钱可是我压箱底的钱,秦大刚一分不肯给,害我把买菜的零碎都凑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拿出证据!】 贝清欢:“我敢!” 梅素琴:“好啊,那今天就当着厂部所有领导的面,你把证据拿出来!” 贝清欢没再跟梅素琴辩。 而是从地上捡起三张一块钱的纸币,走到门口围着人的眼前,把纸币给大家看:“大家给我做证,这上面是不是写的我的名字?” 武科长第一个接过了纸币。 仔细一看,上面还真的有一个铅笔写的小字:“欢。” 藏在花纹里,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武科长笑了起来: “哈哈,我还说钱上没有名字,结果这上面竟然真的有名字,还就是贝清欢的名字,哈哈哈,梅素琴,你是真的非要人家把名字写到钱上才认啊,打脸了吧?” 钱给几个人传看了一圈,大家都点头。 梅素琴抢过去一看,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我的钱!” 贝清欢:“别抵赖了,你就是拿了我家的钱,道歉!” 梅素琴还想说什么,但是围观的众人都开始骂梅素琴:“道歉,道歉,道歉!” 梅素琴的心声只剩【啊啊啊,不可能的呀】这种傻叫。 屁用没有。 武科长:“给你三分钟,你要不好好给人赔钱,那你就去公安局!” 梅素琴蔫了,从地上捡了钱,又想甩给贝清欢。 贝清欢:“双手捧着!” 梅素琴无能狂怒:“贝清欢你不要太过分,你以前是我儿媳妇,我是你婆婆!” 贝清欢:“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跪着,毕竟,你跟我打的赌就是要我跪着!” 看热闹里面几个年纪大的妇女都受不了了,站出来指责梅素芳: “你就要点脸吧,前几天自己儿子带着女人和孩子在咱们这哭呢,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小贝以前是儿媳妇的。” “就是,以前只知道梅素芳喜欢装腔作势,想不到她还这么不要脸!” “还是送公安局吧。” 没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 众怒难犯,梅素芳没辙了,只好弯了腰,捧着钱给贝清欢。 贝清欢:“道歉。“ 梅素琴别着脸:“是我对不住,宴桂芳和你,不该到你们家拿药,你,差不多就得了啊。“ 贝清欢听着她心里骂人的话一堆,但也只能算了。 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 至于钱,四百块呢,真的好厚一包,贝清欢一一清点了,发现只有四百零八。 但现在已经不想跟这个女人浪费时间。 “差了一块钱,够你们买拉肚子的药了,两清了。” 贝清欢丢下一句,走出了会议室。 背后,能听见梅素琴在心里骂她,很难听。 但那又怎样? 看她背那锅,又大又圆,价值四百零八! 但凡想到这一点,心情就愉悦了。 没走两步,就看见景霄一身军便服,衬衫领子扣到顶,一脸严肃的从十米开外的楼梯口上来,后面还跟着那个黑脸膛的通讯员。 气势十足。 贝清欢心里纠结极了。 按理,她不该再跟他有交集。 但是,景霄帮了她好多次,且梅素琴正打算要报复他,她要是一点不提醒,可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留给贝清欢纠结的时间不多,她还没想清楚,景霄已经走到近前。 贝清欢站住脚,刚想开口,景霄却向她微微点点头,擦肩而过了。 贝清欢:“……” 这跟昨天那个非要给她递冰棍的,是同一个人? 她不禁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 然后就看见旁边办公室里追出来一个年轻女同志,那脸上啊,足足的痴迷,满满的热情,声音甜甜的喊着,“景代表,您的信,”就追了上去。 景霄头也没回。 还是他身后那个通讯员给他接的信。 那女同志还一直目送着景霄身影消失,才高高兴兴的回去。 贝清欢微微皱眉。 她好像能理解景霄的处境了。 至于梅素琴说的事…… 那种心声,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贸然去说,倒显得自己像刚才那个女同志似的,是故意跟景霄攀交情。 还不如她自己先想想办法的好。 贝清欢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下了楼没先离开,转道去了食堂。 而景霄,刚回到办公室,李俊河就惟妙惟肖的把刚才小会议室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景霄。 景霄认真听完,问了一句:“你也看见了,那些钱上面,真的有贝清欢的名字?” 李俊河:“我看见了,确实有。” 景霄第一次对一件小事表示疑惑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昨天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这钱的事不是真的啊。 李俊河:“代表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忙吧。” “对了,还有这两个。是武科长说,贝清欢同志做的避蚊包,给我们军代表室表示感谢的,您应该不会要的吧?” 李俊河摊开掌心。 里面是两个小巧的布香囊,一个绿色,一个蓝色。 做工实在谈不上细巧,甚至可以说是粗糙,感觉是临时做的,但是味道却很好,隔着一米远都能闻到一股清香。 景霄:“放着吧。” “啊?”李俊河慢慢的放下一个。 但是一抬头,景霄的眼睛还看着他。 李俊河连忙把另一个也放下。 啧,以前,代表不是对于厂里女同志送的东西都不拿的吗? 景霄等李俊河一走,就把香囊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然后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来。 铁盒子里已经有一个银手镯,一个银锁。 他的手指点了点银手镯:“有芽。” 再点点银锁:“多发。” 最后把香囊也放进去,嘟囔一句:“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会想起来。” 第54章 幺蛾子扑面而来 刚把铁盒子放好,桌上的电话响了。 景霄接听了一句,马上站了起来: “是!目前进展顺利,单独设立的实验车间已经有合格样品,和军需装备研究所那边也确认过多次,验收合格。截至目前来看,是完全能够确保制作进度的。 ……可以,如果只是实验用的五套成品防护服,我会督促实验车间在一周之内制作完成。 ……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掉以后,景霄把外间的几个通讯员和司机都叫了进来,安排各项工作,其中有个重点是强调了再强调: “一周后,***研究院的丁总工程师会来我们这边取五件特制重型防护服,然后再转道滨城,进行重要实验。 时间比较紧,大家务必要做好各方面协调工作,除了要跟紧实验车间的进度,保密和安全方面也要做好措施。 丁总工程师是潜弹方面的重要技术人员,住宿的话,厂里那个对外的招待所可能安全性不够,李俊河,你跟厂里的保卫科和后勤部门协调一下,让他住厂里的1号院。” 李俊河:“是!” 等忙完这些,景霄回到3号院的时候,已经暮色沉沉。 他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隔壁4号院里传来一声喊:“多发。” 景霄正要开门的手停下了。 隔壁传来说话声。 梅素琴的声音:“多发,你肚子痛好一点没有啊?” 那个见过一两次的邻居姑娘的声音:“好多了,妈。” “多发,你前年去滇省玩的时候,带回来那个饼还蛮好吃的,可惜现在吃不到了。” “妈,不然让堂姐再寄一点咯。” “还是我们多发聪明。” 景霄站在3号院门口,陷入了沉思:“……” 这幺蛾子,是扑面而来啊。 *** 宴桂芳的烫伤一天好过一天,纱布掀开,已经不会是大片大片的鲜血淋漓。 可以着手后面的养护了。 有了四百多块钱,贝清欢去中药铺子抓了好些药,在病房里捣捣药,除了等母亲出院后用之外,自己也得拿来敷脸。 宴桂芳看着贝清欢脸上被药膏覆盖,笑眯眯:“我家欢欢自从回来了,已经比以前白了很多。等再白一些,这打扮起来,在咱家属院也是数一数二的。” 贝清欢含糊着应:“那可不,为了能招赘个好看点的男人,我也得努努力。” 母女俩笑了一阵,贝清欢就让母亲在病房休息,这边医院离图书馆不远,她要去区图书馆借点历史类书籍来看。 上次景霄说的关于连环画的政策,她有听进去了,反正都是画,那肯定要画容易过稿的内容,而且景霄还提到了画出系列稿的提议,更是深得贝清欢的心。 但是去了图书馆之后才发现,历史类的书,大多又厚又重,贝清欢借了五本,用布包拎住,布包直往下坠。 贝清欢正在责怪自己太贪心,身后响起自行车铃声。 然后一辆绿色的自行车就停在面前。 “贝清欢,你背什么东西背这么重啊?” 是刘舫,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贝清欢向他拍了拍布包:“我借了点书而已。” 刘舫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跟贝清欢一起走:“你这么好学啊?我都好几年没看书了!” 贝清欢不置可否地笑笑:“因为我妈妈住院了,我陪着也挺无聊的,就看看书。” 刘舫十分关心的样子:“啊,你妈妈住院了?很严重吗?” 贝清欢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 刘舫却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拍拍自行车后车架:“你把包放这儿吧,我下班了,帮你推回去,你这样拎着多重啊。” 贝清欢并不想跟人太亲近,正想敷衍几句就告辞。 但是刘舫忽然说:“你这么爱看书,你知道吗,现在有几个大学开了夜大了,我堂姐说,要是想去的可以去试试。” 贝清欢当即把包包放在他车后架上:“夜大?在哪里?我能去吗?” “我堂姐是恢复高考后考的外国语大学,她说他们那边的夜大,只要通过学校考试就能去,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今天回去帮你问问,要办什么手续。” 贝清欢眼睛一亮:“好啊!要是可以的话,帮我问问都是哪些大学有夜大,这些大学的夜大,将来能给大学的文凭吗?” “等等,你等等啊!”刘舫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很是认真地记下贝清欢的问题。 这动作让人觉得被尊重。 贝清欢不禁多说几句: “那你再问问什么时候开学,多少学费什么的,怎么上课啊这些,行吗?” 刘舫十分好脾气的样子:“行!反正我也想去,你要问的也是我要问的,我一定帮你打听清楚。走,我送你回去。” 人家这么友善了,贝清欢做不出来刚问完人,就赶人家走,就把布包让刘舫推着,两人并肩走。 反正图书馆到医院不是很远,到了医院总会分开的。 但是刘舫送到了医院,并没有走,说:“我送你上去吧,看看阿姨。” “不不,刘舫,我妈妈……她吃了止痛药,需要睡眠的,不用了。” 刘舫挠挠头:“那,好吧。不过,我打听到了夜大的事情,我怎么来这儿告诉你呢?” “你不用特意来这儿告诉我,过几天我妈妈可以出院休养,周三早上你不是要到厂里拿信吗?到时候我在厂门口等你。” “行。” 周二,宴桂芳被准许出院休养。 贝清欢去靳福生母亲那边病房施完针,约好了明天后天的施针时间就要告辞。 靳福生几兄弟都非常孝顺,这些日子都是轮流陪着老母亲。 今天陪着的是靳家老二,估计也是个什么官儿,知道贝清欢母亲出院,当即说他有单位的车,可以帮忙送她们母女回去。 这年头有车可太好了,贝清欢正愁怎么带妈妈回家呢,人家这么一说,便没推辞,说好了过一个小时去楼下等。 谁知回到了母亲病房,发现景霄竟然在。 男人在空病床上正襟危坐,和宴桂芳有说有笑。 贝清欢愣住。 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来。 宴桂芳住院五天,他来了三次。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景霄倒是自来熟,看见她进来,直接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贝清欢:“……” 不是,我们有那么熟吗? 第55章 为人民服务 贝清欢征询地看向宴桂芳。 宴桂芳也是有点尴尬的样子,但是她知道女儿一个人带她出院是很为难的。 她的腿还不太方便走路,且有那么多东西要拿。 “清欢,谢谢景代表吧,厂里领导体恤我们。” 贝清欢嘴巴翕合了好几下,想到叶小云说什么有未婚妻什么的,她还是拒绝了:“景代表,不用了,我已经跟人说好了,有人送我们回去。” 景霄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搬那台落地扇:“最近厂里有一项重要接待,保安上比较严格,只要不是厂里的车,一律不准进去,宴桂芳同志不方便行走,你用别人的车,是准备到了厂门口把她背进去?” 这倒是把贝清欢难住了。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个麻烦。 毕竟从厂区到贝清欢住的那个筒子楼,还有至少八百米呢。 “那,我先跟人说一声,让他们不用等了。” 景霄:“对,我先把重的东西给你拿下去,你去跟人说一下。宴桂芳同志的情况,我也问过医生,目前创口在重要恢复期,最好不要走动,以免创口裂开,所以你别让她走了,一会儿我上来背她。” 宴桂芳比贝清欢先开口:“这,多麻烦您啊……” “为人民服务。” 景霄说了一句,已经一手电风扇,一手大包袱往下走了。 宴桂芳看向贝清欢:“他……不是那个……意思吧?” 贝清欢:“哪个意思?” “我……”宴桂芳摇摇头:“我不说,我害怕。齐大非偶的,估计不可能。” 贝清欢反而笑了出来:“妈,你说了,就轮到他害怕了,他敢入赘么?” 宴桂芳也笑了:“也是。那算了,到时候咱想办法谢谢人家就是了。” 贝清欢去跟靳家老二说了一声,再回到病房,景霄正在和宴桂芳商量怎么背才能不弄到伤口。 贝清欢:“还是我来吧。” 景霄看看她纤瘦的身材,极认真地说:“那我得计算一下。” “计算什么?” “计算你和宴桂芳同志摔下楼之后,你腿先断的比率,毕竟你母亲的腿已经断不起了。” 贝清欢脸色难看:“……” 我已经计算出你嘴的毒性和脸的美丽形成正比。 宴桂芳倒是吓住了:“清欢,咱还是麻烦景代表吧,三楼呢,你下不了的。” 景霄已经拿起了一条床单,让宴桂芳坐下,然后用床单把宴桂芳兜住,再把床单打结挂自己脖子上,把人抱了起来:“我也算了一下,可能这样下去大家都稳妥。走吧。” 床单里被兜得像婴儿的宴桂芳低下头,埋住脸:“稳妥的,就是丢人,我这把年纪,还要这么麻烦人。” 其实挺好。 床单隔绝了彼此的接触,还不会伤到腿。 所以,景霄和贝清欢同时出声:“病不讳医。” 这一声,把两人都惊到了。 我们这么有默契? 他们相互看看,又极快地避开了眼神。 景霄沉默着把人抱下去。 贝清欢沉默着把杂物带着。 有了车直接进厂,真的是好太多了。 而且景霄都没有问是哪个楼,直接把车开到了贝清欢家那栋筒子楼下。 这个时间,还在家的住户毕竟少,所以没什么人看见。 但是门卫句爷爷见是辆军用吉普,就跟过来凑热闹,嘴里念叨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多发儿,出息了,还坐个车军回来,哦哟,有芽儿你生孩子了,生这么大个的……妈?” 给贝清欢气得:“老苟同志,您这么大把年纪了,要不先为自己考虑考虑,话多闪了舌头可怎么好?” 句爷爷摇头晃脑的开着玩笑: “那有啥,不是还有你这个孙女儿嘛,到时候你给我喂饭啊……哎,这个男同志我认识,上回拿饭盒子来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哎,多发儿,说笑归说笑,你别揪我头发……哎,哎,我的头发快被你揪完了,我喊你有芽好了……哎,哎哟死丫头,不要撬我牙!” 总算的,老头不胡说了。 贝清欢“蹬蹬蹬”追上去,赶在景霄前面开家里的门。 虽然昨天贝清欢回来稍微打扫了一下,但是没开窗,家里还是有点味道。 没办法,筒子楼就是这样,通风不够。 景霄把宴桂芳放下,就默默地出去把风扇搬上来,自己找了电源插上,让屋里通风。 这举动让担心母亲会流汗的贝清欢瞬间放心。 就凭这一点,宴桂芳看向景霄的眼神,就都是欣赏和喜欢。 “清欢,景同志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让景同志留下来吃饭吧。” 贝清欢也觉得,撇开别的不说,人家这么忙前忙后,吃饭是应该的。 刚想答应,景霄反而拒绝了:“不用,实验车间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我去处理,而且贝清欢同志说要请我去饭店吃的,对吧?” 贝清欢:“……?” 我什么时候说的要请他去饭店,我怎么不知道? 但是,这种时候要怎么去戳穿这个事。 贝清欢只能不说话。 所以,只听见宴桂芳答应了:“对对对,去饭店吃应该的,清欢,那你可得把这事落实好,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贝清欢只能答应:“好,那,这个星期天吧,景代表,可以吗?” “不行,重要接待还没有结束。” 贝清欢挠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显得你很忙是吧,显得你今天来得不容易是吧? 景霄已经把风扇弄好,自己去厨房洗了手,把袖子撸下来扣好,就又是板板正正的军代表:“等我忙完了通知你吧,贝清欢同志。我走了,不用送。” 他就这么下楼去了。 母女俩个大眼瞪小眼。 宴桂芳那眼神,就有点意味不明:“这孩子这么忙,还来送我们,可真是有心了,多好的孩子啊。” 贝清欢心说,你从景叔叔到景代表,再到景同志,现在变成这孩子,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妈,行了,是他自己要来的,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你先好好休息,我把家里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早点去食堂打饭。” 女儿有主意,说多了会不开心。 宴桂芳暗自叹了口气,便也没说什么了。 第56章 怎么哪儿都有他 第二天一早,贝清欢先去医院给靳家老太太施针,然后就收拾了一包资料,等在厂门口。 刘舫比约定时间来早了五分钟。 朝阳里,年轻男人晃着一头的汗,向贝清欢这边骑过来:“哎,贝清欢,你等我很久啦?” 贝清欢客气一番:“没有没有,才一会儿。” “我今天一路收信可快了,攒多了十分钟,我可以跟你慢慢说这个夜大的事。” 刘舫晒得很黑,牙齿就显得很白,看着贝清欢的眼睛也格外亮。 他特意的支好自行车,指着大门口的一处阴影:“你站那儿,那儿有风,我给你看我写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问的。” 于是两人站在大门竖匾的旁边,头靠着头看他记录的东西。 景霄的车从厂里出来,等着守卫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人。 等到车开出去的时候,那两人还是那个姿势。 贝清欢的眼睛盯在男人手里的纸上。 男人的眼睛盯在贝清欢的脸上。 景霄声音低沉:“倒回去。” 开车的陈二槐:“啊?什么?” “倒车。” 声音突然严厉。 陈二槐一凛:“是。” 可是他刚倒回到厂门的里面,又听见指令:“开出去。” 好吧。 但是刚开出去,又是一个指令:“倒车。” 陈二槐:“……” 等着关门的守卫:“……” 好在,贝清欢终于抬了头,看见了第三次开出来的吉普车。 车里的人坐得笔直,衬衫领子也笔直地支撑着他脖子。 他像是一座冷峻高山,俯瞰着贝清欢,那目光,流淌着雪山般的冷意。 所以,本来想抬手打招呼的贝清欢,觉得人家应该是去执行公务,不便打扰。 但是车停了。 车里的人向她挥挥手。 贝清欢只好走过去:“景代表,早,有事?” 景霄那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微眯:“你很闲?” 贝清欢莫名:“……也不是很闲,我跟我以前插队的朋友讨论点事情,一会儿我还要去卫生局呢。” “卫生局?去干什么?” “想补办个行医的证书。” “几点去。” “大概得十点了吧。” “那再见……开车。”最后两字是对陈二槐说的。 车就这样开走了。 贝清欢只觉得这人在生气。 但是不知道这人在气什么。 反正跟她无关吧,贝清欢想。 这会儿已经把夜大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也不好太耽误刘舫的时间,贝清欢便把刘舫那张纸要了过来: “太谢谢你了,这个纸给我吧,我再想想。对了,上次你说你也要去,你选哪个夜大?” 刘舫看了贝清欢一下: “我……也需要想想,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堂姐是学日语的,她说如果我要去外国语大学夜大的话,她可以教我一些简单的日语,帮我通过考试,你,你要是想通过考试,我让我堂姐一起教你。” 贝清欢:“我先想想。三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再跟你说,好吗?” “好,你看着那上面各个学校的报名日期就行,大部分月中截止报名的,然后九月中考试,十月初开学,咱最好别耽搁。” 刘舫走了,贝清欢这才去坐公共汽车,往卫生局赶。 车上她把纸拿出来,又认真地看了几遍。 得亏刘舫告诉她,今年国家政策变了,海市最先响应教育部的政策,开始开办正经的夜间大学。 如果能在规定时间通过考试,也是可以拿到文凭。 现在有夜间大学的是三所大学。 政法大学,外国语大学和轻工业学院。 能选择的课程就是法律,英语和日语,以及纺织工业技术。 贝清欢看来看去,似乎也只有英语和日语,是比较适合她选择的了。 怪只怪当初下乡那个地方太过偏僻,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她们那批知青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十一月底了,连报名都报不到,更不要说是获得学习资料了。 而第二年她能参加高考的时候,却遇到了一次突发事件。 她救了一个人。 但也导致自己病了一场,还丢了外公给的小银锁。 那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都不敢告诉母亲。 那时候也意志消沉,觉得靠高考回城不可能了,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好在后面政策改了,她回来了。 现在又有这种夜大的机会,她还是想努力一把。 不过,到底是学日语还是英语,她还是想问问有见识的人。 问谁比较好呢? 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想来想去,只有景霄一个人。 那个男人对连环画都那么懂,他应该比较能给出好的见解吧? 不知道他说的那个重要接待什么时候结束,她可以利用请他吃饭的机会,问一问。 区卫生局到了,是一幢有点复古的洋楼。 贝清欢停止了思绪,跟人打听了景慧萍局长的办公室,摸了过去。 局长办公室在三楼,经过一道幽长走廊,贝清欢在一间办公室外敲了敲。 里面有人在谈话,似乎相谈甚欢,笑声盈盈。 所以敲门声后的“请进”也是愉悦的。 贝清欢推门进去,正对着门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短卷发过分乌黑,鼻梁高挺,眉眼秀美,让人有种熟悉感。 贝清欢踏进一步,弯了弯腰:“景局长您好,我叫贝清欢,是靳福生靳区长推荐我来这边办个中医师的证书,我可以进来吗?” 女干部的眼神却马上看向了一旁的沙发,微微一笑:“跟你说的不一样嘛。” 贝清欢愣了愣,眼神微微一瞥,便看见了景霄。 咦,怎么哪儿都有他? 她这会儿也没法辨别,女干部刚刚那句话是因为她说的,还是本来就是别人的谈话内容,只能自动忽略。 只看见景霄跟在宴桂芳病房的坐姿不同。 这时候他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模样:“目的一样就是了。反正二姑都是要考校的不是吗?” “确实。”女干部点点头,对贝清欢伸手示意:“贝清欢同志,先进来坐吧。” 贝清欢看了一眼景霄,微微皱眉,在景霄旁边的沙发坐下了。 景霄偏头看了看她,一语不发,转开了脸。 贝清欢:“……” 这人好长气,早上生气生到现在? 还好跟我无关。 第57章 白老鼠景霄 贝清欢人坐下了,但开始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生气的景霄打招呼。 刚才听见景霄喊女干部“二姑?” 她这会儿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有跟人套近乎想走捷径拿证书的嫌疑? 景霄会不会因此小看她? 不打招呼的话,是不是很不礼貌? 毕竟昨天人家还帮着她接妈妈回家的呢。 纠结了半天,贝清欢低低的,用只有景霄能听见的声音咕噜了一句:“景代表您也在呀?” 景霄极低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回应,还是不想回应。 贝清欢挠头。 这男人,太难伺候了。 还好不是她惹他生气。 而这时,景局长已经看向了她:“贝清欢同志是吧,你有带一些可以证明你是合格中医的材料吗?” “有!” 贝清欢马上站了起来,把自己带着的材料全部递了过去,一一介绍: “这是我外公也是我的师傅宴擎苍各个时期的中医证书和奖状,然后这个,是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识别草药的照片,您看这个,这是我十五岁时候,外公亲笔写的师承文书。 额,这两个印章是当时挺有名的两个中医的,算是见证人,但是现在他们都作古了,嗯……当时民间没有要求必须考证,而且我年纪比较小,所以,我没有比这个更正式的证书。 但是我外公认为,我比一般的中医学得好些,他说过,我至少是中等偏上的那种,尤其是针法。当然,究竟怎么样,还是要经过您这边检验的。” 景局长看得非常认真,然后抬头,脸色严肃: “宴擎苍这个名字,我倒是在几次中医师会议上听人提过,前三十年,那是响当当的名医。你既然是知名老中医的外孙女,我相信能力是可以的。 不过,今年我们区卫生局统一考核发证的时间已经过了,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再单独开展一次笔试,也没法单独找一群老中医来审核你的资格。” 贝清欢咬住唇,心里有点失落。 啧,那个靳区长还说会专门打招呼,怎么没有用呢? “但是……”景局长话锋一转,先看了一眼景霄,忽然对着贝清欢笑了笑: “毕竟是靳区长的面子嘛,这样好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典型的病患,配合你当场进行中医的各项诊疗,并且被病患认定是正确的、有效的诊治手段,那我可以找我们中医科的同志来给你做个见证,进而颁发你中医师资格。你找得到能配合你进行实操考核的病患吗?” 贝清欢犯难。 但是,三秒后,她的头马上转向景霄。 景霄那双漂亮眼眸一翻:“人家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 贝清欢咬了咬牙,先跟景慧萍说,“我跟这个同志有点认识,我问问”,然后壮着胆,小声跟景霄提建议:“那个,景代表,上次你不是胳膊疼吗?我给你治,不收你钱。” 景霄一张脸绷住:“呵呵,想拿我当白老鼠?这不该是你给我钱吗?” “那你是答应了?你答应的话我给钱也行。” “……还没,我得想想。”景霄一脸傲娇。 “你要怎么样才答应?” “我想看看你刚才看的那张纸。” “什么纸?” “就是你跟人在3508厂门口看的,两个人头都靠到一起,甜甜蜜蜜看的纸。”景霄言语淡淡。 贝清欢却有点急了:“什么啊,哪有两个人头靠到一起,中间隔山隔海,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插队朋友,哪里来的甜甜蜜蜜,你不要胡说。” 刚才还不理她的景霄,这时候反而嘴角勾了勾:“我的重点是,我要看那张纸,你急什么。” 贝清欢只好从布包里拿出刘舫给的那张纸:“只是夜大的事,我们讨论学日语和英语什么的罢了。” 景霄没评论,打开来看看。 看完没还给贝清欢,直接往兜里揣。 “……你还……” 刚想要去拿回来的贝清欢手伸到一半,听见景霄说,“可以。” 贝清欢惊喜,纸不要了:“你答应了?那,景局长,这个同志答应了!” 景局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贝清欢:“可以,我让中医科的人安排一下场地。” 很快,景局长带着贝清欢和景霄一起到了二楼的中医科。 中医科有专门的诊疗床,一些中医需要用到的物件也都有。 但是贝清欢还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在一张木桌子上一一放好——一个小脉枕,一套纸笔,一个针灸盒,一个艾灸盒,以及从叶小云那里顺来的一件白大褂。 中医科的两个工作人员都是男性,当他们在和景局长和景霄寒暄的时候,贝清欢已经把白大褂穿在身上,在一只方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景霄一回头,看见变身成正儿八经老中医的贝清欢,整个人一愣,然后偷偷的摸了摸鼻子。 小丫头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枉他特意地抽出时间来这儿走一遭。 二姑景慧萍是个很严格的人,如果他贸然给贝清欢打招呼,反而会让二姑觉得小丫头想投机取巧。 还好他来的时候,那个靳福生专门打电话来说了自己母亲的情况,他便凑了几句话,以同一个厂认识的身份做了证。 但是二姑没有马上答应。 这不,贝清欢来了,就提出了当场找病患诊疗的要求了。 二姑故意的,她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唉,他们景家的人,都是一肚子弯弯绕绕。 而景慧萍,交代完工作,看见贝清欢端坐如钟,神色也是一怔。 她虽然是西医出身,但是她见过太多医生了,知道好医生自有一股与常人不同的神态。 眼神,坐姿,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小丫头,眼神沉静,十指修长,坐着的时候,保持右手覆左手的姿势,那是中医保持气机稳定的姿势。 景慧萍心里很欣赏,便催着中医科的两个同志配合贝清欢,进行考核。 贝清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向景霄指指椅子:“同志您请坐吧,我先看看你的脉相。” 景霄在贝清欢面前坐下,手搁上脉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忍住想瞪他的冲动,手搭上他的腕,借机闭上眼。 这男人的眼睛太好看了。 他专注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有“他正对我一往情深”的错觉。 所以这男人被厂里的小姑娘追着,也是活该的。 贝清欢想到这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精神放在脉象上。 但是她很快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咦,这男人心跳怎么这么快啊? 贝清欢声音清灵轻缓:“景同志,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先把个脉哈。” 景霄嘴角抿成直线:“……” 我也不想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今天。 第58章 上当了 贝清欢见景霄的眼睛又极认真的看过来,连忙闭眼。 不然她的心跳也快得不得了。 好嘛,就这脉,把了五分钟,景霄的脉象才从剧烈波动渐渐到了稳定。 贝清欢有苦说不出。 她真是担心,那两位中医科考校的同志会觉得她连把脉都不会。 贝清欢收回手指,快速地在纸上写下脉相,然后又温和问诊:“景同志,今天我们先只讲你肩膀受伤的情况,好不好?” 景霄这时候倒是垂了眉眼:“好。” 贝清欢的声音格外的温和,跟最初见她那种炸毛小猫的样子是判若两人: “从脉相来看,你肩膀所受的枪伤表面看是早就愈合了,但实际上,弹道所经之处的气息隧道并没有完全疏通。 所以每逢阴雨天,你的胳膊就会像是在被人抽丝一般的痛,或者是有人在里面绞动经络的紧,影响活动,且每个月总有三五天,你的睡眠会比较差,几乎是难以入眠那种。对吗?” 景霄有点被吓到。 他从贝清欢随身带银针开始,就相信贝清欢懂医。 但他没想到,贝清欢能说到这么精准。 他不是没有看过中医,但大部分的医生,只是说到他的胳膊会痛,没有人说过他睡眠差,且精准到每个月有三五天难以入眠。 小丫头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景霄深呼吸:“对。” 贝清欢:“那你能让我看一下肩膀的伤吗?” 景霄回头看了一下景慧萍。 景慧萍对他比较了解,马上指指设在角落的诊疗床,脸上揶揄: “如果你不想别人看,你可以去里面。但是,你去里面的话,到时候我们的两位中医师没法考核这个贝清欢同志了哈。” 景霄嘴抿了抿,吐出几个字:“那你出去。” 景慧萍:“……” 臭小子,还怕我回去跟老头说啊。 景慧萍气得很:“呵呵!你别忘了,我是最终的签字人,我出去的话,考核也不算。” 景霄:“那,关门。” 中医师中比较年轻的那位同志,偷笑着去关了科室的门。 景霄这才脱了上身的白衬衫。 这一脱,贝清欢的脸,不可遏制地红了。 男人一身冷白皮。 平时看着有些瘦削,但想不到脱了衣服,身形如此的健美。 肩宽腰窄,肌理分明,从胸到腹,每根线条都恰到好处,胸前两点还是粉色。 贝清欢不断对自己说,自己是个医生,一定要讲医德,但是她的耳朵,还是红得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她连忙转到景霄身后。 好了,景霄背部的伤口,瞬间平息了贝清欢所有的旖旎心思。 那是一个极大的疤痕,增生凸起成狰狞模样。 关键是伤在这个位置,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曾经救过一个人,也是伤在这个地方,但是那个人…… 贝清欢微微侧头再看一眼景霄,正好看见他眉梢红痣。 她救的那个人,没有这颗艳丽红痣,而且那人情况特殊。 应该只是巧合。 贝清欢收敛心神,利索地夹上了银针。 她的手指在景霄的伤口拂过,已经在肩髃、肩髎、肩贞、阿是穴四处扎上了针。 景霄肩膀一抖。 贝清欢的话语在他背后轻柔溢出:“是酸、麻,还是胀痛?” 景霄很想说,“我只是敏感”,但出口却只能是,“一点点胀痛。” 贝清欢:“那就好,抬手。” 一眨眼,她又在景霄合谷、外关、臂中处下了针。 精准、快速、无血点溢出。 旁观的两个中医师相互看看,不禁都点了点头。 其中年长的一位,开始考校贝清欢:“贝清欢同志,病人的伤处并不在手臂,请说出你在合谷、外关下针的原因。” 贝清欢声音冷静自信:“合谷可以调解气血,镇痛消炎;外关是三焦经络穴,通阳维脉,下针主要作用是通络止痛,这两处都和刚才的四处有协同作用。” 年轻中医师提第二个问题:“那么臂中下针是为了什么?” 贝清欢:“松解肌肉粘连。” 两位中医师都没再说话。 这时,贝清欢点燃了艾灸条,在下针的几个地方缓缓转圈。 所以,她的手指轻轻地按在景霄的另一边肩上,指尖有一点涩滞,但让人觉得,那处皮肤像是在被反复磨砺。 痒得不行。 景霄:“……” 上当了。 这哪里是治疗,这是折磨。 他现在心跳得像要跑出来,呼呼呼,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他有点后悔了,当什么白老鼠,自作自受! 贝清欢认真的在温疚,却看见景霄鬓角的汗慢慢溢出来,然后凝结成珠,顺着他线条清晰的脸颊掉下去,掉在精壮的胸脯上,再迅速滚下去,没入那劲瘦的腰…… 贝清欢连忙移开眼睛:“同志,你忍一忍,是会有点热,但其实,现在这个季节,倒是根治你这处病痛最好的时期,如果今天治疗以后你觉得有效,那最好能每周治疗两次,大概有个十次,就能痊愈的。” 景霄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拳,一声不吭。 这是有点热吗? 他的心,都要爆炸了好吗! 他实在不敢应声说每周治疗两次。 现在有人的情况下,他都觉得很难忍受,没人的话…… 景霄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屋里似乎升腾着热气。 景慧萍好笑地盯住景霄的脸,还得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她家这个好大侄,是很有手段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肯为了这个小丫头做到这样。 她要等着他求她,主动告诉她,嘿嘿。 治疗持续了半个小时。 等到贝清欢收针,景霄迫不及待地穿上白衬衫。 有了衣服的景霄,又是一条好领导。 脸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啊,似乎刚才脸红羞惭的不是他。 贝清欢在纸上写下治疗方案,还开了一味药膏,在药膏下写了个地址: “这是我的治疗建议,因为今天是考核我的资格,所有这个药方还需要经过几位领导的审核,如果你觉得我今天的治疗有效,那我推荐用你这个药膏。” 小姑娘手指在药膏处:“下面这个地址是我外公徒弟的家庭住址,他自己研制的方子和药,外面是买不到的,但是我外公说过,他这个方子沿用了古方,是非常温和有效的,适合你长期用,且有镇痛安眠的作用。” 说完,贝清欢把药方交给了景慧萍:“景局长,我今天的考核治疗结束了,请指正。” 第59章 有些事,目前不方便说 景慧萍很认真的看完药方,转交给其他两人。 然后她在贝清欢对面的办公桌坐下:“我留意到你一开始跟病患说,‘今天先讲肩膀受伤的情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贝清欢:“因为,病患的身体,并不是只有肩膀受伤。” 景霄也听见了这一句,马上转头盯住贝清欢。 景慧萍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警告地瞪了他一下,重新问贝清欢:“还有哪里?” 贝清欢:“头部。病患头部受过伤。” “现在完全好了吗?” “从脉相上看,算是愈合。但是脑部受伤,有时候会伴有记忆、性情的稍微改变,这个在脉相上不会明显,实际上他如果能治好手臂长期的伤痛,对脑部受伤的阴影记忆就会越来越小,那时候,才算是痊愈,否则的话,他会时有……心情不好,或者暴躁,病患家属要体谅。” “你的意思是,他肩部的伤,对脑部也有影响,甚至影响性情?” “是的。所以,还是要努力治好肩部的伤。” 景慧萍对此并没有作评价,而是十分严肃地问景霄:“作为今天贝清欢同志的实操病患,你觉得贝清欢同志的问诊和诊断准确吗?” 景霄也很严肃:“非常准确。” “治疗效果呢?” 景霄动了动肩膀,对整条手臂做了个拉伸的动作:“非常有效。” “那你在今天的考核记录上签字。” 景慧萍说完就转向了贝清欢:“同志,今天对你在中医诊疗实操方面的考核,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下个星期一你来拿结果。” “谢谢景局长,谢谢两位老师。” 贝清欢站起来,对景慧萍和两位考核中医师弯了弯腰,准备走。 只是,她看了看景霄。 那张纸还在景霄手里啊。 但现在说这个,显然不合适。 她可以在楼下等,不信他不出来。 景霄则跟着景慧萍回了三楼局长办公室。 两个人相互看看,景慧萍就挑眉:“她就是你忽然撤销调换驻地申请的原因?” 景霄自己泡了茶,垂着眼喝茶:“二姑,你不要瞎猜。” 景慧萍笑眯眯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侄子: “是不是我瞎猜不重要,我可告诉你,你爷爷跟我这边下了命令,让我给3508厂工会提要求,必须在你驻扎期间,给你解决个人问题。 否则他就要亲自打电话到军代局,说人家3508厂军民协作工作做得不好,组织关怀不到位,所以,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想不想知道,你们厂工会怎么跟我说的?” 一提这些,景霄头疼。 他捏住太阳穴揉了揉:“二姑,我的个人问题我会自己解决。” “你跟我说没用。你爷爷最在意的是你,况且你也这个年纪了,确实应该抓紧点时间。我现在问你,你想不想知道,你们工会对我的回复是什么?” 景霄不出声,专注看茶杯。 景慧萍:“心虚了?你说你凡事瞒着老头就算了,你跟你派驻单位的人说你有未婚妻了,是怎么个意思?” 景霄终于抬眼:“二姑,你知道我之前要申请离开这个驻地的原因吗?” “说说呗。” “女人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上厕所都能遇到一群,我受不了了!” “活该!”景慧萍笑得仰靠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不再是局长,只是个跟侄子叙旧的长辈。 景霄非常无奈:“二姑我知道,是你搞的鬼,非说这边的厂离你近,可以对我刚恢复的身体有个照应。 其实是你知道这个厂女同志多,还跟人工会主席联合起来,搞什么相亲结对子舞会,但是我对那些女同志真的没兴趣,我不说我有未婚妻,我过不过日子啦?以后我的事您别掺和。” 景慧萍:“那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小丫头?” 景霄没出声。 景慧萍:“不说话就是。”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二姑,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找当年在滇省救我的人,但是当时我伤得严重,视力受损,部分记忆模糊,我只是需要时间确定。”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就是那个救你的人?” “非常有可能。” 景慧萍有些意外,但很高兴:“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景霄垂着眼:“……有些事,目前不方便说,等我查清楚再告诉你。总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让爷爷知道。我走了,厂里还忙着呢。” 景霄站了起来。 景慧萍点点头:“周日来家里吃饭,你姑父那天正好能从京北出差回来,应该有家里的东西给你带来。” “不用了,周日我约了人。” “那个小姑娘?” “二姑,你不是希望我解决个人问题吗,一直问,不好。” “嗬!我只是想知道,你这种传言有未婚妻的人,怎么收场。忘了跟你说了,我已经跟爷爷说,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景霄愣住:“……二姑你!” 景慧萍挑衅地看着他:“我什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知道不妥啦?那可不是我的问题。” “你真是我的亲姑姑。” 景霄无奈地下了楼。 门口,贝清欢用一条粉色的手帕,轻轻擦着汗,看见景霄出来,手伸出来:“那个纸,还给我。” 景霄越过她,直接往前走。 贝清欢只能跟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那张纸你拿走干什么,我还需要看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卫生局的车棚。 景霄的吉普车停在这里。 陈二槐已经下来开车门。 景霄先坐上去,才冲贝清欢扬了扬那张纸:“上来吧,我给你参考参考。” 贝清欢正有此意。 便也没客气,上了后座。 车开起来。 景霄很认真的看着那张纸:“你想参加哪个大学的课程?” “我没想好。但是相对参加高考来说,夜大的选择余地很小,最终只能是学习日语或者英文。” “听说你是回城知青,以前在哪里插队的?” 有了今天一个愿意当白老鼠,一个愿意当老中医的事,贝清欢忽然感觉,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没认出景霄是军代表以前。 就,莫名亲近不少。 贝清欢低声嘟囔:“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只是想知道,恢复高考的前两次,知青都可以报名,你怎么没去?” 贝清欢看了看景霄,忽然转开了头,望向远处:“一言难尽,私人问题,不想告知。” 她的眼里,是没有遮掩的伤感和恼怒。 景霄的心往下沉。 他不敢再问。 就怕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那个传说。 第60章 I like you! 车里静默下来。 就这样安静的开,车子很快从区中心,开到了临近3508厂前面的一条马路。 这边单独属于3508厂,路相对区中心要狭窄,前方有一辆卡车过来,陈二槐猛一转方向盘避让,车子还猛烈颠簸了一下。 贝清欢因为惯性,身子一歪,向景霄倒去。 那只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本能地往旁边一按。 景霄“嘶”的一声,手已经抱住了贝清欢。 贝清欢一阵失重,只能靠在景霄怀里。 两人的脸无比靠近,景霄只要再低下一寸,就要亲上贝清欢嘴的那种近。 贝清欢满脸通红:“放开我。” 景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什么?” “你的手……” 贝清欢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撑在景霄身上。 那不是该撑的地方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贝清欢猛地缩手,肩肘一提,却撞在想努力后仰的景霄下巴上。 景霄:“……嘶!” 今天真的是好惨。 不但贡献了肩膀,牺牲了色相,还上下都失守。 贝清欢整个人都红温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看看,我看看?” 她想去看景霄下巴的。 但是景霄立马缩起身体:“不用了!陈二槐你在干什么!” 真的是又羞又恼,偏偏有些位置还不能去揉。 硬扛。 陈二槐能怎么办,在后视镜里瞄一眼身后,可没法知道发生了啥:“对不起代表,是刚刚会车那个司机没留意我们,我只能避让,然后路上好像有砖块,你们没事吧?” “停车!” 陈二槐连忙一脚刹车。 好了,轮到才刚惊慌失措的贝清欢没有提防,华丽丽一头撞在前方的椅背上。 这种军用吉普的椅背上方有一条包住椅垫的铁杠,按理,在椅垫中间位置,不会撞到。 偏偏贝清欢因为刚才撑了不该撑的地方,身子努力竖直,这一趔趄,就撞在那根两指宽的铁杠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咚……啊哇!” 景霄急了:“陈二槐!” “到!” “你开的什么车,给我下去,检查清理路况!” “是!” 陈二槐乖乖下了车。 车里,景霄真是暗自缓了好一阵,才算是上下都能熬过去。 但是贝清欢还扶住额头。 景霄:“我看看?” 贝清欢:“不用了。” “放手,是我们的失误,让我看看严不严重,不然就直接去医院。” 贝清欢只好放开手。 景霄就看见她前额上鼓了个包。 包的顶端,还有着几丝擦伤的小血条。 景霄探身到前座,拿了前面小抽屉里的药包过来。 里面有急救用的纱布和碘伏。 景霄用纱布蘸着碘伏,给贝清欢擦额头。 他动作很轻柔,擦了还轻轻呼几下。 从贝清欢的角度,正好看见他扬起的下巴上,一道鲜艳红痕,是刚才被贝清欢撞击过的痕迹。 贝清欢:“对不起。” “嗯?” “我撞了你。” “没事。”男人的声音在此时格外温柔。 贝清欢的心,极快地跳了一下:“你,不需要对我这样。” 景霄的手顿住:“这样是哪样?” “……没什么,当我没说。” 贝清欢垂下眼,免得看见景霄那张极尽诱惑的脸。 景霄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一下眼前的人。 小姑娘比第一次见面时白皙了很多,梳了马尾辫,前额露出来,越发显得清丽灵秀。 她长得和宴桂芳很像,估计到了宴桂芳的年龄,也还是那种纤瘦柔软的娇美样子。 而眼前这垂眸端坐的软弱时刻,和景霄不甚清晰的一段记忆渐渐重叠。 景霄的心口处,就都是不安。 他缓缓收了手,声音伪装成一贯的沉稳: “贝清欢,你之前说,如果我想要彻底治好我的病症,需要每周针灸两次,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可以不收我的钱?” 贝清欢猛地睁眼。 眼前的男人又换上了那副严肃板正的面容。 但是,你用这副面容来沾便宜,不是很可笑吗? 贝清欢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带我坐车,帮我擦药,就是为了省下那笔钱?” 景霄很认真地点头:“嗯。或者你也能再提点我能做的事,我可以帮忙,只要不让我出钱就行。” 贝清欢嘴张了好几张,最终没忍住,说了出来:“你这种军代表,工资应该很高的吧?你怎么这么小气!” 景霄:“没办法,我欠了一个人债务,我省吃俭用要还债的,说不定需要还一辈子呢。” 贝清欢只觉得不可思议:“啊?有这样的债,你这欠的什么债啊?太离谱了!” “这不关你事。你只说,咱们可以有什么事情进行劳务交换就是了。”景霄理直气壮地好像欠债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事。 贝清欢看着这样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的威严和清高已经打了大折,徒留美貌。 天上月顿时落入了人间。 挺好。 不用再毕恭毕敬地跟他说话了。 而这么一打岔,刚才按在不该按的地方那种尴尬也可以忽略了。 贝清欢拎得清,直接说了:“那,要不,你帮我好好想想,我到底是报名学日语好,还是学英语好?” 景霄:“你先说说,你所知道的,两者之间分别有什么好?” “目前对我来说,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好。不过,刘舫跟我说,他堂姐是外国语大学学日语的,要是我们想学日语,他堂姐可以帮我和刘舫补课,让我们通过最初级的考试。” “刘舫是谁?” “就是今天给我纸的那个插队的朋友。” 景霄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果断说:“那肯定学英语好。” 贝清欢:“啊?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说日语的,只有小日子人,说英语的国家,却有六十多个。再说了,难道你会喜欢小日子?哼,我可不行,我最讨厌他们!” 这一点确实。 谁会喜欢小日子呢? 就算学语言也是不喜欢的。 但是…… 贝清欢:“我英语实在不行啊,也就是78年的时候,我跟着一个插队姐妹学了几个字母,我怕我考不过学校的入学考试。” “你给我针灸,我给你补课,能不能扯平?” “你?你会英语?” 景霄:“Of course!” “啥意思?” “当然的意思。你再听听这句,I like you。听懂了吗?” 贝清欢有些窘迫:“这……是啥意思?” “你是傻瓜的意思。”景霄一向是一本正经的啊,谎话张口就来。 贝清欢愠怒:“你!你才是傻瓜!你敢再说一遍?” 景霄一歪头,像极了调皮少年:“I like you!” 贝清欢扑过去推了他一下:“你才I like you!I like you!I like you!” 景霄眼眸望向车窗外呲牙,笑得声音都出来了。 这个小姑娘呀,给了他近两年来,唯一的好心情。 第61章 关于未婚妻这个岗位 景霄的笑声,清理好路面走回来的陈二槐也听见了。 他诧异极了。 这是他跟着景霄调到海市后,第一次听见景霄笑这么大声。 陈二槐站在车尾,借助前面伸出的反光镜打探车内,却见那两人一个坐在左,一个坐在右,中间隔着山海,相视而笑。 他这才走过去:“报告。” 景霄:“清理好了?” “是。有块砖头,不知道什么人扔在路上了。” “那现在回去吧。” 陈二槐忽然灵机一动:“代表,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等不了了,我想去附近的公共厕所,要不,您先把车开回去吧。” 景霄:“事还挺多。那你快去吧。” 陈二槐赶紧跑了,一边跑一边夸自己:“我可真是个机灵鬼。” 车上,景霄从后座跨去了驾驶室:“贝清欢,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你选个日子,先请我吃饭,然后你给我针灸,我给你上课。赶紧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贝清欢在车后座皱眉:“还得请你吃饭?” 景霄:“不然呢,这不是你说过好几次的话吗,怎么反悔了?” 贝清欢想到前一天他抱妈妈下楼上楼的辛苦样子,还是答应了:“好吧,我都有空,看你时间。” “这个周日行不行?” 鬼使神差的,贝清欢问了一句一直想问的话:“周日,你,不用陪未婚妻啥的吗?” 景霄没回答。 他看着前方的路,在心里狠狠地夸了贝清欢一下。 小姑娘真聪明,开始试探他了。 这问题问得多有水准,既可以问有没有未婚妻,还可以问未婚妻在不在海市。 很有他景霄的风范。 他很喜欢。 车里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正当贝清欢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景霄笑了起来: “我没有未婚妻,但是,我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来顶这个岗位,好挡一下各方对我个人问题的围剿追堵。” 轮到贝清欢沉默。 因为这话信息量好大。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景霄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着:“这事儿,还希望你能帮我保密,行不行啊,贝清欢同志?” 都问到自己脸上了,不能再当鸵鸟,贝清欢: “不行,保密要保密费,不然,只要把你没有未婚妻的消息放出去,那些个小姑娘呀,媒人呀,都会找你,嘿嘿嘿,我想你会喜欢。” “保密费是什么?” “那个镯子,你还我。” 景霄在前座偷笑,话语却平淡:“嘶!贝清欢同志,按理,那个东西是你赔给我的惊吓费,我还准备卖了筹债务的呢,你忽然这样,我很为难。” 贝清欢从后座伸头过去盯住景霄的脸:“你真的是军代表吗?你怎么这么无赖,那个东西它不值钱,但是我外公送我的,你拿着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你要是不还给我,我明天去厂里广播站说你没有未婚妻!”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今天就去厂里广播站说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你!”贝清欢气倒,她盯住景霄那无懈可击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你有病啊你!” 景霄:“你可说对了,不是你给我诊断的嘛,我伤了脑子,所以有时候性情……不太好。” “你怎么这么无赖?” “好像先无赖的,是你。” “……你到底要怎样才还我?” “其实挺简单的,你跟我说说镯子的故事,我就还你。” 车里沉默。 车子也停下了,等着守卫开门。 贝清欢看着景霄那挺拔修长的脖颈咬牙:“周日你把镯子带上,我告诉你。” “成交。周日十一点,我在区第一国营饭店等你。” “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 但景霄还是十分体贴的,把车停在了家属院门面:“多发同志,到了,请下车。” 贝清欢整个人一凛,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喊我什么?” 景霄回头:“多发。还是,你喜欢有芽?” “你!你怎么知道的?不要喊我小名!” “好的,贝清欢同志,对不起,是我错了。”景霄的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成分,道歉道得十分诚恳。 在爆发边缘的贝清欢真是咬牙切齿:“你最好是!否则,我也会找出你的小名的,哼!” 贝清欢气呼呼下了车,走到家属院门卫那里,看见句爷爷躺在躺椅上听评弹,她还特意去踢了一下他的椅子。 她记起来了,好像就是昨天妈妈出院,这老头在后面乱喊的。 句爷爷习以为常地看了她一下:“撩猫逗狗的,今天又是谁惹你了?” 贝清欢:“你!说了不要喊我小名不要喊我小名,你总叫!我这么大一个人,叫这种名字多难听啊!” 老头皱眉:“炸什么毛嘛,谁喊你了,我今天都没喊!” “但你昨天喊了!” “昨天……哦,我知道了!”句爷爷笑起来,没几颗牙齿的嘴咧得老大:“哈哈哈,你是不是怕昨天那小伙子听见啊?放心吧,他早就知道了!” 贝清欢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幸灾乐祸的老头:“你说什么?他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老头还悠闲躺着呢:“呀,就有一回,他来给你送饭盒子,说是给宴桂芳家那个小孩,我说,哦,是不是给多发,他就问啦,问得可仔细啦,多高,多大,几岁啥的。 哎,我一看这孩子长得不错啊,我就都说啦,就差没给你排八字啦!你抓紧一点,跟人处个对象,到时候啊,我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你当嫁妆!” 贝清欢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头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爱开玩笑,别的没话说。 “你少给我乱拉线,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厂里的军代表!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你再乱说,小心他让厂里开除你!” 老头终于坐了起来,眼里很是惊讶:“真的?这事没人跟我说啊!” “我骗你干什么?他不过是知道梅素琴欺负我们,所以稍微照顾我们一点,你胡说八道的,影响都不好,以后不要再说了啊!” 贝清欢“蹬蹬蹬”上楼了。 老头看着她背影,“哼”了一声:“军代表也是要处对象的嘛,小丫头还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第62章 找对象还要拼爹拼妈拼亲戚 宴桂芳现在能轻微活动,就在家里已经煮好了饭。 看见贝清欢回来,她不禁惊呼。 “咦惹!你额头上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贝清欢三真七假的回答:“倒霉,撞在人家门把手上了,不过已经擦了药,没事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小心。今天怎么样,拿到证书了吗?” “证书哪有当天拿的,都是要等人家出考核结果的嘛,本来说是今年的考核时间已经过了。我今天算是巧,遇到了景代表在卫生局,所以考核的时候,请他当了我的实操病患,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核。” 宴桂芳听完,就一直看贝清欢。 走那看那。 吃饭也一直看。 贝清欢:“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一直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宴桂芳微笑:“那个景代表……怎么哪儿都有他?” “嗯……区卫生局局长叫景慧萍。” “所以呢?景代表的亲戚?” “景代表的姑姑。亲不亲我不知道,但是一个姓的,总归是很近的那种吧,之前叶小云说过,景代表有亲戚在这边当官。” “他特意去帮你说话啦?他怎么知道你今天去,能这么巧?” 贝清欢垂着眼吃饭:“我不知道。但他当了我的病患,让我顺利完成了考核,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所以,我跟他说,我周日请他吃饭,你不也说应该的嘛。” 宴桂芳眼里跃跃欲试:“哎你说,他要是没有未婚妻,那该多好,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不然能那么巧。” “妈!前几天说齐大非偶的,是你吧?” “……是我。”宴桂芳怕碰到伤口,小心地避开凳子来靠近贝清欢一起坐: “但是,你说说,上哪儿找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嘛,那又高又帅的,万里挑不出一个,要是他喜欢你,不招赘也是可以的吧?” “妈,你想得还挺美。”贝清欢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 “但是你看,人家里是京市的,别的不说,光一个姑姑,就是咱区卫生局的局长了,那家里肯定还有什么亲戚都是大官,他自己是那个级别,厂里都让他三分,他还懂画画,还会英文! 我的老天,我有什么?我没爹没工作,还连高中都没读完啊,妈!你不要瞎想了行不行,徒增烦恼,跟人家争这么块唐僧肉干什么。” 宴桂芳遗憾得不得了:“啧!这找对象,还得拼爹拼妈拼亲戚,我要是也有那么一门大官亲戚就好了,那你也能配得上这种美男子了,还是我不行啊。” 贝清欢笑了笑:“你不是有嘛,咱舅妈算不算大官亲戚?” 宴桂芳一听,脸上的松弛和笑容,瞬间不见了:“欢啊,不提也罢。” 贝清欢有些同情,也有些不解:“妈,你就这么怕舅妈,我瞧着她对你也还好吧?” 宴清欢难得地对女儿大声起来:“哎呀,我说不要提她了,不要提了!” 然后她蹒跚着回了房间。 贝清欢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家舅妈许亚男,现在是市文化局局长,可比区卫生局局长高级。 说起这个舅妈,她都已经有五六年没见了。 自家老妈,估计也就是前年外公去世的时候见过了。 但是她一提起舅妈就怕。 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怕。 梅素琴上回说了一嘴——外公宴擎苍是瞒着儿媳妇孙子给了那些昂贵老药的,要是宴家儿媳妇孙子知道了,会来闹。 贝清欢从不怀疑这一点。 要是舅妈真的来闹,她这个胆小的老妈,可怎么好? 贝清欢叹了口气,吃完继续回房画画赚钱了。 钱,还是要多备一点。 万一真的闹起来,可能卖了老药的钱,得还回去。 总不能因为这点钱,和宴桂芳娘家那边唯一的亲戚断了吧? 有点对不起外公的。 有了这种心理压力,贝清欢画画直画到了半夜。 等睡下以后,却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有湍急的河流,沉重的背篓,泥泞的山路。 一群人在山里走着,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湿滑和艰难。 贝清欢本来在埋头走路,等她抬头四处看的时候,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惊恐的看着四周慢慢弥漫起迷雾,一切变得不清不楚,连呼吸都开始粘呼呼像在溺水。 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狂叫着,从迷雾中冲出来,把贝清欢扑倒,一下子骑在贝清欢身上,手掐住贝清欢的脖子。 他额头的血滴在贝清欢的眼睛上,粘腻而腥咸,让看不清楚的贝清欢更加害怕。 她狂叫起来:“宋无知你走开,走开,啊,不要碰我……宋无知你走开啊……” 但是男人紧紧压住她不放,他的脸凑近她,不知道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贝清欢闭紧眼睛拼命推开他:“放开我,我是来给你治病的,放开我,宋无知我不是坏人……” 男人忽然不动了,脸埋在贝清欢颈窝,没了声息。 贝清欢开始尖叫:“啊……” “欢欢,欢欢!你做噩梦了是吗,欢欢快醒醒!” 宴桂芳焦急地在一旁叫着,摇晃着在睡梦中不断呼喊的女儿。 喊了好几声,贝清欢才从梦魇中醒来,茫然地看着母亲。 宴桂芳急坏了:“欢欢,欢欢你还好吗?” 贝清欢缓了好一阵,才对母亲扯开嘴角:“妈,我没事,我做噩梦了。” 宴桂芳在她床边坐下,拉住她手,一脸急切:“宋无知是谁?他怎么你了?” 贝清欢扶住额头:“一个……傻子。” “傻子?今天你遇到的?” “不是,一年多的事了,在滇省遇到的,没事了妈,都过去了,你快去睡吧,我今天画隋唐演义来着,里面有一些打打杀杀,我画入迷了,所以才会这样,没事的。” “真的没事,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的,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去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去给人扎针的。” 贝清欢起来,把母亲送回她的房间,看着母亲睡下,这才回到阳台这边的小床。 宴桂芳还不放心,一直在大房间问着“怎么不睡”,贝清欢只好去关了灯。 黑暗笼罩,刚才的梦似乎再次开始。 贝清欢躺下去,小小声的自我催眠:“不,过去了,我已经忘记了,宋无知,但愿你也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 第63章 压力好大 周五,是贝清欢最后一次给靳福生老母亲扎针的时间。 老人已经能对人微笑,扎完针以后,她的一侧手指已经能够完全握住贝清欢的手。 这样的恢复程度,已经胜过了很多的中风病患。 不管是区医院的医生,还是靳福生几兄弟,对贝清欢都是赞赏有加。 靳福生不但把三百块诊金双手奉上,还约定了接下来的治疗时间。 中风康复是一个挺长的时间,贝清欢跟他们说好了,近期的话,需要一周两次,持续三个月。 靳福生都认认真真地记下了时间,还说好了会到3508厂接她,诊金是两元一次。 光这一项,贝清欢一个月也能有近二十块钱。 靳福生还很是关心地问到了中医资格的事:“怎么样,景局长答应了吗?” 贝清欢总不好说,人家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让我当医生。 但是面子还是要给的。 “景局长人很好,说本来我要等到明年考核的,但因为是靳区长您推荐的,所以对我进行了单独考核,下周一出结果。” “哦,还要考核啊?”都是人精,靳福生听出了画外音,微微皱眉。 贝清欢不卑不亢:“应该的,这样才是对病患负责嘛。” 靳福生马上附和:“对,确实是这样。我看你肯定可以过的。” “是,我对自己也比较有信心,但也是因为您的帮忙,不然我要等明年了,现在嘛,等拿到证书,我就会开个诊疗室了。” 靳福生是个踏实的人,面前的小姑娘这么给他面子,他很领情,也很愿意多关照一下:“那你场地找好了吗?” “还没有。想等拿了证以后,在3508厂附近找找,毕竟我和我妈妈还住在那里,出入方便些。” “哎,你们3508厂外围,不是有一些带门面房的院子吗,之前我们区里进行《待业青年参与街道集体企业》的动员会,还借用过他们的门面房呢,你没去你们厂里问问?” 这可真是条好消息。 贝清欢连忙感谢:“想不到靳区长还知道这些,真是太感谢了,我今天回去就问问。” 靳福生:“哈哈哈,不客气的,正好上次的动员会是我们牵头,所以我知道,你这诊疗室要是办好了,我也可以把我老母亲载过来给你当门面,她可喜欢你了,哈哈哈!” 病床上的老人也“呵呵”笑。 “真的太感谢你们了!”贝清欢站起来鞠躬,又大胆地问出了放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靳区长,咱们辖区有没有什么制药厂啊?” 靳福生:“小大师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呢?” 贝清欢:“我外公用他毕生心血,改良了一些老药方,能治疗湿疹等比较大众的疾病。我可以保证,效果极佳的。靳区长您认识的人多厂多,要是咱们区里有设备齐全的制药厂,我想请您牵个线,搭个桥,我提供药方和制药厂合作,我可以拿一些分红,制药厂也可以提高效益,您看,有没有这个可能?” 靳福生挑眉,赞赏不已: “小大师年纪轻,脑子活,想得远,也有为大众谋利益的心,不错不错。咱们区里还真有一家小制药厂,原先是属于医药局的,这几年有点半死不活,如果有好的药方,相信他们也是很欢迎的,我可以试试帮你跟他们牵线,要是有了眉目我告诉你。” 有了靳福生的提示,贝清欢回到家就马上去找厂里的后勤科了。 可厂里后勤科的马科长一听,马上往左边一指: “这事你得去找军代室,那两个带门面的小院子,是属于军代表室的。早先军代室人员比现在多多了,所以外头那两个小院也是军代室安置人员的,但现在他们改制了,人员少了,那两个院子就空下来了,你如果要租,得去问景代表。” 贝清欢:“……” 怎么又要跟他打交道啊! 好像她非粘着他似的。 还是再看看吧。 贝清欢有些懊恼的回去了。 隔天,是跟刘舫约好讲夜大报名的事。 贝清欢一早去站在路边等,便看见刘舫又是满头大汗地骑车来。 等看见贝清欢的时候,刘舫从存放邮件的三角包包里掏出来一个纸包,一脸讨好的递过来:“给你带的,咱区最有名的烧饼,一早排队的人可多了!” 贝清欢迟疑。 刘舫的好意,太浓烈了。 他这样,就让贝清欢想到前几天景霄说她“甜甜蜜蜜一起看”这几个字。 压力好大。 不太想接。 可刘舫扬着脸,一口白牙亮闪闪的:“快拿着呀,跟我还客气啊?” 贝清欢退后两步:“不用不用,我已经吃了,我很少吃外头的东西,谢谢你哈。” 刘舫很尴尬,一个纸包拿在手里,收也不是,拿也不是,又是挠头,又是抓耳。 感觉他都要钻地缝里去了。 贝清欢心里过意不去了。 她从刘舫手里拿走了纸袋,但也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一定要给刘舫: “那,你说得那么有名,这个饼我送给我们楼下的爷爷吃,他喜欢这些吃食,但是钱你一定要收,不收的话,我就不要了。” 刘舫只好收了,还找给贝清欢三毛钱:“……没那么多的。” 接下来,刘舫都有点蔫蔫的,还尽力低着头。 这让贝清欢更加不想多留。 她把之前的纸交还给刘舫:“我基本上想好了,我还是学英语,我妈不喜欢小日子,说要是我学日语的话,打断我的腿,所以我到时候会去报英语班。” 刘舫很意外,皱眉问:“那,你会一点英语吗?” “不太会。” “你这样是通不过入学考试的。” “我找了一个老师给我补习。” 刘舫猛抬头:“啊,这样啊?那你的老师,多少钱啊,能不能多教一个我?” 贝清欢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歉疚但坦荡:“我不知道多少钱,那是我的病人。我给他治病,他给我补习,所以不太方便多一个人的。而且,你不是有你堂姐教你日语嘛,那你还是学日语好了。” “那,好吧。那报名呢,你什么时候去,我们一起去啊?”刘舫的眼睛再次看向贝清欢,那里面的期待很是戳人的心。 贝清欢觉得自己像戏曲里面始乱终弃的陈世美:“我,家里实在忙,时间不定。刘舫我走了哈,家里实在忙,再见哈!” 第64章 理想就这样荒唐的破灭了 贝清欢感觉自己是逃回家的。 她忽然就狠狠共情景霄了。 按照叶小云的说法,景霄每天不但有女工追,还有非要做媒的人追。 怪不得景霄一天到晚要板着脸,她刚才对着刘舫也想板脸来着,但做不出来。 这才一个,她都扛不住,要是像景霄似的,天天好几个这样式的,那真的是烦死了,也很可怕。 所以,越想越怕的贝清欢走到楼梯口,又转身出去了。 还是趁着现在,先一个人去外国语大学那边报名好了,省得碰上刘舫。 只是,她还不知道外国语大学在哪儿,得好好问问。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有人说,外国语大学距离这边四十公里。 贝清欢不死心地特意坐车去了一趟,打听了好几个人,转了四路公交车,历时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可算到了外国语大学。 这时候已经中午了。 她又找到了夜大报名的地方,问了上学时间跟地点,发现上课的地方离开报名处还要走路十分钟。 好家伙,每星期上两次课,晚上七点到九点,可来回路上要超过四个小时。 这怎么可能上嘛,每天回家都半夜了,要是错过一班车,那她岂不是要走路回家? 完蛋了。 理想就这样荒唐的破灭了。 贝清欢蔫蔫地回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大的蠢事。 宴桂芳看见贝清欢回来,抱怨了一句,“你说你问个夜大的事,怎么问了一天,这都要吃晚饭了!” 但是她很快又兴奋地围着贝清欢说话:“囡囡啊,上回我给你扯的那个粉色的确良布,做的连衣裙我去给你拿回来了!” 宴桂芳很少叫女儿囡囡,一般叫这个的时候,证明她十分愉悦。 贝清欢看着她那兴奋神情皱眉:“妈,不是说了嘛,你最好不要出门,现在腿正在长新皮,万一伤到是会感染的!” “我很小心的,没事,只是去前面一栋楼,很近的,你看明兰这手艺,真不错,她说按照你想法做的,啥飘带领八片裙的,你看,明天你穿上,一定好看。” 宴桂芳身材比贝清欢矮半头,这会儿奋力地拎着一条裙子,从裙边露出的眼里满是期待。 贝清欢后知后觉地想到,母亲是要她穿上新裙子,去迷惑明天约了一起吃饭的景霄。 可一想到今天刘舫献殷勤的时候,自己那超级想跑的心情,贝清欢脸顿时热了起来: “妈!你……咱别这样,景代表不喜欢女同志总追着他!其实不单单是景代表,任何人,要是总被人追着,也是很烦的好吗! 景代表好心好意地帮了我们几次,如果我们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上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嘛,你别想这些了,我随便穿一件就好了。” 宴桂芳很不高兴:“你这孩子……行行行,你说的有道理,但就算吃饭的人不是景代表,难道你难得上馆子的,不穿好点?我一团火热的给你拿了,你这样……” 贝清欢又不舍得母亲难过,拎过新裙子看了看。 还别说,前面一栋筒子楼的明兰嫂子做的衣服是很好看。 当时自己只是跟她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想要什么样儿的,她就真的给做出来了。 贝清欢把衣服往身上比了比,夸母亲:“妈眼光好,这料子做了裙子是好看的,我先看看衣橱里,要是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我就穿这个,啊?” 宴桂芳笑了,温婉美丽:“我就是这个意思嘛,也不是要你去讨好景代表嘛。” 母女俩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晚饭,贝清欢这才跟母亲汇报,说那个夜大实在太远,自己今天去了,但没有报名。 宴桂芳:“那么远啊,亏得你没报名,这大晚上的来回,都让人担心,你知不知道,现在小流氓可多了,我们这里是军工厂,时常有几个穿军装的出入还好点,我听明兰讲,前几天前面那个区里的小弄堂,闹出了小流氓半夜强奸下夜班女同志的事呢,多吓人!” 贝清欢也是吓到:“有这样的事?” “是啊,说是那个流氓逃走了,但是那个女同志却吓傻了,人还在医院呢。所以我说啊,你那个夜大千万别去了,妈不放心。” 贝清欢轻轻点头。 本来就觉得远了些,现在更不敢去了。 屋里正沉默呢,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 正都在想着那什么流氓事件的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谁啊?” 最后还是贝清欢走去开门:“你们找谁?” 门口站两个穿厂里保卫科制服的男同志,有些面熟,但没说过话。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同志脸色很严肃地下通知:“你是贝清欢吧?武科长让你去一趟保卫科。” “啊?很急吗,能让我吃完饭再去吗?” 这很突然,贝清欢不慌张,但很意外。 宴桂芳都走了过来问:“出什么事了吗?” “别多问。”男同志很不耐烦: “厂里最近有重要的接待,保卫科忙得要死,我们都还没吃饭呢,有事让你们配合调查,你们还要吃完饭再去,那就是要我们整个保卫科一起等你们吃饭呗!” 话都这么说了,贝清欢只好安慰母亲几句,跟着保卫科的人走了。 一路往厂部去,贝清欢想来想去没想出来,保卫科找自己干嘛。 直到在保卫科看见了食堂老杨师傅——就傻子杨木头的爸,杨宝根,贝清欢基本上知道怎么回事了。 果然,之前对贝清欢客客气气的武科长,这时候异常严肃地问起了话: “贝清欢同志,我们保卫科已经连续两天,在领导住的独立院落区域,发现杨宝根在那边鬼鬼祟祟的,问了他,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厂的,也没有人规定谁不许去领导住的区域,但是最近厂里有重要接待,安置在一号院住,老杨今天趴在一号院探头探脑,我们保卫科不抓他,可说不过去了。 嘿,抓回来一问,他说,是你!贝清欢!你叫他这样做的,你倒是给我们说说,你为什么让他这样做,你要是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保卫科是要抓你的啊!” 第65章 我交代 贝清欢没慌张。 她先看看带自己来的那两个保卫科同志,又看看埋着头不敢看她的老杨,最后跟武科长说: “我交代。但是,麻烦武科长先请别的无关人员离场,同时,请把军代表室负责安全工作的同志请来。” 武科长表示不可思议:“嘿!你还有要求?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贝清欢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安然坐下,一摊手:“如果武科长想听我交代就这么做嘛,我又打不过你,我也不会逃,速战速决的事,你能不能快点,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武科长:“……”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嫌疑人! 但是,这丫头之前都很好的呀,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丫头说得对,她又跑不掉,那他就去请军代表室的人来好了。 很快,另外两个保卫科的人先离开了,军代表室也来人了——景霄。 武科长把自己的办公桌给景霄坐,又说明情况:“………是贝清欢说,要等军代表室的负责人来了,才交代,景代表你坐吧,或者你来问她搞什么鬼呢!” 景霄看着坐在面前的贝清欢,也很诧异。 这丫头,说好明天一起吃饭的,他还挺期待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现在这情况,明天还能一起吃饭吗? 贝清欢抬头,跟他大眼瞪小眼:“……“啧,梅素琴那些话,我到底该怎么跟他说,他才会信呢? 保卫科安静了好一阵。 武科长干咳一声:“贝清欢你倒是交代啊!” 贝清欢缓缓回头,看向坐在角落的老杨:“杨师傅,你把我跟你说的话,让你做的事,一字不落地,跟两位领导说一遍,记住,不要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老杨却先走到她面前跪下:“小贝,我,我没做好你交代的事,我,我还能少还三十块吗?” 贝清欢连忙把他扶起来:“哎呀你看你,别这样,只要你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我照样让你少还三十块的,你别担心。” 老杨这才在一边站了,低着头像个罪犯似的交代: “是上个星期三,小贝中午的时候到食堂找我,说她听见梅素琴说了一些怪怪的话,她觉得梅素琴好像在准备什么坏事。 但是现在她妈妈住着医院,所以她没时间关注梅素琴,就让我有时间就去盯梅素琴的梢,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就去告诉她。 如果我盯梢盯得好,她就可以让我少还三十块钱,所以接下来,我每天只要有时间,就去梅素琴家附近转悠,晚上,只要不超过十二点,我也去等着,就是这样。” 在老杨说话的这段时间,武科长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生怕他说谎。 但是景霄,却一直看的是贝清欢的表情。 他发现,贝清欢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有的只是担忧。 所以,老杨说完以后,景霄终于开口了:“那你说的这些,跟你今天到1号院转悠有什么关系?梅素琴又不住1号院。” 杨宝根:“因为从昨天开始,我看见梅素琴会往1号院看,今天看的次数更多了,我就有点好奇,1号院住的到底是谁,我就也想去看一看嘛。”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梅素琴昨天看了几次1号院,今天又是几次?” “昨天看了大概两次,但是今天看了至少五次。尤其是这天黑以后,她就一直开门往那边看,还假装从1号院路过了两次。” 老杨说完,景霄没再问。 保卫科安静极了。 老杨两腿簌簌发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风里的叶子在摩擦。 景霄抬头交代武科长:“大家都辛苦了,你先把老杨带下去吃饭吧,这边我来问贝清欢。” 武科长走过去拉老杨。 老杨还不肯走,拖着腿,不住地回头看贝清欢。 贝清欢:“老杨你别担心,我们没做坏事,不怕的,你只管去吃饭。” 老杨这才跟着武科长走了。 屋里,景霄去倒了杯水,放到贝清欢面前,语气轻松极了:“今天你家煮什么了?” 贝清欢抬头,一脸不可思议:“……” 我现在满脑子梅素琴在干嘛,你却问我这个? 景霄微笑:“怎么了,紧张?” 贝清欢一脸不屑:“我紧张什么?我又没做坏事。” “嗯,我最喜欢你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所以,你家煮了什么?” “……没什么,烧茄子,还有……糟卤白肉。” “听起来好好吃,我们快点问完,我送你回家,然后让我也蹭一顿。” 贝清欢斜眼看他一下,整个人无语。 这什么军代表,天天只想着吃! 景霄看着她那斜睨的不屑,笑得很开心。 但总算说正事了。 “好吧,我看你非常想告诉我梅素琴说了什么,是吧?说呗。” 贝清欢:“我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我总怀疑梅素琴不安好心,尤其是她让杨木头推我妈以后,我就总想去听她家壁脚。 然后有一次,我就听见她一个人偷偷的说什么……哦,原话是‘竟然是景霄想出来让我赔三倍钱的?那个浑蛋!亏我还想把女儿嫁给他呢!他背地里竟然给我使绊子。’” 景霄看着叉腰学梅素琴口气的贝清欢皱眉:“‘浑蛋’什么的,是你自己加的吧?” 贝清欢:“重点不应该是她想把女儿嫁给你吗?” 景霄像没听见这句一样:“继续说。还有什么?” 贝清欢:“还有……哦,她说你只知道帮我们家,所以,她要看着你灰溜溜地被降职,被组织严重警告处分。” 这次,景霄的脸色终于严肃了。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你能把这句话用她的口气再说一遍吗?不许叫浑蛋。” 贝清欢先翻个白眼,再拍一下桌子,脸鼓起来,学梅素琴的样子: “景霄啊景霄,你敢帮着贝家,那过几天等你因为保卫不严密出事的时候,我就要看着你灰溜溜地被降职,被组织严重警告处分!” 景霄:“她真这么说?“ 贝清欢:“当然,还有呢,他说你高傲得很,只有当你吃了大亏,然后她出手帮了你,你就会感激她,她就把秦正红嫁给你!你看,有人把你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要不你就从了吧!” 第66章 我还以为你特别担心我 对于贝清欢这么戏谑的话,景霄却一点没有笑意。 他陷入沉思。 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拇指不断地相互摩挲。 贝清欢:“哎,你相信我说的吗?” 景霄从沉思中抬头,对她肯定点头:“相信。但我想再问几句。” “你说。” “你听见了这些,为什么没有马上来告诉我呢?” 景霄身子前倾了一点,越发靠近贝清欢。 贝清欢反而身体往后仰:“这种话……怎么说呢,我觉得像是梅素琴因为赔了钱,胡乱说的一些狠话,我总不能听到一点狠话就跑来跟你说,多可笑。” “那你又怎么会想到,让老杨看着她的呢?” “因为她推过我妈妈呀,我妈妈烫伤那天我吓死了,我就怕她还会偷偷干什么。” “但是她说的那些,明显是针对我的,你为什么还要让老杨盯梢呢?” “……”贝清欢抿紧唇。 景霄整个人凑近她:“是不是因为,你担心我?” 贝清欢身子拼命向后仰:“……我,我,就是好奇行不行啊,我就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特别担心我呢。”景霄坐了回去。 贝清欢白了他一眼:“该说的都说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 景霄:“你走了,我怎么去你家里蹭饭?你等一下吧,我跟人交代几句话。” “不是,你真要去我家吃饭啊?” 景霄一本正经:“嗯,主要是我好奇,我就想看看糟卤白肉是啥样的。” 贝清欢:“……” 这人说自己欠了债,会不会是真的啊? 不然他怎么总想着占便宜呢? 景霄没顾上贝清欢的那一脸一言难尽,出去了。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走吧,回家吃饭。” “不是,你真的是要到我家吃饭?那你吃了今天的,是不是就可以不吃明天的?” “嘶!”景霄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不要那个镯子啦?” 好了,贝清欢收声了。 毕竟,当时说好的是,哪天贝清欢请吃饭,哪天景霄还镯子。 但是不出声,还有眼睛不是吗? 贝清欢狠狠瞪了景霄一眼,这才往外走。 天已经全部黑了。 从厂部出去,要经过一片空旷的广场,还有近四百米的林荫路。 路灯的光从树隙里照下来,并不明亮。 但偶有行人过,贝清欢还是会马上低下头,走到阴影里。 景霄看她连着几次这样,故意地走到她身旁,和她并肩:“你怎么了?掉钱了?” 贝清欢:“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 “我可不想第二天被厂里的人说,我和你有什么。” 景霄:“厂里的人怎么会说我和你有什么呢,你这个样子,明明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押送你回家。” 可把贝清欢气着了。 她转身就去推他:“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景霄任她推得自己往后一仰:“对啊,你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你应该理直气壮地走在我身边啊!” 贝清欢无话可说,连忙加快脚步回去了。 但走到他们那边筒子楼的时候,景霄站住了脚步:“明天见,记住了,十一点,区第一国营饭店。” “你,你不上去?” “不上去了,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你……” 贝清欢忽然发现,他应该只是送自己。 因为等她再回头去看,景霄已经走在夜色里。 贝清欢挠头。 这男人,有时候真讨厌,有时候又好暖。 但愿,今天的提示,能帮到他,不要出现梅素琴说的那些降职的事情。 景霄快步的走回去,晚饭是没有时间再吃了,反正食堂的饭菜他也不喜欢,贝清欢提供的信息,虽然有点离谱,但是他很重视,还是要戒备的。 毕竟,梅素琴几次生坏心,在贝清欢那边都没讨到好。 尤其是梅素琴偷钱那件事,很明显,是贝清欢做的圈套。 贝清欢那么一个年轻女孩,她又怎么能料到梅素琴会到她家偷东西而事先把钱做记号呢? 所以,贝清欢和梅素琴这两个人,其中必定有一个,是有点未卜先知的可能的。 不不,说未卜先知可能是夸张了,但最起码是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今天贝清欢提到了他景霄会因为“保卫不严密而出事”,从而“被降职,被组织严重警告处分”,他马上联想到了住在1号院的丁总工程师。 毕竟,他会因为”保卫不严密而出事”的事情,近期只有丁总工程师一个了。 景霄快速地回到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枪,利落的别在腰上。 陈二槐在外面喊“报告”。 景霄:“进来,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代表。保卫科全力配合。” “嗯,你负责行动安排和监督,切记都不要暴露位置。现在丁总工程师人呢?” “他和他下属去市中心了,说是买点特产,除了保卫科的两个人跟着,我已经让李俊河和沙建设去接应。” “很好,外围完全不要动,就让人觉得我们的保卫还是松懈的,我现在先进入1号院埋伏,你安排一个跟我身材差不多的人,正常回到我的3号院,开灯到十点。” “是。” 贝清欢回到家的时候,宴桂芳还坐在桌边等待,一口饭都没动。 “怎么样,没事吗?” 贝清欢捧起饭碗:“没事,就是老杨,还不了钱,在保卫科那边哭,保卫科的人让我去劝劝,唉,我就跟他说,算了,少还三十块,他就回去了。” “真的?” “真的啊,不然你觉得会有什么事?” 宴桂芳将信将疑,但是贝清欢吃得那么香,宴桂芳便也把这事放下了,又开始说明天要和景霄吃饭的事:“你今天早点睡,别再画画了,不要搞出黑眼圈,这样穿裙子才好看,碗也放着,我来洗。” 贝清欢没跟她争,心里隐隐的,也开始期待明天中午的饭局。 毕竟她还想知道,要是她跟景霄说,接下来不需要他补习,所以如果他需要治手臂就要给钱的时候,景霄这个小气鬼会是什么表情呢? 但是,好像明天中午的饭局有点不可能了,因为,半夜,厂区响起了枪声。 第67章 没向你开枪就不错了 夜静。 贝清欢嘴上把第二天吃饭的事说得那么无所谓,实际上,却像是期待春游的孩子,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所以,枪声响起之后,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以为自己是睡梦里听错,正侧着耳朵听呢,很快,又是一声枪响。 短促尖啸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厂区的宁静。 过了半分钟,宴桂芳的声音在黑暗里战战兢兢地响起:“欢,欢,你听见什么没有?” 贝清欢:“妈,听见了。是枪声。” 灯亮了。 宴桂芳蹒跚着走了出来,惊魂未定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贝清欢:“你先关灯,我看看楼下。” 灯又灭了。 贝清欢开了窗往外看,好几户人家的灯亮了起来,开始有人走去楼下。 不一会儿,筒子楼下来开始聚集人群,小声议论,往厂区方向眺望。 贝清欢披了一件衣服:“妈你别动,我下去看看。” 走到楼下声音就大了,大家都在说听见了枪声就起来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句爷爷平时嬉皮笑脸,这时候却特别的严肃,拎着一盏油灯赶大家: “都给我回自己家去,别忘了,我们是军工厂,即便我们不是保密一线单位,但是安全觉悟要有,都给我回去,不许去看热闹,影响了厂里的秩序,回去回去。” 大家竟然都很听他的话,纷纷往自家楼上走,但是并没有回家,而是聚集在不同楼层的楼道里说话。 贝清欢趁人不注意,悄悄的下楼,找到门卫处:“句爷爷?老句?” 句爷爷的脸从油灯后面露出来:“有芽儿你干什么!给我回你家去!” 贝清欢笑嘻嘻:“别呀,你就不想知道,厂里出啥事啦?” “不想!” “你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先说你想。” “滚犊子!小丫头从小到大就爱凑热闹,规矩点,咱们是军工厂!” “句爷爷你最懂我了,但我也最懂你,我代表你,偷偷溜出去看一眼,就一眼,我跑得快,保证不会影响厂里秩序。” 贝清欢在门卫室没有灯的暗色里伸着头,两只眼睛贼亮,猫似的。 句爷爷拎着油灯皱眉,刚想说什么,贝清欢竖起手指头:“嘘!我去去就来。” “欸!”老头刚想制止,贝清欢已经从那扇开了一条缝的小门里溜了出去。 她就知道,老头还想把人都打发走,自己去看呢,这不,门都开好了。 家属院外的林荫道上,很是安静。 贝清欢顺着路侧一通跑,距离厂部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就听见了嘈杂人声。 其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惊慌尖厉: “放开我,跟我没关系,你们抓我干什么!” 竟然是梅素琴的声音。 贝清欢很惊讶,马上又跑近了些。 能看清了。 厂部外面的小广场上,至少十来个穿保卫科制服的人,还有五六个穿军服的人,在广场路灯的照映下,影子晃来晃去。 保卫科的人手里都拿着橡皮棍子,穿军服的都扎着武装带,腰间别着枪。 其中最高的那个,贝清欢一看背影,就知道是景霄。 景霄手里还拿着枪,他的脚下,跪着一个人,正在痛苦地“哼哼”,不甚明亮的光线下,能看见那人跪着的地方,一滩暗红。 很快,有人又把一个男人押过来,黑脸膛陈二槐一脚踢过去,那个男人就倒在地下:“啊……军爷,别开枪,别开枪,我不跑,我错了,我们错了!” 就这时,有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从领导小院的方向跑过来。 他光着脚,脚板在水泥地上留下“啪啪”的声音。 等到他跑到景霄那边,便弯着腰喘气:“呼呼,景代表,文件,文件还在吗?保护好文件,那可是最高机密啊,丢了的话,直接影响往后十年的潜弹研究啊!” 景霄收了枪:“丁总工程师,文件没丢,但是,你携带重要机密文件的事情,没有在来之前上报,导致我们的保卫工作出现了偏差,即便有惊无险,但这些情况我都是要上报的。” 被叫丁总工程师的人低着头,还在喘息:“我……是我的错,本来想着,我在这只是住一晚,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还好你们警惕,太谢谢你们了,你上报,也是应该的,我甘愿受处分,只要文件在就好。” 景霄喝令了一声:“把人都带到保卫科去!” 武科长的声音响起来:“景代表,你枪法真准,这个伤了腿的怎么弄?” 景霄的声音,是贝清欢没有听过的冷硬:“伤了腿有什么!拖过去录口供,什么时候录完,什么时候送医院!敢到我们厂偷窃,活得不耐烦了!” 地下的人哀求起来:“先救我,先救我,疼啊……” 没人理他。 几个保卫科的人直接把人往厂部办公楼里拖,流下一地暗红。 梅素琴被押在最后面走。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放开我,不关我的事,你们放开我,我都不认识他们,景霄放开我,武岳强你们放开我,关我什么事啊!” 景霄:“把她嘴塞住!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你在同一时间开门看?没向你开枪就不错了,上去交代犯罪事实!” 渐渐地,人声远去,厂部二楼保卫科灯火通明。 贝清欢这才跑回去。 句爷爷早就站在小门处,头伸得像长颈鹿。 看见贝清欢回来,他压着声音说:“如实招供,少一个字我都不给你进来。” “啧!”贝清欢很无奈:“我就知道,你是最爱看热闹的一个,你不放我进来我也能翻墙的好吗?” 说完,贝清欢就当着他的面,直接抓住栏杆,爬上了隔断厂区到家属院的铁门。 又不是没翻过。 句爷爷无奈地看着她落地,口吻温和很多:“给说说呗。” 贝清欢这才把自己看见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句爷爷:“你的意思是说,梅素琴偷东西了?” 贝清欢:“那我可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保卫科把她和另外两个贼都拉到保卫科去了。” “你说她为什么要偷厂里的东西?” “她没承认呢,现在还没调查清楚呢。” “啧!我就知道梅素琴不是个好人,偷东西,伙同外面的人来咱厂偷东西,贼!“ 贝清欢:“……” 好的吧,你高兴就好。 第68章 我有对象 贝清欢上楼,楼道里还有人在议论。 毕竟,响枪声不是常见的事情。 贝清欢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家。 宴桂芳的声音马上响起来:“怎样?” 贝清欢把自己看见的事情说了,宴桂芳狐疑极了:“不是吧,梅素琴跟人一起偷东西?她怎么敢的?” 贝清欢发现,人一定会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句爷爷这样,妈妈也这样。 “我没说是梅素琴偷,我只是说,她也被抓了。” “保卫科不会随便抓人的,她肯定犯事了。” “不管他们,先睡吧。” “唉,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景代表明天还去不去和你吃饭。” 贝清欢没再回答。 感觉她妈妈比她还期待。 厂里女同志的妈妈们,是不是都这样? 那景霄实惨。 晚上这么一折腾,第二天贝清欢家里两人起床就都迟了。 九点了,两母女才各自惊呼着从床上起来。 宴桂芳惦记着女儿中午要出门的事情,连忙起来督促她洗头发什么的。 贝清欢却惦记着昨晚的事情,趿拉着鞋子就下楼到门卫室打听消息:“句爷爷,怎么样,早上厂部有消息吗?” 句爷爷马上兴奋了:“嘿,你还不知道吧,五点半的时候,公安局就来人了,把两个贼带走了,我五点就起来去看了,一个贼一条腿不能动了,被人拖上去的。” “两个贼?梅素琴呢?” “没看见,保卫科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黑,我没敢问。” “那……军代表呢,你看见了吗?” “军代表……就是那个上次来的帅小伙子?我没看见啊,你想人家你自己去看啊!” “你瞎说什么呢,真是。” 贝清欢没理他,自己跑去厂部那边。 小广场上已经没有血迹了,但是也没人,厂部楼下多了两个守卫,看起来戒备比之前都要严格。 贝清欢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一个人回家了。 已经十点,宴桂芳一直看她:“你,不去了?要不你去问问景代表?” 贝清欢:“昨天出那么大事了,人家肯定在忙,我现在去问的话,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那怎么办?” “我……反正我要去一趟区里的,我现在过去国营饭店,要是等半个小时他不来,我就回家。” “也好,快去换新衣服。” “新衣服还是不换了,以后再说。” “你这个孩子,真不听话!” 贝清欢执意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小圆领的短袖子,下面配了条藏蓝色的百褶裙。 像个女学生。 朴素纯净到极点。 宴桂芳很不满,嘀嘀咕咕送贝清欢出门:“哪个姑娘相亲是你这样的?不都是穿红戴绿的嘛。” “妈,我不是相亲。我出门了,你好好休息。” 贝清欢走去门口坐了公共汽车,心里有一点点忐忑。 之所以还是会去,实在是昨天景霄送她回家的时候,最后那句叮嘱。 他说,记住了,明天十一点。 感觉像是说的不见不散的意思。 所以,还是去一下吧。 第一国营饭店,是区里最好的国营饭店,以前叫平山宾馆,是可以接待外国人的,前面是饭店,后面是宾馆,挺大的。 听说现在又要换回平山宾馆的名字了,可以看见,外围放招牌的地方正在装修。 贝清欢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没插队之前,外公带她来过几次的。 现在再看这里,发现比以前大了一些,竟然在外面迎宾大厅的一角,设置了一个音乐茶座,里面的人拿着很小的杯子喝着,不知道是咖啡还是茶。 怪洋气的。 贝清欢的手,往口袋里捏了捏。 她今天带了一百多块钱的巨款呢。 既然说了请客,她决不小气,特意的多带了很多钱。 而且,在滇省五年,苦日子实在是过得够够的。 她相信自己会把日子越过越好,所以,来饭店吃一顿,不是会天塌的事。 贝清欢正看着这饭店大厅的位置,寻思自己该坐哪里等好呢,一转头,在那个音乐茶座看见了一个熟人。 而熟人,也正看见了她。 即便熟人很快移开了目光,但那目光中的高高在上,似乎在说,我移开不过是我的傲慢。 是许亚男。 贝清欢的舅妈,宴桂芳的嫂子。 舅舅已经不在了,舅妈就是外公那边唯一的一门亲戚。 贝清欢咬了咬唇,想着外公对自己的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舅妈,您也在这儿?” 许亚男五十岁,是市里为数不多的女干部,今天她的位置对面,坐着的也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干部。 贝清欢过去一打招呼,许亚男一张脸似笑非笑:“对,你也过来喝茶?” “啊……我约了人,吃个饭。” 许亚男许局长搁起来的二郎腿都没舍得放下,极漫不经心的一声:“嗯,这样啊。” 这是不想多说话的意思。 贝清欢也有这个意思,正要再说一句客套话就走。 但是,许亚男对面的妇女却对贝清欢笑了笑:“这小同志是谁啊?舅妈?哦,许局长你家外甥女啊?你这外甥女真漂亮,有对象没有啊?” 许亚男嘴角扯了扯:“叶主席你又想做媒啊?” “哎呀,我们妇联嘛,上次人武部还跟我讲要办青年联谊呢,要是你外甥女没对象,那到时候,让她也来参加嘛,年轻人相互多认识认识,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多好的事。” 这个女干部人很和蔼,对贝清欢的笑,很真诚。 许亚男不好拂人的面子,正要介绍贝清欢。 贝清欢却先开了口:“谢谢叶主席,我有对象。我来这就是准备和对象吃饭呢,舅妈和您是谈公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您二位慢用。” 妈妈最怕舅妈,因为她们之间有这辈子都不可调和的矛盾。 贝清欢自己也知道,许亚男因为妈妈,对她也是不喜欢的。 从小到大,一切都是面子情,没有一点真心。 所以,随便找个借口,体面的离开,对双方都是最好的办法。 贝清欢非常礼貌的对两位欠了欠身。 许亚男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低低的“嗯”了一声。 反倒是第一次见的叶主席,笑着挥挥手:“真是有礼貌的小同志,那去吧。” 第69章 这就是你对象? 贝清欢连忙离开了。 这下,她是不敢在这迎宾大厅呆了,直接进了里面的餐厅。 毕竟是区里第一的饭店,价格贵,这会儿只坐了五成满。 贝清欢进去,穿着全白制服的招待员过来说话:“同志你吃饭?几个人?” “两个。但是还有一个没到,我可以等人来了再点菜吗?” 招待员很是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那不行,我们又不是小饭店,我们是大宾馆懂伐,不吃的话还是先别进来,不然就去外面音乐茶座等咯,一块一杯茶,又不贵!” 贝清欢看了看饭店的钟,现在是十一点十分了。 算了,哪怕景霄不来,她自己吃一顿又怎么了呢? 就当是来怀念曾经和外公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好了。 贝清欢就进去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那我先点两个凉菜。” 招待员没出声,丢过来一个菜谱。 贝清欢点了一个葱油海蜇,一个四喜烤麸,还给自己要了一瓶桔子味冰汽水。 嘱咐招待员,同样的菜要两份。 一份自己吃,一份带回去给母亲,她饭盒都是带着的。 菜市场的海蜇,很少有饭店的海蜇品质那么好;四喜烤麸里的烤麸,制作比较麻烦。 这两个菜,都是在家不会吃到的,反正最近赚了不少钱,犒劳自己也是应该的。 景霄要是不来,她就这两个菜,景霄要是来,再点别的。 这么一想,贝清欢安心地吃了起来。 不过两个凉菜,很快就吃完了,景霄还没有出现。 贝清欢把另外一份装进饭盒,正要去结账走人,却见景霄站在餐厅门口张望。 他今天上身穿的依然是一件白衬衫,下身也就是平时穿的军便裤。 这是这年头最常见的穿着,但是他一站在那儿,餐厅的很多人都向他看去。 人太帅,站哪儿都比灯泡耀眼。 贝清欢连忙抬手挥了挥。 景霄大长腿一迈,几步就走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迟到了。” 贝清欢把菜谱递过去: “没事,我知道的,昨晚上出了事是吧,其实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这里不给我白坐着等,所以我先点了两个菜吃完了,现在我再帮你点,你看你喜欢什么?” 景霄没看菜谱,脸色也不太好,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看起来疲惫不堪: “饿。有什么吃什么,对了,除了你昨天说的糟卤白肉,别的,你帮我点吧,我对你们这海市的菜品不是太熟悉。” 贝清欢看他这个样子,感觉他一晚上没睡,干脆把刚打包好的饭盒子打开:“如果很饿,要不先吃点四喜烤麸垫垫,这会儿人多,就算我们马上点了,也至少等半个小时。” 景霄二话没说,直接接过饭盒吃了起来。 贝清欢让招待员过来点餐。 除了糟卤白肉,又给点了一个鸡笃面筋,一份红烧鮰鱼和一个时鲜蔬菜,还吩咐招待员先上一碗本地梗米生滚粥给景霄垫饥。 就这么几句话,一转头,景霄已经吃了半盒子的四喜烤麸。 贝清欢:“你……今天没吃早饭?” “岂止,我昨天没吃晚饭。” 贝清欢心里竟然有很强的负罪感:“早知道,梅素琴的事,我该早点跟你说。” “也不晚。对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不但我请,我还要好好地感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景霄虽然吃得快,但吃相好看,这会儿肚子里有了一点东西,他已经放下了筷子,眉眼里也有了些笑意。 贝清欢压着声音问:“昨晚我听见枪声了!真想不到,还是大事,看在我给你提供消息的份上,给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呗。” 景霄自来熟地拿了贝清欢那边的橘子汽水瓶,给自己的碗里倒了一些,一口喝干:“先给我也点一瓶呗,都说了我请了,你还这么小气。” 贝清欢瞪眼:“我哪有小气,你也不看看,我给你点的都是硬菜,我只是听你说昨晚都没吃饭,所以不想你喝冰的,一会儿鸡笃面筋上来,里面有鸡汤,你多喝点鸡汤养胃就是了。” 景霄就没再动,微眯着眼睛看她。 男人过分好看,要是一副严肃样子,或者干脆像刚才那样说人小气,倒也还能让人自如地和他对视,但他现在这样默不作声的专注看人,贝清欢只觉得他那眼眸黑沉沉的,像在诉说什么了不得的情感。 贝清欢别开眼:“你,你这么看我干嘛,不就是没给你点汽水,好了好了别看了,我去给你要点凉开水总行了吧?” 景霄垂下眼皮:“好。” 贝清欢起身,正要去服务台问有没有凉开水,却马上又坐下了,还把手遮住脸,一副鬼祟样子。 景霄:“怎么了?” “完了完了。” “到底怎么了?” “我舅妈来了!我刚才不想跟她多话,我说我……跟人约了吃饭,但是她过来了!” 景霄往外看看,忽然笑了一下:“啊哈,我二姑也来了。” “什么!” 贝清欢还没反应过来,一队人马在他们隔壁桌子坐下了。 几个女同志的声音。 “就这儿吧,这儿正好四个人的位置。” “对不住啊,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知道你忙。” “你家老闻从京北回来啦?” “谁点菜?” “哎呀,小同志,这就是你对象?真帅气啊!不错不错,很般配。小同志,你不给你舅妈介绍介绍啊?” 前面都是杂谈,最后一句,是刚才那个叶主席,直接问到了贝清欢脸上。 贝清欢看了一眼景霄,一张脸简直像是猴屁股似的红,也是便秘般的尴尬。 谁能想得到呢,她们明明是在外面喝茶的,为什么要进来? 进来就进来吧,为什么还有景慧萍局长? 女干部必须跟女干部一起玩吗?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贝清欢缓缓地站起来,硬着头皮准备澄清:“啊,叶主席,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对象他刚刚已……” 可是,景霄一下子站了起来:“您好,刚刚我有事迟到了,我姓景,您叫我小景就好。” “哎呀,姓景?景局长,这不正好跟你一个姓?” 第70章 欠我一个人情 这叶主席,嗓门还挺大,一喊就把景慧萍喊来了。 或者说,对于这会儿的贝清欢来说,所有人的嗓门都大得离谱,让她脑子嗡嗡的。 一辈子没说过大话,难得说一下,就给抓了现行。 还有比她倒霉的吗? 贝清欢低着头,都不敢看人。 但听见景慧萍笑了一下:“哈,可不是,这么巧的,正好跟我一个姓,小景同志,我们握个手吧!” 一只手伸过来,景霄也伸手,很是慎重地握了握:“您好,景局长。” 贝清欢觉得自己迷惑得要晕倒了。 景霄假装就算了,这景局长怎么还配合着一起演戏,当作不认识起来。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还没想清楚,景慧萍的手伸到了贝清欢的面前:“小贝同志,你好,又见面了,明天别忘了来拿你的中医资格证啊。” 贝清欢连忙伸手握了握:“我通过了?啊,真是,谢谢景局长。” “不客气的,你凭自己能力通过的。对了,你这个对象还挺不错的,也是凭能力得到的,恭喜啊。” 贝清欢:“……” 说得我不会话了,现在要怎么办? 贝清欢求助地看向景霄。 可是景霄一副很高兴、很欣赏、理所当然的样子。 叶主席还把许亚男拉过来:“许局长,你这个舅妈,怎么也不问问你外甥女什么时候结婚?你看看这郎才女貌的,多登对啊。” 许亚男都这个年纪了,又是官儿,当然不会做出当众摆臭脸这种事。 死装都得死装一下。 她对贝清欢笑了起来:“是啊,清欢,什么时候结婚啊?” 贝清欢恨不得有个地缝给自己钻下去:“舅妈,我们才认识……” 可是景霄却马上插嘴说:“只要贝清欢同志愿意,我随时可以。” 景慧萍的目光露在景霄身上,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贝清欢低下头:“……” 瞎话已经编没边了。 一起毁灭吧! 许亚男:“挺好挺好,那,等着吃你们的喜糖了。哎大家都坐吧,别围着看了,年轻人脸皮薄呢。” 叶主席大嗓门:“对对,走吧,让人家小情侣好好处对象。” 三个人转身了,但也不过是坐在了隔着一米远的桌子。 贝清欢坐在位置上叹气。 景霄倒是吃起了刚上来的菜,津津有味的样子。 鸡笃面筋上来了,景霄盛了一碗汤,放到贝清欢面前: “喝汤。先帮我试试好不好喝,我苦夏,很多菜都不喜欢吃,但你要是吃得开心,我或许也会试着多吃一点。” 贝清欢哪有心情吃啊。 她皱着眉,探出半个身子,小声道歉: “对不起啊,之前那个叶主席说,要让我去参加联谊,给我介绍对象,我才随口说我有对象,所以她们看见你就误会了。谢谢你没拆穿我,明天我去卫生局的时候,会跟景局长解释的。” 景霄正在夹菜的手放下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贝清欢,眼里隐含太多情绪,让人看不懂: “贝清欢,所以,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我帮了你?” 贝清欢:“对。”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对。” “欠了人情就应该还,对不对?” “对。” “所以下次我遇到这种事,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对。” “那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啊。”景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用公筷剔了一些鱼肉,用干净汤匙舀到贝清欢的碗里:“吃啊,多吃点。” 温柔体贴。 像极了合格的对象。 不管怎么说,贝清欢都被抚慰到了。 再仔细想了想他刚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帮忙承认是她对象,是景霄自己的决定。 今天他帮了她,那么下次她也帮回他,挺好的。 没有负担了。 吃! 贝清欢顿时甩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 等到糟卤白肉上来的时候,贝清欢还主动放到景霄面前:“你尝尝,这就是你昨天说想尝尝的菜。” 景霄夹了一筷子:“不怎么样,没有你做的腌黄瓜好吃。” 因为刚才的帮忙,贝清欢顺嘴就说:“那有啥难的,回头我再给你做些送去。” 景霄一抬头,眼里都是喜气,却假装撇嘴:“这个可不在刚才说的帮忙的事情里。” “我知道,看你那斤斤计较的样子!不过,你之前还说,今天要好好谢我的,这一转眼,却开始差使我。” 景霄:“这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差使你。不过我说话算话,除了今天这顿我请,你答应老杨师傅少还三十块钱的事,也该由我来承担损失。” 景霄竟然不是说说的。 他直接掏口袋,拿皮夹子,向贝清欢推过来三十块钱。 “不用!”贝清欢连忙摇手: “这个我可不能收。去请老杨看着梅素琴,虽然有要帮你了解一些事情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我自己担心梅素琴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那是你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多严重,所以你才这么说。钱拿着,如果你把钱收起来,我就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 景霄这么坚持,贝清欢看着那三张大团结半晌,最终收了。 最多如果需要治疗他的伤,她不收钱呗。 “说吧,别卖关子。” 景霄面容严肃:“昨天你走了,我就安排了人守在暗处,一处的人盯着梅素琴家,一处的人盯住厂里可能会松懈的入口,还有一处就是住了重要客人的1号院,我自己就是躲在1号院的。 其实我心里也是很想不通,咱们虽然是军工厂,但除了今年我来了以后刚开始运作的特殊防护服实验车间,别的项目,并没有特别大的保密守卫价值。 到底会有什么项目会因为守卫不严而让我背大处分呢?我躲在1号院想来想去,觉得只有1号院本身了。 或许是有人知道了什么消息,特意来1号院偷丁总工程师带来的东西。但丁总工程师完全没有说他带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想法。所以,我干脆先把丁总工程师的随身皮包换走了,以防万一。 就这么守到半夜的时候,竟然真的有人翻墙而入,他们打着手电四处搜索,最后就把丁总工程师的那个假包包,还有随从人员的钱包都摸走了。 在1号院内的,只有我一个人,窃贼有两个,所以我一开始没动,直到两人翻墙逃跑我才追过去,没想到两人还带了这么长的刀子!” 第71章 跟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关吗 景霄抬起两只手比了比,间距有一条手臂那么长: “西瓜刀。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开了枪,其中一个从墙上摔了下去,另一个还想逃,被枪声吓得没敢再动。就这样被抓住了。” 贝清欢:“那梅素琴呢?确定是他们的同伙吗?” 景霄轻轻摇头。 贝清欢:“不是?那你们昨晚还抓她?” 景霄:“你怎么知道我们抓了她?” “我半夜偷偷跑到厂部对面的树后面看见的,还听见她大喊大叫跟她没关系什么的。” “这就是让人费解的地方。”景霄微微皱着眉: “我们抓她,是因为在那两个窃贼出现的时候,她正好开门,探头探脑的一直观察1号院。你想想那个时间,除了纺织车间上夜班,厂区基本上都在睡眠中,她为什么要出来? 上厕所什么的都是借口,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但是我们审问了那两个窃贼,他们说的内容,没有一个字跟梅素琴有关,也压根不认识梅素琴,前后左右上下五千年都没有交集。” “这样啊……那,你们放过她了?”贝清欢其实也是有点费解,她只是听见了一点心声,梅素琴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心声里可并不是全面的。 “没有。暂时还让她单独住在1号院隔离,因为还有我没法想通的地方,吃完饭我还要回去申她。”景霄抬头看向贝清欢: “所以我还是赶来吃饭,也是想请教一下你,之前你听见的梅素琴说要看我受处分的事,还有什么遗漏吗,到底为什么梅素琴能那么巧的,在窃贼来的时候,她探头探脑地出来了?” 贝清欢想,她能听见心声和梅素琴自称重生这种事,实在太离谱了。 不该是她来说的。 所以…… “我听见的都告诉你了,别的我不知道了。” 景霄支着肘,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上唇,不知道思考了什么,忽然换了话题:“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整个3508厂,有几个人的小名叫多发?” 贝清欢给问愣了:“啊?你,你说什么?” “多发。这究竟是谁的小名?” 景霄问得非常正经。 但是贝清欢觉得问这个简直不可思议,她可太不喜欢自己的俩乳名了,要不是外公取的,她得跟人着急。 所以贝清欢一听就有点炸毛:“干嘛问这个?” 景霄顿了顿才说话:“梅素琴在最近的一周,天天在她家里喊她的女儿多发,之前我没听过,你觉得,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不是,这小名跟窃贼偷东西有关吗?” “我不知道。但我问了梅素琴,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她说什么,真讨厌,她怎么连一个小名都要利用,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个吗?”贝清欢越发烦。 谁懂啊,每次听见这个乳名,她的脑海里就会神奇的浮现自己光头的形象。 烦死了! 景霄深深地看贝清欢。 贝清欢被看得莫名其妙,感觉景霄话里有话的不行。 哎哟,不会是梅素琴把偷东西的事情推到她头上了吧? 话说,梅素琴知道她的小名是多发吗? 秦家夫妻好像是她五岁才来厂里的,那又不确定了。 但总觉得好诡异,不是好事。 贝清欢:“那个,我不想知道厂里的机密事了,梅素琴说什么,都不关我事,不要提起我的小名。” 景霄那双深邃的眼眸暗了暗。 贝清欢还听见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似乎很纠结,问话的声音也很轻:“你……好像对多发这个名字,很敏感,是因为,这两个字……跟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关吗?” 贝清欢越发着急;:“你到底要说什么!哎,你不会是想把厂里出窃贼的事情算我头上吧?那你可千万别再说了,我对厂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算了,那我们不说了。” 饭桌上静默。 两人各自吃各自的。 气氛实在有点奇怪。 贝清欢感觉到隔壁桌的视线一直飘过来,一抬头,是景慧萍。 卫生局领导哎,以后是可以抽查贝清欢这个中医师的,又是景霄的长辈,贝清欢哪里好意思马上移开视线。 她尴尬的笑了笑。 景慧萍非常友善的回了她一个微笑,嘴还向景霄的方向努了努。 如果贝清欢没会错意的话,她似乎在鼓励自己大胆上的意思。 贝清欢挠头。 这位女干部到底是不是景霄亲姑姑啊? 这么优秀的侄子,她怎么还需要像拉皮条的。 沉默了一会儿,贝清欢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不去读夜大的事情告诉景霄,毕竟之前还说要交换利益来着。 “那个,景代表,上次麻烦你帮我参考读夜大的事情,现在我决定不去读了,所以我不需要补习英语了,我觉得我该跟你说一声。” 景霄马上放下了筷子,轻声细语,比刚才问什么小名的事,那是温柔多了:“为什么不读了呀?” 贝清欢都有点被他这温柔语气吓到。 但是人家这么耐心,她便把自己试了一次路程的事说了。 “一周上两次,每次那样来回,不要说坚持几年,我看我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太过浪费时间,路上也不安全,我妈妈不放心。” 景霄:“你是一定要学外语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要一个夜大的文凭?” “想要一个文凭的想法多一点。”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选择纺织学院的课程啊,纺织学院不就在咱们区里吗,坐公交车也就十来站路,要是骑自行车,十五二十分钟的就到了。” “纺织……那些课程的内容,我不感兴趣,而且那些课程,都是需要相关的工厂推荐的。” “纺织学院除了机织方面的课程,还有服装设计和应用课程,你那个甜甜蜜蜜的知青朋友没说?” 贝清欢给了他一个斜眼当作回答。 景霄立马笑了一下,很开心的样子:“服装设计是新课程,不会有太多人选,不需要推荐,你先自己买点服装书看看,我觉得凭你画小人书的功底,完全可以通过入学考试。” 第72章 老景家这姓传下去还需要你 贝清欢还挺诧异的。 想读夜大的是她,但是景霄好像比她还了解。 “你怎么知道有这些课程?” “那天我看了你那张纸之后,我就帮你去各方打听了一下。说实话,我也觉得外国语大学太远。但是学外语是不错的选择,本来我今天还想跟你说,如果你不是非要文凭,平时可以自学或者问我,周日的话,可以去区公园的东北角,那边有自学英语爱好者组织的英语角。” 贝清欢静静地听着,心里惊讶无比。 这个男人,对谁都这么细致耐心吗? 显然不是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长满了刺,凝满了霜,显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那这个男人,只是对她才这么细致耐心吗?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啊。 也就最近,她回城了,不晒太阳了,皮肤白了很多,比以前好看很多,但也不是天仙啊。 贝清欢低着头,不太敢看景霄那张很是柔情的脸:“好,我知道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嗯,对了,镯子。” 景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给贝清欢。 贝清欢正要拿,景霄的手又突然伸过来想盖住信封:“等等……” 可是这一盖,正好盖在贝清欢的手上。 男人的指尖温热。 手心有着很明显的茧子,轻轻地摩擦而过时,却如在贝清欢心上刮起风暴。 贝清欢的心跳呼呼地快。 贝清欢连忙缩手。 景霄也缩了手:“我……是想说,你拿了镯子,可不能忘了给我针灸的事。” 贝清欢嘴张了好几张,努力平息了心里的呼啸,缓缓点了头: “没忘的,下个星期开始,我给你针灸,每周两次,但是地点……正好我想问一下,就咱们厂外面有几间带门面房的小院子,后勤科说那是属于你们军代表室的,你们会出租吗?要是可以的话,我想租一间,用作针灸诊疗室。” 景霄没马上回答:“我回去问一下,改天告诉你。” “好,那,要不,我先回去了……” 刚才手和手的触碰,让贝清欢觉得,身处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变小了。 局促无比。 她想逃离。 景霄:“嗯,我也吃饱了,一起走,我送你。” “不用的……” 两人还没有客气完,旁边桌上的景慧萍忽然打招呼:“怎么,小情侣这是要回去啦?今天星期天,不用这么着急吧,那个小景同志,看在我们是同姓老祖宗的份上,我送你两张电影票,《庐山恋》哦,一票难求的啊!” 票毫不犹豫地塞过来。 贝清欢脸已经涨红。 那个大嗓门的叶主席还拍手:“对对对,年轻人处对象,就应该去看看电影啥的,还是景局长跟得上潮流。” 景霄拿了,对景慧萍粲然一笑:“谢谢景局长。” “不谢的,咱老景家这姓传下去还需要你呢。” 景霄的回答是:“感谢长辈鼓励。” 这……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贝清欢整个人像是熟了,觉得这姑侄俩是真大胆,啥话都敢说。 另外那两人愣是没看出什么来。 估计是想不到两人会是亲姑侄,就一起看着景霄带贝清欢走了。 直走到外面的大厅,贝清欢才觉得自己的呼吸舒畅了些:“景代表,我还要去图书馆买点纸,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景霄却拦住了她:“别走,这电影票给你吧,今天晚上的,我这几天需要处理厂里的事,会比较忙,你可以带朋友去看。” “这……不用了吧,景代表可以带对象去……或者朋友什么的?”贝清欢低着头,谨慎拒绝。 景霄声音戏谑:“哦,你是想跟我一起看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可能要等一个星期,这几天不太行。”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真没有?” “没有没有。” “那好,那我走了。” 景霄真的走了。 没说非要送贝清欢。 这让贝清欢松了一口大气。 呼! 如果景霄再送她回去的话,她都要觉得自己真的在跟景霄处对象了。 而景霄,一走出了国营饭店,脸色就沉下来了。 刚才的温柔、耐心、细致、微笑,统统都没有了,只是快速地开车回去。 他要在最后扣押梅素琴的时间里,看看能不能再从她嘴里掏点什么出来,当然,最后也要封住她的嘴,不要乱说话。 这个女人是真奇怪,要不是他当过侦察兵,说不定就被她糊弄过去了。 当然,最主要还是贝清欢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景霄固执地认为,梅素琴对他会被受大处分知道些什么,所以即便昨晚上两个窃贼完全没有提到梅素琴一句,怎么调查都和梅素琴不认识,景霄依然不放过梅素琴。 从昨天半夜抓到梅素琴在窃贼出现时探头探脑之后,景霄就着重审讯梅素琴。 侦察兵自有审讯的一套法子。 梅素琴又不是什么久经考验的忠诚分子,不过四个小时的关押压力,她就奔溃了,嘴里一直说她就是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所以她才知道昨天半夜会出现盗窃的事情。 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梅素琴:“那个灯不要再照着我了,我说,我都说,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他们,就是因为我不认识他们,所以我才会特意守着那个时间,打开门看的,真的,你相信我啊。” 景霄隐在灯火后面,声音冷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时间,贼会来?” “就是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 “你觉得我会信?” 梅素琴抖着手说话,神色亢奋: “我也知道不可信,但是真的啊,就是我梦里像是多活了一辈子,我就是记得,住在1号院的那个男人第二天起来,发现带着的包包被人偷了,厂里就乱了起来,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不就是不见了几张纸吗? 但是后来厂里天天有大盖帽来,有领导来,哦,连狗都拉来,闻来闻去的找那个包,然后大家都知道了,是超级重要的文件不见了,说是丢了这个东西,国家的什么研究项目要倒退二十年,所以我牢牢记住了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第73章 是直接死,还是慢慢的死 文件的重视性,是直到昨天抓住了两个贼,丁总工程师急得差点跪下才透露出来的。 确实如梅素琴所讲,那个包包里的东西是国家潜弹研究的核心数据。 这个事,目前为止,除了景霄还没有人知道。 现在梅素琴说出来,倒是能稍微证明,或许她说的什么梦里重生,是真实的。 但是景霄脸上是压根不信的轻蔑:“哦,你还挺会编的,那你说说,你梦里那两个贼后来怎么样了呢?” 梅素琴还真的很认真想了:“后来……嗐,那两个贼怎么样了,没人知道,广播里只是说重判啊,我怎么知道。” “广播?” “是啊,这是个全国轰动的大案子,那两个贼偷了包包出去以后一看,发现没有钱,都是些纸,他们就撕掉了文件丢粪坑了呀,然后那些领导都像是死了亲妈似的,难过极了。” 景霄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心里却也后怕不已。 如果没有贝清欢找了老杨盯梢引起保卫科注意,那么现在这个时候,核心数据应该已经被撕毁了。 景霄冷笑:“说得还挺真的。那么你的梦里,我就被降职,受处分了对吧?” 梅素琴现在只想证明自己跟贼无关,所以还是挺配合:“是啊,每个领导都处分了,厂长降职处分,保卫科长开除了,你降职记大过。” “后来呢?” “什么后来?” “后来我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啊,过了几个月你调走了。” 景霄微微闭眼计算了一下。 确实,如果不是他给贝清欢送饼干,从那个家属院门卫老头那里听见了”多发“两个字,他那调离驻地的申请不会撤销,那么几个月之后带着处分离开,是符合的。 景霄暗自感叹,梅素琴所谓重生,几乎能确定是真的。 那么,他很想知道,贝清欢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景霄调了一下灯光,让梅素琴再次有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对了,你最近天天在家喊多发是怎么回事?” “我……啊,灯不要照我!”梅素琴拼命挡脸,情绪急躁起来。 景霄:“回答。不要想编一些没人信的话,老实交代,你女儿根本不叫多发,你为什么要叫她多发?这个问题你不交代清楚,你就是窃贼头子,你会被重判!” 梅素琴慌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跟我没关系,我女儿真的叫多发!” 景霄忽然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笼罩梅素琴:“不,我知道,多发另有其人。说,你为什么要让你女儿冒充别人?” “我,我没有…………” “我都已经找到多发了你还狡辩?陈二槐把她铐起来!” 陈二槐的身影的出现,几乎覆盖了审讯处全部的光芒。 梅素琴的心理素质实在不行,连连讨饶: “不要不要,我说,我都说,我就是……我知道,在梦里,上辈子的那个梦里,我听见过你跟人打电话,说你要找一个叫多发的姑娘,在滇省救过你,说话是咱们海市口音,但是后来找不着了! 你当时眼睛看不见,不知道那人长啥样了,我,我就想叫我家正红是多发,让你心里有点好感,然后就喜欢她了,真的只是这样! 景代表,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老实告诉你,我跟那两个贼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知道他们偷了东西以后,会藏起来,你们找了很久找不到两人的踪影,所以我才想偷偷看一下,他们长啥样,然后,然后……” 梅素琴抖得说不出来。 景霄接上:“然后你跳出来,说你找到人了,你就立下大功了,是不是?” “……是。” “那你又为什么要算计贝清欢?” 突然的话题,让梅素琴映照在灯光里的老脸上,满是茫然:“贝清欢?我怎么算计贝清欢啦?” 景霄:“之前你儿子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为什么还非要她嫁给你儿子呢?” 梅素琴愣了愣。 但是想到这些日子来的遭遇,她怒从心起: “我……我呸,哪里是我算计她,是她一直在算计我!我最多就是让傻子推了她妈,但是她是怎么对我的,她害我拉肚子,让傻子打我,抢走我家的电风扇,诓骗了我四百块钱,踏马的臭婊子,活该她被人强奸,活该她上辈子早死,这都是她自找的!” 景霄脑子嗡嗡嗡。 笃定可以把梅素琴所有问题都审出来的景霄,在听见这一句之后,忽然退却了。 那个传说。 那个从滇省调查回来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他真的在那段模糊的时间里,做出了猪狗不如的事? 景霄再走出临时审讯室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再次受了重伤。 内心支离破碎,身体被击穿大洞。 话说景霄二十八岁的人生,分为三部分。 前二十六年他是骄傲无比的,光明磊落的。 后面的一年半,他开始在午夜梦回无法安睡,怀疑自己是个魔鬼。 中间缺失的半年,则成为他不断自我怀疑的噩梦,惊惧沉郁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很想问一问目前最疑似“多发”的贝清欢,她能不能告诉他,他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但是他好怕啊。 他怕他问了,那个结果是“有。” 那他要怎么办呢? 是直接死,还是慢慢地死? 是自己死,还是把刀递给贝清欢? 景霄用四个小时让自己平复心情,去赴和贝清欢的饭局。 他努力让自己不受梅素琴那些话的影响,做一个二十六岁前光风霁月的京市大院子弟景霄。 他的心在坚信自己是好人,和怀疑自己曾经是坏人之间反复摇摆,最终他给自己判了个缓刑。 他想,他可以先帮贝清欢做点事,不,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 万一他真的曾经做了什么错事,等贝清欢能盛大开放的时候,他再死也不迟。 至少还了贝清欢一点利息。 而赴过饭局之后,他觉得自己更痛苦了。 他发现,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保持清醒。 小丫头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 她对他稍微好点,他就觉得自己开心得要死。 她说一两句关心他的话,他就觉得自己全身舒畅。 与其说他想给她做点什么,不如说,她光坐在那里,就已经帮他做了很多。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 第74章 她不说,好过乱说 景霄加大了油门,几乎是冲到了厂里的1号院。 他们即便是以重要文件失窃的理由询问梅素琴,但是梅素琴如果真的和窃贼没有关系,那扣押她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小时。 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景霄跳下车,径直进入1号院,把正在打瞌睡的梅素琴拎起来:“梅素琴,把凌晨四点说的内容,再给我说一遍。” 好不容易有片刻休息的梅素琴被惊醒,整个人抖了几抖:“什么?” “把凌晨交代的事情再交代一遍,如果对不上,那么凌晨说的全部不算,你,就是国家重大案件窃贼的同伙。” “不是!你,你,景霄你血口喷人,我昨天都交代了,跟我无关!” “嗯,不错,看来还记得。全部再说一遍!” 梅素琴看着景霄那冷厉的眉眼,没敢再倔,把昨天说过的,基本都说了。 但唯独到最后,关于贝清欢的事,她没再说。 景霄:“你昨天还说贝清欢的那些话,今天怎么不说了?” 梅素琴皱眉:“我说她什么了,我说她该死,她最好死了!婊子,我恨死她了!” 景霄脸都黑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震得跳起来:“嘴巴臭死了,你敢再骂一句,我一枪毙了你!” 梅素琴缩到角落里。 想到昨晚上那个被打穿膝盖哀嚎的贼,梅素琴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就是话搭头,我不骂了,行不行?” 景霄拉住她衣领子:“说,你昨天说贝清欢被人……祸害过,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的吗?” 梅素琴竟然脸色一白,眼珠子里跳跃着害怕,矢口否认了:“我没说她被祸害了啊。我什么都没说,我以后都不说了。” “你!你怎么没说,你说她……你说过的!”景霄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担忧,脑子里只觉得这事儿诡异。 可是梅素琴依然梗脖子否认:“我……我没说!我绝对没说,我要是说我也是胡说!” 这死女人。 她要是把所有的话都否认,景霄不介意再扣押她问一遍。 毕竟是对偷窃案的怀疑。 但是偏偏她就只是否定了贝清欢那些事,其他的一字不差。 陈二槐轻轻敲了敲门,进来跟景霄咬耳朵: “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了,说秦大刚在公安局那边一直闹着要见梅素琴,力保梅素琴跟这事没关系,要是我们没什么问了,必须移交给公安局了,不然他们那边也不好处理。” 景霄深呼吸。 死女人,她不说,好过乱说。 现在他知道她是重生的,总有机会再套出她的话来。 景霄坐下了,让梅素琴也坐下: “梅素琴,你听清楚,我们可以放了你。但是,你所说的活了两辈子也好,做梦梦到的也好,这些话最好不要宣讲,否则的话,这件大案怎么都要推到你和秦大刚身上的。 因为你作为厂里的一份子,秦大刚还是车间主任,你们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却只等着看戏,甚至提前查看1号院等着窃贼来,那么,这跟你协同作案没有区别,懂?” 梅素琴连连点头: “懂,我懂,我本来也是想帮你的,想不到你……你们行动这么迅速,这跟上辈子不一样,以后我不会再说了,再也不会说了。” 景霄:“那,你想好没有,该怎么跟人解释,你那么巧合地开门出来看呢?” “我,我就是,就是……我真的就是上厕所。” “可以。不过,为了厂里安全起见,你这种有嫌疑的人,就不要再住领导住的小区了,否则,我们还是会怀疑你跟窃贼是一伙的,直接让公安局逮捕你。” “我不住这里,要住哪里去,我已经付了十块钱租金了!”梅素琴急得很,要是离开这里,再要搬回来几乎不可能了。 可是景霄根本不给她机会:“你不住这里,可以直接住牢里,和秦大刚一起去吧。” “……我搬,我搬就是了。” “还有,如果你不想让夫妻一起坐牢,管好你的嘴,要是让我听见任何一句对这个厂,这个厂里任何的人不利的话,我都认为,你是个想制造混乱的间谍,公安局治不了你,我治你。” “我不说,我以后都不说。” 梅素琴整个人蔫得不得了。 景霄和陈二槐则出去外面说话。 陈二槐:“代表,我们怎么跟公安局说?” 景霄:“这个女人,她跟窃贼之间确实没有关系,如果我们非要把她牵连到案子里送上去,审问她的人越多,就会使这件事变得越复杂,最终会变成有预谋的大案。 到时候受到牵连的,就不只是两个窃贼了,厂长,保卫科长等等,都会受到波及,甚至贝……所以只能是把她排除在外。 你把人送公安局去交接,跟公安局的负责人说,调查清楚了,跟她无关,口头警告一下可以放她,但是回头你让李俊河把审讯资料整理成册,我找厂长商量一下,公安局治不了她,但是厂里是可以对她进行处分的。” “是。” *** 贝清欢看着景霄离开,心里有些异样。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男同志吃饭。 怎么说呢,体验还是挺好的。 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跟这么一个帅气大方的男同志吃饭,以后再要找个这样的,只怕很难了。 所以,只此一次了。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答应他的好,不然这事儿有点上瘾。 为了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贝清欢真的转道去区图书馆。 本来只是因为景霄说了,所以她就随便找几本服装类的书看看,却发现,这服装书上的效果图对她这种有画画功底的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贝清欢越看越开心起来,越看,脑子里就浮现越多关于服装款式的想法。 本身他们3508厂的女孩子,从小就和服装打交道,大部分的孩子都去过缝制车间。 就算没去过车间的,家里会缝纫也是常见的,更何况,贝清欢的爷爷爸爸哥哥,都是一流的裁缝师傅。 贝清欢很小的时候,就让爸爸教她给布娃娃做衣服了。 要不然她自己想的款式,让明兰做成裙子,明兰还直夸呢! 第75章 还以为城里的屎都是香的 贝清欢在图书馆呆到了三四点,才兴奋地坐车回到3508厂,想着回家跟母亲商量一下,自己想去纺织学院读夜大的事情。 却在快要到家属院的时候,被一个从弄堂里冲出来的人撞倒了。 “哎哟!你这人怎么回事?” 贝清欢倒地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横冲直撞男人的裤脚,把人成功带倒了。 男人因为在奔跑中,忽然失重跌倒,比贝清欢摔得还重,哎哟哎哟的不断哀嚎。 贝清欢爬起来定睛一看,直想骂晦气:“怎么是你?秦正华,你这么大个人走路还东看西看,撞伤了我你赔得起吗你!” 秦正华爬起来,也想骂晦气,撞谁不好,撞了这个祖宗:“你还好意思说,我是不小心撞倒你,但你是故意拉倒我的。” “不然呢,撞了我你还想跑?”贝清欢气得很,说话间还向秦正华扬了扬拳头。 秦正华连忙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已经很惨了,贝清欢你就放过我吧,不然等陶苏追上我,又要跟我要钱了,交了房租后我一个月才二十来块钱,她还总要买这买那,他妈的乡下女人烦死了。” “陶苏?” 贝清欢往弄堂里看了看,果然有个女人在另一头向这边跑来。 秦正华趁着贝清欢不备,连忙挣脱她跑走了。 转眼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到了贝清欢面前。 还真是陶苏。 但是半个多月前,还穿着漂亮裙子,像城里姑娘似的陶苏,此时穿的是一件很旧的撒脚裤,上身一件圆领短袖衫上都是污迹,头发乱得像鸡窝,整个人看起来比第一次见老了十岁,也瘦了十斤,看起来干巴巴的。 陶苏先是往大马路上张望了一下,然后才看了看贝清欢,脸上的怒气稍微收了收,问出口:“同志,你有看见一个男的,这么高的,从这跑出去吗?” 贝清欢大力点头:“有啊,秦正华是不是,往前面跑了,他还撞了我,我正想要他赔钱呢。” “你!”陶苏仔细看贝清欢,这才认出来:“你,你就是他的……” 贝清欢冷笑着打断她:“他的什么,他的恩人!也是你的恩人!要不是我,你能来城里和男人一家团聚?城里不错吧?” “啊呸!”陶苏愣了一下,旋即重重地啐了一口: “我到了城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本来我在乡下,孩子都是我妈带的,我爸是大队长,不干活也不管我,我吃用我爸妈的,他们也不说我什么。 但是来这里几天,秦正华就说,他一个人养四个人受不了了,非要我妈回乡下去,我妈一走,家里什么都是我做,秦正华懒得出奇,啥也不干。 这也就算了,他还小气得要死,有了钱宁可自己抽烟喝酒买衣服,也不给孩子买奶粉不给我买肉吃,我真是上了你的大当了! 没来之前还以为城里的屎都是香的,来了以后我才知道连男人回了城都变成了屎,一天天只想偷懒,早知道我才不来这踏马该死的城里。” 贝清欢看着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撒泼样,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己曾经的一个梦境。 大冬天,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一天忙到晚的给秦家干活,即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是痛苦的,哀怨的,苍老的。 陶苏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可还没跟梅素琴住一起呢。 要是跟恶婆婆和懒惰小姑子住一起,那日子才叫酸爽呢。 要是能过上十年八年,那才是真正的把人磋磨死吧? 梅素琴的心声是怎么说来着,哦,“我是看在她养大了两个孩子的份上,所以这辈子要给一点彩礼”。 看看,要养大孩子,才能从梅素琴那种无情的人心里得到极少的支出啊! 还有那两个孩子应该也不是好鸟,毕竟贝清欢梦到过,那个十七八岁的胎记少年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一脸轻视。 想到这里,贝清欢的气就从心底深处蹭蹭地冒出来。 陶苏啊陶苏,上辈子可是我贝清欢帮你养了十六年的儿子! 现在你才带了二十来天的孩子就受不了了? 不行不行,你可一定要长长久久地和秦正华锁死! 贝清欢一脸善意的拍了拍陶苏的肩膀: “唉,你看你,做事要动脑筋的呀,你来了城里,要么上班赚钱自己花,要么跟你男人拿钱花。你没有班上,那是谁的错?是秦正华的错,是秦家的错! 你没有钱吃肉是谁的错,是你公公婆婆的错啊!你说你干嘛不去找你婆婆要钱啊?你带孩子辛苦你不会把孩子丢给你婆婆啊?” “啊这……”陶苏懵懵地看着贝清欢:“可是,他们讨厌我……” “你看你傻不傻,你儿子都给他们生了两个了,他们讨厌你又怎样?讨厌你,你就把孩子丢给秦正华,直接出去玩啊,你看他会不会自己把孩子抱给他妈。” 陶苏拍大腿,跟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的豪迈动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完,陶苏和贝清欢称起姐妹来: “真是谢谢你啊妹子,我今天晚上就罢工!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可以躲起来。秦正华这狗东西晚上必然回来吃饭的,只要他一回来搞不定两个孩子,他肯定就把孩子带去给他妈了。哎,我说,就是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呆到个九十点钟再回来啊?” 贝清欢眼珠子一转:“我有个安全的好地方,保管秦正华找不到你,但是,要花一点钱,你要么?” “什么好地方?” “电影院。我有一张电影票,排队买的话是两毛五,但是连着两天去排队也不一定买得到,所以,我要卖给你五毛钱才行,你要不要?” “电影院啊……”陶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想去,但是五毛……你这也太贵了!” “那随便你,我走了,再见。” 贝清欢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陶苏追上来:“哎哎哎,你这个人,总得让人讨价还价一下嘛。” 贝清欢回答她的,是一个短促的“嗬!” 马上再追上来的,就不止是陶苏,还有一张五毛的票子:“我要去看电影!乡下只有露天电影,我还没有到电影院里看过,你给我票。” 第76章 是我不想去吗? 贝清欢很是高兴的回家了。 这次不是她贪图钱财。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五毛一块的,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她一想到梦里的自己,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要不是这辈子她听见了梅素琴的心声,她肯定也是过着和上辈子一样的苦逼人生。 凭什么算计她? 秦家这些恶人就该永远捆在一起过。 陶苏只要出去玩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看孩子的事,就会落在梅素琴身上。 梅素琴心胸狭窄,秦正华懒散无能,再加一个秦正红蠢笨刻薄,他们一家能把日子过不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贝清欢想着这些,上楼梯的脚步都轻捷了许多。 只是,退婚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上辈子的她,为什么会甘心在秦家当牛做马呢? 即便按照婚姻跟秦正华结婚了,她也没理由那么听话地躲在家里不出门啊。 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贝清欢的脚步,不安地在家门口停住。 这个问题,真的很让她困惑,她真希望有机会好好和梅素琴问问。 但是现在,还是要调整好心情,跟妈妈汇报一下吃饭的事。 妈妈可是比她还看重今天的饭局。 贝清欢推了一下门,门直接开了,屋里,宴桂芳正跟一个年轻女同志说话。 是明兰,前面筒子楼的大姐,生了孩子以后就在自己家里接一些裁缝活。 明兰一看见她就笑:“清欢,我来借你上次那条裙子,有人拿了跟你差不多的那种布来问,要做什么款式,我就说你刚做了一条飘带领的,人家就很想做一样的,你能把你的裙子给我带回去让人看看吗?” 贝清欢摇头:“不愿意。” 这回答,完全出乎明兰意料。 毕竟她和贝清欢关系很好,工费还比别人少收了一块钱呢。 明兰的笑凝固在脸上。 贝清欢忍不住笑了:“嘿嘿嘿,我说不愿意,是因为我帮你想了个更好的办法,不然下次再有人要做一样的,你是不是要再来借?” 明兰这才重新笑起来:“哎哟,你吓我一跳,那你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等等。” 贝清欢回了房间,撕下一张画连环画的纸,只是寥寥几笔,就按照今天看的服装书上的样子,画出了那条新裙子的效果图。 特别传神。 她还特意地把领子的样式另外画了细节图,当然,这也是今天学到的。 当贝清欢把纸交给明兰的时候,明兰都看呆了:“哎呀,这法子好哎,那以后我直接拿这个纸给人家看,她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对吧?” 贝清欢大大方方的说自己的心思:“是啊,明兰姐,其实呢,我是有点小气的,你把我的衣服做得那么好,我都还舍不得穿,却要给人摸来摸去,我心里……嘿嘿嘿,明兰姐你不会笑话我吧?” 明兰有点不好意思了:“哪里会。你这么一说,我就想着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件新衣服这个摸那个摸的,多不好,是我没考虑周全,对不起哈。” “要不说是我的明兰姐呢,没生我气就好,那,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贝清欢把另外一张电影票拿出来递给明兰:“有人送了我一张电影票,但是我妈腿还没好利索,晚上我就不出门了,给你去,是《庐山恋》哦,很难买到票的。” “哎呀,这么好的事啊,我可想去看这个电影了,就是买不到票,可太谢谢你了!” 明兰高兴得不得了。 贝清欢:“不客气的,以后我还要麻烦你给我做衣服呢。” “那有啥的,那不是你给我送钱嘛,你拿来的,我都给你先做,哎呀这电影是今晚的呀,那我得回去了,我早点吃饭早点去。” 明兰兴奋地回去了。 宴桂芳伸着脖子看人真的走了,狐疑地问贝清欢:“你有电影票,那你怎么不跟人家景代表去看啊?” 贝清欢好笑的看着她:“妈,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跟景代表去看呢?是我不想去吗?” 宴桂芳讪讪:“哦,是他不想去呀?” 贝清欢:“妈!是你把事情想得复杂了,我跟他就是吃一顿饭,又不是处对象,他为什么一定要陪我去?再说了,厂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能来吃饭都不错了,怎么可能有时间跟我看电影呢? 本来我倒是想带你去看的,但是你的腿刚好,还不能出去人太多的地方,所以我就把票送人了,等你好了要是你喜欢,我买票带你去看。” 宴桂芳抬头看着女儿,最终叹气:“唉,我可不要看什么电影,我只是……算了,我不说了。” 贝清欢好笑:“妈,说齐大非偶的是你,现在像失恋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胡说什么呢你!”宴桂芳气笑了:“不过你说的对,我是有点瞎操心了,大概只有像景代表那样的男人,才会让人连想当丈母娘都摇摆不定。” 这下,轮到贝清欢笑到抽筋。 两母女说笑了一回,贝清欢才把今天吃饭的事情和母亲大概讲了一下:“……所以最后还是他付的钱,我过意不去,答应景代表给他做一些小菜,明天给他送去。” 宴桂芳点点头,终于开始谈起厂里的事:“你是说,厂里昨晚上抓了贼,还有可能和梅素琴有关?这个女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贝清欢想到自己心底深处的疑惑,慎重嘱咐母亲: “不一定跟她有关,景代表的意思只是说,正好那个时间她开门鬼鬼祟祟,或许是巧合,但是妈妈,从此以后,只要是遇上梅素琴,你尽量避开,她要是找你说什么做什么,你最好都能和我商量,她……不简单。” 宴桂芳答应了。 贝清欢才和她商量准备去纺织学院报名上夜大的事。 宴桂芳一听就在区里,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怎么说都是要晚上跑来跑去,九点路上人太少了,要不你找找咱们附近有没有谁想和你一起读这个什么夜大的?” 贝清欢:“知道了,我找叶小云问问。” 第77章 哪里不合适,给你改合适 周一是去区卫生局拿中医资格证书的日子。 贝清欢出门的时候,先把一饭盒子的小菜放到厂门口的门卫,跟门卫说:“这个是给军代表室的景代表的,能不能麻烦你打个内线电话让他们来拿一下。” 军代表室,权力相当于厂长室。 门卫二话没说答应了。 贝清欢这才去区卫生局。 这次敲开景局长办公室,对上景局长带着戏谑的目光,贝清欢莫名红了脸:“景局长早上好,我来领资格证。” 景慧萍指了指旁边沙发,很客气:“坐,我让人把你的证送上来。” 她拨内线说了几句,再放下,就直接问:“电影好看吗?” 贝清欢坐得端正:“对不起啊,景局长,景代表工作忙,没有去,我妈妈受伤在家里休养,所以我也没去,票转送给我朋友了,辜负您一番好意很过意不去,那我今天带来点自己做的小菜,给景局长赔罪。” 贝清欢把包里的一玻璃瓶腌黄瓜拿出来,放在景慧萍办公桌上。 玻璃瓶带点绿色,里面的腌黄瓜条也是翠绿,再加一点红辣椒,煞是好看。 景慧萍爽快的打开来闻了闻:“好像不错,那就谢谢了。小贝同志可以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 贝清欢微楞一下:“啊?我呀,家里就还有一个妈妈,在3508厂工作的。” 景慧萍挑眉:“没有了?” “没有了。就一个妈妈。” “我是说,别的什么要求没有了吗,比如要是景霄调到别的地方,你能跟着一起走的吗?比如你家对彩礼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啊这些,你不说说吗?” 可把贝清欢吓坏了。 不过吃了一顿饭,怎么就发展成议论彩礼要求了? 这样下去,是不是要讨论孩子名字了? 而且,如果真的要谈论这些,也应该是相互的。 你景家也该先说说景家的情况吧? 所以,说到底,景局长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只要开口,是稳操胜券吧? 贝清欢挺直了背脊,摆手: “不是的,景局长您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要跟您澄清的,昨天是我的错,我不喜欢谈相亲什么的话题,我就跟许局长叶主席他们说我有对象了,然后正好景代表来,许局长他们就误会景代表他是我对象。 这真的是误会,我和景代表只是去吃一顿饭,感谢他跟我当病患,这个您是知道的,是许局长叶主席她们搞错了。” 景慧萍看着贝清欢挺直身体,眼里滑过一些欣赏:“那,你没想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了,就能轮到她贝清欢了吗? 最终是跟别人一样,闹笑话吧。 贝清欢一边脑子里想着景霄的样子,另一边脑子里想的是叶小云看见景霄的样子。 万人追千人求的月亮,怎么会真的就照她这儿了呢? 没理由啊。 贝清欢一本正经起来:“景局长您说笑了,景代表可不太合适我将错就错。” “哦?”景慧萍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怎么个不合适法,不如小贝同志跟我说说,我让景霄给你改合适。” 这玩笑是越开越大了哈。 贝清欢:“这……我家里,跟景代表家里,不好比的,咱们就不开这个玩笑了。” 可景慧萍还是笑吟吟的说:“哦,那小贝同志想找个什么样的呢?不如让我也了解了解嘛。” 贝清欢忽然有些不耐烦了。 景局长终究还是想看笑话吧? 贝清欢干脆也笑起来:“这世上哪里是我想找什么样的,就能找什么样的呢?那我最想的,当然是找个长得不比景代表差,但是能给我家里入赘的对象呢。” 这次,轮到景慧萍惊讶:“入……赘?” 贝清欢觉得自己是很有点叛逆在身上的。 你们不是想探口风吗,你们不是想看我窘迫的样子吗? 那我可要开始表演了。 贝清欢的笑容更深了:“是啊,我只有一个寡母,以后势必是要带在身边照顾,那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人入赘到我家了,不然以后生活总有口舌的呀,结婚就是吵架,没意思的嘛,景代表能给我家入赘不?” 景慧萍靠在椅子上,很是认真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这个,确实有点难,我们家确实还没有过把儿子赘出去的先例,我问问景霄。” 她是认真的吗? 啊哈哈哈,吓死人了! 贝清欢连忙收敛了笑意:“不是,景局长,我开玩笑的……” 还好有人敲门,打断了对话,解救了贝清欢继续发疯下去。 是二楼中医科的同志送了资格证上来,让贝清欢领了,再签字。 证书在手,贝清欢不敢多呆,赶紧告辞。 她一走,景慧萍就给景霄打电话了。 “景霄啊,我觉得你有难了。依我看,你搞不定那个中医小姑娘哦。” 景霄在另一端声音很愉悦:“二姑,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家里想招赘。” 电话那头沉默了。 景慧萍:“哎,你不出声是啥意思,你不会连入赘都愿意吧,不是,当初在滇省,她到底怎么救的你?拿命?”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二姑,我问你一个事,你说,如果一个人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伤害了人,该怎么弥补?” 景慧萍声音绷紧起来:“你什么意思?怎么个伤害法?” 可是对面没有回答。 景慧萍“嗤”了一声: “就我一个帮你的,你还不说,那没人等你说了。我得先跟你说一件大事,昨天你姑父回来,说前几天我打电话去说你有未婚妻的事,老头一听就说你是编的。你要真有,你该把人带回去,不是就这么说说,还说你能编,他也能编。 正好叶家的那个姑娘跟叶司令在,老头就说叶家那个姑娘就不错,正好外国进修回来没安排工作呢,说让你姑父在海市先给找个工作,说是他给你找的未婚妻……” 电话那头终于急了:“等等,你说谁?” “叶家的,叶心怡啊,叶司令的孙女。我记得小时候总跟着你玩,你不记得?” 景霄:“谁记得,跟着我玩的多了!” “但是到现在还没结婚的不多了。” “二姑!这个事您千万别掺和!” 第78章 景霄,你完蛋了 景霄的声音带上了火气。 景慧萍也气哼哼起来: “你以为我想掺和?包括你姑父也不想啊。但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他到了京北肯定得去看老头啊,正好人家来了啊,正好谈到你婚事啊。 我可告诉你,一周后,那姑娘就直接到海市上班。你姑父暂时安排她在市计委对外部门当翻译,老头让你姑父告诉你,这是他给你找的未婚妻,自己去接,景霄,你完蛋了。” 景霄一时间没说话。 但是听筒里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的怒气。 景慧萍:“现在能跟我说说,伤害是什么了吗?” “不能。说也是一种伤害。”景霄干干脆脆:“爷爷那边,我会自己打电话给他,我有未婚妻,在滇省就定了,他要是非让人来,下不来台的是他和叶家。” “哎哎哎,景霄,你别给老头气出好歹来。” “我知道分寸。” 电话挂了。 景慧萍笑得像只狐狸。 年轻人,不逼一逼,怎么进展嘛。 *** 贝清欢拿到了资格证书之后,又转车去了纺织学院。 仔细咨询了这里夜大的课程内容,果然有服装设计和应用这个项目。 报名处的老师也说,因为这个课程对绘画有一点要求,所以目前报名的不算多。 而且如果开课的话,前半年教室将设在区文化宫里面,不需要到纺织学院,后面进行应用教学的时候才需要去学院。 这样就更近了。 贝清欢当即报了名,等待九月中的入学考试就行。 她欢欢喜喜地回家,从3508厂大门口过的时候,门卫叫住了她:“哎,那个谁,早上是你让我把饭盒给军代表室的?” “对,是我。” “军代表室的人说让你有空去一趟,谈出租的事。” 贝清欢雀跃起来。 好事连连啊! 刚报名了喜欢的课程,现在就可以谈针灸诊疗室的房租了吗? 真不错。 贝清欢连家里都没回,直接去了厂部。 在楼下登记了,刚要上楼,就遇到了一脸怒气的梅素琴和秦大刚从楼上下来。 两人正在相互责怪。 秦大刚把梅素琴的脑袋往墙上推:“都说了不要再搞事不要再搞事,你非不听,妈的个臭婆娘,真是被你害死了。” 梅素琴不敢大声反驳,只会压着嗓子嘟囔:“什么事都怪我,你降职也怪我吗,还不是你听那个景霄的……” 话没说完,秦大刚又是大力的推了她一下。 这次,梅素琴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那“嘭”的一声,贝清欢都替她疼。 秦大刚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非要我拿什么招工表给贝清欢,会有后面的事情吗?你还敢狡辩,踏马的,让你带个孩子带不好,不让你搞事你一搞一个准,把家里搞成这样,现在连房子都没得住,你开心啦!” “啊,斯哈,好痛。” “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没听厂长说了吗,要是今天没搬走,明天就让我停职在家,要是我的车间主任再丢了,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吧。” “嘶,那,我们往哪里搬呢?车间主任也能分两间房的筒子楼了吧?” “房子得等后勤上每年分房子的时候才有,现在先去跟秦正华那里挤一挤,也好省点钱。” 两个人在楼梯那儿一边打一边走,终于遇上了贝清欢。 贝清欢对梅素琴粲然一笑,梅素琴就恨得两眼冒光:“你这个……” “哎哎哎,不要骂人,不要搞事,信不信我让厂部的人都下来看?” 贝清欢竖起手指制止,但很快听见梅素琴心声啸叫:【该死的臭婊子,为什么你越过越好,我却越过越差,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你给我等着!】 贝清欢看着那对怨偶离去,眼里都是戒备。 这次,梅素琴的心声很不一样,是咬牙切齿,是恨意十足,也是胜券在握的感觉。 被恶毒女人惦记上的感觉真不妙啊。 原本因为能租房子而雀跃的心,此时都低落下来。 贝清欢皱眉上楼,走到军代表室。 李俊河略微观察了她一下,就招呼了一声:“你是贝清欢同志吧?请跟我来。” 贝清欢跟着她走进了位于最里面的办公室。 景霄正在打电话,看见她进来,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椅子。 贝清欢坐下了。 李俊河出去了,还关上门。 房间里,都是景霄那低沉的说话声,短促的句子,沉稳地回答,十分有官威。 贝清欢有些局促,只能微微转着头,对四下观察。 很宽敞的办公室。 布置非常简单。 一个书架,一张办公桌,两张椅子,一套沙发茶几。 办公桌上除了电话机,就是一支笔一本笔记本,冷清得很。 但是茶几那边,放着她的饭盒。 景霄的电话已经放下,他走去茶几那边,给贝清欢倒了茶拿过来:“喝茶。” 贝清欢礼貌的欠了欠身:“谢谢。” 景霄坐回了自己的主位。 两人面对面,都没出声。 足有静默了五分钟。 终于,贝清欢等不下去了,抬起吹茶叶的头:“那个,景代表,你说让我来谈出租的事情对吧,是不是我可以租外面那个门面房啦?” 景霄对着她勾唇一笑:“我应该让人说的是谈出租的事,没说租房子。” 要说孙子兵法要有美人计呢,这美男子突然一笑,贝清欢就觉得脑子嗡嗡的,心跳突突的,好像啥也不在乎了。 以佚其志,以弱其体,是有道理的。 贝清欢就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的是出租什么呀?” 景霄:“你能不能出租个对象的名额给我?” “啥?啥玩意儿?” 贝清欢真是掏了掏耳朵呢。 这是什么高级词汇,她没听懂。 景霄:“我遇到点麻烦,如果我现在没有对象的话,会被人硬塞一个对象,所以我跟人说,我有对象了,有未婚妻,现在需要你出面帮我挡一下。” “不是!”贝清欢拎住椅子往后退了一米:“你觉得这像话吗,啊?” “确实有点不像话。但是,我记得你昨天还跟我说,你欠我一个人情,然后你也说,下次我遇到那种需要帮忙的事,会帮我?” 第79章 自作孽不可活 景霄抚摸着白皙饱满的额头,一双桃花眼皱起来,非常为难的样子。 贝清欢一时之间,还真做不出严词拒绝:“可是这种事……” 景霄连她的小小挣扎都打断:“我昨天也帮你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很可怜,美人要落泪的感觉。 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会这样呢? 贝清欢嘴巴翕合了好几下,最后掐着自己的手心,艰难地问:“那……是要怎么出面呢?” “一周之后,跟我一起去火车站接人,然后跟人说,你是我未婚妻。“ 听起来似乎不难。 贝清欢:“这个……需要我装多久呢?” “不确定。要是你装得像一点,也许一个回合,就让人退却,那可能就只是一天。但你要是装得不像,别人不信,可能需要一两个月什么的。你能帮我的吧?小贝同志,你看我来了海市,比较熟悉的年轻的女同志,也就你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要被人硬生生拉去结婚了呀,我多可怜啊!” 景霄靠近她,身体靠在贝清欢旁边的办公桌上,声音低哑着,好像真的很焦急无助。 贝清欢直挠头。 总觉得不太好。 装对象这种事,怎么想都有点说不清的意思在里头。 但是他又说得对,昨天他也帮她了,没让她在舅妈面前难堪。 景霄就在这时候,拿手指拎住贝清欢的袖子摇了摇:“求你了,贝清欢同志,我真的只信任你。” 贝清欢抬头看他,印象里明明是高傲到极点的男人啊,现在这副小狗一样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我答应,你别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行不行?我这个人呢,比较爱钱的,作为交换,厂外头那个门面房……” “租给你!我查过了,原先租给派驻的同志是八块钱一个月,租给你也是八块!”景霄当即拍板。 把贝清欢高兴坏了。 那么大的地方,又有门面又有住房的大院子,竟然只要八块? “这可是你说的,要签字吗,快拿你们的租赁合同来!” 别的不说,光为了这么低的价格,帮一帮他又有什么关系。 景霄走出去喊李俊河拿文件,嘴角也翘得老高,小丫头真好哄啊,这样一来,他离她,好像近了一点。 以后有什么事帮她,也更加名正言顺了。 合同是现成的,以前怎么租,现在也怎么租,不过是看租给谁罢了,这本身就是属于军代表室的产业,军代表说了算。 但是景霄还是提醒贝清欢: “军代表室的房子,也不是谁都能租的,我之所以租给你,是因为你的针灸技术,可能帮到我们军代表室以及负责军需货运的部队同志,因为你隔壁那间,负责运输的同志会拿来歇脚,所以等你把针灸室布置好之后,在门口写个‘拥军服务’的纸,懂吧?” 贝清欢把头点成鸡啄米:“懂懂懂,这样别人就不好说你随意出租了,我明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该把这个‘拥军服务’落到实处,到时候我不但贴出‘拥军服务’的纸,我还给每个来针灸的军人打八折!” 这小丫头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这样就省得别人说闲话了。 很少笑的景霄,脸上都是赞赏:“那给我也是八折?” “不不,你得九折。” “嗯?你是不是搞错了,越打折还越高啦?” 贝清欢瞪大眼:“当然不是,我今天还帮你呢,你这种拿我当挡箭牌的事,不该比别人多出一点钱吗?” 景霄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不是说,我可以教你英语吗?” “现在我又不去读英语了,I like you!”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景霄惊讶地看着贝清欢,一双耳朵却渐渐染上红色。 贝清欢也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吧,就兴你说我傻瓜,不能我说你傻瓜啊?” 景霄愣住半晌,扶额。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当初为了偷偷说这句话,他随口骗贝清欢,这是傻瓜的意思,现在乍然听见,他还没有记起,还以为贝清欢在跟他表白。 可把他紧张死了。 原来,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 景霄被这句“I like you”折磨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眼巴巴看着贝清欢和李俊河那边签完合同,他才缓过劲来。 贝清欢要走了,景霄才让李俊河追出去,把饭盒子还给她。 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面笑了半天,才开始拨打京北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是爷爷景茂川的声音: “你可终于知道打电话给我了,怎么,以为你在海市,我就管不了你了?那你可小看我了,你二姑跟你说了吧,叶司令家的孙女,我已经给你定下来了,下星期就到了,你好好接待,不要丢了我们景家的脸,谈上三个月就结婚,别让我失望。” 景霄:“爷爷,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有对象,我有未婚妻,你这样执意要再给我安排一个,那人来了,是您丢自己的脸。” “你!景霄,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还要编谎话是不是?这次我都没有找你二姑,我专门自己打电话问过你们工会的人了,他们虽然听过你说有未婚妻,但实际上从没见过人,你就是编的!失误了吧?我可不打无准备地仗。” 老头的声音十分得意。 景霄也来劲了:“不,爷爷,这次是您失误了。我调来这边才三个月,但是我的对象是在滇省认识,最近刚刚回海市的,所以之前别人不知道,接下来,肯定就都知道了。 总之,我前些日子已经说过我有对象了,你硬要拆散我们,是您老人家失德,叶司令那边您自己交代,当然,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会带我未婚妻一起去车站接人的,好好招待人家的,让人知难而退,别的您就别指望我做什么了。” 景茂川戎马一生,心里的算盘打得可好了,这时候只是用惊讶的声音问着:“不是,景霄,你真有?” 景霄也严肃起了声音:“真有。” 第80章 定点定向找对象 难得,景霄这么说了,电话那端静默的一会儿才说话: “臭小子,这样吧,咱们打个赌,你要是能在十月一号把人给我带到眼前,我不但相信,我还把你最想要的那把枪送给你,可你要是没有做到,你立马的和叶家那个姑娘订婚,怎么样?” 景霄:“爷爷,虽然我很想要那把枪,但是我不会拿这种事打赌。我对象有点小脾气,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我不会因为跟您打赌带她回家的。您也知道的,家里……我不是很想回去。” “那你就是编的。你要真有对象,即便你不带回家,照片都能给我一个是不是?所以别挣扎了,叶家的姑娘来了我这儿,句句不离你,说小时候就喜欢你,人家是留洋回来的,这么主动,你最好领情。” “爷爷,我再说一遍,我有对象。我工作了,再见。” 这声之后,电话挂了。 景茂川看着断了音的听筒,老眼一眯,嘴角都是笑。 年轻人,果然都是要逼一逼,事情才有成效。 被逼的景霄,在挂断电话之后,理了理身上的白衬衫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把门背后的军便服穿上了。 这么热的天气,他把衣服扣子一个个扣好,直扣到顶,再戴上帽子,出门。 外间的李俊河看见了,连忙站起来:“代表,你要出去?那我让陈二槐准备车?” 景霄摆手:“不用,我去串个门。” 李俊河看着他挺直的背脊挠头。 串什么门需要穿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去开表彰大会呢。 景霄大长腿一迈,三两步就下了楼。 一楼是相对不重要的部门,比如医务室,比如工会。 景霄进了工会的门,在工会科员狐疑的目光下,径直走进最里间:“夏主席,我可以找您谈谈吗?” 工会夏颜真夏主席一愣,看见笔挺挺站办公室门口的景霄,连忙站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呀,景代表?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人正式得让人害怕。 景霄一脸严肃:“是有点事,需要跟你这边单独谈谈。” 夏颜真就去关了办公室的门,回到座位,拿出笔记本和笔:“景代表,您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工会配合的?” 景霄:“你接到过京北来的电话吧,关于我的?” 夏颜真:“是。” “你怎么跟人说的?” 夏颜真开始忐忑:“额……我,就是如实说,你有说你有未婚妻,但是我们没有见过,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景霄皱着眉:“是有点问题。因为你们的反馈,家里那位老人家,住了院。” 他没乱说,爷爷目前都是住在疗养院,疗养院也是院。 可把夏颜真吓得:“不是……这,这,我没说什么啊,我……我说错话了?” 景霄终于笑了笑,像是宽慰,但更多的是无奈:“你知道打你电话的人身份吧?” “知道,他们说是景首长的秘书处……那个,景代表,要是因为我说错话,害景首长出了什么事,你,你能帮我澄清一下吗?” 景霄摆摆手:“问题已经造成,说太多反而不好,现在我只是需要你这边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你说你说,我们肯定配合。” “就是……我确实没有对象,也没有未婚妻,但因为我的工作需要,所以才说我有未婚妻,本来没什么,但是家里那位老人年纪大了,有点执念,一听你这儿确认了我有未婚妻,就非要让带回去见见,不然,身体就……你懂的吧?” 夏颜真心说不是,啥叫我们这儿确认了你有未婚妻,不都你说的吗? 但是人家都说老人身体不好了,她这心里的话也不好拿出去反驳。 夏颜真只好点头:“懂懂,我懂,老人是这样的,哎呀,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这边负责给我介绍一个对象,解决一下我这个人问题。可以吗?” 景霄说得堂而皇之,夏颜真就也觉得这个事堂而皇之:“啊?那是应该的,应该的,之前咱们不是还办过联谊会嘛,要不咱们再办一次?” “来不及了。而且,之前我已经放出话来,我有未婚妻,现在我们再搞联谊不合适,肯定有人给我家那位老人通风报信,你知道的,我姑姑他们……对吧,再说了,老人现在身体不好,所以我这边是希望,能找到符合他心目中孙媳妇的要求就行。” “哦,景代表你真是孝顺,那,景首长他对孙媳妇是有什么要求呢?” “就,他的意思一向是希望我找一个年轻一点的,年满二十就行,还有家里人口要特别简单的,方便以后如果我调动,可以一起离开的。” 夏颜真脑子里浮现好多人的脸:“这个不难,咱们厂别的不多,女同志特别多,家里人口简单的一抓一大把。” 景霄微微颔首:“还有就是,我家老人对滇省有个情节,他年轻的时候在那边打过不少次仗,剿匪的时候也去过,所以,女方最好是在滇省呆过的,嗯……滇省回来的知青应该最合适。” 夏颜真的脑子里,好多脸被自动剔除了,基本上只剩下一两个:“知青……有啊,有的,现在知青都回城了,是有那么一两个,还没有对象。” 景霄继续:“长相端庄,身体健康就行。学历什么的也不要紧,但是最好有一技之长,人呢,聪明一点,对了,最好家里的人对咱们厂有过贡献,老人还是比较喜欢根红苗正那些说法。这样的要求,我看是让夏主席您为难了吧?” 夏颜真眉宇间藏着喜气:“……” 好了,定点定向了都,贝清欢符合,完全符合! 但是,做工作嘛,绝对不能让领导觉得很容易。 夏颜真微微皱眉:“额,是有那么一点难,但也不是太难,我应该能完成任务。” 景霄捏了捏眉心:“那这个事就拜托夏主席了,最好能在三天内把这个事定下来,我好跟京北那边交差。” “可以,今天工会还有个给老人送清凉的活动,我抽不出时间,明天可以,我明天就去找相关人员谈谈,明天下午给你答复,要是没问题,后天让人跟你见面。” “好,那这事还是希望夏主席能保密,毕竟我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才说我有未婚妻的,现在却还要麻烦组织介绍,挺不好意思的。” “哎呀,景代表你说哪里话,应该的,之前不知道你的要求,现在知道了,我肯定帮你找到合心意的,好不好?” “我无所谓,我心里只有工作。找对象,主要还是让家里老人放心。” “我懂我懂,景代表真是一心都在工作上,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个事给你办妥。” 第81章 破锅配烂盖 贝清欢从军代表室拿到了门面房的钥匙,家都没回,马上去看了一下。 门面房有前后门,前门临马路,后门通里面的院子,所以可以用作问诊室。 里面的院子有十来个平方大,贝清欢觉得种点特别的草药是很不错的。 穿过院子,里面有三间房。 一间厢房可以用作厨房,另外两间,可以用作库房和备用针灸室。 房子整体并不破败,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用了。 这是真不错啊。 贝清欢这才回家,要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到了家里,桌子上放着一大袋子的生炒葵花子。 贝清欢:“妈,我回来了,这是谁拿来的?” 宴桂芳身体已经大好了,精气神十足地说: “明兰拿来的,说昨天的电影很好看,跟以前那种打仗的、抓贼的电影相比,这电影可太合她胃口了,就特意买了一包生炒瓜子来谢谢你。” 贝清欢也没当一回事,正想说自己租房子的事,宴桂芳却关不住话匣子,兴奋地告诉她: “你知道吗?秦大刚和梅素琴,被厂里赶出领导小区了,现在他们想和秦正华一起租住苏阿婆家,但是苏阿婆嫌他们吵,说只能给他们住到这个月底,让他们全家离开,梅素琴现在正四处找房子呢,连我们楼下最破的筒子楼都在问能不能租给她。” 贝清欢觉得,除了“活该“两个字,别的都是废话:“我刚才去厂部就看见他们在因为这事吵架。但是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宴桂芳的眼里,竟然还有压不住的火苗子: “明兰说的。明兰那栋楼最靠近苏阿婆家,她说那个秦正华和他的乡下老婆常常吵架,每次她从窗口望下去,就看见两个人推推搡搡的,要不就是追着打架。 还有啊,我都忍不住不告诉你,明兰说她今天去看电影的时候,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就是秦正华那个乡下老婆!可不安分了,一场电影看下来,她就和坐另外一边的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趁着电影院里黑乎乎,两个人还拉手亲嘴呢!” 这这这,这是能随便跟人做的事吗? 亲嘴哎! 以前那些苏联小说里描写的亲嘴,都是很神圣的。 不是得感情很好很好才能亲的吗? 贝清欢惊讶地瞪眼睛:“妈,这话可不能乱说……” 宴桂芳生气了:“你这孩子,你妈我是乱说的人吗?明兰平时也不乱说人家的。那个秦正华的老婆并不认识她,因为每次明兰都是在楼上看他们的,所以那个女人可能觉得,反正是不认识的,就大胆了一些。 明兰清清楚楚的听见,秦正华的老婆刚坐下的时候,电影院里还有灯光,她跟旁边的男人是不认识的,客客气气的; 可是电影看到一半,说是因为这个电影里竟然有亲嘴的事,电影院里好多对象亲嘴,那个男人就流里流气地问她要不要试试,秦正华老婆就真的跟人试啦,等到电影结束,他们就手拉手出去了。” 贝清欢:“……” 此时没有言语可以形容自己的震惊。 怪不得,上次在秦家听壁脚,梅素琴说这个陶苏是个败家精,又懒又馋只会花钱什么的。 看来是真的。 她本来只是想让秦正华独自看孩子搞出点口角的,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这秦家以后的日子,可有好戏看了。 宴桂芳看着贝清欢那无语的神情,冷哼: “其实想想也不会是正经人,不然秦正华能瞒着家里人在乡下生下孩子吗?谁家好姑娘这么随便就跟人乱搞的?破锅配烂盖罢了,还好你退婚了,不然跟这种人扯在一起,真是恶心死了。” 这一点贝清欢是认同的:“是啊,还好退婚了。” 只是,她心里的那份疑惑更大了。 到底上辈子为什么会安心嫁给秦正华,乖乖给他看那两个双胞胎儿子呢? 她是被夺舍了吗? 她自己不会生吗? 太不可思议了。 宴桂芳还在感叹:“真的没想到。这风水轮流转,也转得太快了,不过几天,高高在上的梅素琴,竟然还不如住筒子楼的我们了呢!” 贝清欢终于等到了说自己的事情: “妈,等你的伤完全好了,我带你去看我租的门面房,要是你喜欢,我们住在那边也行,等我赚了钱,我也可以买个院子给你,那梅素琴更比不上你了。” 可把宴桂芳高兴坏了:“租到了?我们欢欢真行!” 母女俩很是高兴,本来想着要去食堂买点菜庆贺一下的,但是打开贝清欢拿回来的饭盒,发现里面是一大盒的熟切卤牛肉。 宴桂芳:“这么多?这样的卤牛腱子,国营饭店要卖两块钱呢,这是景代表的还礼?他这出手也太大了,我们拿什么还?“ 贝清欢也是惊讶。 要说,景霄对她是真的大方。 不不,他是个矛盾体。 有时候他小气得堪称斤斤计较,有时候又大方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礼好。 感觉得到,他小气也好,大方也好,都是为了不断地和她有联系。 其实,他是喜欢自己的吧?是吧是吧? 这晚上,贝清欢有点睡不着。 脑子里都是最近和景霄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竟然半夜还爬起来,把那条新连衣裙换上转了几圈。 改天装景霄对象的时候,她应该打扮一下的,毕竟景霄那么好看,职位也高,他的对象不能是随便的。 或者,粉红色的衣服,也不够端庄,应该穿一件白色或者蓝色的裙子,感觉会更高雅一点。 想到这里,贝清欢干脆起来画起了效果图。 贝家开旗袍铺子发家的,贝清欢从小耳濡目染的,见过爷爷和父亲做无数种的旗袍。 她骨子里还是偏爱的。 但是现在大街上不太流行紧身包臀的旗袍,反而流行大喇叭或者百褶裙。 那,要不然用旗袍的领子,配上大喇叭的下摆呢,会怎么样? 贝清欢刷刷刷连画了十来份效果图,最后选出自己最满意的三份放在桌子上,这才睡下。 第82章 一场好戏 一早起来,贝清欢给母亲看自己画的样稿: “妈,我想着以后我开诊疗所,总要有点中医的样子,所以我打算做几件新衣服轮换着穿。中医的话,旗袍领看起来比较端庄,大一点的下摆又比较适合活动,你看看我画的这几款,哪两款最好些,我让明兰帮我赶两件新衣服出来。” 宴桂芳一看,马上赞叹: “都好,都不错,你怎么想出来的,用旗袍的上半身,装上大摆的裙子,这样有点像以前的女学生,又比那种女学生的衣服高雅,要说你们贝家的人,做衣服都是有天分的,你都没正经学过,却能想出这样的款式。 做!妈妈支持你,三件都做!咱们现在也不是做不起衣服了,我柜子里还存着几块真丝料子,本来想给你结婚的时候用,现在退婚了,就不放着了。” 宴桂芳当即去翻箱倒柜,先翻出来一块藕荷色,上面印着竹子和蝴蝶花纹的好料子。 整个布料泛着真丝独有的荧光,颜色和花纹都高雅内敛。 绝对上乘,估计是以前外公留给妈妈的。 贝清欢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真心爱上了这料子:“妈,别翻了,我先用这个做一件出来看看效果,这么好的料子,等我赚了钱,以后买回一块给你。” 宴桂芳:“你傻不傻,妈妈的就是你的,买回做什么呀。要说是我亏欠了你,这些年你下乡都没有好衣服穿,像秦正红她们这些留城的,那一天天穿得多好。现在你回来了,穿好一点怎么了?只管拿去做吧。” 贝清欢拿上布料直奔明兰家,把自己画的服装效果图给明兰看。 明兰对这几张图的喜欢啊,真是眼里都冒光: “好看,太好看了,我得马上给你做出来,我也想看看,这样的料子配上这样的款式,这衣服得有多美。清欢,咱们商量一件事,你这个图,以后能不能给我用,就是别人来我这里做衣服,我就把这个图拿给他们看,当然,你的衣服工钱,我只收一半。” 这些都是练手的图,贝清欢没吝啬:“行的,但是,你不要那么快给人做,我的衣服穿了一个星期,你再给别人做。” “可以。” 跟明兰说好了做衣服的事情,本来应该走了。 但是昨天宴桂芳说的事情,让贝清欢觉得太过惊悚,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明兰姐,我得单独问你一个事,昨天你跟我妈说,看见秦正华老婆跟人家这样……”贝清欢的手放到嘴上:“是真的吗?” 明兰还得看看左右无人,把贝清欢拉到她家窗边:“你往下看,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她家楼下,确实可以直接看到前面张阿婆家的后门。 后门关着。 陶苏手里抱着一个孩子,靠在墙边,正仰头跟一个穿喇叭裤的男人说话。 哪怕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但是明眼人也能感觉他们的肢体语言是缠绵悱恻的,是非常想靠近的。 像极了热恋中的男女。 明兰眼里都是鄙夷的笑意:“看见啦?那个就是昨天电影院里的男的,隔了一晚上,就追到这里来了,我都在这里看了他们半个小时了,两个人恨不得这会儿就抱在一起,你说是不是真的?” 贝清欢惊奇得很:“他们怎么敢的!不是说梅素琴现在跟他们一起住吗?” “呵呵,住了半晚上!昨晚睡到一半,秦正红就大哭,说热,说蚊子多,说咱们这种筒子楼的臭味,都熏到她们住的屋子了,非要回去领导区的4号小院睡。秦大刚不许,一家子在弄堂里吵架,被苏阿婆出来骂了几声,最后梅素琴就和秦正红回领导区4号小院睡了,说多睡一晚也好。” 真是一场人世间从奢入简难的好戏。 贝清欢摇摇头走了。 她今天还要去把门面房打扫干净布置起来呢。 贝清欢回家换了一件最家常的旧衣服,带了抹布和水盆什么的,就往门面房那边赶。 途经厂里大门口,就被人叫住了:“贝清欢!” 是刘舫,满头满脸的汗,脚跨在自行车上,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 贝清欢没有手表,但是看日头,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平时刘舫拿信件的时间了。 贝清欢走过去:“刘舫,你今天好像迟了吧?” 刘舫看着她,眼睛里竟然涌上了委屈:“是啊,迟了好多,我……等了你好久,要是再看不到你,我就走了。” “等我?”贝清欢眨巴着大眼睛:“我们有约过今天见面?”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去外国语大学那边报名读夜大,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所以我只好每天在这里等你一下,看看你会不会出来,对了,我本来想问秦正华的,但是我看见秦正华已经有孩子了,我就没好意思向他问你的事,要不你跟我说一下你家里是哪一栋,以后我有事,就方便找你。” 刘舫说话的时候,眼里的委屈变成期待,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意。 他的画外音非常明显,就:贝清欢你现在不是秦正华对象了,秦正华都结婚了,那,我可以追你吗? 贝清欢像是没听懂:“哦,报名的事啊,对不起,那我是该跟你说一声的,我不去外国语大学了,如果你要去那边读的话,得抓紧时间报名了。” “啊?你不去了?为什么?” “太远了,花太多时间,来回路上也不安全,我妈妈不放心,这是我的过失,一开始也没问清楚那边多远就兴冲冲地想去。” 刘舫心虚地咬了咬唇,其实一开始贝清欢问了的,是他故意不说。 远了才有更多机会,不是吗? “我有自行车啊,我可以来带你的呀,回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周才两次嘛,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贝清欢礼貌微笑:“还是不了,毕竟我对学外语兴趣不是很大,我已经去纺织学院报名了呢。” “纺织学院?那边不都是需要由工作单位推荐的吗?你们3508厂推荐你了?” “不是。我不是3508厂的职工,不可能有人推荐我,但是纺织学院的服装设计班不需要推荐,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能去,我现在报了名,等下月中考试。” “这样啊……那我也去!我们一起!”刘舫马上高兴起来。 可贝清欢惊讶了:“不是吧?你对服装设计感兴趣?” “不是……啊,其实,我读什么不重要,我就是混个文凭!” “那这个文凭不好混。这个课程是有服装设计应用内容的,后期需要自己踩缝纫机做出衣服来,你觉得你会吗?” “这……” 刘舫终于不敢再说了。 但是,如果不和贝清欢一起上学,他怎么追人家吗? 第83章 矫情 刘舫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背后传来一声喊:“贝清欢!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来开门!” 这声音把贝清欢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景霄穿着一身军便服站在门面房前面。 贝清欢都没搞清楚状况呢,景霄又是一声:“怎么,房子租到手就不管了?我可告诉你,没有好好保护这个房子,我们是有权收回的,来开门,我们要检查一下水电。” 啊这,昨天你老人家也没说啊! 贝清欢看看刘舫。 刘舫都没等她说什么,就将自行车把别开了,脚马上放教踏上:“啊,你们厂里领导找你啊?那我先走了。” 头也没回,逃似的。 贝清欢便马上走了过去:“景代表,你昨天没说今天要来检查水电呀。” 穿着军服的景霄特别严肃:“但是你昨天说了,今天一早就会来清理房子。” “我……” “你什么,看见你的知青朋友就走不动道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贝清欢:“我哪有!是他在跟我说报名读夜大的事情。” “读夜大什么事情,你可以问我啊,为什么一定要问他。” 不是提问,是肯定,必须的语气。 已经打开门面房的贝清欢,终于有时间回头看景霄。 这男人一大清早,哪儿来的火气? 这么吵吵,被人看见多不好。 贝清欢就把门关了:“哎我说,我读夜大的事情,为什么只能问你呀?” 景霄把刚关上的门打开:“我没有说只能问我。我是觉得,刚才那个男同志他不怀好意。” “怎么个不怀好意法?”贝清欢又把门关上。 景霄又去把门打开:“你上次说你和知青朋友讨论夜大的事情,所有资讯都是你的知青朋友提供的,但是路程这么远的事情,他怎么不打听清楚,不告诉你呢?” “这……大概人家没想到……” 话没说完,贝清欢已经心虚起来。 刚才刘舫说,他可以用自行车接送她。 那证明,刘舫是知道远的。 但是,说刘舫是不怀好意就过了。 刘舫能有啥坏心思嘛,最多就是想着追她吧? 女孩子有人追不是很正常,他景霄还不是一群女同志追。 想到这一点,贝清欢斜了景霄一眼:“这关你什么事嘛?” 景霄没说话,推住门,制止了贝清欢再次关上:“别关,让人看见,对你不好。” 贝清欢:“……” 这又是什么说法? 景霄看她皱眉,倒是耐心解释了一句: “门面房一向不租给除了军需货运以外的人,现在冷不丁租给你,肯定有人关注,开着门,去整理吧,我已经让陈二槐他们几个去买白石灰了,先给你这屋里刷一下,等会儿人来了,你让他们干活就行。”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贝清欢马上不生气了:“这,让他们帮我干活,多不好意思啊?” 景霄又切换到了严肃脸:“什么叫做帮你干活?这是我们军代表室自己需要保养的屋子,租不租给你,都是要保养的,跟你没关系。说话要注意啊,同志。” 贝清欢有些迷惑了:“这样啊……” 租房子真的是这样租的吗? 所有包租公都这么善解人意? 景霄已经背着手,四处看,当然确实是检查水电了,回来和贝清欢说: “房子的租金,我们是作为军代表室给下属人员的奖励的,所以租金一定要按时交。还有,像这种例行保养房子呢,材料我们承担,但是中午的饭,得你承担,可以吧?” 那必须可以啊! 今天景霄要是不来,贝清欢也是需要粉刷这个屋子的,一个人还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呢。 贝清欢很开心:“这个可以,到时候我去买。” “买?不该是你表示一点诚意,自己做?” “我还要整理院子,哪有时间做。” “哦,院子要怎么处理,你也跟陈二槐他们说一下,这是军代表室的产业,你做大变动不好,小的变动你可以跟他们说,他们比较有经验。” 有人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一会儿,陈二槐和另外一个军人拎了两桶白石灰来了,客客气气的,问了贝清欢先刷哪边比较好,就开始开工,景霄就走了。 贝清欢都插不上手,只能去给倒点水什么的跑腿。 忙乎到十一点,景霄过来了。 他先把四处看了下,就催贝清欢:“快中午了,贝清欢同志,你不是负责大家的伙食吗,怎么还不去打饭?” 贝清欢连忙停了手,问大家主食一般吃什么,食堂会有米饭和馒头的选择。 等问好了,贝清欢看向景霄:“景代表你呢,吃什么?” 景霄不看贝清欢,望着远处:“我不吃。” “为什么?” “天热,没胃口,吃不下。” 贝清欢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可半个小时后,贝清欢回来了,给大家分发了饭盒,也塞给景霄一个:“吃点,我家里自己做的,蚕豆豆腐。” 景霄:“啥玩意儿?” 北方人景霄第一次听说。 贝清欢:“蚕豆淀粉做的凉粉,切块放香油姜末什么的腌制一下,清凉消暑。” 景霄打开饭盒看看。 里面的东西是白色透明状的,放了香菜葱花和少量辣油,非常香。 景霄:“这是大家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他侧着头问的,眉尾嫣红小痣挑在那里,桃花眼里含着笑,实在好看。 贝清欢心“咚咚”乱跳,连忙用瞪他一眼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别人哪里像你这样,说什么天热吃不下,矫情!” 景霄丝毫不在意这批判,嘴角翘着,拿上饭盒走了。 贝清欢看着他那恨不得要一蹦一跳的脚步,又惊讶又好笑。 这男人…… 真的是个双面人! 但是,怪可爱的。 下午景霄没出现,到了下班的时间,李俊河过来说厂里有事,让大家先别干这个了,没完成的明天再来弄。 等人走了,李俊河给贝清欢一个饭盒:“代表让我还你的,说你今晚肯定用得着,还说让你早点回家。” “哦,好。” 贝清欢接过饭盒的时候就觉得很沉。 心里有点期待。 每一次,景霄都会装东西回礼。 不知道这次装的是什么? 趁着人都走了,贝清欢连忙打开饭盒。 竟然是半盒子的花生酥,和半盒子的大白兔奶糖。 什么今晚肯定用得着,她现在就用得着。 贝清欢掂起一颗奶糖吃,嗯,甜到心里。 第84章 托组织介绍的 贝清欢从门面房出去的时候,也是恨不得一蹦一跳的。 不知道为什么,很是高兴,连夕阳看着都特别美,连面无表情的门卫都很美。 回到家里,宴桂芳也看出来了,笑着问:“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贝清欢:“我马上要有自己的诊疗室了呀,妈妈你不替我开心吗?” “嗬!你要是说,‘我马上要有自己的对象了’,妈妈马上替你开心。” 母女俩笑了一阵,贝清欢把饭盒子给母亲看:“蚕豆豆腐换的回礼,妈你也吃。” 宴桂芳吃了一块花生酥:“好吃,景代表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买这些小吃食啊?会不会是专门为你买的?” 贝清欢调侃她:“妈,你可真敢想啊,要不你给想想,他明天来给你当女婿了?” 宴桂芳给她一个白眼:“我有啥不敢的,倒是你,胆小鬼,想都不敢想吧?” “妈妈,门关好了吗,你就这么说?” “关好了,放心吧,马上天黑了,可以做梦了。” 母女两个相互调侃着,都笑得很开心。 晚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贝清欢三口两口把饭扒拉到嘴里去开门,门外站着短发的工会主席,夏颜真。 有点意外,但也还行。 贝清欢马上想到了:“夏主席?您是来看我妈妈呀,快请进。” 夏颜真一脸的笑意,拉住贝清欢的手:“我来看看你不行呀?” “啊?当然可以呀,夏主席进来坐。” 女性领导,还是很受宴桂芳欢迎的,一边帮着贝清欢把碗筷收拾了,一边让贝清欢拿些瓜子花生的招待客人。 夏主席对家里一向很关心,贝清欢便回房间去拿了一些今天刚得到的好东西——花生酥和奶糖。 刚转身的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李俊河传的话——“代表说你肯定用得着,还说让你早点回家。” 这…… 难道,景霄知道夏主席要来家里? 为什么?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贝清欢的心,不可遏制地砰砰砰乱跳起来。 夏颜真已经和宴桂芳说起话来:“桂芳,我想问问,清欢现在是几岁?” 宴桂芳:“再过几天就二十一了。” “哎呀,看着出生的丫头,转眼也是大姑娘了,对了,和秦大刚家退了婚以后,有对象没有啊?” “没有,她说她想招赘。” “啊?招赘?” 宴桂芳的话,把夏颜真吓了一跳,原本马上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卡住:“你们是认真的吗?” 宴桂芳笑:“嗐,我们当然是认真的,但是夏主席,这姑娘家的心思哪里说得准,也许看见喜欢的,不招赘也行。” 听见谈到这个话题,贝清欢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都不敢在客厅呆,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在阳台那边的小房间,拉上了帘子。 帘子外面,夏颜真正连连点头:“对对,要是有喜欢的,这要求,咱就别卡太死嘛。” 宴桂芳也是当过厂长夫人的,不笨,马上问:“怎么,今天夏主席上门,是给我家欢欢做媒来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家清欢看中,不招赘,哈哈哈。” “呀,那可得长得好看些,我们清欢说了,要找长得好看的。” “这一点我保证,好看的。” “哦,真的?有咱们厂的军代表景霄那么好看吗?” 夏颜真就开始笑,哈哈哈的笑个不停,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宴桂芳被笑得不好意思:“哎呀,夏主席我就是开个玩笑,也就是跟你熟悉,我才敢瞎说八道的,你可别说出去,这让别人知道,那是要把我们母女给笑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哈。” 夏颜真反而不笑了,郑重地说:“别这么谦虚,还真被你说着了,我还真是给景代表来当介绍人了呢!” 宴桂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老半天,她忽然把目光移去看阳台小房间。 小房间的布帘子低垂着,能看见贝清欢垂着头的剪影。 宴桂芳这个当妈的,隔着帘子都能感觉,女儿是害羞的,期待的,但也是欢喜的。 宴桂芳反而浑身的精神出来了,凑近夏颜真:“老夏,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可不能拿我们开玩笑,你是怎么想到,把景代表介绍给我们家清欢的,这合适吗?” 人嘛,当发现自己可以主宰别人命运的时候,多少都是要拿乔的。 夏颜青当然不例外。 原本按照景霄说的那条件,厂里就贝清欢一个合适。 但是现在人家那么开心,夏颜青就觉得自己可太重要了: “那不是因为我跟贝厂长是多年的革命情谊嘛,贝厂长的人品,我们这些老工人都是认可的,就算他不在了,但是那时候,厂里出任何事,都是他抢在前头拼命干活的样子,永远在我心中,清欢是他的孩子,我们都是愿意护着的,有机会了,那怎么都要给清欢抢过来的呀,你就说这个对象怎么样吧?” 提到丈夫,宴桂芳冷静了好些。 她清了清嗓子问:“这个……老夏,我有点不明白,这景代表,不是说已经有对象了吗?怎么你又给人介绍了呢?” “这一点呢,我得帮景代表澄清,其实是这厂里的女同志太多,总缠着景代表,都影响到人工作了,所以人家才推脱说有对象的,现在他相信组织,才托我们组织介绍的,要是不成,咱可不能出去说,要是成了,咱才帮着澄清。” “原来是这样。”宴桂芳心下欢喜,但还是忐忑:“那你觉得,我们这条件,能成吗?我们这孤儿寡母的……” “人家景代表说了,要找根红苗正的,那你们贝家当年还捐资产捐身家呢,贝厂长一直以来都是组织积极分子,要不是你们之前跟秦家攀着亲,清欢嫁大官人家都是可以的,别谦虚,咱们欢欢先跟景代表见见面,相互了解了解嘛。” “那真是谢谢夏主席看得起我们清欢,我来问一下她,你等等啊。” 宴桂芳这时候哪里还有一点脚痛的样子,啥也不痛了,三两步走到女儿的小房间,压着声音问:“欢,你都听见了吧?” 第85章 相亲去 贝清欢看一眼母亲脸上的欢喜,在灯影里缓缓点点头。 宴桂芳的喜悦实在绷不住:“好!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照夏主席说的办,她说什么,你就说好。”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啦?” “妈,我敢不同意吗,我看你都已经同意了。” “嘿嘿,我就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了,有一点高兴。” 她这那是有一点,简直是有亿点。 贝清欢凑到母亲耳边:“妈,脸上的笑收一收,别让人笑话我们,而且夏主席不是说来介绍男方吗,肯定还有流程的,你快出去听,顺便也客气几句。” 宴桂芳总算让自己沉静下来。 出了小房间跟夏颜真说了一会儿,送人离开。 可是等人一走,她就开心得直哆嗦:“欢欢,欢欢,夏主席说明天让你跟景代表见面,相个亲。” 贝清欢:“说了在哪里见吗?” “明天下午四点,在区第一国营饭店里的音乐茶座见,夏主席说,要是你们谈得好,可以在那边吃饭。” “哦。” 贝清欢应下了。 但是宴桂芳还是激动:“哎呀这事,我真是狠狠憋住,才没有说你跟景代表是吃过饭的关系,你说,景代表知道,夏主席介绍的人是你吗?” 贝清欢眨巴眨巴眼,一时没说话。 最初的激动过去了,余下的,是疑惑。 景霄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前两天刚说让她当一回他对象,今天夏主席就上门来做介绍。 要是真的只是让她当一回对象,他犯得着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吗? 那,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可如果他喜欢自己,那他们这些日子接触挺多,他直接说处对象嘛,没必要还劳动人家工会主席正儿八经地来做介绍。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贝清欢有点想不通景霄的意图。 但是这不妨碍她按照景霄的意图做事。 贝清欢:”知不知道也无所谓,见了面再说吧。” 宴桂芳便又开始着急:“哎呀,你让明兰做的衣服,不知道明天能做好吗?到时候你穿新衣服去啊?” “妈,新衣服是给医疗室开业时候穿的。” “医疗室开业和去相亲又不冲突,都穿。” “妈,我还有那件粉红新裙子呢。” “也对,哎呀,真好,你这相亲……应该没问题的吧?景代表,应该会看上你的吧?这相亲认识的也好,至少不会让人嚼舌根。” 宴桂芳絮絮叨叨地随口说着。 贝清欢却马上想明白了之前没想明白的事。 哦,景霄大张旗鼓地让人来做介绍,是不想她假装他的对象的时候,被人议论吧? 还别说,想得挺周到。 第二天,贝清欢还是去门面房那边处理屋子内部。 陈二槐和另外一个同志也照常来帮着善后,墙面各处补了,地也整平,院子里搬进几个大缸放上土,方便以后种一些贝清欢喜欢的药材。 这些事,要是没人帮,贝清欢一个人得搞一周。 中午饭贝清欢没吝啬,给陈二槐两人买了全荤菜的中午饭,还有汽水。 但是景霄没出现。 几个人忙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基本完工。 正好李俊河过来,让陈二槐他们回去开会。 他向贝清欢笑了笑:“贝清欢同志,我们景代表说,你今天下午还有事是吧,正好我们也有事,房子的事情也处理差不多了,那我们先走了。” “谢谢。” 贝清欢心照不宣的回家了。 只觉得景霄留出两个小时给她,真的是太周到了。 一整天的心神恍惚,现在更加的忐忑。 贝清欢特意洗了澡,洗了头,换上那条粉红色的连衣裙,还在脸上擦了点自己配的珍珠粉,她脸红红的问母亲:“妈,我这样,还行吗?” 宴桂芳拉住她手左看右看,却开始抹泪:“我的女儿真好看,不是我吹,要说五官和身形,咱们欢欢是3508厂最好看,之前在乡下真是吃苦了,你刚回来的时候,真是瞧着土气得不行。是妈妈没有用,白白让你吃了那老些苦。” 贝清欢:“都过去了,回来的时候那样,是我故意没拾掇的。你也不想想,在那个山坳坳里,我要是像现在这样白白嫩嫩,穿得花枝招展,你觉得我还能平安回来?估计孩子都几个了。” “也是,那,你在那边,没什么男生追你吗?” “一开始有,后来……没有了。” “后来是怎么没有的?” 这个话题,贝清欢是一点不想和人说。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后来我……比较凶吧,又故意的晒黑些,不好看呗。妈,你再看看,要是没什么,那我就出门了,这边坐车过去还要半小时呢。” 宴桂芳又给女儿看看,赞赏地笑:“好看,我要是景代表我肯定喜欢你,不过,这相亲吧,一般女方都没有准时到的,得稍微迟一点,懂伐?” “为啥?” “显得女同志金贵啊!” 贝清欢:“嗬!没事,我准时去,他要是看不上我,我就说,我也没看上他,毕竟我家是要招赘,他不合格。” “哈哈哈哈!”宴桂芳笑得开心极了:“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要是景代表真的没看上你,你会哭呢。” 就这样,贝清欢去赴约了。 只是没想到,还真迟到了。 因为她下了公共汽车,正好看见梅素琴往区人民银行走。 本来贝清欢是不会在意的,但是梅素琴走一步就回头看看有没有人的样子,对于总怀疑梅素琴心怀不轨的贝清欢来说,实在是种诱惑。 她跟了上去。 梅素琴进了区人民银行以后,倒是没再四处看了,而是跑去柜台问事情。 贝清欢没敢靠太近,在银行设置的报架那里假装看报纸。 一会儿,梅素琴问完了,没走,而是掰着手指头,在报架前面的长椅上坐下。 她嘴唇微动,似乎在计算什么,贝清欢听不见,但是她的心声,贝清欢却能听清楚: 【现在金价已经80块钱1克,但是我记得,今年是金价波动最大的一年,最高会涨到90块,那卖两根金条的话,至少要差三百块呢,啧,几天就能多赚三百,那我等一等再偷出来好了。】 【唉,秦大刚这个笨蛋,死活不肯信我,都说了过几天卖掉,年底落价到50块钱一克的时候再买回来好了。】 【到时候不但能拿回金条,赚的钱还能按照厂里的补贴价买个筒子楼单间,不用受那死老太婆的气了,而房子呢,过了今年也会越来越值钱,那我不就发了吗!】 【不管了,就这么干!秦大刚要是不同意,我先偷出来卖掉好了,要是秦大刚发现,我就说被人偷了好了。】 第86章 做戏要做全套 梅素琴计算好了,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贝清欢看着她离开,才走到柜台那边去打听金价。 果然,银行的人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贝清欢解释了一些知识: “对,今年黄金价格震荡得离谱,年初涨到八十多一克,二月份又掉到六十多,现在又涨起来了,还不知道几时回落,如果你们要来卖黄金,现在是好时候,不过我们银行只收九九金,那种家里乱七八糟的金耳环什么的,我们不收的。” 贝清欢谢过,慢慢走出去,心里有着双重的失落。 第一重失落,是为了梅素琴的特殊。 这个坏女人一天到晚的算计别人,心思恶毒,但是她却能有重生的机会,凭什么? 老天是怎么回事,给这样的人重生,是怎么想的? 第二重失落,是为了这个黄金高价的机会。 早些时候,妈妈手里还有爸爸留下的一根金条,但是姐姐结婚要这要那,妈妈就把金条拿去黑市卖掉了。现在金价涨得厉害也只能看看。 不过,梅素琴的心声里提到一句,房子过了今年也会大涨,不然,她也攒钱买房子好了! 现在她手头除了梅素琴那边讹来的四百多,还有给靳家老太太好药和针灸的七百块钱。 少是少了点,但是现在才八月份,要是靳区长那边有好消息的话,那攒到年底就能买个小院子了。 这么一想,贝清欢心情好起来,高高兴兴地去赴约。 本以为自己耽误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走到区第一国营饭店,看见人家大厅里的钟,才发现迟了五分钟。 贝清欢连忙去音乐茶座看,果然,景霄已经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等了。 他依然是白衬衫一件,看见贝清欢过来,还站起来挥手。 贝清欢吐了吐舌头,快步走过去:“对不起,我迟到了。” “嗯,上次我迟到,这次你迟到,扯平。” 景霄的目光比平时要温和,还笑盈盈的。 而且走近了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平时常穿的军绿色裤子,而是穿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裤。 这让他不再是平时的严肃模样,很有点文化人的斯文俊逸。 这让贝清欢心喜,不免想把刚刚知道的事情跟他说一说:“你上次迟到是因为审问梅素琴,我这次迟到,还巧了,也是因为跟踪梅素琴。” “你跟踪她?那个女人又想干什么坏事?” “你看,你也这么想吧?我就是下了公交车,正好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去银行,就跟进去了,我听见她跟银行的人打听金价,又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计算,说金价的起落……” 贝清欢把听见的心声说成是梅素琴一个人的嘀咕,最后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就挺离谱,我总担心她不知道在哪里挖了个坑,等着把谁坑进去呢。” 景霄微微皱眉:“你偷听她说话,有没有听过她是重生的?” 其实贝清欢就是想把这事跟景霄提一下。 说起来,就周边的人而言,能把这事讲一讲的,也就景霄了。 “是,我听过她说什么上辈子这样那样的话,怪怪的。但是她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竟然能知道金价涨落这种事,我还真信了,她或许真是有上辈子的记忆。” 景霄垂着眼,稍微想了一下,却抬手叫招待员过来上茶,转头和贝清欢说:“算了,不管她了,今天是我们相亲,那还是好好的相一相吧。” 这话把原本心情很放松的贝清欢给说脸红了。 这人,把相亲说得那么自然,那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今天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么一想,贝清欢心里有些凉,神情反而再次松懈下来。 “你是怎么想出来让夏主席到我家做介绍的?既然我说了帮你,其实你没必要多此一举。” 贝清欢垂下眼,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 一块钱一杯茶,喝着还行。 景霄在对面看着她,缓缓的说: “怎么会多此一举呢,做戏要做全套嘛,我不能因为你好心帮我,让人说你明知道我有对象,你还这样那样的,那太对不起你了,所以我想让你直接坐实我未婚妻这个事,那么我们走个流程是必要的,至少夏主席以后能帮我们作证。” 贝清欢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以后?不是,你这样,是要我长期作战?” 景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到贝清欢面前:“就算作战只有一天,我也不能让你被人诟病啊,擦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我就流口水呢!” 这玩笑,让贝清欢适时地收起了问题。 其实,就算是他让她装一辈子未婚妻,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算了,再想这个就没出息了。 也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心里是喜欢他的。 贝清欢把他的手帕推开了:“我有。” 可是景霄直接用他的手帕,轻轻的沾了沾她的唇,擦掉水迹:“我们现在相亲结束,看对眼了,已经是对象的关系,你该用我的嘛。” 贝清欢:“……” 该说不说,这相亲也太快了点。 快得贝清欢的茶都只喝了一口。 “这就结束啦?行,那我会跟夏主席说,我很喜欢你,见了你,本来想招赘别人的,也直接放弃了。”贝清欢有点没好气。 景霄却笑眯眯的:“我也很喜欢你。” 啊这…… 虽然知道,他应该是回去也会跟夏主席这么说的意思,但是他这样笑看着自己,贝清欢的心就吵闹得不行。 贝清欢深呼吸:“那,我们回去?” 景霄今天跟往日完全不同,脸上的笑没下去过:“回去干什么?不是看对眼了吗,那就应该进入下个流程。去吃饭。” 贝清欢的心忽上忽下,自己把自己搞得全身酥麻,脑子也有些恍惚:“啊?不用先跟夏主席说吗?” “不用啊,相亲看对眼了,一起吃饭不是正常的?” 他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贝清欢不禁想,终究,他们是假的,所以他才能这么的大方。 “那行吧,上次你请的,这次我请。” “你们海市的规矩,相亲吃饭是女方请?” “倒也不是,一般都是男方请。” “为什么我是二般的?” “额……那你请。” “这就对了。” 第87章 别人谈对象有的,咱们都得有 景霄站起来就往旁边的餐厅走,眼睛略了一下贝清欢,低头夸了一句:“你今天真好看。” 贝清欢:“你今天也很不错。” 景霄:“我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所以你看,一起吃饭是必须的。” 贝清欢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装出来的温情:“嗯嗯,对对,我们天生一对,要不你怎么就找我装对象了呢。话说,我们只是走流程,在这里吃……是不是太贵了?” 景霄:“贵吗?那上次我说要你在这边请,你很生气吧?” “没有没有,你帮我那么多,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后来还不是你请的嘛。” “那就好,走吧,这是我们真正处对象以后的第一次约会,咱们吃好一点的。” 贝清欢挠头。 真正处对象? 这个词……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是做戏吗,怎么又真正处对象了? 景霄走了一半,转回来看看贝清欢:“怎么了?” 贝清欢心里那句,“我们到底是真的在处对象,还是在假装处对象“,终究没有问出来。 因为景霄显得随意,所以这一顿饭,贝清欢也吃得轻松自在。 等着上菜的间隙,贝清欢就问一些画画的技法。 景霄说得头头是道,还告诉贝清欢,他很早就画一些讽刺时事的漫画,平时都是在《幽默与讽刺》那类期刊上投稿的。 原来是遇到前辈了啊! 贝清欢眼里冒光,又问在《幽默与讽刺》期刊上投稿的要点,景霄都一一解答。 总之,一顿饭,两人的谈话没有停过。 实在是一次愉快的饭局。 本以为吃完饭就该回去了,但是景霄拿出两张印着《庐山恋》的电影票:“下一个处对象的流程,看电影。” 贝清欢呆住:“不是,你,你早就准备好的?“ “是啊,我都说了,我要你坐实是我未婚妻这件事,所以我们速度要快一点,把处对象该做的事咱都做一遍,明天就是未婚妻了。” 贝清欢无语,抿着嘴看他。 心说照你这速度,是不是后天就能结婚了? 不是吧,咱俩就是装的啊,你老人家搞这一出一出的,我现在真的要误会了。 但是怎么办呢,心里又喜欢又担心。 贝清欢觉得自己现在快要分成两半了,一半儿时刻提醒自己是装的,一半儿又按捺不住地希望这些都不是装的。 烦死了。 景霄小心看着她那纠结的表情:“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上次看过,所以这次不想看啦?” 贝清欢摇头:“上次没看,票给朋友了,但是我们这样,是不是太……” 太装了。 景霄自动忽略她未尽的话: “没看就好,都说这个电影好看,说是啥新时代最好的爱情电影,本来过了放映期了,就是因为反响好,所以加映的,这不就巧了,前几天因为那些窃贼的事情,没能陪你去,还以为错过了,想不到还能有,这不就是我们的缘分嘛,快走吧。” 贝清欢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上了。 能怎么办呢,这男人她心里是喜欢的。 又有这些借口,不去,是不可能的。 来早了。 到电影院的时候,距离放映时间还有十来分钟,观影大厅里还亮着墙灯,黄黄的,有一种朦胧的意境。 两人对着票找到了位置,在最后第三排,中间靠过道的位置。 好地方。 既能清晰地观影,又方便离场。 景霄让贝清欢坐在里边的位置,凑到贝清欢耳边说:“我看门口有卖瓜子花生和汽水的,我去给你买一份。” “不用了吧?” “别的对象都买了呢,你看。” 景霄向四周指了指。 确实,周围的大部分都是情侣,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汽水瓶或者用报纸改的三角食物包。 “别人谈对象有的,咱们也得有。” 景霄说着话,人已经出去了。 贝清欢有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同志一起看电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是装的,她坐在这里,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生怕被人认出来。 毕竟,她这装出来的景霄对象,要是三天就下岗了,那多一个人看见,就多一份危险呐。 这灯,你快灭了吧! 贝清欢把连衣裙领子上的飘带咬在嘴里,烦躁地甩来甩去。 有个男人走到她身边,身后拉着个女同志,很是不耐烦地对贝清欢说:“让一让。” 贝清欢连忙站起来,低着头缩着身体让他们过去。 男女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 紧临着贝清欢的,是男同志,但是贝清欢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头哥,快把奶糖拿出来,我要吃。” 贝清欢眼睛瞪大,脖子却缩了缩。 不是,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陶苏啊?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隔着旁边男人的大头,她真的看见了陶苏的脸。 再偷偷看看紧隔壁这男人硕大的裤脚…… 好家伙,这不就是那天在明兰家楼上看见的男人吗? 这陶苏也太大胆了吧,又来跟野男人看电影啦? 她是真的不怕人看见啊! 贝清欢正一个人嘀咕,墙边的灯调暗了,荧幕上出现了“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这类标语。 这标志着电影马上要开始了。 正好景霄拿着两瓶插了吸管的饮料和两个纸包回来了。 还没坐下,电影院里的灯就灭了,只有放映机的光束。 景霄把饮料递给贝清欢:“太多人了,让你久等了。” 贝清欢假装含着饮料吸管,不敢出声,只摆摆手。 电影正式开始,周遭逐渐安静下来,景霄在旁边小心地剥花生,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并不影响观感,倒是贝清欢隔壁那对野鸳鸯,一直在叽叽咕咕说着话: “哎呀大头哥你别动。” “给我吃一口。” “嗯~干嘛~” “好了我不动我不动。” 就……腻歪得让贝清欢饮料都喝不下。 手肘上被人轻轻碰了碰,景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抬手,花生剥好了。” 他的气息吐在贝清欢耳朵上,温温的,湿湿的,让人心里起一层涟漪。 贝清欢乖乖的摊手,景霄把一小把花生仁放在她手心里。 看在这又有饮料又有零食的份上,好好享受电影吧。 第88章 爱情片里夹杂的枪战片 这《庐山恋》确实好看,渐渐的,贝清欢看电影看得入了迷。 只是,真的有明兰说的亲嘴镜头。 这一刻,随着温柔似水的配乐响起,整个电影院像是弥漫在一种温暖暧昧的气氛里。 贝清欢前座的两个人,身子滑下去,头和头已经靠到了一起,他们做什么,很容易猜到。 右边隔壁的那个”大头哥”整个身体一直是侧着的,完全挡住了陶苏,贝清欢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只隐约看见男人的背上长出两只手,还有那“啧啧嗯嗯”的可疑声音。 这把贝清欢影响得浑身僵硬。 太难受了。 还好坐在右边的景霄依然坐得端正,不然贝清欢这电影都要看不下去了,刚刚改革开放,这些人就这么开放了? 简直是让人吓掉眼珠子。 就在这时,放映厅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大片的光明照了进来。 有人拎着手电筒,快速地在座位上扫过。 咒骂声马上响了起来: “刺眼,关掉。” “谁这么没道德,照什么呢?” “这人干什么啊,是电影院的吗?” “不是吧,哪有这样随便打断人看电影的?” 很快,有人再次推开侧门冲进来,对拿着手电筒的人喊话: “那个谁,把手电筒关掉,谁让你进来我们电影院的!” 但是拿着手电筒的人只管向贝清欢这方向走了过来。 后边两个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追了上来。 拿着手电筒的人快速上前,电筒光也快速地在放映厅里移动。 后面追来的人没有照明工具,却还要顾忌脚下的台阶,没那么快,只能口头制止:“那个女同志,把手电筒关掉,谁让你闯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现场很有些混乱起来。 吵闹间,电筒光已经照到贝清欢隔壁的座位区域,停了停,极快地又晃到贝清欢脸上。 贝清欢连忙抬手遮住眼睛。 景霄“哗”一下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了电筒光,一只手更是抬起来,直接把那怼过来的电筒推开:“干什么!有没有道德!你要不是女同志我直接踹你了!” “走开,别妨碍我捉奸!”这个妇女一边推搡景霄,一边朝着贝清欢的方向喊话: “不要脸的婊子!自己有男人还出来轧姘头,你有脸出来看电影,没脸站出来承认?站出来。你给我走开,走开!” 最后的话是对死死护住贝清欢的景霄说的。 这个女人似乎恨极了,眼看从景霄这边过不去,她直接从前排的人身上跨过去,扑向贝清欢……旁边的男女。 贝清欢前排的两人被踩得惊呼连连。 而闯进来的女人,已经用游泳般的姿势,趴在了贝清欢旁边那对男女身上。 “啊!你干什么,大头哥救我!”是陶苏气急败坏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响彻放映厅:“你个骚货,我叫你叫哥,我叫你叫哥,你是母鸡吗,哥哥哥,哥哥哥,我打死你!” 贝清欢缓过气来。 原来这个女人是来抓陶苏和她的野男人的,吓死宝宝了。 景霄已经一把将贝清欢拉开,躲到了过道。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也过来了,想要拉开闯进来的女人。 但显然,他们都低估了抓奸妇女的威力。 这个闯进来的女同志死死揪住陶苏的头发,整个人趴在她身上,那个叫大头哥的男人加上影院的两个工作人员,三个人六只手,都没有办法将妇女从陶苏身上拉下来。 几个人闹作一团。 电影院里的人开始抱怨,看不了电影了都。 更多的人是想畅快吃瓜,纷纷涌到贝清欢座位附近来看陶苏是什么样的。 陶苏一边尖叫,一边不受控制地被妇女揪住头发,从座位上拉了出来。 本来在座位上空间狭窄,还能约束闯进来妇女的行为,现在被拉出来之后,那女人就直接扑倒了陶苏,骑在身上拼命地打。 那巴掌一下一下的,看着都疼。 而那个什么大头哥,竟然就在众人看热闹的纷乱里,跑走了。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又来了几个,他们终于把陶苏和抓奸女同志都控制住了,拎起来,推搡着从边门出去了。 殿后的电影院工作人员抬手向观众打着招呼:“好了,好了,大家继续看爱情片吧,刚才的枪战片都忽略了吧。” 有人哄笑,有人议论,有人抱怨,纷纷攘攘又是几分钟。 景霄靠近贝清欢:“还想看吗?要是坏了兴致,可以提前走。” 贝清欢早已经没了兴致。 本来他们就不是别的真情侣,来电影院黑乎乎的坏境多呆一会儿好一会儿。 像贝清欢这个纯看电影的,真是被倒了胃口。 贝清欢站了起来:“还是回去吧。” 提前退场的好处是,外面没什么人,很容易就出了放映厅。 只是走到外围大厅,就听见了刚才那个捉奸女人的声音,从保卫科方向传出来,又哭又闹的,很是刺耳: “一个乡下女人,竟然跑到城里来轧姘头,必须通知她单位,必须让她在厂里呆不下去,必须要给她挂破鞋游街,我男人说了,她是住在3508厂附近的,她男人肯定是3508厂的,你们电影院保卫科通知他们厂来领!你们要是不这么干,我天天来闹,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景霄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向贝清欢,大皱眉头:“嘶!她竟然是我们3508厂的?你认识不?这也太给我们丢人了!” 贝清欢笑:“别担心,她不是。她是梅素琴的儿媳妇。” “哦,就是上次拿了招工表把秦大刚坑了的那个儿媳妇?” “对。“ 景霄想了想:”那我要去澄清一下,不能让她给我们厂里抹黑。” “嗯,还是让她给区供销社抹黑吧,她男人秦正华,区供销社生资部门的,目前,他们一家住在我们厂家属院前面的一个小院里,大儒巷47号,苏阿婆家,如果保卫科真要找人,现在去一准找到。” “好叻!我让他们现在先去大儒巷找人,明天再通报到供销社。”景霄脚步轻捷地进了保卫科。 很快,景霄出来了,手虚虚扶了一下贝清欢的背:“可以走了,今天我骑自行车来的,我带你回去。“ “嗯。” 第89章 这怎么可能? 景霄的腿实在是长。 他坐在自行车上,脚轻轻地一撑,就把自行车骑了起来。 夏夜的风从前方吹来,吹动贝清欢的裙摆,路灯的光一程一程晃动,照在景霄宽阔的背上。 九点左右的区街道,四周安静。 贝清欢抬着头,看着景霄的背发呆。 这男人太好看了,是连背影都万里挑一的程度。 眼前咫尺,就是景霄劲瘦的腰身。 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鼓鼓的,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清新,也让人迷醉。 自行车转出淅淅簌簌的声响,渐渐地,景霄低低地哼起今天电影里的歌。 一切都太美好了。 今天都太美好了。 即便中间出了陶苏被捉奸的大戏,但是依然让贝清欢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 当然,她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景霄说了,他们只是装作处对象,现在这些,都是流程。 她该压着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沉沦。 但是,在景霄的背后,偷偷的开心一下,应该没事的吧? 贝清欢把头轻轻的往景霄的背部靠,在距离一公分的时候,她停住了。 那一公分,是她的底线,是她的尊严。 但是天不遂愿,忽然,不知道车轮压到了什么,景霄的车把猛烈地晃了晃。 贝清欢感觉身子左右打晃,吓得她连忙抱住景霄的腰。 手臂上传来温热弹性的触感,是男人紧实的小腹。 很快,他的腰身抽了抽,身体僵硬起来。 从北清欢的角度看,景霄的背脊都绷直了。 贝清欢连忙放开:“对不起。” 景霄清了清嗓子,但是没回答,只是歌声彻底停住了。 风依然轻轻的吹,路灯又一程一程地亮。 贝清欢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一颤的,被人揪住似的紧,呼吸像濒临死亡似的,大力得不行。 就这么静默了许久,总算熬到了3508厂附近。 自行车缓缓停下,景霄的长腿支在租给贝清欢门面房附近的马路牙子上,轻轻的喊了一声:“贝清欢。” “嗯?” “你,你……”景霄顿住,好半晌才接上:“你跟我这样……还,还好吗?” “嗯?” 贝清欢不知道景霄指什么,但是这种时候,好像多问一声,都是在破坏气氛。 她便含糊了一声:“好,挺好的。” “你不会怕我吧?” “不会。” “那,下次我们再去看电影?” “好。” “真的还去?”景霄忽然跳下自行车。 贝清欢觉得他这表现,有点过头了。 今天不是都吃饭看电影了吗? 他需要这么高兴意外得不得了的样子? 还是说,他其实只是一句客气话? 贝清欢便也跳下车:“下次我请。” 景霄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应该的。” 贝清欢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我这是在帮你,你请我是应该的。”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明天你去跟夏主席说,你愿意跟我……继续,啊?” 景霄声音温和极了,饱含期待。 这一刻,似乎夜风里都是期待的询问。 贝清欢就爽快的应着:“肯定的,我肯定说我愿意跟你处对象的,你放心。” “那我就放心了,还有一点点路,我们走回去吧。” “好。” 从厂里大门走到家属院的距离,往常贝清欢都觉得久,但是今天,却觉得才没走几步,好像就要到了。 刚要拐进家属院门卫处,忽然的,前面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 顶头的一个身影再熟悉不过,正是梅素琴。 她身后,是推着自行车正准备骑上去的秦大刚,嘴里骂骂咧咧:“不要脸,太不要脸了,秦正华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还好这个时候厂部没人,电话就打给了门卫,要是白天打去厂部,这个厂我们还呆不呆了!” 梅素琴一边追秦大刚的车准备跳上去,一边低低的咒骂着: “贱货!婊子!我早说了,陶苏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我才不要她进门的,你看看这才几天,就搞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我说怎么把孩子丢给我不管,原来是在外面轧姘头,真的是太下贱了!” 夫妻两个匆匆忙忙的,跟景霄擦肩而过的时候,因为景霄个子高,他们才看了一眼。 路灯照着景霄的脸,身后跟着矮他一头的女同志,正好隐在他的影子里。 夫妻俩顿了顿,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不该打招呼。 但是景霄先开了口:“秦主任,这么迟还出门去?” 这一问,秦大刚车把摇了摇,梅素琴没能准确跳上后座。 秦大刚只好停下车:“啊,有点事,出门一下。景代表你是……” 后面的话,没问出口,因为贝清欢身子一转,已经从景霄的背后走了出来。 秦大刚和梅素琴全部愣住了。 景霄对他们笑笑:“哦,我和我对象出去吃饭,看电影了。” 贝清欢没想到景霄会主动跟人打招呼。 更没想到,他直接就跟秦家夫妇俩说,她是对象。 这太突然了。 这不,那夫妻俩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 景霄却完全没理会,脚步不停,只管往前走:“再见啊,秦主任,我送我对象回去。” 贝清欢不用回头,就听见梅素琴的心声在啸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景霄竟然跟贝清欢处对象?这怎么可能?】 景霄已经护着贝清欢推开了家属院的边门。 贝清欢不想句爷爷出来啰嗦,催促景霄:“你快回去吧,我要上去了。” “嗯,记得啊,三天后,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人,正式联袂表演。” “记住了。你也记住,两天后,你的手臂要再针灸一次,你来诊疗室。” “啊……我是你的第一个病患吗?” 贝清欢的脸在路灯下绽开笑容:“应该是。” 景霄也笑了,露出八颗大牙,白晃晃的,只是笑。 两人对着笑了好一会儿,贝清欢才指指楼上:“我上去了。” “嗯,去吧。” 但是贝清欢走了几步回头,能看见景霄的大长腿,还杵在那儿。 贝清欢心里是喜悦的。 又有点疑惑。 毕竟之前几次,景霄对她也很好,不是只有这次才这么好。 所以,她一时间分不清,他是跟她一样的难舍难分,还是只出于礼貌? 第90章 没苦硬吃 贝清欢不再看,快速上楼,想去楼上的窗户证实,男人没走,男人也跟她一样,觉得难舍难分。 但是当打开家门,却发现夏主席和宴桂芳坐在客厅里吃茶聊天。 两个女同志看见贝清欢回来,不约而同地问了起来:“怎样?” 她们的眼里好期待啊。 贝清欢只好先在客厅坐下:“夏主席,您也在?” 宴桂芳:“是啊,夏主席也是很关心,所以她特意等在这想听你们相亲的结果呢,景代表怎么样,有说要跟你处对象吗?” 贝清欢摸摸额头:“是。” 宴桂芳还不敢确定,依然问着:“是?‘是’是什么意思?马上处对象的意思?” “嗯,对,其实,我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景代表说,先相处看看。” 夏主任也高兴起来:“哎呀太好了,那你呢,你也是愿意的对吧?” 贝清欢点点头:“对,我愿意跟他先相处看看。” “那就是成了!我就说我这个介绍做得好吧,哎呀,这是我今年介绍得最成功的一对了!哎呀,不枉我在这里等到你九点,好好好,那我明天答复景代表,说你也答应了,那我走了啊!” 宴桂芳连忙叫贝清欢送点东西:“快,清欢,把你那些花生酥啊奶糖啊,都给夏主席,谢谢夏主席。” 送走了夏主席,宴桂芳还是那么的开心,一直问着贝清欢今天相亲的过程。 贝清欢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自己可能只是和景霄假装处对象的事说了出来: “妈,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你这么高兴,我怕以后我们不假装了,你接受不了,所以我还是现在就说,你不要太当一回事。” “……” 宴桂芳一时无语,怔怔地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被她看得心虚:“妈妈,他帮了我很多,考核中医的时候,要没有他,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证;门面房的出租我看也是他故意放水,反正,他这么好看,我装一段时间他的对象,可不吃亏,所以你别生我气。” 贝清欢没说的是,之前她把招工表寄给陶苏,给厂里差点搅出骚乱,还是景霄给平息的;她跟舅妈吹牛有对象,还是景霄补上的;连环画的知识,夜大的课程,桩桩件件,她觉得景霄帮她可太多了,她这帮着当几天对象实在不算什么。 宴桂芳却摇头:“不会,他不是假装的!” “妈,我们两人说好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宴桂芳却很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搞这些,但是上次他到医院帮着你送我回家,我就觉得,他喜欢你,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姑娘,那眼神我还看不出来?而且,他特意让夏主席来家里做媒,不就是真心喜欢你吗?哪里来的假装啊!” “他特意让夏主席来家里做媒?夏主席这么说的?” “这倒不是,但是我总觉得,咱们厂里那么多女同志,为什么夏主席偏偏来我们家里了呢?” “嗐,所以我都说了,这都是装的呀,不然怎么继续下面的流程嘛。” “我还是觉得,不像装的。” 贝清欢被说得有些动摇。 但是不能让自己就太过相信。 不然要是过几天分开了,她会受不了。 所以先麻痹自己。 “妈,你等着,等过段时间,他家里非要塞给他的对象离开了,他就不用我装了。” “这……那要是向你说的是假装的,到时候你们分开了,你多难堪啊。” “难堪啥呀,我无所谓,反正要是找不到对象,我就去农村找一个来招赘。” “你就嘴硬吧!” 宴桂芳没再和女儿分辩。 年轻人,总会有些认死理。 但是她作为见识过感情的过来人,却不会让孩子不要过来,不要涉足感情。 人生的任何事,总要自己经历的,他们要玩什么假装就玩吧。 就像她,当初老父亲是劝过她的,不要嫁给贝文轩,毕竟年纪大,有孩子,除了一张脸好看,别的都是麻烦事。 但是她就是吃那张脸。 还跟老父亲说,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再嫁,反正她又不能生孩子,既然丧偶的都嫁了,再嫁一次丧偶的也没关系。 但是结了婚以后,看着那张好看的脸,还是过了那么多年。 虽然贝文选早逝,但是,她没有后悔过。 现在的贝清欢,和她年轻时最像的一点是,喜欢好看的男人。 为了这个好看的男人,说假装处对象,就假装处对象吧。 她能理解。 但是那个景霄…… 宴清欢有点不能理解。 景霄要是真的想假装处对象,根本不会让夏主席特意来介绍。 但是为什么要和清欢说,是假装处对象呢? 景霄看着不是个笨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啥。 再看看把。 目前来说,女人不吃亏。 宴桂芳老神在在的没出声。 贝清欢欢欢喜喜的回房间,晚上在床上一遍一遍地重温今天的事,完了还得告诉自己,这都是装的,真是有点没苦硬吃。 唉,爱情,真是一件备受折磨的事。 第二天,是靳福生母亲做针灸治疗的日子。 贝清欢想到昨天梅素琴说房子涨价之类的话,不免又想跟靳福生提一下药方卖钱的事。 毕竟是上辈子梅素琴那个一窍不通医理的人都做成的事,难不成她反而做不成啦? 贝清欢就把药方子带上了。 靳福生家里派来的车子到厂门外接。 到了靳家,靳福生在,客客气气的陪着贝清欢给老母亲治疗结束,就请贝清欢去外边说话: “小大师,我让人去区里的中药厂调研了,中药厂这几年的效益是越来越差了,非常缺乏有力的拳头产品,你上次说的药方的事情,我已经跟中药厂说了,他们很感兴趣,很想试试。 但是这种药理的东西我不是很了解,这几天你抽个时间跟他们厂里先谈一谈,要是谈妥了,我们区里也是乐见其成的,要是谈不成,那也只能作罢了。” 这已经非常好了。 贝清欢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可以商谈的机会。 还抽什么时间啊,贝清欢当即表示,药方她都是带着的,今天就去厂里谈。 靳福生点点头:“那是最好不过,正好我现在回区政府,顺路送你。” 第91章 你一个人抵千军万马 区中药厂的厂长姓严,五十来岁的样子。 因为是靳福生直接送来的,严厂长对贝清欢很是客气。 当然,也因为是靳福生送来的,这客气里面,带着一些疏离。 但是等贝清欢把药方大部分介绍完了之后,这丝疏离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原来这个就是晏氏清风散,不瞒你说,我家老父亲很早就跟我提过你们宴家的清风散了,大致的配方我们都知道,但没想到需要加入这一味,太好了,这个药方,我们厂里要了,是合作还是售卖,你说了算。” 贝清欢:“合作是怎么算?售卖又是怎么算?” 严厂长:“合作就是只拿分红,一般来说,我们是给利润百分之十的分红,售卖的话,一次性给两万。” 贝清欢想着之前梅素琴的心声,明明说的是一张方子卖了两万,每年还有分红的,而且因为这个事情,秦正华还在供销社升职了。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但,单纯的两万,肯定是少了。 贝清欢:“我之前问过别人,像我外公这种本身在市面上出名过的中医,出名过的药方,只卖两万是太少了,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合作和售卖一起来吧,你们先一次性付两万,每年再给我百分之八的分红,怎么样?” 严厂长一张脸不太好看了,但没拒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厂里再商量商量。” 贝清欢没软下来:“行,你们商量商量,我也再问问别的中药厂。之前我也是因为看靳区长的面子,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跟自己区里合作,但毕竟咱们区里的药厂,体量小了些,我还是希望能跟更大的厂合作,这样一来,即便分红比例小些也能接受。” 贝清欢说完就走了。 她不信,梅素琴能谈下来的事情,她却不行? 果然,才走到厂门口,严厂长追了出来:“贝同志,咱们再谈谈,就是咱们厂里的药剂技术员,想再跟你谈谈呢。” 这一谈,就直接谈到了药方制剂的一些实质性问题。 这种内容关于药方的核心药材,都是要签合同才谈的。 所以,顺理成章的,就签下了合同。 中药厂先一次性给两万元,产品上市后,每年给百分之八的分红。 很不错。 两万的现金,是厂里会计去银行领回来的,装了一个大兜,拎着非常有分量,但是会分两次给,今天先给一万五,另外的五千是等药方做出试验剂之后再给,大约是三天后。 贝清欢把一万五拎在手里,脚步稳健地出了中药厂,一看左右无人,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太开心了! 谁能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贝清欢是蹦跳着回家的。 但是回家了也不消停,她跟宴桂芳说,有钱了,要买房子。 宴桂芳还在对着一堆钱发愣,转身就听见贝清欢买房子的言论,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现在有房子住啊,你不是还租了那个门面房吗,干嘛要再买一个呢?” 贝清欢:“首先,这么多现金,放在手里不是个事,另外就是,厂里这个房子太小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我想要。 还有就是,要是以后厂里效益不好了,追究按职级分配什么的,这个房子可能需要我们补钱,大哥他们哪里会给我补呀,是不是?这么旧的房子白住是不错,再要补钱就不合算,所以还是得买一个咱们自己的房子。” 宴桂芳的思想还是老旧些:“买房子干什么?你现在虽然没有工作,以后说不定有呢?等你有了正式的工作,单位就给分配了。” 宴桂芳其实很想说,你要是真和景霄处对象,你还愁没有房子住吗? 但是不管宴桂芳怎么劝,贝清欢还是想买房子:“妈,反正目前我办了针灸室,我还画连环画,这些钱够我们平时吃用了,过几天再拿回五千,那这两万块放在家里我不安心,还是买房子比较好。” “要不,你问问景代表?我的意思是,在哪里买比较好,多少价格合适,这种事,男人肯定比我们懂。” 这个确实。 所以第二天仁苍中医诊疗室开业的时候,贝清欢坐等景霄来。 诊疗室除了前几天陈二槐他们刷了白水之外,贝清欢只是在菜市场旁边的废品回收站买了两张旧办公桌和两把椅子,以及一张小木床。 小木床让人加高到医院诊疗床那样,拿到门面房里,全部用酒精擦拭消毒。 白色棉布床单铺上去,贝清欢自己穿上白大褂,怎么看,这诊疗室都是像那么回事的。 景霄一早就来了,前后左右看看,把怀里的小松柏盆景在贝清欢的旧办公桌上放下:“祝贺你开业。不过,你一个人都没请来暖暖场子吗?” 贝清欢看着他笑了笑:“你啊!你不就是我请来的嘛,你一个人抵千军万马。”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取悦了景霄,景霄那原本清清冷冷的眸子,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他甚至举起手,把贝清欢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手指抚过的地方,贝清欢都觉得像是烫着了,热辣得不行。 景霄:“不担心,慢慢来,我都已经跟咱们这驻地附近的陆团长说了,他们部队要是有人需要针灸的,我这里有个神医!” 贝清欢又是害羞又是好笑:“我怎么就神医啦?吹牛。” “你上次帮我针灸以后,我晚上睡得好了。” “真的?” “真的。” “那我一会儿帮你开一副中药吧,虽然我在药剂方面,没有得到我外公的夸赞,但是比一般的中医还是要强些。” 景霄点点头:“好,不过,今天你真的不搞一些开业仪式吗?比如放个鞭炮啥的?” “不用了,针灸治疗这种事,真的是靠口碑,只要我治好了病患,自然有人来的。” “也对,那,你治好了我,厂里的人也会来的。” “嗯,我现在就给你针灸,今天也是要针和艾灸一起上,脱衣服。” 这话一出,景霄的耳朵开始发红。 贝清欢看着那双粉色的耳朵尖,小声说:“诊疗床那边有帘子,我们可以在里面,没人看见。” 景霄的耳朵更好了。 脸也红了。 不,脖子也红了。 贝清欢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可能有点…… 咳咳咳,怎么说呢,其实她真的只是正常的想法。 景霄干咳了一声:“不用,就在这里,我今天里面穿了背心。我们还最好在门口些扎针,让过路的人看见,知道你这个针灸室是有人来治病的,不是摆着看的。” 第92章 活招牌 这一点,景霄还是很贴心了。 那就这么干。 果然的,景霄脱了衣服,穿着白背心,肩膀上扎着针的样子,吸引了早上走过去往菜市场的人。 有人探头探脑地过来看,并且议论起来。 “昨天看见放了招牌,什么诊疗室,我还以为干嘛的,原来真的是有中医治病啊。” “小姑娘瞧着很年轻,不知道行不行。” “哟,治肩膀呢,我肩膀也疼,不知道能不能治。” “还有艾灸的呢,瞧着挺正宗啊。” 一向高冷的景霄,在第一次做针灸的时候连亲姑姑都不给看的景霄,竟然主动和人介绍了起来:“这个医生很好,我上次针灸了一次,这个手臂已经没有酸痛了。” 病人说一句好,胜过医生说一万句。 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进来跟贝清欢问这问那。 贝清欢趁着停针的时间,给几个问诊的人把脉,精准地说出了他们各自的问题。 信服来得措不及防。 当即有一个老人说要留下来针灸。 贝清欢的诊疗室只有两把椅子,想到景霄其实是个害羞的人,就干脆让他先去里屋休息,等十五分钟拔针。 需要针灸的老人坐在外面扎针。 这老人有点耳背,说话声音比较大,他坐在门口一嚷嚷,又引来了路过的人。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里剩一。 一上午,连着景霄,竟然有五个病人停下来想试试针灸诊疗。 这远远超出了贝清欢原先的预期了,忙得手不停。 以至于等到给景霄拔了针,贝清欢都没有时间跟他说几句私房话。 贝清欢只好跟他说:“不好意思,我也想不到,你这一当广告模特,效果这么好,我本来还要问问你在哪里买房子好,这下都没有时间了。” 景霄挺替她高兴的:“买房子呀……没事,你不是在外面挂了牌子,营业到下午五点吗?我五点以后再来找你。” “好。” 这一天,忙碌得很。 中午饭还是宴桂芳在家等着贝清欢不回来,自作主张过来送的。 当宴桂芳听着,贝清欢今天一上午就赚了八块钱,简直不敢相信:“八块?真的?有这么多人来?” 贝清欢:“是八块,因为其中两个人还让我开了方子,有一个预付了下次的钱。” “想不到,你第一天就能这么多人来,真是太好了。” 贝清欢忍不住笑,趁着这会儿没人,小声告诉母亲:“其实最主要是景代表牺牲色相,坐在门口让我扎针当了活招牌,一开始都是那些个妇女走过瞄一眼,后来看的人多了,就有人进来让我把脉,一来二去的,就直接让我治疗了!” “牺牲色相”这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别胡说。”宴桂芳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但转念自己也笑了出来:“不过,谁说漂亮不能当饭吃,我看这景代表,不就是漂亮能当饭吃了么。” “可不是嘛,我就说,即便是和他装的处对象,我也不亏。” 说到这个,宴桂芳的神色里就都是喜悦:“你还不知道吧,你和景代表处对象的事情,厂里已经传开了,我这伤了腿都没几个人到我家里看看,但你现在是景代表对象的事情一传出去,今天上午,咱们筒子楼认识的,都跑来我家问是不是真的了。” “你怎么说?” “还不是你非说,你们是装的嘛,我就没太敢说,只说只是相处看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别人说,你就是景代表在滇省就订下的未婚妻,还说我们故意瞒着呢!” “啊?”贝清欢震惊:“谁说的?” 宴桂芳本来只是因为别人来问才告诉她的,所以反而没当一回事:“咦,这不是你们自己说好的?” 贝清欢:“我们只是说过装未婚妻的,但是没有说是在滇省就订下来这回事啊,我都不知道,景代表还在滇省呆过,你知道吗?” “我倒是听人议论过,说是他在对越战争中立过功的,也是因为在那边受了重伤,差点死了,才退居到后勤线,被派到我们这里当驻厂军代表的。” 贝清欢想了想。 景霄背后的枪伤她是见过的。 但原来是在滇省受的伤,她可一点都不知道。 看来,他们还是有点缘分的,她就在滇省呆了五年,还救过一个受伤的人呢。 有机会可以问问景霄,什么情况下,会伤在肩上那个位置呢。 贝清欢吃饭的当口,又有人过来问一些头疼可不可以扎针的事情。 偏头痛的针灸疗法,对于贝清欢来说,是芝麻小事,便马上帮病患扎针了。 宴桂芳看女儿忙,干脆想在一旁帮忙。 但是贝清欢觉得她的腿还没有好全,赶她回去:“妈,这里人来人往,不适合你呆,要是不小心撞到你很不好,你回家吧,你去做几个菜,晚上我和景代表回来吃。” “好啊!” 宴桂芳高兴极了,兴冲冲回家了。 来针灸的是两个大妈,一个早上过来扎了手臂觉得有用,这不下午就把老姐妹叫来了。 两人等着拔针的时候,不禁说起了八卦。 大妈甲:“哎我说,你们大儒巷昨天又在闹什么?我从楼上看见好像有人打架。” 大妈乙:“你说的肯定是47号那家吧,那家子啊,没法说,一开始只是小两口带两个孩子住,有个丈母娘帮着看孩子,倒挺好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丈母娘走了,那小夫妻两就大吵三六九了;再后来,公婆搬进来,那就没完了,没有一天不吵的; 前一天啊,说是那个儿媳妇在外面轧姘头,被人保卫科抓了,让家里的人去领,是半夜三更领回来的,那脸被扇成了猪头,然后昨天那夫妻俩就在巷子里打架呗,你说丢人不丢人?” 大妈甲:“轧姘头被抓?哎哟哟,那可真的是丢死人,那现在怎么样了?” 大妈乙:“那个姘头家里的老婆,是个狠的,听说家里亲爹是派出所的,前一天捉了奸,后一天就闹到47号这个女人老公的单位了,那你想想,丢不丢人啦?所以那个老公现在要跟女人离婚呀,吵得不得了!” 听到这,贝清欢都来了兴趣:“啊,离婚?才住在一起几天就离婚?离了没有呢?” 第93章 遭贼啦 两个大妈见贝清欢也问,讲得更起劲了。 大妈乙绘声绘色地说道: “离不离的,我不知道,但那顿打,真是结结实实,你们可不要以为,是男人打女人,嘿哟,不是,女人也打男人! 那个出去轧姘头的女人,说是江北的,还蛮厉害呢,男人打她她也打男人,说还不是男人对她不好她才出去搞的,反正夫妻俩都没占到便宜,一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个脸上像是猫挠的一样。” 贝清欢心里直呼可惜,自己没能看见这盛景。 大妈甲就不一样了,直接说出了心声:“哎呀,这热闹我没赶上,只看见两人女人在那儿揪住胸脯。” 大妈乙:“揪胸脯已经是后面的事情了,是轧姘头女人和老公打完,又和婆婆打,那个婆婆也是厉害角色,原先是3508厂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没工作了,为了这轧姘头的事要赶女人走,女人就说要拿到一千块才走。” “一千块?”贝清欢和大妈甲都惊呼起来。 现在普通人工资也就三十多,一千块,等于普通人三年工资了。 所以大妈甲惊呼完还说了一句:“不得了!市长家嫁女儿估计都不敢要1000块的聘礼,她这离婚,竟然开口一千块啊?” 大妈乙说:“可不是,那个女人是真敢开口,还说她没有轧姘头,只是跟人家看了一次电影,她给这家生了两个孩子了,凭什么说赶她走就赶她走,没有一千块她绝不走。” 大妈甲:“那给了吗?” 大妈乙:“不知道,这种事,我们这些邻居哪里能知道。” 就这样,说着家长里短的时候,贝清欢已经帮大妈治疗好了。 大妈晃了晃头,愉悦地说:“欸,不疼了!真舒坦!哎呀,小贝医生,你这手针法真不错,我回去帮你宣传宣传,让我的老姐妹要是哪里不舒服,都来找你。” “好的,谢谢大妈,我这里刚开业,三天之内都是打八折的。” “好叻,那我走了!” “走好,我送你们。” 贝清欢客气地把两个大妈送出门面房,刚想走回去,却听见前方咋呼起来。 “快快快,老周,帮我给公安局打电话,快给我打电话!” 是梅素琴,站在厂里大门口的门卫室窗口,焦急地求着别人。 刚才治疗的大妈乙已经认出了她,正跟大妈甲指指点点:“就是她家,就那个轧姘头女人的婆婆!” 梅素琴听见了这样的话,转头生气地两人瞪了一眼,眼睛正要移开的时候,看见了她们身后的贝清欢。 她生气的眼神顿了顿,旋即,眼里射出恶毒的光,心声就开始骂了起来: 【都是因为你,贝清欢!要不是你把陶苏弄来,哪里会出这么丢脸的事,刚换回来的两千多块钱,肯定是陶苏偷走的,这笔账,我要记在你的身上,我要弄死你!】 梅素琴的心声很快断开,人也转开了,继续在窗口求人。 但是贝清欢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次的心声,很不一样,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恨意。 贝清欢悄悄地把身体缩到了门面房的里面。 先避其锋芒才是上策。 不然,不讲理的狗急到跳墙就不好处理了。 门卫室的老周极不情愿的在拒绝:“梅素琴你都被厂里开除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打电话,你走开,去区里公用电话打!” 梅素琴的声音带着乞求:“不是,老周,我这里特殊情况,你帮我打一下吧,帮帮忙啊。” 老周不鸟她:“什么特殊情况我要帮你?你要是杀了人,说不定我能帮你自首。” “唉!”梅素琴极不情愿地叹气,但是又不得不说出来,声音并不大:“我家里……遭贼啦……” “什么!”老周大声起来:“遭贼?偷了葱还是丢了锅?你要是少了个碗,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电话,没得让我被公安局的人骂一顿,走走走!” 梅素琴转头看看四周,那两个看热闹的大妈没走,贝清欢却已经不在。 她就生气地喊了起来: “是钱!我家丢了钱!这总行了吧。你快点给我打个电话给公安局啊,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我出来太久也不行的啊!” 门卫老周骂骂咧咧地给她打了,然后梅素琴才跑开。 看热闹的大妈们开始臆想: “哎呀,偷了钱啊?这家子事情还真多。” “会不会是那个儿媳妇偷的啊?” “有可能哦!之前不是说要一千块,会不会这家人不给,她偷钱跑了?” “对对对,说不定就是这样,不然她怎么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儿媳妇不看孩子吗?” “有好戏看了,我们去看吧?” “走走走,我们去看。” 贝清欢从门面房里探出头,看着梅素琴和那些人一起远走,不禁笑了起来。 陶苏,真是好样的。 凭一己之力,干翻了秦家这么多人,真的是太适合这种恶毒家庭了。 下午的时光,因为这件事,贝清欢很高兴。 等到五点的时候,景霄准时出现了。 他白衣绿裤站在门口,如一棵白桦树。 贝清欢的眼里就都是欢喜:“你来啦,走吧,我已经跟我妈说了的,饭菜应该是好了,回去吃饭。” 景霄的眉眼里,也很喜悦:“不急,我先跟你说一个事。” “什么?” “你上午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我给你问了问,区政府新盖了家属院,有人已经有住所,所以想把分到的房子卖掉,你想不想要?” “这么快你就帮我打听到啦?”贝清欢惊呼起来:“在什么位置?” “区政府的家属院嘛,位置肯定是最好好,就在区中心第一百货大楼的后面,有个在三楼的套间,两个大房间都朝南,厨房和卫生局都是独立的,说是现在最新式的套间,六十来个平方,卖两万四,但要是认识的人,也肯降一点,我估计能降一千。” 贝清欢当即心动得不得了。 区中心多好啊,出入方便,区里的电影院百货公司,甚至医院什么的,都是走路都可以到。 只是她现在手里只有两万一千出头。 贝清欢:“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 “肯定能啊,买房子哪里有不看的。你要是想看,我帮你联系。” “你……真好。” 第94章 配不上你 犹豫了片刻,这句话贝清欢还是说了出来。 景霄在她身边站住,听着这话,却伸手摸摸她头发:“我不好。” “嗯?” 贝清欢抬头看,景霄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贝清欢没抓住,只听见他低低说了声,“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好,配不上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这话让贝清欢猛然惊觉,他们只是假装处对象。 她克制着自己,把身体退后一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哈哈,你这……是在夸我啊?那我谢谢你,走吧,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家属院走。 气氛跟往日一起走的时候相比,有些沉闷。 贝清欢正在想着自己该找些什么话题,就已经走到了大儒巷附近。 这里,正在争吵。 是苏阿婆在生气骂人: “滚,都滚,你们一家真是烦死了,我好心收留你们住,花了十块钱,住了七个人,给我整出无数的事情来,现在还怀疑我偷你的钱! 梅素琴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了你,明明是你儿媳妇偷了钱,你现在找不着人了你来赖我,真的是不要脸到极点,滚,滚出去!” 苏阿婆是孤老,一个人住着大儒巷47号整套的小院子。 小的时候,她在寒暑假帮忙照看3508厂的孩子,收一块钱一个,家里像托儿所似的。 贝清欢和秦正华都是她照看过的孩子。 现在时代变了,去她家的孩子少了,贝清欢拿黄桃罐头给她的时候,发现她很孤单。 所以贝清欢才会跟秦正华建议,没地方住,可以住在苏阿婆家,本来是想着让苏阿婆既能赚几个钱,又能热闹些。 想不到,梅素琴一家被厂里赶出去之后,也来住了,现在还惹出这么多事。 贝清欢有些内疚,便带着景霄站在原地看。 想着要是苏阿婆吃亏,她就上去帮忙。 梅素琴还在耍赖:“我们不走,我们花了钱的,凭什么让我们走,一个月还有几天呢,你得让我们住到底!” 她的身后,秦大刚手里抱着个有胎记的孩子,一脸的气恼和无奈。 秦正红也抱了一个孩子,可怜巴巴地缩在门后不敢说话。 苏阿婆还在生气:“呸!全世界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你儿子租房子的时候,说的是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我才收的十块,现在你们一家子霸占了我整个家,还好意思提房租,滚!你要是再不滚,我让整个巷子的人都来评评理,到底是谁的错!” 梅素琴扳住门槛:“警察说了,这个事情没处理好之前,要保护现场,我不走。老太婆你再不讲理我跟你拼了。” 苏阿婆眼看自己一个人搞不过这一家人,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滚!秦大刚,你不要当缩头乌龟,你要是让梅素琴滚出去,我就还让你和儿子女儿住,不然你们都滚,不滚的话我就去你们厂告你们欺负我老太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车间主任还干不干得下去。” 秦大刚秒怂。 毕竟,自从上次招工表的事情之后,现在他当车间主任,别人都总是对他冷嘲热讽。 要是再被人到厂里闹,不管是不是他的错,那些议论他都已经承受不起。 现在只是让梅素琴走,那好过让他也走。 秦大刚马上抱着孩子去劝梅素琴: “你别闹了,先带着孩子去你表姑家住几天,都是你闹出来的事,我都说了让你别卖那些东西,你非要去卖,这不就给陶苏听见,把钱偷了吗,现在警察找陶苏去了,要是找不回来,我都想掐死你,你最好识相一点,别让我连车间主任都保不住,走!秦正红你送你妈去表姑婆家,不然,以后你在家带这两个小畜生!” 秦大刚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威胁的话语也正好打在秦正红死穴。 这些日子她看见这两个侄子就烦,现在能送走,不是正好吗? 秦正红抱住孩子,拽了母亲就往巷子外去: “走吧,妈,快走,我已经很累了,别再让我睡不好,都是你,搞得钱也没有,陶苏也跑了,哥本来要转正了,现在倒好,供销社差点不要他,你别闹了,先分开住几天不行吗?” 连女儿都不站在自己一边,梅素琴整个人打击有点大。 她被秦正红拉着走,走到巷口,两人看见了贝清欢和景霄。 梅素琴且不说,秦正红则当即慌张地理自己的头发,拉自己的衣服,把孩子随意地塞给母亲,向景霄娇滴滴的说话:“景代表,你,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景霄面无表情,目光极快地移到贝清欢身上:“走吧,阿姨应该要等急了,咱们处对象之后第一次去家里吃饭,该注意点时间的。” “嗯。” 贝清欢很是配合地应着,两人就这样,并肩走了。 身后,秦正红跺脚:“妈!你看贝清欢!你听见了吗,说是在处对象?妈,妈!” 梅素琴没出声。 很意外,心声没有语言,只是一种刺啦刺啦的杂音,像极了动物在磨牙。 景霄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来,小声问贝清欢:“梅素琴好像恨极了你,你怕不怕?” 贝清欢摇头:“怕是没有用的,不过,她每次害我都没讨到好处,她学不乖,我也没办法。” 景霄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贝清欢发顶:“还是要小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贝清欢就笑了出来:“我不是君子,是女子,还是个不肯吃亏的小人,要是谁伤了我,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景霄的手顿住,缓缓放下了。 贝清欢清晰地感觉到,他似乎很不开心起来。 贝清欢侧头看了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让人郁闷。 但是没关系,毕竟,他们现在,只是装作处对象,并没有感情分崩离析的烦恼。 所以,郁闷不会很久。 贝清欢深呼吸,大步向前走。 五点多的家属院,楼下好多孩子在玩,过道里也是川流不息。 景霄跟着贝清欢上楼,收获了许多探究的目光,和客气的问候:“景代表……啊,你来这里吃饭啊?” 景霄脸上挂着亲和微笑,“是,是,是”的,一路回应过去。 等到了贝清欢家,贝清欢不禁问他:“后悔和我装对象吗?” 景霄反问:“你后悔吗?” “我当然不后悔,你是厂里的唐僧肉,我这蜘蛛精能抓到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景霄板起脸:“不许这样说自己,是我……配不上你。” 第95章 真般配 贝清欢真不知道,景霄这话是从何而起。 但至少,这客套话是女人爱听的。 贝清欢之前的那一点点郁闷散了。 宴桂芳看见景霄来,开心得不得了,端茶倒水地忙碌。 景霄站着,客客气气地接杯子:“阿姨您坐,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们。” 从宴桂芳同志到阿姨,他转变得这么自然,反而让宴桂芳不自然起来。 “景代表,你坐。” “阿姨,叫我景霄或者小景就好。” “啊……这样,那,小景你坐。”宴桂芳的嘴角翘得摆不平:“我做了几个菜,糖醋排骨,腌黄瓜,丝瓜蛋花汤,还有清蒸的鱼,清欢说你苦夏,也不知道这样的家常菜,能不能对你胃口。” “可以的,只要是你家的菜,我都喜欢。” 景霄坐下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票,推到宴桂芳面前: “本来想着应该拎个西瓜来,但是不知道家里会不会有,天气这么热,东西太多吃不掉会坏,所以我还是去换成了券,这里有西瓜券、饮料券和熟菜券,你们想吃什么直接自己去供销社领,这样东西不怕坏。” “你这孩子,想得这么周到。” 宴桂芳拿了,转头递给贝清欢,又是一通夸:“你看看小景,真的是太细心了,连这样的事情都想得到。” 贝清欢一开始还想呢,景霄这么细心的人怎么没有拎礼物,原来,礼物是这样的。 确实是好。 他们这关系,除了是装的,别的都好。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景霄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是贝清欢家的饭菜,他就吃得很好,饭吃了两碗,汤喝了三碗,哪里有苦夏的样子。 可把宴桂芳高兴坏了:“小景啊,以后晚上都来这里吃吧!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景霄从善如流:“好的,阿姨,不过,后天开始,我要去京北出差,估计要七八天才回来。” “这样啊……那就错过……额,出差这么多天啊……” 宴桂芳看了看贝清欢,欲言又止。 贝清欢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想说,景霄错过五天后贝清欢的生日了。 贝清欢抬眼制止了她:“妈,景代表忙,吃饭吧。” 景霄还是察觉了,等到离开的时候,景霄没有制止贝清欢送他。 两人到了楼下。 景霄:“我这次出差是军代局开会,时间有点长,是会错过什么日子吗?” 贝清欢:“没有。” 回答得太过干脆,本身就不对劲。 当过侦察兵的景霄眼睛眨了眨:“生日?” 贝清欢微笑:“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对了,那你还有时间带我去看房子吗?” “有啊,明天我们去火车站接了人,我们就去看房子。” “好。那我上去了。” 贝清欢说完就上了楼,没回头。 景霄在楼下站了好一阵子。 久到句爷爷走过来问:“哎你……哦,他们说你是军代表,你等啥呢?军代表也不适合在这等啊。” 景霄点点头:“嗯,句爷爷说得对,我就是在这四周看看家属区的安全问题。” 句爷爷疑惑地看他好几眼:“我们家属院没有安全问题。” “是吗,那句爷爷,走,我去你的门卫室看看。” 也不知道景霄怎么和句爷爷说的,贝清欢第二天出门去诊疗室的时候,发现家属院门卫室守着的,不再只是句爷爷,而是跟守厂门一样,多了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 威风凛凛。 也使整个家属院严肃了几分。 贝清欢:“……” 差点以为自己住错了地方。 她想问句爷爷怎么回事的,但是句爷爷今天非常的公事公办,看见她都没打招呼,一张脸板得像是警察局长。 嗬,老头也是装上了。 算了,得给他留着脸面,改天再问。 仁苍诊疗室一开门,就有一个老人过来了:“同志,你是不是那个小贝医生?” “是的爷爷。” “昨天有人给我说,你帮他针灸了,他头不疼了,你能给我看看不?” “能,爷爷您坐。” 真好,才开了一天,就有转介绍。 但是今天跟景霄说好了要去火车站接人,所以要先挂个牌子出去,她诊疗只做到十点。 十点的时候,景霄来了。 一贯的白衬衫绿裤子,看见贝清欢还在给一个病人开药方,他站在旁边静静地等。 病人看看他,再看看贝清欢:“那男同志是你对象吧?” 贝清欢不置可否。 景霄却特意走过来宣告:“是的,我是她对象。” “真好,真般配。” 老人眼里都是赞赏,付过诊疗费就走了。 贝清欢瞄了一眼景霄,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轻轻地问:“我们需要装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景霄没回答,转头定定地看着贝清欢:“今天特别好看。” 贝清欢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新连衣裙,脸微微发热。 昨天她人都睡下了,想想睡不着,跑去明兰家里把衣服拿了回去。 原本想到十点左右回家换,但是早上还是迫不及待地穿上了。 真丝的质地让她通身舒坦,旗袍领增加了高雅气质,宽大的下摆又让人活动自如,明兰还自作主张给加了两个口袋,真的是好完美。 贝清欢:“毕竟是为了帮你回绝女同志嘛,我想着我也得打扮得漂亮点,好配得上你。” 景霄桃花眼轻眨:“你随便穿什么都配得上我,我也确实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处对象。” “你……不担心以后不装了,会很麻烦吗?” “不用装了不是更好,怎么会麻烦?” 贝清欢没明白这句话。 侧着脑袋想半天。 景霄已经去开了吉普车的门:“走吧,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贝清欢忽然明白了景霄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期待不用装了吗? 贝清欢心乱跳了起来,各种胡思乱想,路上便也没怎么说话。 快要到火车站的时候,景霄忽然问:“你好像很紧张?” 贝清欢:“有一点。” 景霄眼睛望着前方:“我们是在正经处对象,该紧张的是别人。” 贝清欢咬住唇,挣扎了半天,试探着说了心里话: “景霄,你这样说,我会以为我们真的在处对象。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夸我或者这样跟人宣告,会让我分不清,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清楚一点的,如果不是面对着你需要我装对象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夸我,别说我们在处对象。” 景霄顿了一会儿,车速慢了下来:“贝清欢,要不,我们真的处对象吧?行吗?” 第96章 喊我嫂子也行 贝清欢惊讶地看着景霄。 从侧面看,这个男人的鼻子好高挺,脸部的线条像是雕刻般的完美。 但是他轻咬着唇,似乎很紧张。 贝清欢:“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车速又慢了一些,景霄转头看了她一下:“我有点紧张,但是我不是开玩笑,贝清欢,我……不是个完美的人,我也有过错误的决定,我还受过严重的伤,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真的和我处对象?” 这个话题太过突然,贝清欢脑子有点懵,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景霄却再次转过来对她笑了笑:“我好像挑了一个不好的时间问你这个问题,快到车站了,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这个事情你可以好好想一想,等我出差回来,你再回答我,好不好?” 贝清欢乱跳的心得到缓解,马上点点头:“好。” 景霄把车停好,深吸了一口气:“下车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走吧。” 他先下车,手里拿了一张纸,再给贝清欢开了车门。 两人并排走到火车站闸口,往里看。 熙熙攘攘的旅客,乌压压的人头,也不知道要接的人在哪里。 景霄把纸张举起来,上面写了四个字,“接叶心怡”。 纸张的高度,正好把贝清欢的脸挡住。 所以,当面前走来一个人的时候,贝清欢先看见的,是对方的鞋子。 一双红皮鞋。 极鲜亮的红色。 是贝清欢不敢穿的那种鲜红。 衬着鞋子的是肉色的长筒丝袜,直接隐没到红色的裙摆里。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一只手伸到景霄的面前:“景霄哥,你真的来接我啦!” 景霄把纸拿下来。 贝清欢就看见了一个烫着头发的时髦姑娘。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 论五官,比不上贝清欢,但是特别时髦洋气。 那种自信张扬,是贝清欢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这不,她也第一眼看见了贝清欢,马上皱眉:“这是谁?” 景霄伸出手,但不是和眼前那只手交握,而是搂住了贝清欢的肩膀,动作熟稔极了:“我未婚妻。” 叶心怡的笑容僵在脸上。 贝清欢倒是有点不忍心这么直白,所以还笑了笑:“你好,我叫贝清欢,你要是记不住,喊我嫂子也行。” 嗯,景霄那样说太直接了,所以还是她这么委婉比较好。 叶心怡现在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景霄已经帮她拎了行李:“就这些吗?走吧,等你好久,我和你嫂子接了你还要去约会呢,影响我们处对象哈。” 这刀补得真及时。 贝清欢笑容更大了些:“你看你,别乱开玩笑吓着叶心怡同志,人家刚来。“ 话是这么说,已经拉住叶心怡往前走了过去。 叶心怡没再出声,黑着脸撅着嘴跟着走。 到了车上,叶心怡却抢先一步,去坐在副驾驶位。 贝清欢一句话没说,乖乖坐在后座。 可是,景霄拉开车门看了看,对叶心怡说:“你的行李袋子好像破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心怡吓了一跳,马上下车,到后座去看行李袋子。 她把整个行李袋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什么,就问了起来:“哪里坏了?” 景霄:“清欢你坐前面来,让叶心怡同志自己好好看看,我要开车了。” 贝清欢就去了前面坐。 叶心怡在后面拽住行李包包又看了一遍,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 更气了。 整张脸铁青,如果装上烟囱,估计能冒烟。 景霄:“是直接送你去市府的招待所对不对?” 叶心怡不说话。 景霄就和贝清欢说说笑笑:“今天想去哪里吃饭?正好来市中心,要不我们去红房子吃西餐?” 贝清欢觉得,自己预演了这么久,总算轮到正式出场,可不得好好表现嘛。 她用自己都觉得腻的声音说:“好呀,霄,你知道的多,我听你的就好。” 叶心怡总算开口了:“景霄哥,景爷爷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到了招待所别急着走,我找给你啊。” 景霄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冷淡:“没事,你慢慢找,找到了给你嫂子送去也是一样的,我明天要出差,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等不了。” 贝清欢从后视镜里看见,叶心怡紧紧咬住唇,眼里都是委屈。 从火车站到市府招待所,大概要半个小时。 叶心怡眼睛望了一会儿车窗外,忽然在后面伸手拍了拍贝清欢的肩膀:“哎,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贝清欢:“叶心怡同志,你是在问我吗?” “我不问你问谁。” “哦,我姓贝,叫清欢,人间至味是清欢的清欢。“ 叶心怡的声音大起来:“你!我问你家里干什么的,没问你叫什么!” 景霄车速缓下来,声音却急了起来:“你呢?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有权利这么问我未婚妻?” 叶心怡顿住,惊讶地看着景霄的后脑勺,半天说不出话。 很快,后车座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景霄依然和贝清欢欢声笑语:“那就这么定了,吃红房子西餐,吃完了我们去南京路走走,给你买点东西。” 贝清欢心里叹了口气。 男人真的拒绝一个女人的时候,可比女人绝情多了。 景霄要是这么对她,她这辈子都不会理景霄。 但是,这不就是她今天的任务吗? 所以她只好装作开开心心地回答着:“好的呀。” 恰在这时,叶心怡开口了:“景霄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小时候可好了,你现在为了个外人凶我,我要告诉景爷爷,呜呜呜……” 景霄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 从贝清欢的角度看去,他是觉得无语。 但是后座的叶心怡可能不这么认为,说不定还发现了突破点。 所以她继续说着:“景爷爷告诉我了,你就是装的,你根本没有未婚妻,你就是不想找对象才编出来的,景爷爷说,你在滇省受了重伤,丢了一点记忆,你可能想不起我了。所以景霄哥,你凶我,我也原谅你,但是你好好想想嘛,我们小时候你对我最好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第97章 你们亲过嘴吗 嗨呀,就这么被识破了? 这女人有毒啊。 贝清欢惊讶地看向景霄,眼里都是询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景霄却淡定微笑,声音特别温柔地喊着贝清欢:“清欢,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假装的?” 贝清欢感觉自己的心脏颤了颤:“……” 这事还挺复杂,不好说。 你这么喊我的时候,我希望不是装的,但事实是,截止目前,是装的,你说改为真的处对象的事情,毕竟我还没有答应你。 我心虚。 贝清欢的沉默,导致的结果是,叶心怡趴到景霄驾驶座后面,手指指着贝清欢:“景霄哥你看你看,你带来的这个女人不出声了吧?我就知道,你们是装的。” 正好经过一处红灯。 海市的市中心,比起区里来说,车辆多了很多。 景霄在车流中暂停,转头看向贝清欢,一双眼里,都是期待和鼓励。 贝清欢看一眼,就得到了一点力量。 她咬咬牙,转头看向叶心怡微笑:“叶同志,我们不是装的,我们真的在处对象,请你说话注意点。” 叶心怡:“我不信!你们就是装的!” 贝清欢摊手:“你这只说‘我不信我不信’的,也没用啊,我总不能明天就跟你景霄哥去领个结婚证来证明给你看,对吧?” 叶心仪双手抱胸,声音响在狭小的吉普车空间里:“那你们亲过嘴吗?我在外国我知道的,只有真正的情侣才会亲嘴,你们亲过吗?” 惊天炸雷了属于是! 景霄紧紧皱眉,耳朵边缘发红。 贝清欢整个人张着嘴呆住。 该说不说,还得是外国回来的人,这胆子也太大了。 怪不得都说外国人随便呢。 但是,她纠结这么多天的假装处对象事件,不就是为了今天表现好点吗? 总不能人家一句话就败下阵来。 贝清欢:“你,你,你,这是在华夏!你有见过大庭广众下亲嘴的嘛!” 叶心怡冷笑,一副深有研究且见过世面的高傲样子: “有啊,《庐山恋》里面,不就亲给你们看了吗?你看过没有?而且你知道吗,人可以随便上床,但不会随便亲嘴,因为亲嘴要注入真情实感,你们要是真的在处对象,你们亲个嘴给我看我就相信你们,否则,景霄哥就是我经过景爷爷和我爷爷同意的结婚对象,你不要夹在我们中间当搅屎棍,你恶不恶心!” 平时伶牙俐齿的贝清欢,被这一番言论打败。 不不不,不仅的打败,可以说是震慑了。 要是论这种事情,谁比得过外国回来的人呢? 据说外国人随时随地会亲嘴,开放得不得了,哪里像国内,当街拉手都被人啐一口。 这一回合,贝清欢败得一塌糊涂。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现在该怎么办。 景霄似乎也不行了。 红灯已经结束,他沉默着,继续开车。 但是,在开过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之后,景霄忽然右转,到了一个公园门口。 车子停下来,毫无预兆地,景霄忽然凑到贝清欢的嘴角,亲了一口。 什么话都没有,就这么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啧”一声。 然后,他挑衅地转头看着叶心怡。 叶心怡满脸震惊。 但是最震惊的,是贝清欢。 这个时候,她像是死在了座位上,身子是僵硬的,脖子是僵硬的,嘴角也是僵硬的。 只有心脏,跳得像是心脏病人。 景霄凑过来的刹那,那股青松般的味道还留在她的鼻端,那温热的鼻息还响在她的耳际,且好像一直留下了一样,紧紧地把贝清欢围绕,差点就吞噬了。 其实没亲到,但是,那感受比亲到了还要让人害羞。 毕竟,贝清欢是人生第一次。 叶心怡急了,在后座跺脚:“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从叶心怡的角度,景霄亲的就是嘴巴,且亲到了。 所以她气死了。 “你们要不要脸!” 景霄笑了,得意洋洋:“不要脸的是你吧,非要我们亲给你看。” 叶心怡真的哭了起来。 这次,没有呜呜声,只是轻轻地抽泣,抹泪,觉得十分委屈。 贝清欢都不敢开口。 那纷乱的心跳,直到十分钟过去才好一些,她实在不敢再说什么。 景霄却斗志昂扬的继续开车。 嗯!完胜了。 市府招待所到了。 景霄先下车,拉开后车门,把叶心怡的一个行李箱先往招待所里拿。 叶心怡趁着这个机会,压着声音对贝清欢说:“就算亲了又怎样,景家可不是你能进的!景爷爷不会喜欢你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我就等着你被景霄哥哥嫌弃,哼!” 贝清欢:“……” 这可是你招我的。 本来,我想装死算了。 但是你非要惹我,那,进不进景家不重要,捶不捶你才重要。 于是,贝清欢在叶心怡下车的时候,跟着下去了。 等叶心怡站稳转身的时候,贝清欢忽然抱住景霄的手臂,身子一转挡住景霄,然后踮起脚去吻在景霄嘴角。 和之前景霄亲她时一样,假假地、虚空地发出“啧”的一声。 然后她转身,挑衅的和叶心怡说:“你想等,你就等咯,就算你的景霄哥哥不要我,但是我们现在就是在处对象,你能怎样呢?” 说完,她拉了景霄的胳膊就走。 感觉景霄的身体有点僵硬,拉着走的时候同手同脚。 但是没办法,现在得走,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太紧张了。 身后是叶心怡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要脸,不要脸!我要告诉景爷爷,我要告诉景姑姑,我不会让你好过!” 景霄如机器人一般,僵硬着身体上的车。 贝清欢坐到副驾就闭着眼睛催景霄:“快走,再迟就要露馅了!是她说那些话挑衅我,我气不过才假装亲你的,快走快走。” 之所以闭眼,是羞得没眼看景霄。 即便是假装,但是凑近男人的时候,闻着男人身上的那种气息,她觉得头晕目眩。 吓死人了。 景霄没发动车。 也不是。 他就是想发动,但是手抖,抖了好久,钥匙都插不进去。 最后,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贝清欢。 第98章 忽然中文也听不懂了 贝清欢等了半天车没动,装死的她睁开眼。 一下子对上景霄那炽热又迟疑的目光。 景霄:“你,不排斥我?” 贝清欢:“……” 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紧张得要死,这问的是什么? 她干嘛要排斥他? 她很喜欢他刚才的气息好不好。 但是这种话,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啊。 贝清欢抿住唇,不出声。 景霄:“清欢,我很开心,你不排斥我。另外,她在看我们,我现在,还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贝清欢眼睛往后视镜里瞄了一下。 果然看见叶心怡站在招待所门口,一直恨恨地看着车里。 贝清欢声音像蚊子似的:“像刚才那样?” “嗯。” “好,我凑过来,还是你凑过来?” “清欢,男人主动一点比较好,你,别动。” 景霄凑过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贝清欢脸颊。 贝清欢看见,景霄的唇是淡红色的,冷白的皮肤微微泛着粉,嫣红的小痣顶端闪着一点光。 贝清欢手攥着椅子,闭上眼。 嘴角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比刚才第一次的假装要深一点。 其实刚才并没有碰到,现在却是蜻蜓点水。 所以,触感要更深一些,心跳也更快了一些。 景霄已经轻轻退开,声音沙哑:“我好像没把握好尺度……碰到你了,对不起……” 贝清欢垂着眼,睫毛抖如蝶舞:“你,你别说了……快看她走了吗?” “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 “嗯。带你去红房子吃西餐。” 说话间,景霄已经发动了车。 这次有经验了,不但手没抖,还像是吸了别人的气血似的,觉得浑身精神抖擞。 贝清欢看了看反光镜,叶心怡真的不在那边了。 她脸涨得通红,小小声问:“不是,你刚才不是假装那么说的吗,真的去吃红房子西餐?” 景霄的声音,特别特别温柔,表情特别特别认真: “没有假装,我来之前已经说了,我想真的跟你处对象,所以,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装的。但是你可以装,你也应该考虑一下的,好不好?等我回来你跟我说。” 贝清欢像是受到了蛊惑,声音也变得温温柔柔的,小小声应了:“好。” “那我们去吃饭,吃了饭,你要是想在周围逛的话就逛逛,你想去看房子就去看房子。” “好。” 车子再次开起来,贝清欢的意识还停在刚才那个蜻蜓点水式的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都不敢看景霄。 很快,两人到了红房子西菜馆。 西菜馆的室内布局,让贝清欢觉得新鲜,四处看,不再紧张了。 外公在世的时候,倒是带贝清欢吃了不少中式老馆子,但是西餐,外公不喜欢,所以贝清欢是第一次来红房子。 看着大厅里那漂亮的水晶吊灯,雪白的桌布,粉红色的椅子,贝清欢觉得心情特别愉快。 服务员的穿着打扮,也比一般的国营饭店要洋气。 景霄拿着菜谱研究了一下,除了前菜和甜品之外,还点了两份牛排,一份焗蜗牛,一份芝士蟹斗。 贝清欢学着景霄的样子,把雪白的桌布铺在腿上,正要开吃,忽然一个人影站在他们的桌边。 贝清欢抬头一看,嗬,叶心怡。 景霄已经把手里的叉子放下了,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叶心怡也看景霄,委屈不已:“你们……竟然真的来吃西餐?你们怎么能这样!景霄哥,景爷爷应该跟你说过,让你照顾我的吧,你怎么能把我送到招待所就走了呢?” 贝清欢心说万幸。 看来,叶心怡是特意过来看看,两个人是不是撒谎的。 景霄有些不耐,但声音冷静: “叶心怡同志,不管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意思,如果你有不满,去跟我爷爷说,我的意志不会因为我爷爷的想法而改变的,同时,你自己要听老人的话,那是你的事,我不会评论。你也看到了,我有对象,有未婚妻,我们感情好得很,所以,请你不要再有不合适的想法,行吗?” “我,我怎么是不合适的想法呢?我们小时候……” “停,小时候一起玩的,大院里的孩子不止你一个,难道因为小时候一起玩,我就要在成年后跟你有什么吗?” “不是……”叶心怡开始哭:“但是景霄哥,我刚来,人生地不熟,你总要请我吃顿饭吧?” 景霄:“人生地不熟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呢?” 叶心怡抽抽噎噎:“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坐乌龟车来的,一说红房子,他们就载我来了。” 贝清欢看了一下四周。 叶心怡站着抹泪,多少有点吸引目光了。 这样算什么? 贝清欢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像正常处对象的人:“霄,要不,先让人坐下吧,坐下说。” 景霄看看贝清欢,也意识到在这样一个高级餐厅里这样说话,实在太跌份了。 “叶心怡同志你先坐下。” 转头,景霄让人也给叶心怡叫了一份牛排。 叶心怡一开始倒是乖觉,不出声,用服务员重新加的餐具,一下一下戳焗蜗牛。 但是等景霄去上厕所的时候,叶心怡又开始作妖。 她把叉子“铛“一下放在盆子里,高傲地说: “其实我知道你。景家姑父说,听景家姑姑提起,景霄哥可能喜欢一个返城知青,呵呵,返程知青就是你吧?没文化没工作,你怎么好意思的,还来吃西餐,你懂英文吗,骂你都不懂吧,Do you uand?嗯?” 最后几个字,贝清欢确实听不懂。 但是,她也不是一个英文不懂啊。 贝清欢就瞪着叶心怡,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I like you!” 叶心怡瞪大眼:“what?” 贝清欢又听不懂,但是,可以继续骂人啊。 所以,她又是恨恨的一声:“I like you!” 叶心怡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没拍案而起:“你喜欢我什么,我都这样骂你了,你还喜欢我,你有病啊?” 贝清欢愣住。 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的,她英文听不懂就算了,现在中文也听不懂了? 还是说,I like you是喜欢的意思? 所以,景霄很早之前,就说的是,他喜欢她? 第99章 我可以抱你吗 贝清欢被自己刚刚意识到的想法惊住了。 她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叶心怡。 心里有一种“这是个好人”的古怪想法。 叶心怡本来还在疑惑,但是看见景霄在过来,马上收敛了脸上的高傲,只小声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景霄哥是我的,我不会放手的!” 景霄已经吃完了,看了看贝清欢面前的食物,温声问:“还要点什么吗?” 贝清欢:“不用的,我吃饱了。” “那我们走吧。” 叶心怡连忙说:“景霄哥你送我吧?” 景霄:“不行,忙得很,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叶心怡拉住他袖子:“景霄哥,你等等,你把你厂里的电话和地址告诉我一下,改天我把景爷爷让我带的东西给你送去。” 景霄奋力抽出自己的手:“不用,我这里什么都有,而且我明天出差的就是京北,需要什么我可以自己带。” “景霄哥你知道吗,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申请到这里实习的,不然我一个留学回来的翻译人才,何必到海市!” 原本还平稳讲话的景霄声音越发冷了:“因为我?你突然冒出来打扰我和我对象,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叶心怡,我再说一遍,我有对象,我们很快会结婚,请你不要说不合适的话。” 叶心怡声音也有些大起来:“不可能,景爷爷不会同意的!还有,你要是找了一个没啥工作的返城知青,孟阿姨更加不喜欢你了,更加不会理你了!” 这话之后,景霄整个人都变了,他的脸铁青,浑身散发出冷意。 胸口大力地起伏了一下,他突然站起来:“清欢我们走,我去结账,只结我们自己的。” 贝清欢不知道发生什么,但马上站起来跟上了。 景霄拉住她的手就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的服务台,丢下十块钱:“我们是八号台,原本是九块多的餐费,现在我给十块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另外的同志吃的,让她付。” “额……好吧。” 服务员本来应该是不愿意的,但是看着景霄铁青的脸色,她选择了见好就收。 所以后面的叶心怡追出来就被服务员拦住了:“同志,你还没有付钱。” 叶心怡生气地哇哇喊:“啊?前面的人不是付了吗?” 服务员冷冰冰的回答着:“他们付他们的,你付你的啊,难道到红房子吃饭的,还要耍赖不成?” 景霄紧紧的拉着贝清欢的手,即便已经离开饭店,他也没放。 街上都是人,有人看过来。 贝清欢连忙挣了挣:“景代表,你先放手。” 景霄这才放开了,但是他脸色依然不太好,脚步重重的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车停在红房子西菜馆后面的一处小广场,周边停的车不多,小广场显得很空旷。 到了车上,景霄眼睛看着前方,嘴抿直。 很显然,余怒未消。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转向贝清欢的时候,话语却很温和,已经丝毫听不出他在生气:“清欢,你想去哪里走走?” 贝清欢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刚才叶心怡的最后一句话,一定是触了景霄逆鳞。 且,他的伤感,大过愤怒。 也不知道,那个“孟阿姨”到底是谁? 反正不适合提就对了。 贝清欢:“你想去哪里?” 景霄:“我都可以。” “那,还是陪我去看房子吧,好吗?” “好。” 车子开起来,没多久,就拐进了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 景霄把车停在一栋独立洋房外面:“你在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他匆匆进了洋房。 贝清欢透过车窗看外面。 这里以前是租界,四周都是独立洋房,每栋房子都各具特色的漂亮。 贝清欢不禁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还没有想明白,景霄回来了,把一把钥匙交给她:“就是这个房子,白坯房,我们现在去,你可以慢慢看。” 贝清欢有点惊讶。 这得是多相熟,才能直接给钥匙啊? 但很开心。 传说中市府的家属楼是真不错啊。 不管是地段,设施,还是房型,真的太心动了。 而且说是白坯,但是里面已经把地面和墙壁都已经刷好了,甚至卫生间已经装好了马桶。 这年头,屋里里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真的很稀罕了。 景霄还给解释了一下:“市府的房子是这样提前收拾好的,但还是算白坯,想要这么刷漆怎么装修,看住的人喜好。” 贝清欢站在这处位于三楼的公寓房,恨不得这个房子已经是自己的:“景代表,这房子真好,你之前说两万四还能少一千,那个,你觉得,两万二有没有得谈?” 两万二,是贝清欢拿到中药厂尾款后,家里所有的钱了。 景霄似乎心不在焉,但是他顿了顿:“我试试。如果你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 贝清欢看了看景霄的神色:“说实话,这房子就算卖两万五都不为过,但是我又不想欠钱,所以我最多能付两万二,但是如果对方不肯少,我也要,我可以跟人写一张一千块的欠条,到年底应该可以还了,景代表能这么跟房主说吗?” 原本,从进来之后,景霄一直离着贝清欢有三步远,现在,景霄走近她:“清欢,你,能不喊我景代表吗?” 贝清欢:“……” 话题怎么变成这个了? 不是说房子的事吗? 空荡荡的房子里,因为景霄的靠近,周遭忽然变得局促了很多。 贝清欢:“啊……哦,那个,景霄同志,我刚刚说的,你看行吗?” 景霄低着头,还微微皱着眉,似乎委屈万分:“之前,你不是这么喊我的,你喊我的是,霄。” “我……”贝清欢开始抓住裙摆:“我刚才……不是要让那个女同志相信嘛……” “你现在能再喊我一声吗?” 男人的声音变得弱弱的,他穿着白衬衫的身子微微前倾向贝清欢,眉眼里期待着,无端让人心软。 贝清欢抬起头:“……霄。” “嗯。真好。”男人的脚尖又移动了几分,几乎和贝清欢脚尖对脚尖:“清欢,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只是一下下。” 贝清欢:“……好。” 第100章 一定有事 男人的手臂好长,轻轻一伸,把贝清欢抱在怀里。 并不紧密。 感觉他是极克制的,极礼貌的,但也是极温柔的。 他还把头轻轻地放在贝清欢肩上。 这感觉,让贝清欢身体颤了颤。 她忽然记起来,一年前,有个人也这样过。 只是,那人的手臂要紧很多,让人害怕的紧。 贝清欢紧张的出声:“……你,没事吧?” “我只是有点难过,谢谢你给了我力量。对不住,我今天有点失态。” 景霄缓缓的放开了她,再站直,又是一条好汉的样子。 甚至他的脚步也退后了一些。 “叶心怡说的孟阿姨,是我母亲。她……很多年前,收养了一个烈士的孩子,从此以后,她就不在意我了。后来,都是我爷爷奶奶养我,我比较少回我自己家,但是……怎么说呢,有时候提起她,我就会非常生气,我不想吓着你,毕竟,我之前说了,希望你考虑一下跟我真的处对象的事。” 景霄淡淡地说着,听起来声音平静。 但是贝清欢能听见他话语深处的悲伤。 甚至,还有着一点自卑。 就很奇怪的感觉。 景霄这样的人,也会自卑吗? 贝清欢还是觉得该忠于自己体会到的情绪。 所以,她走近景霄一些,声音是自己都感觉得到的温柔: “虽然我不明白你的家庭情况,但是我明白,不是所有的亲情都是温暖的,良好的,就像我家里,我妈妈是我爸爸的填房,所以不管她怎么做,都得不到我爷爷和我哥哥姐姐的尊重和爱。 同时,因为我妈妈是我外公收养的,也没法得到我舅妈的理解,一辈子都像仇人,连带我也是一样; 在我自己家,我永远是我爷爷、哥哥姐姐讨厌的对象,在我外公家,我是我舅妈厌恶嫌弃我妈妈的延伸。 所以我和我妈妈很早就明白,亲情这种东西,不用看得太重,否则只会让我们不快乐。你说对不对,霄?” 景霄低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真好啊! 以前只觉得她可爱。 后来知道了一些事之后是歉疚。 再后来,是不知不觉地让自己陷入。 现在,他想他已经完全确定了,她该是他一辈子的救赎。 景霄深邃眼眸中翻涌着很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谢谢你,没让你觉得我……很不好就行。” “不会,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景霄缓缓的点了点头,再出口的时候,他明显情绪好了很多:“嗯,那今天,还是很开心的一天。清欢,这个房子还是不错的,我先帮你跟人定下来,钱的事你不要太担心,等我出差回来你再付就行。” 收敛起情绪的景霄,终于开始说房子的事情。 “好的,那谢谢你了。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毕竟我那个诊疗室刚开业,要是病患来找不到人,也不太好。” “我送你回去,我也需要收拾一下,明天出差。”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恢复到了今天以前的那种朋友的关系。 但实际上,到底不一样了。 景霄到了3508厂门口,贝清欢要下车的时候,他拉住了她:“清欢。” “嗯?” “我说要处对象,真的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你。但是,请等我回来,我跟你讲一个事情,然后我们再好好谈,你要是不想谈,也行。” 贝清欢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应下了:“我知道了,你说了,让我好好想想,我会想的。” “嗯。那,再见。” “再见。” 景霄走了。 诊疗室的生意还不错,下午三点回来,还来了两个病患,一个是胃痛,贝清欢按压了几个穴道就治好了,还有一个是胖姑娘,说是看见门口贴是纸才来问问,针灸真的能让她瘦下来吗? 贝清欢让她试一个星期,要是瘦下来再给钱,胖姑娘马上就试了。 剩下的时间,贝清欢就可以画连环画。 下班的时候路过大门口,随意的搜索一下,却发现自己又收到了美术出版社的稿费。 这次,是三百来块钱。 真是太及时。 贝清欢迫不及待地回家要跟母亲分享房子和稿费的事情。 但是,宴桂芳最关心的,还是今天贝清欢穿了漂亮衣服和景霄约会的事。 “可回来了,你们这第一次约会,玩得还挺久,都做些什么了,跟妈也说说。” 贝清欢当然不会告诉母亲,她今天是配合景霄演出,她只会说,今天是相亲后的约会。 所以现在母亲问了,她就只能当约会说。 说吃了西餐,说去看了房子,说两人相处愉快。 宴桂芳开心得不得了,再次重复:“所以你可别再说你们是装的了,景霄是真的喜欢你的。” 贝清欢没评价。 她也觉得景霄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他喜欢的有点小心翼翼。 这不正常。 总觉得,景霄瞒着什么事似的。 反复说让她考虑考虑,这本身就不是喜欢一个人时该有的情绪。 谁家好人跟人处对象,一边说着喜欢一边还怕人家喜欢自己的? 多奇怪啊! 所以一定有事。 但是贝清欢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景霄对着她的时候,骄傲与自卑交替出现,喜欢和担忧随时并存。 所以,等一等是好事。 少说这些事,也是保护她家老母亲的好办法。 所以贝清欢马上把话题换到房子,说不管怎样,他们母女都该有一套真正属于两人的房子。 说到这个,宴桂芳告诉女儿:“我今天去楼下倒垃圾,听见人家议论梅素琴,她被苏阿婆赶走了,她家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她家的事情太多了,你指哪些事?” “就是说那个陶苏啊,偷光了他们家的钱,不见了!” “偷钱我听说了,不见是指什么?陶苏回娘家了吧?” “不是!现在人家公安局的都来秦家报告了,说是陶苏没回娘家。啧啧,总共偷了两千多呢,秦家报了案的,算大案,公安局还挺慎重,四处找了,陶苏娘家也找了,人不见了,孩子都不要了。” 贝清欢:“额……才偷了没几天,说不定去哪里逍遥快活了,过几天钱花光就回来了。” “应该不会回来了,公安局的人说,调查下来,有人在火车站看见陶苏了,说那个女人坐了往粤州的火车跑了!” 贝清欢:“……” 够狠! 第101章 被恶心着了 贝清欢原本以为,秦家的事情,是早就跟她扯不上关系的了。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出门去诊疗所的时候,遇到了秦正华。 这狗男人看见她就凑上来:“清欢,我有事找你。” 贝清欢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 男人一边追一边仰头看她的样子,像一只狗:“清欢,好歹我们也青梅竹马嘛,嘿嘿。” 贝清欢移开眼:“所以呢?” “所以……所以……” 贝清欢很不耐:“我没有时间听你像夹不断的屎一样吞吞吐吐,有屁就放。” “你这个人真粗俗。” “对待粗俗的人当然只能粗俗,我忙着呢,别挡道。” 终于,秦正华畅快地拉了出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贝清欢震惊:“借钱?我们是借钱的关系吗?秦正华,你真的好搞笑,我看见你就讨厌,我怎么还会借你钱?走开。” “清欢!你讨厌我什么呢?我又没做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好朋友啊,最多就是我妈她,她对你不太客气嘛,哦,上次害了你妈,对吧,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对你做错什么。” 这话给贝清欢恶心着了。 哈,有婚约的男人跟别人孩子都生了两个,还瞒着她要继续骗婚,他现在竟然说自己没做错什么。 唉,从根上就坏的男人,连道理都没法讲! 贝清欢翻了白眼:“你脸皮可真厚,你要这么想我还真没啥跟你说的,但是我也没钱借给你,我就算有,我也不借给你。好狗不挡道啊!” “你这个人,你就是这样。“秦正华很不满的皱眉,但是他并没有走开,依然围着贝清欢说话:“那你帮我想想,我该跟人借钱啊?” 大概是之前想让苏阿婆有点外快的租房事件,让秦正华产生了什么错觉了吧。 那,这错觉必须消失。 贝清欢懒得再理他,大步走开。 秦正华不罢休,追着:“清欢你等等,哎,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贝清欢很生气,一边往诊疗室走,一边骂他:“秦正华你是不是有病?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清欢,我实话跟你说,我,后悔了。” “什么玩意儿?” “我后悔了。早知道找个农村人结婚这么麻烦,我就不该在乡下结婚生孩子的,都是陶苏勾引我,妈的,乡下女人小背心也不穿,大热天总来蹭我,所以我就……” 贝清欢站住,用最凶的眼睛瞪他:“秦正华你简直不是人,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证明你是畜生吗?” 秦正华腆着脸笑:“对不起清欢,你是小姑娘家,不该听这个,但是我的意思是,要不,还是咱们两个结婚吧,好不好,我们青梅竹马的,对吧?” 贝清欢站住脚,眼前望了一会儿天,想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 因为毕竟在厂附近,周边走动的很多都认识。 但是,压不下。 所以,贝清欢回身,抬手就给了秦正华一耳光:“你觉得可能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你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烂男人了,你说我们结婚?” 终究,秦正华躲了。 耳光甩在秦正华头皮上,所以声音不大。 因为有头骨支撑,估计也不痛,所以狗男人还不死心: “清欢你看你干什么!好好说话!我还是供销社的呢,你干嘛啊你,我爸说了,下个月,厂里就给安排筒子楼的两间房了,再过段时间,正红嫁了,我们一家子也不差什么,你妈不也是给人当的填房嘛!” 贝清欢已经走到了诊疗室,指着秦正华:“你给我站着,别走。” 秦正华还没有意识过来:“怎么了嘛?” 贝清欢开了门面房的门,从门口的看诊桌上拎了个鸡毛掸子出来,“刷”一下一个倒转,就开始去抽秦正华:”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说我妈,我让你追着我……” 第一下抽在秦正华身上,第二下抽在秦正华手臂上,抽第三下的时候,秦正华总算拔腿跑了:“哎哟,你干嘛,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这样啊,哎哎哎,我不说了行不行!妈的你泼妇啊你!” 该死的。 癞蛤蟆他趴脚面,不咬人他恶心人。 真的让贝清欢郁闷不已,那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想法,又涌上了心头—— 上辈子,她到底为什么要嫁给这个恶心的男人啊? 为什么? 因为这事,一上午贝清欢心情很不好。 最终在诊疗室空了半个小时也没人的时候,贝清欢干脆关了门,往中药厂去。 跟严厂长了解了药剂样本是不是顺利之后,很快,贝清欢拿到了五千块尾款。 这让她愉快了一些,哼着歌出的中药厂。 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坏日子,贝清欢在出中药厂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梅素琴。 不过几天不见,梅素琴整个人苍老又憔悴,乍一看,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 她背上背了个孩子,手里抱着个孩子,烫过的头发没有梳理,灰白的拱在头顶,像个鸡窝。 梅素琴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穿的是中药厂的制服,这时候正生气地责怪着梅素琴: “表姐,我都说了,不是什么药方都有人要的,你让医生随便写一个药方就叫我拿给厂长,怎么想出来的,你是不是疯了?我要上班呢,你快回去吧,你要是还住我妈那边,那是要出钱的,带着两个孩子吃住那边欺负一个老人,怎么好意思的你!” 梅素琴一张脸涨红,小声说:“珍珍,你帮忙试试嘛,要是卖了钱,我不就有钱给你妈了嘛。”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异想天开,要是什么药方子都能卖钱的话,制药厂的人都发财了,真的是,我忙着呢,还有啊,既然住在我妈那边,我妈的衣服什么都是你洗,这种事别再让我说了,谁家也不是开救济站的,脸皮可真厚!” 叫珍珍的女人气哼哼地回厂里去了。 梅素琴“啐”了一口,一转头要走,正好就看见了贝清欢从门口出来。 她愣了愣,眼睛马上盯住了贝清欢的口袋,直接就问了上来:“你,是不是到药厂来卖药方了?” 第102章 晴天霹雳 贝清欢根本不想理梅素琴这个讨厌的女人。 但是,梅素琴的心声响了起来: 【奇怪,上辈子药方是靳福生介绍了药厂,我又找了珍珍,一次一次过来谈,最终才谈下来的,这辈子她怎么也知道来卖药方?难道,她也重生了?】 【不可能啊,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正因为摘了子宫在医院住院呢,根本不知道我们把药方卖掉,她现在倒是怎么知道的呢?】 贝清欢的脚就顿住了。 摘了子宫?!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她为什么要摘掉子宫? 就算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结婚,好好的,为什么要摘掉子宫? 她可没病,自己是中医自己知道,她好着呢。 那是为什么啊? 贝清欢心里有太多疑惑想了解,再和梅素琴说话,就按耐住了自己的厌恶,客客气气的:“卖药方?不是的,我找人。梅阿姨,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要提醒你。” 梅素琴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依然盯住贝清欢的包包,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似的:“你找人?你找什么人?” 看看,这种人,永远只在意自己,不在意别人。 贝清欢明明说的有事提醒她,但是她就是只想知道贝清欢到底有没有卖到钱。 那,她现在就该去医院好好检查自己免疫系统的事,就没办法提醒了。 贝清欢微笑:“我找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 也不知道是这会儿贝清欢的好脸色让人放松,还是梅素琴对上辈子贝清欢的听话印象太深,梅素琴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样子: “你看看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跟你说,现在我们已经把那个陶苏赶走了,你,还是嫁给我们正华,怎么样?” 贝清欢眨巴眨巴眼:“……” 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梅素琴的心声疯狂剧透:【你最好答应,不然,和上辈子一样,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割掉子宫。哼哼,还想瞒我卖药方的事,你一定不知道吧,只要我去跟许亚男一讲,许亚男肯定就冲到你家里,要你把药方子都还回去,贱人,到时候,你就白忙乎了!】 真好。 贝清欢想。 能听见心声这事,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就明白了,身败名裂也好,割掉子宫也罢,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搞的鬼。 不过,从这些心声里,也产生了新的问题。 许亚男那个女人,是很骄傲的,很爱惜羽毛的。 她当上局长以后,对待只要和她工作无关的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梅素琴凭什么觉得许亚男听她的话,会跟贝清欢拿药方子的钱呢? 毕竟,许亚男一个局长,日子过得那么鲜亮,跑来跟外甥女争已故公公给的一点遗产,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贝清欢决定激一激梅素琴。 与其一直在这里瞎猜,还不如让暗地里的事情早点发生。 想到这里,贝清欢扬起手就给了梅素琴一个耳光。 “啪“的一大声之后,贝清欢怒目而视:“你到现在还要害我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和军代表在处对象,你还说这种话,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要军代表而选你儿子,不要脸!” 梅素琴一点没有想到,贝清欢会打她。 她愣了片刻,等到想要还手,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的身体,根本就施展不开。 而且,贝清欢一脸怒意,显然,梅素琴要是敢还手,她就敢扑过来揪她头发,继续打她。 打不过。 这个明亏,她今天是吃定了。 梅素琴眼里都是恶毒,嘴上放了狠话:“你敢打我,你,你会后悔的!” 心声是:【小婊子你打了我,拿我不弄死你我不姓梅,等我安顿好了两个孩子我就去找许亚男谈判!】 贝清欢得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事,也转身就走。 她从中药厂出去,就到了区供销社。 生资部,秦正华一脸丧气地在腌制食品柜台,捏着鼻子整理着刚到的咸肉。 看来。之前陶苏的事情闹过之后,秦正华已经被从轻松的烟酒柜台换到臭烘烘的腌制品柜台了。 贝清欢心里笑着,走过去喊他:“秦正华。” 这家伙一回头看见是她,马上捂住脸:“你干什么!” 哦,打过一次,还是有点记性的。 贝清欢很满意,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你不是要借钱吗?我可以借给你。” 秦正华一下子就靠过来了:“真的?哎呀,我们家里的钱都被陶苏偷走了,可工资还没有发,我们真是焦头烂额,你能借给我,可太好。” “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贝清欢向秦正华勾了勾手指头就往外走去。 秦正华狗一样地跟了过去。 供销社外,贝清欢手里拿着二十块钱向秦正华挥了挥:“只要你能问到你妈几时会去找市文化局的局长,你就来告诉我,我马上给你十块,不用还。” 秦正华眼里是疑惑的光:“啊?我妈要找市文化局局长……这,为什么呀?” 贝清欢:“你妈想害我咯。文化局长是我舅妈,你妈想让我舅妈找我麻烦呗。秦正华,你妈没能让我啥也不要地嫁给你,她就看我哪里都不顺眼,总是想害我,所以我才讨厌你,懂吧?” 秦正华用他那不大的脑子想了想,脸色有点不好看:“清欢,我知道,我妈这个人就是小气,就是总想沾便宜,之前她害你妈,到你家偷东西的事,都是她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贝清欢甜甜一笑:“只要你不站在你妈那边,我对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即便我们没有婚约,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互相帮助,钱,我也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秦正华头都要点掉了,“我也讨厌我妈,其实这次要不是我妈非要来跟我们挤在一起住,陶苏也不会偷钱离开,实在是我妈太会欺负她了,我懂的,清欢,我决不和她站在一起,啊?” “嗯,我相信你,所以,记住了,我现在先给你十块,等你把你妈什么时候会去跟我舅妈见面这个事打听清楚,我就再给你十块。” “好好好,清欢,你最好了。” “但是!”贝清欢甩了甩钱:“要是让你妈知道,你把消息给了我,那我这人可就不客气了,你知道的,苏阿婆比较喜欢我,如果我让她一天都不给你们住,那你们一家就得睡露天。”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第103章 相亲不是直接就亲 从供销社出来,贝清欢好笑又无语地摇了摇头。 她从小就知道秦正华的性子。 自私得很。 只要这件事不会让他吃亏,那爸爸妈妈什么的,都可以出卖。 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她出了钱收买梅素琴动向的事情,秦正华是不会去跟梅素琴透露的。 但要是梅素琴要做的事情跟秦正华利益相关,就不一定了。 所以,钱给了,还是要小心为妙的。 为了以防万一,贝清欢从供销社出来之后,又去找了一个人,给了十块钱,让这人跟踪梅素琴。 直到这时候,贝清欢才回去诊疗室,放心地等待病患上门。 但今天,注定是多事的一天。 下午3508厂快要下班的时候,叶小云撅着嘴巴找到了仁苍中医诊疗室。 看见发小登门,贝清欢还是很高兴的。 正好这会儿没人,贝清欢拉住叶小云开心地说:“呀,小云你来了,快坐,我这里有汽水给你喝。” 叶小云不说话,也不坐,只用一种愤愤的眼神看贝清欢。 小时候如果贝清欢有了一条叶小云没有的新裙子,叶小云也会这么看她。 贝清欢其实心知肚明,但还是假装不知道:“怎么了?” 叶小云还是不说话。 贝清欢:“你要给我这里当扎针的人模子啊?那你先脱衣服。” 叶小云憋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撅了嘴:“贝清欢你真无耻!” “我无……无耻是什么?小云,我无钱无什么的都可以,无耻,我不敢当。” “你怎么把景代表独吞了呢?” “啊?我……独吞?不至于吧?我要是吞得下,肯定分你一份,好歹大家都是盘丝洞的姐妹。” 叶小云咬牙憋笑,那样子就显得面容扭曲:“哼,你不是在跟他处对象吗?工会夏主席说的。” “那倒是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叶小云过来对着贝清欢的胸口捶了几下。 不算疼。 但是贝清欢却捂住胸口,作势要倒下去:“啊,啊,对不起小云,我辜负了你,我不该见了男人就忘了你,我不该不娶你的,我错了。” “噗嗤!” 终于,叶小云笑了出来,脸再也绷不住了,只是幽怨:“欢欢,你怎么就把景代表拿下了呀,你怎么做到的?” 贝清欢耸肩:“一会儿说我独吞,一会儿说我拿下,哎,景霄是个人好吗,还是个军代表,我怎么吞,怎么拿,不过是巧合介绍给我罢了,咱好好说话。” 叶小云叹气:“也是,夏主席确实说了,是他们工会介绍的,说景代表想要滇省呆过的知青,你运气真好啊,我羡慕死了,嫉妒死了,也后悔死了,早知道我也该去滇省下乡的。你知道吗,不光是我,现在整个厂里的女同志这几天都在说这个事,我听说还有人要来找你,你可小心点。” 贝清欢皱眉:“找我?怎么个找法?” “就是要给你难堪呗,所以你出门要小心一点。”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贝清欢抱了抱叶小云,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把这事说开了。 叶小云缠着贝清欢,要贝清欢说说跟景代表处对象的滋味:“我拿不下我闻闻味道也好。” 贝清欢哪里敢多讲,再好的姐妹说这个,不是找死吗? 她难得谦虚:“我们这种组织介绍的,能有啥滋味,就是先相亲,然后客客气气地吃了一次饭,再客客气气地看了一次电影而已。” “那,景代表对你好吗?” “额……就,客客气气的。” 叶小云凑近一点,“那,他有亲你吗?” 贝清欢想到那天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脸红了:“……不是,我们是相亲,姐妹,相亲!你想啥呢,相亲不是直接就亲啊姐妹。” 叶小云满意了:“这样啊,那,也就是比我们稍微靠近了景代表一点,对吧?” 贝清欢举着手,拇指食指使劲捏,比着那一点点距离:“可不是嘛,就是稍微靠近那么一点点,毕竟现在才开始,谁知道能不能谈下去。” “那,他会来这诊疗室看你吗?” “应该不会吧,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嘛。” “我要在这里等等看,万一景代表来呢?那我也算是景代表的小姨子了,对不对?” “你等,他来,算我输,别小姨子了,让给你。” 贝清欢笃定地和叶小云闲聊着。 景霄早就出差去了,怎么可能来这里。 但是,就是因为没有来,叶小云才开心地准备离去:“啧,欢欢,你这处的对象不行啊,他真不来看看你啊?不都说刚开始处对象的时候,都恨不得天天在一块儿嘛。” 贝清欢也满意了,总算过了发小犯嫉妒的一关:“所以咯,我们这种相亲的,也就那样。” “这么看来,这个景代表的性子是真的冷,好了,我彻底没兴趣了。” “唉,我也……也就先勉强着吧。” 叶小云心满意足的走了。 但是,3508厂是四点下班,贝清欢诊疗室是五点关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还真的有不少的年轻女同志特意的到诊疗室这边来张望。 这女同志多的单位,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贝清欢连忙找了个口罩戴上。 有个大胆些的女同志看诊疗室只有贝清欢一个人,就拉住另一个女同志走进来,气势汹汹地问:“你是不是那个什么贝清欢?” 贝清欢看看她,淡定极了:“你找贝医生什么事?” 这年轻姑娘还是挺漂亮的,所以也挺高傲: “哦,那你不是啊?哼,什么贝医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郎中,竟然也好意思说是医生,听说这个什么贝清欢以前还是秦大刚家的儿媳妇,哎哟哟,一个二手货,怎么好意思当我们景代表的对象的。她人在哪里,让她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贝清欢抬手扇了扇空气:“同志,你嘴巴好臭,你这个情况,应该是阴虚火旺啊,要不要我开一副知柏地黄丸给你吃吃?” 女同志顿时脸涨得通红:“真,真的?” “真的,很臭。你应该小便也很黄吧?要不你去厕所看看?” “我……” 女同志顿住,看着贝清欢口罩上方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但是那份要来骂人的心,是已经熄灭了。 同来的女同志拉着她就落荒而逃了。 贝清欢:“……” 呵呵。 就这? 这样无能的还想着抢她的景霄? 还不如叶心怡呢。 第104章 线人 贝清欢想不到,自己出了十块钱的效果会那么好,第二天一早,秦正华就到诊疗室来找她了。 “清欢清欢,你猜得还挺准的,我妈真的找了你舅妈许亚男了!” 贝清欢暗自翻了个白眼:“她说了什么时候见吗?” “明天下午两点半,在第一招待所的音乐茶座最里面的雅座,说里面两块钱一杯茶呢!”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但是秦正华不走:“那个,清欢,还有十块钱呢?” 贝清欢:“那十块钱得等我去证实,你妈真的在见许亚男,她也不知道你告诉了我,我才能给你。” “好吧。那,清欢,我们说说话。” 秦正华在诊疗室里东看西看。 贝清欢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拿起鸡毛掸子打人。 “你小时候跟着你外公学中医,真的那么厉害吗?哦对,有一次我被毒虫子咬了,你还用草药救了我,看来,你是真的会。”秦正华自问自答,最终问出了最想问的:“你这个,赚钱吗?比得上工厂上班吗?” 贝清欢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眼睛里,瞪他:“如果你还想要另外的十块钱,我劝你现在就走,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你不要这么凶嘛,我知道你其实对人很好,但你有时候喜欢这样吓我,我就生气你嘛。清欢,咱们好吧,我想想,还是咱们俩最合适,你吓住我但是你也能吓住我妈,那我以后的日子还能自由些。” 贝清欢在发疯边缘:“八块。” “什么?” “你在这里多说一句话,就扣两块,再不走,就变六块。” “清欢你别这样,我只是喜欢跟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错,我坐一会儿也要去上班了。” “六块。” “你……” “四块!” “我走!” 秦正华一走,贝清欢马上关门,准备去找自己的线人。 但是,刘舫叫住了她。 “贝清欢。” 他骑在邮局的绿自行车上,脚支着地,脸上隐隐气怒。 贝清欢觉得莫名:“早啊,刘舫,你拿信啊。” 刘舫推着自行车过来,在诊疗室门口停好,说话还特意压着,像是说什么秘密:“你怎么还和秦正华在一起?” 贝清欢脸绷紧:“你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不能跟别人说话的意思?” 刘舫倒是吓着了:“不是不是。秦正华不是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吗,那他还来找你干什么?” 贝清欢的脸色越发严肃了:“刘舫同志,你觉得,你这么问我,好吗?我该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你是我的谁?” “我……”刘舫终于觉得自己的不妥,脸红红:“我只是……只是,关心你,我以为他来缠着你。” 贝清欢:“哦,你以为啊……那下次你以为的事情,请不要硬按在我头上,因为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刘舫眼里急切起来:“我,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关心你。”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有事要出去,再见。” 贝清欢说完就往公交车站走。 刘舫追过来:“贝清欢你等一下,我想再问问你上夜大的事情。” 贝清欢摇头:“我不知道。最近特别忙,关于夜大,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有你多,比如外国语大学那么远,你知道,我就不知道,所以你问我不合适。” 刘舫愣在原地。 贝清欢走得头也没回。 她觉得,她应该有景霄对叶心怡的态度,这样才对得起景霄。 等贝清欢走到公交车站回头,刘舫已经离开。 贝清欢这才从厂旁边的巷子里转上几个弯,停在一户特别破败的房子前面,敲敲大门。 没人应。 她直接推门进去。 里屋有收音机的声音。 贝清欢径直进去,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床上,跟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哼唱。 贝清欢敲敲房门:“张进,一天就偷懒?” 叫张进的男人一下子坐起来,年纪不大,但是一张瘦脸像是痨病鬼。 看见是贝清欢,他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没偷懒,昨天我跟到晚上呢,你就给了十块钱,要跟十天,你总不见得让我跟梅素琴一起过日子吧,我基本摸清她底细,这个时间她不出门的。” 贝清欢:“那我需要核实一下,梅素琴昨天干了什么。” 张进依靠在门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开始汇报: “她先是带着两个孩子买菜,跟卖菜的吵架,互相骂港督,最后啥也没买,在垃圾堆那边捡菜叶子,看来很穷; 后来回去她住的地方呆到两点多,就一个人出来,走路走了四十分钟去了陈家巷子,累死我了,然后她站在一户人家附近看,看了有两个小时,像是等里面的人出来,但没人出来; 然后就去供销社,和她儿子吵架,吵了一会儿就说明天让儿子带孙子,她有事要出门,她儿子问她干什么,她说约了人,儿子问她约的什么人,她说关你屁事; 她儿子说如果不说清楚,他不看孩子,宁可打死他们。梅素琴就很生气,打了她儿子,但是还是说了,说明天要去见一个叫许亚男的女人,在第一国营饭店,然后她就回去住的地方了。就这些。” 贝清欢听得认真极了。 听完,沉思,再问:“陈家巷子的一户人家?几号?” 男人掀起眼皮看看她:“别问了,就是光棍痞四家。” “光棍痞四?” 这名字,听着就有点瘆人。 张进无所谓地点点头: “嗯,早些年戴红袖套的时候,到处欺负人打人,没想到最后报应了,不小心一棍子把他自己的亲娘打死了,然后就去了劳改,八年。 去年回来的,刚回来就四处找人给他说媒,说他光棍日子不好过,即便是四十岁的寡妇他也要,所以大家都喊他光棍痞四。不是个好东西,见了女人就偷偷掏裤裆,左近的女人都离他远远的,你最好别去。” 贝清欢沉思。 这样的人,梅素琴去找他干什么? 总不见得是看上光棍老四了? 贝清欢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辛苦了,单独给你的。你干得很好,继续,尤其是梅素琴再去光棍痞四家的时候,你注意着些,能听见什么最好。” 张进收钱进口袋之后,倒是低了头:“谢了,我知道的,会跟着的。我本来不该收你钱,但谁让我穷呢。” “没事,收吧,我走了。” 第105章 二十根金条 贝清欢出了巷子,悠悠然回家。 张进是贝清欢同学,因为小儿麻痹症,从小就受人歧视,但是贝清欢从来没有歧视他,有几次还帮个他,算是朋友。 现在张进没有工作,贝清欢出十块钱,他就愿意当线人,跟踪梅素琴。 有钱真好啊。 所以,一定要多赚钱。 贝清欢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第二天出门比以前都早,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了外公的一个徒弟。 当中医的,这年头有能耐的,大都是在医院干得好好的。 但总有例外。 比如像她外公那样,特殊年月得罪了人,被搞得差点背上背锅差点精神崩溃的。 陈鹏年就是这样的人。 贝清欢跟他谈了两个小时,陈鹏年当即答应跟贝清欢一起干,还愿意跟着贝清欢直接去诊疗所试试。 所以,今天仁苍中医诊疗室开门虽然晚了些,但是医生却有两位。 前几日针灸后有效的人口耳相传,现在每天都会有人来。 但以往,贝清欢是唯一目标。 现在病患进来一看,欸?还有个老头? 他们也不问谁是贝医生,直接就跑到了老头那边:“贝医生,你给我看看,我这腿……”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中医这职业,老头更可靠。 至于是不是姓贝,一开始他们不认为重要。 贝清欢也不解释,等到病患治疗完,一通夸赞的时候,贝清欢才跟人解释:“这位是我师叔,陈医生,以后我不在的话,你们找陈医生也行。” “哦,你师叔啊,那更好了。” 贝清欢在门口贴了纸,特聘资深中医诊疗师,陈鹏年。 陈鹏年非常高兴,感谢贝清欢给他一个重新就业的机会。 贝清欢也非常高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有时间去听听,梅素琴到底要怎么给舅妈告状,弄得她身败名裂。 她还挺好奇的。 下午一点半,贝清欢就提前到了第一国营饭店的音乐茶座。 这地方,她现在也算是老客户了。 还好来得早,招待员说,雅座只有两个,是连在一起的。 贝清欢进去看看,发现隔开雅座的板壁特别薄,其实就是个藤夹了纸皮的简易隔断。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贝清欢选了左边的一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 趁着没人,贝清欢还大力的用手抠啊抠的,把隔断墙中间抠出了一个一指头宽的裂缝,用椅子挡住。 只是这样是不够的,贝清欢给了招待员两块钱:“不愧是咱区里唯一的音乐茶座,你们的制服还挺好看的,你能给我找一套招待员的衣服让我试试吗?” 两块钱不多,但也不少。 毕竟只是试试。 招待员高高兴兴地拿了衣服来。 贝清欢换上,等听见她舅妈的声音往这边来的时候,她就站起来给自己这边擦桌子。 许亚男的声音响在背后:“这间没人吗?” 给过贝清欢衣服的招待员:“哦,有的,刚刚……可能走了吧,我们还没有收拾完。” “我要隔壁那一间,但我喜欢清净,这一间……不要让人过来喝茶了。” “好的,许局。” 许亚男的脚步声移到了隔壁。 但是这么谨慎,更加的让人觉得,她跟梅素琴这次的谈话,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招待员走进来,拉住贝清欢:“刚才那个是市府的人,同志你看这……要不你先走吧?” 贝清欢为难:“我这茶才喝了一口,市府的人来我就得让?这样吧,我就穿着这招待员的衣服坐一会儿,人家不会知道的,我很安静的,等一下我提前走就是了。” 招待员想说不行,贝清欢指指身上的衣服:“你不是还私下多赚了两块吗?让人知道也不好吧?” “……好吧,那你安静点,别让人知道。” “嗯。” 贝清欢在隔间小心地坐下,耳朵贴在板壁上。 一开始,隔壁只有许亚男很重的叹息声,明显心事重重。 过了十分钟,梅素琴的声音响在隔壁:“哟,许局长您先来啦?” 许亚男没出声,梅素琴自顾自坐下,把藤椅子扭得咯吱响:“哈,到底是两杯钱一杯的茶,是挺好喝哈。” 许亚男:“我们不算熟,我和宴桂芳也很多年不来往,打着宴桂芳的旗号找我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局长,我可不是打着宴桂芳的旗号,我是打着金条的旗号,哈哈哈,要不,我看你不会出来的吧?” 梅素琴的声音,竟然得意洋洋的。 贝清欢还听见她的心声:【跟我斗!我重生的能不知道你?呸!最不要脸的就是你!】 贝清欢的手,紧紧的捏住自己的裤子边,奇怪了,舅妈虽然对妈妈不好,但是平时不太接触,倒不知道,原来是连梅素琴都觉得不要脸的人? 为什么啊? 贝清欢不禁小心翼翼地移开椅子,趴在那个薅出来的洞口看。 梅素琴正傲娇地捧住茶杯小口抿,许亚男只能看见侧脸,翘着腿,很不耐烦:“什么金条不金条的,少说废话,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梅素琴:“别急啊,事情,就是得从金条说起啊,你说你,吞了宴桂芳的二十根金条,年轻的时候才有钱巴结了人,各种买官,要不然,能有你今天的什么局长当?我没说错吧?” “你!”许亚男明显想发火,但不愧是当官的,慢慢的压制住了:“你在胡说什么?” 梅素琴:“我是不是胡说,你比谁都清楚。” 许亚男翘起的脚放下了,脸扭曲了半天,竟然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这是承认了? 舅妈真的吞了妈妈的二十根金条? 天哪!这么大的事情,妈妈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呢? 而且,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妈妈为什么还会害怕舅妈呢?不该是舅妈怕妈妈吗? 贝清欢整个人激动又焦急。 关键是,妈妈哪里来的二十根金条?这还能拿回来吗? 贝清欢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激动。 景霄亲她的时候都没有,二十根金条啊! 隔壁,梅素琴拍了拍藤椅的扶手:“爽快。我要你男人当年捡到宴桂芳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 从薅出来的洞里看许亚男,这个时候,脸狰狞得像是恶鬼:“没有这样的东西!“ 第106章 沆瀣一气 相比许亚男的故作镇定,梅素琴这一局的表现就好多了。 她冷笑着,非常笃定的样子: “哈!没有这样的东西?你真当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呢?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呢,那行,我就来说说这些过往好了。 当年你跟你男人刚结婚不久,你怀孕了,你男人抱回了一个病怏怏的小孩子宴桂芳,当时宴桂芳的身边,是有一袋子金条和一个玉佩的,你从你男人手里抢走了金条和玉佩,却不想要宴桂芳,想把她丢掉,你男人对你这样的行为很不满,你们吵了起来; 你男人气得离家出走,不幸被人抓了壮丁,失踪了。而你,藏匿了金条和玉佩,却把孩子丢给了宴擎苍,说都是因为捡到这个麻烦的孩子,你男人出去买奶粉才被抓的壮丁,这是个扫把星搅家精,你绝不会要。 宴擎苍心善,收养了宴桂芳,当老来子养着,还给孩子治病。而你,为了独吞下金条和玉佩,从此你和宴擎苍不来往,任何事都怪宴桂芳,为此,宴擎苍也把家产大部分留给了你和你的两个儿子。我说的,没错吧?” 许亚男是什么表情且不说,隔着墙的贝清欢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真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这个舅妈太缺德了。 从小到大,贝清欢就知道,舅妈恨妈妈,但是为什么恨,她不是太清楚。 外公不许议论长辈,但看平时的样子,确实是默认了舅妈是可以恨妈妈的。 所以,贝清欢以为,妈妈真的做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那她面对许亚男的时候,也是尽力尊重。 但如果梅素琴说的这些是真的,那许亚男简直是个心如毒蝎的坏女人。 外公也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妈妈更是被冤枉了一辈子。 只有许亚男,得了便宜才卖乖,真不要脸。 贝清欢身子小心地转了一下,努力从抠出来的洞里去看清楚许亚男的脸。 许亚男看着还很沉着。 只是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透露出她的紧张:“你有证据吗?” 梅素琴:“不需要证据,你我心知肚明的事。” 但就在这时候,梅素琴的心声响了一下: 【啧,证据?现在我还真没有。这事儿是上辈子直到86年的时候,她男人从台省回来探亲以后,才闹得大家都知道的,但那时候许亚男已经退休了,也无所谓了,我现在这么提前诳她,应该可以吧?】 能听见心声的贝清欢整个人晃了晃。 所以,舅舅还活着?! 到了86年还能回来? 天哪,这种事,她该回去跟妈妈说吗? 要是外公在天有灵能知道,那该多高兴啊。 隔壁,许亚男在冷笑:“梅素琴,没有证据你在这里乱说,信不信我让人抓你!” 梅素琴心声先响,【稳住稳住,我不能被吓到】,然后才是: “证据这个东西,只要我多找几个人说出这件事,到时候就算没有证据,别人会怎么看你?哈哈哈,听说你再有两年要退休了?啧啧,光荣了一辈子哈,也欺负宴桂芳一辈子,还霸占别人的财产一辈子,你觉得,作为一个市府官员,被人揭穿你的真实为人,会怎样?” 许亚男开始冷笑:“哼哼哼哼,不然,你大可以去试试,看看你这么说了却被我告了以后,你会怎样?说得你好像就能讨到好处一样,我最多名声不好,你呢,说不定去吃官司!呵呵呵呵!” 还别说,这冷笑声,还挺磨人心智的。 梅素琴这个女人道行差,以为许亚男不在乎,不禁先凑过去:“许局长,我还挺不明白的,我只是要个玉佩,你何必不给我,要和我两败俱伤呢?” 许亚男:“我怎么能知道,你这种人,要了一个玉佩后,真的能消停?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梅素琴笑了:“对对对,我除了玉佩,还要一点小东西,但这些小东西跟你的二十根金条比起来,那是不值一提的。 就是宴擎苍临死的时候,把一些老药方子都给了贝清欢那个小贱人,我想你帮我跟她把那些药方子拿回来,我就决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而且你看,我们之间有了这些交易,那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肯定不会再找你了呀,你说是不是?” 许亚男皱眉:“那些老药方子你要来干什么?” 梅素琴:“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真的只要一个玉佩和贝清欢手里的老药方子,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写下字据。” 许亚男不说话,那只放下去的脚,又翘在了另一条腿上,看起来官威十足。 梅素琴:“你别浪费时间,我家里还有孙子要照看。” 许亚男干咳一声:“首先,你得跟我老实说,你要玉佩干什么?如果你不说,你什么都得不到。” 梅素琴笑了,笑得得意极了:“你终于承认你有这些东西了吧,很好。那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得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你问。” “你会一直恨宴桂芳吗?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不会帮她们母女吗?” 许亚男的声音倒像是放松了下来,眼睛望着虚无,认真回忆: “是。我很讨厌她。其实你说错了一点,我丈夫不是捡的她,而是受人之托抱回来的,为了这个贱人,我丈夫竟然对怀孕的我不管不顾,只想照顾她; 宴桂芳小时候太讨厌了,天天哭,快三岁了,却只想喝奶粉,还经常生病,说是早产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资本家,养出这么娇的东西,太烦了; 要知道那时候我怀的是双胞胎啊,每天躺在床上呼吸都困难,怎么照顾那么麻烦的她?但是我一抱怨,我丈夫就说我小肚鸡肠,而且,我丈夫也确实是因为要给她买奶粉才出去的,谁知道被抓了壮丁。 我恨她,真的不是只为了金条啊,我就是讨厌她,因为她的出现,让我的家变了样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讨厌她。” 梅素琴笑着挥了挥手:“嗐,是不是的,有什么要紧,反正金条是你拿的啊,不对吗?你还是靠这些金条过了好日子呀,不对吗?” 第107章 信物 贝清欢在隔壁冷笑。 梅素琴别的不地道,这话算是说对了,许亚男说得再冠冕堂皇,但金条还不是拿走据为己有? 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太不要脸了。 贝清欢气得紧紧掐自己,让自己千万要忍住,不能冲动。 隔壁,许亚男鄙夷地看梅素琴一眼:“凭你也配笑话我,说吧,你要玉佩,到底干什么?” 梅素琴咬牙切齿:“当然是……让宴桂芳永远不知道亲生的父母是谁!” 许亚男淡漠的摊手:“她现在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但是她亲生的父母,说不定会找呢?” “不可能!她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 梅素琴的脸上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说给不给我玉佩吧。” 心声里得意洋洋:【只要我拿到玉佩,到时候我就可以凭借玉佩过好日子了,当然,眼前最重要的是能拿到药方,死女人,磨叽的不得了,真讨厌。】 许亚男确实磨叽。 不知道是不是不舍得,她这会儿垂着眼,不说话。 从贝清欢的角度看,她像是睡着了。 但从她那额角不停跳动的青筋来看,许亚男绝不是睡着,而是在计谋。 贝清欢深呼吸,静静等待。 梅素琴却等不及了,生气地说:“说话啊,跟我这儿装什么呢,咱们各取所需而已。” 许亚男:“我不是不给你,只是,时间太久了,我实在不记得,那个玉佩放在哪里了,你等我找找,你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梅素琴:“借口!你就是不舍得,听说那个玉佩成色非常好的,你就是不想给,但是不行哦,我能找你,自然是有后招的,你不拿出来,我不会让你好过,你刚才吓唬我去说了你的丑事就要抓我,那我可告诉你,我不在乎,我现在被你那个外甥女搞得没有一天好过,惹恼了我,大家都别好过。” 许亚男笑了:“贝清欢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梅素琴说话的声音开始大了: “你别幸灾乐祸的,反正,你必须让她们拿出药方子来,你是宴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你手里有宴家的两个孙子,只要你出声,宴桂芳不敢不还,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 许亚男:“你小点声。药方的事情,我答应你,晚上我就去拿。玉佩,真不是我不给你,自从我男人离开以后,那个玉佩就不见了,我怀疑,当初是被他拿走了的。” “你撒谎。许局长,我既然能找到你,我就有我的门路。我不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三天后晚上九点钟,你把玉佩和所有的老药方给我送到3508厂后门口来,你要是不拿来,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梅素琴竟然站起来,利落地走了。 许亚男有些无奈地坐着。 贝清欢听见梅素琴临走的心声:【不要脸的臭女人,早就把玉佩给了大儿媳,不好意思拿回来罢了,以后人家大哥回来认妹妹,她竟然还去改户口本上大儿媳的年纪,让大儿媳冒充宴桂芳,真的是世上第一不要脸!】 梅素琴走了。 贝清欢一边在那个小洞盯着许亚男,一边震惊。 她得整合一下今天的信息。 也就是说,妈妈宴桂芳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但是,还有一个大哥。 这个大哥,会来认宴桂芳的。 信物,就是在许亚男大儿媳手里的玉佩。 而梅素琴,因为是重生的,所以知道这些。 或者,她自己也存着要冒充宴桂芳的心思呢。 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隔壁的椅子发出不耐烦的“吱呀”声。 许亚男拿起水杯,一口气把茶水全部喝完,然后就站起来走了。 贝清欢担心她会到隔壁来看,连忙先她一步出了这个小雅座,往旁边的一棵盆景边藏了起来。 果然,许亚男走出来之后还到隔壁看了一下,这才去门口付钱。 贝清欢坐回去,换下身上的音乐茶座制服,这才也离开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区第一中学。 许亚男的大儿媳妇林妙音,是第一中学的副校长。 贝清欢在路上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借口,然后到学校门卫说自己是林副校长的妹妹,有事找林副校长。 门卫直接带贝清欢进了学校。 副校长有单独的办公室。 贝清欢进去的时候,眼睛直盯林妙音的脖子。 果然有一块白玉佩,奶白莹亮,用红丝线挂着,一眼看去,刻的是祥云和凤凰。 雕工精致,确实是极好的东西! 怪不得,许亚男很不舍得。 林妙音则看着贝清欢,很陌生的样子:“你是……” 毕竟,这个名义上的表嫂,贝清欢只见过一两次,贝清欢其实也是很陌生的:“表嫂,我是宴桂芳的女儿。” “宴桂芳?额,我好像不认识。”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本来我是想问问你们中学能不能让我们这种不是应届的学生来复读的,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就算了。” 贝清欢决定走人。 她来,不过是确认玉佩在不在林妙音手里的,现在明晃晃地戴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妙音叫住了她:“等等,你是宴俊峰的……” 贝清欢:“表妹。我叫许局长舅妈。” 林妙音还是很客气的:“哦,我明白了,表妹,既然来了,坐一下?” “额,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读书的事情,要是没有往届生可以读的政策,我就不麻烦你了。” “目前的政策是没有的。之前你有问过别人吗?” “问了,但是别人说不清,所以我才想来问一问校长,走到这里才想到,表嫂就是校长,所以来问一下。” “难得来,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表嫂,你应该知道的,舅妈一向来不太喜欢我和我妈妈,要是知道我来打扰表嫂……不太好,我走了。” “哎,表妹……” 贝清欢已经走了出去。 之所以还是要进来说一下,因为贝清欢觉得,光明正大的来过打听事情,好过鬼鬼祟祟地偷看,反而起疑。 要是林妙音跑去问孙亚男,孙亚男还不至于联想到她贝清欢就是来看玉佩的。 毕竟,知道玉佩在林妙音手上这个事,是梅素琴的心声。 孙亚男再老奸巨猾,还想不到贝清欢竟然能听见梅素琴心声这种奇事。 第108章 有了钱,哪样不行 贝清欢觉得自己想好了,她快速地3508厂方向,但是,先直奔张进家。 张家的门虚掩着,一推就进去了。 这破房子,最值钱的,也就房间里那个破收音机,所以关不关也无所谓。 张进不在,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 他看见贝清欢在,有些不满:“你这监工的也太过了吧,我可没偷懒,我是看着梅素琴回了她住的地方我才回来的。” 贝清欢摇摇头:“你误会了,今天我不是来监工的,我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张进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屑样子。 贝清欢:“钱另算。” “那你说。” 贝清欢在他家找了一张纸,用自己包包里的笔,快速地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框,三两笔就画了一些图案,交给张进。 “你帮我找一个人,用普通的白玉,刻这个图案,明天一早要是能拿到,我给一百块。” 张进拿纸看了看,皱眉:“刻玉石……我倒是有认识的人,但是玉石一时半会儿不好弄。” 贝清欢:“跑腿费我给你十块。” “那没问题了。” 张进太缺钱了,只要给钱,他怎么都能弄好。 贝清欢:“我还想再问问你,要是我想把别人脖子上的玉佩换成这个,该怎么办?” 张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贝清欢:“凉拌!我又不想去劳改,还帮你干偷鸡摸狗的事?” 贝清欢解释:“别人脖子上那个,本该是我妈妈的,但是被人拿去了,我想换回来,你知道的,是我的我才会要,不是我的我不要,你帮我想想办法。” 张进一时不说话,抿着嘴,眼珠子左右转。 贝清欢:“我最多能给你一百块。” 张进瞪她一眼:“不早说。有了钱,世上的事情,除了生死,哪样不行。” 早就知道,张进这个人,要不是瘸了腿,那真的是啥都做得成的。 贝清欢当即给了他两百二十块:“那你得在两天内办成。” 张进把钱塞进口袋里:“知道了。” 贝清欢放心地回家了。 晚饭开吃的时候,宴桂芳有些担心地问:“下午我去你诊疗室,你怎么又不在,还把陈鹏年找来帮你了。你这刚开业,现在就用人,那你还赚得到钱?” 贝清欢:“妈,诊疗室要想赚钱,光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陈鹏年活了四十二岁,有二十八年在学中医,连婚都没结,光这种痴迷程度,上哪里找? 外公在世的时候就说过,除了我,他最看好的就是陈鹏年,天赋不高,但是勤奋努力,可惜这人性子倔,总是得罪人,连师兄弟都不帮忙,所以吃了不少亏。 但是他医术好啊,现在有他帮我,我的病患只会越来越多,怎么会赚不到钱?再说了,他来帮了我,我才能做别的事情,你别忘了,我还要画连环画的,怎么还会赚不到钱?” 宴桂芳皱眉想想:“也是。要是你一个人,有时候出去做别的事,别人找不到你不好。” “就是这么说。对了,妈,以后中午的时候,你给陈师兄送一下饭,不然他出去吃也是耽误时间。” “这几天倒是可以,但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要上班了。” 贝清欢特意放下碗,很是认真的请求: “妈妈,那你可以从食堂给他打一份嘛。师叔人不错的,之前在市医院的中医科坐堂,也是太过耿直总挑别人毛病,才得罪了院长亲戚给排挤掉的,但是现在他帮我们的忙就不一样了,我巴不得他在医术上对我要求严格呢,越严格,对病人康复才越好,我的诊疗室才会打出名气,才对得起外公,咱们还是要对他好些。” 宴桂芳不禁赞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欢欢,这一点上,你就很像你外公,妈盼着你能像你外公那样有名,那才真的是继承了你外公的医术了。” “会的。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舅妈为什么恨你吗?” 宴桂芳本来要夹菜的手放下了,皱眉:“好好的,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贝清欢:“没什么,就是好奇,从小到大,我们跟舅妈接触不多,但是她就是讨厌我们,连带着让两个表哥也不要和我们来往。你见她更是像见了鬼,外公就没说为什么?” 宴桂芳饭都吃不下了,低下头,伤感极了:“当然说了。我小时候特别弱,两岁多还是不肯好好吃饭,只要喝奶粉,你舅舅为了给我买奶粉,路上被人抓走了,是我害了全家。” “万一不是呢?” “什么意思?” “你当时才两岁多,你懂什么?哦,舅妈说是那样就是那样呀,万一不是呢,万一就是因为舅舅跟舅妈吵架,舅舅正好出去才被抓走呢?” 宴桂芳叹气:“不管怎么说,你舅舅还是不见了呀,这么多年,你舅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多么辛苦,她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辛苦?我看不见得,我小时候就听表哥们说,他们天天吃牛肉吃鸡蛋大苹果什么的,还有两个保姆伺候他们,反倒是外公,一个人拉扯你长大,怕舅妈难过,不敢给你请保姆,有了钱都是给舅妈母子三个,她辛苦啥?” “清欢,不要再说这个了,我是捡回来的,当时又瘦又小,两岁多的孩子,却像只有十个月大,你外公救我一条命,已经是我这辈子还不清,何况还有你舅舅失踪的事情横亘在那里,始终是我们欠了你舅妈,她生气我们,都是应该的。” 这些事,已经羁绊了母亲大半辈子,不管贝清欢现在怎么说,她也不会接受的。 大概只有等到以后舅舅出现亲自解释,她才能释怀了。 贝清欢便也不再多说,而是主动收拾了碗筷,回了房间。 她在自己的小房间,仔细翻找,找出外公以前教她写方子时候的废稿,再放到以前外公给的那个盒子里,压到床下最深处。 这还不够,特意的从床缝里收集了一些灰尘,撒在盒子上。 “咳咳咳!”灰尘弄得贝清欢咳嗽起来。 哎呀,动作得快一点,许亚男应该要来了。 第109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晚上七点,外头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贝清欢故意地没动。 就听见宴桂芳出去开门,诧异的声音响在客厅:“嫂,嫂子,您,您怎么来了……额,欢,清欢,快,快出来,你,你舅妈来了。” 宴桂芳惊慌失措,像以往每次看见舅妈一样。 这就是贝清欢没有告诉宴桂芳,今天舅妈会来的原因。 许亚男当官多年,心思可多了,要是发现宴桂芳不慌张不惊讶,估计就要疑心了。 所以,贝清欢听见这一声喊,还故意的把床头的一本书掉下地,以示她也很意外,然后才跑出去:“舅妈,您来了,快请坐。” 许亚男高傲的抬着下巴,轻轻地“嗯”了一声,这才走了进来。 她在小小的客厅坐下,还嫌弃的捏了捏鼻子。 这是许亚男第二次来这个房子。 第一次,还是前十年,贝文轩去世的时候呢。 这屋子真小真破烂啊。 看来,宴擎苍死的时候,手头是真没有钱留着的,不然,肯定会给宴桂芳的。 许亚男满意的在主位坐下了。 贝清欢已经泡了茶,给许亚男端过来,然后和宴桂芳一起低着头,很是谦逊的在旁边站着。 这可真是满足了许亚男要当绝对人上人的心态。 许亚男翘起脚:“你们也坐吧。” “哎,嫂子。”宴桂芳低低的应了,这才在许亚男对面的凳子坐下。 贝清欢则很是客气的说:“舅妈,你难得来,要不,我去隔壁借两瓶汽水?” 许亚男摆手:“不用。清欢你也坐,我有话要说,说完就走,你们不用麻烦。” 贝清欢这才坐下,手在膝盖上端端正正放好,像小学生:“舅妈你说,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 许亚男非常满意:“清欢到底是大姑娘了,真是乖,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你们外公给过你们一些老药方?” 宴桂芳和贝清欢相互看看。 贝清欢看见了母亲征询的目光,但她选择继续垂头装死。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只要遇上许亚男,她母亲是一定不会有所隐瞒的。 果然,宴桂芳点头:“是的,爸临死的时候,留了一盒子药方,说是给清欢留个念想。” 许亚男冷冷一句:“这是宴家的东西。” 宴桂芳就不敢再说话了。 贝清欢心里冷笑,但脸上毕恭毕敬:“那舅妈您的意思是……” “宴家的东西,当然要还给晏家啊!” “可是,舅妈,这是外公留给我做纪念的。人死为大,您也不能不顾外公的遗愿,连这个都要抢吧?” 许亚男拍桌子:“贝清欢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宴桂芳连忙制止:“清欢,不许这样,好好跟舅妈说话。“ 贝清欢深吸一口气:“舅妈,我没有无礼,这事说到哪里去,您都是不占理的,我们又没有拿宴家的钱,就那几张纸,对您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就是个外公给的念想,您也要拿回去,这要让人知道了,只怕背后议论您这个局长对待我妈这唯一的妹妹刻薄吧?” 宴桂芳连忙按照贝清欢,想要制止。 但是贝清欢干脆躲开她的手,站了起来,压根不理她: “舅妈,如果您要这些药方也可以,您拿别的东西来换,据说外公去世的时候,把房子存款都给了您,您还不够?总不能让我们对外公一点念想都没有吧,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我妈好说话,我可不是好说话的人,我现在连正经工作都没有,我啥也不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道理,许亚男比谁都懂得透彻。 她抬着下巴,冷冷的看贝清欢:“那你要什么?” 贝清欢:“我记得,外公有一套象牙棋子,在二表哥手里,要不然我们跟他换。“ “呵呵,一套象牙棋子,换几张纸?你可真敢想!少打这种心思。这样好了,我给你们五十块钱,算是我买的。” “不行,一百八十块,少一分都不行。” 宴桂芳惊讶得站起来:“清欢,你在说什么!外公的遗物怎么能按照钱跟你舅妈算!” 贝清欢当然知道,她妈以为是真的。 但就是要让她以为是真的,才能继续演下去。 贝清欢故意把宴桂芳拉开一点,小声说:“妈,我们日子过得这么苦,舅妈他们什么都有,还要跟我们抢这些,你不觉得她很过分吗?她又不是真的要,她就是看不惯你,她不会愿意给钱的。” 就这么小一个厅,她的声音,许亚男怎么会听不见? 宴桂芳:“这是你舅妈,你就算不想给,你也别那么不客气!” 贝清欢:“妈,你先别说话了,我不是真的要钱,我只是不想给你不懂吗。” 许亚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好了好了,我给你一百,我知道是你外公给你的念想,但我现在想要,你给我吧。” “不行,一百八,少一分都不行。” 许亚男拍桌子:“宴桂芳管管你女儿,跟我还讨价还价,说实话,我就是想帮衬你们,那几张纸能值几个钱?赶紧的拿来。” 说着,许亚男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大团结对贝清欢晃了晃:“一百不少了,快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你不就是拿着你外公东西跟我卖惨的贱货吗?” 宴桂芳眼里含上了泪:“贝清欢,你把东西给你舅妈,不许说钱!” 贝清欢看她一起,似乎被羞愧了:“我得找找,那些东西都不知道压在哪里呢。” 许亚男也已经站了起来:“去找啊,可别想耍赖,快点,就这么一个小房子能去哪里,我看着你找。” 贝清欢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回到小阳台那边,当着许亚男的面,开始在床底下翻。 找了半天,找出那个木盒子。 她也当着许亚男的面,吹掉盒子上的灰,问母亲:“妈,是这个盒子吧?” 宴桂芳一脸心痛:“……是。” 她心痛,许亚男就开心了。 这不就表示,这就是梅素琴说的东西嘛。 许亚男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确实是一些陈旧的药方子。 她不学医,并不懂这些方子到底治什么,但是宴桂芳眼泪花花的,那就肯定错不了。 宴桂芳正追在许亚男身后:“嫂子,您看,您能不能给清欢留几张……” 许亚男嗤笑一声:“切,我再说一遍,这是宴家的东西,你一个嫁出去的女人,还是养女,你怎么好意思拿!” 第110章 关于一个男人的自以为是 要不是从梅素琴那里知道了真相,贝清欢也会觉得,许亚男真的就是长嫂如母。 那么妈妈作为年龄差距那么大的小姑子,有时候只能相让,她贝清欢作为唯一的外甥女,对长辈让三分也应当。 但现在,怎么还会让着她这个又当有立的装货啊? 贝清欢趁着许亚男对宴桂芳摆谱的时候,一手就把盒子给抢了回去:“我妈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啊,你刚刚说的,会给一百块钱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我可是要嚷嚷的,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不好意思呢。” 许亚男气得很,但碍于她局长面子,又没有办法。 嘴里嘟囔了一句“穷酸”,便还是把十张大团结甩了出来。 钱撒得满地。 许亚男拎起贝清欢的床单把盒子擦了擦,转身就离开了这种只有一房一厅的小屋子。 宴桂芳看着她的背影,开始流眼泪。 贝清欢看着她的背影,开始微笑。 不错,几张没用的废药方子,还能换一百块,真值得! 宴桂芳等贝清欢去关上门,这次坐在客厅生闷气:“真是的,这些是你外公留给你的,她又不懂医,干嘛要连这个也拿走。” 贝清欢已经把钱都收集了过来,一张张数着,心情愉快:“妈,别哭了,你表现很好,这一百块我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去吧。” 宴桂芳:“我不要,你外公那么疼你,最后的一点东西被拿走,你不可惜吗?” “可惜什么呀,反正又不是啥值钱东西……哎哎,妈你慢一点打。” 贝清欢赶紧挡住母亲要敲头皮的手:“妈,你没看出来啊,我给她的,根本就不是外公留给我的那些珍贵老药方,不过是一些外公教我练习的普通方子罢了!真正的好方子,我早就收在别的地方了!” “啊?”宴桂芳的眼泪还在脸上,却笑了出来:“真的?” “当然!” “可你给她的那个盒子,明明是外公装药方子的盒子啊。” “盒子是,方子不是,早就换掉了。” “你……”宴桂芳顿了顿,很快抱住贝清欢笑了起来:“哎呀我的欢欢,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你啥时候换掉的?你可太厉害了,像是知道你舅妈会来一样,啊,你怎么这么厉害?” 今天偷听到的事,有些复杂,且才刚刚开始。 贝清欢不想让母亲知道。 事以密成。 还是等拿到真正的玉佩,或者再探听到妈妈真正大哥的消息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贝清欢到达诊疗室的时候是早上七点,但是已经有三个男人在等。 陈鹏年站在诊疗室门口。 张进依靠在3508厂门口和诊疗室中间的一块空墙便,依然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刘舫在诊疗室前面的马路边上,用脚支着自行车,视线随着贝清欢移动,明显有话要说。 贝清欢看着这三个人,一时间觉得自己还挺重要。 贝清欢还是选择先去开了门,让陈鹏年进诊疗室:“师叔,你不用这么早的,八点来就行。” 陈鹏年一边走进来,一边已经开始往水池方向去,准备洗手换白大褂这些医生常做的事: “我在家也没事,而且我忽然想到,昨天有个病人的情况,如果下次来,我该给他增加一个穴位按压,我要把诊疗记录重新写一下。” 这么认真的医生,是病患的福气,也是她这个老板的福气。 贝清欢很是郑重地表示了认同:“对对,我们发现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是该要马上记下来的,我也有这样的习惯,但是你家里住得远,来一趟要四五十分钟,我怕影响你休息,要不然,你先在里面的库房住?” “可以吗?我想我只需要三个平方,睡觉和摆一点点欢喜衣服就可以。” “可以的,暂时我们病患少,库房的药材也少,你只管住着,就是晚饭你怎么办?” “晚饭我可以随便吃的,师侄,只要能让我治疗病患,研究病患,我就很开心了。” “那你先忙,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你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找到陈鹏年这样的医生,真的是挖到了宝。 贝清欢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这才走出门。 她先向张进使了个眼色,让张进先进诊疗室,自己则向刘舫走过去:“你在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舫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贝清欢,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贝清欢一副啥也不懂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好像不想理我。” “你想我应该怎样理你呢?” “我……”刘舫晒得黑黑的脸上都能看出红来,低着头掐自己的手,话也吞吞吐吐:“就是……贝清欢,你,你现在,有,有对象吗?” 贝清欢:“有啊。” 本来只是随口问的,但是听见贝清欢肯定的回答,刘舫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像是受了大惊吓,张嘴结舌好半天才又问:“你怎么会这么快有对象?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可以跟3508厂的人打听一下,我是真的有对象的,厂里很多人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对象也是3508厂的?”刘舫竟然一脸不可置信。 贝清欢也一脸不可置信,“是啊。” 奇了怪了,她谈个3508厂的对象,是什么犯天条的事吗? 就听刘舫极诧异的问:“这……那他不在意你和秦正华订过这么多年的亲吗?” 贝清欢:“……” 原来,在刘舫的心里,和秦正华订过亲这个事,是该在意的,该惊奇,甚至该让人嫌弃的。 他刘舫能不在意,已经显得难得,所以就已经足够能要求贝清欢重视他。 呵呵。 男人的自以为是,还真是挺好笑的。 贝清欢嘴角扯了扯:“刘舫同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说完就走。 张进在诊疗室让陈鹏年把脉,陈鹏年还伸手按按他的腿: “可惜,你这腿要是初期进行治疗的话,还是可以改善的,现在情况就差很多,你要是特别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来我们这里按按,能让肌肉萎缩不那么快。” 张进:“多少钱一次?” 贝清欢接口:“要是你的话,我给你减免。” 张进推开了陈鹏年的手,一瘸一拐往里面的小院子进去:“我不占你便宜,算了,这腿就这么着了,说正事要紧。” 第111章 继父人选 贝清欢跟进去小院。 张进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给贝清欢看。 一块白玉佩。 成色比林妙音脖子上的差多了,雕工也粗糙,但是花型是根据贝清欢给的纸样画的,所以非常形似,该有的那些凤凰什么都有。 贝清欢皱眉:“太新了。” 张进:“不然呢?这不昨晚刚雕的么!” “唉,我也知道没办法。我只是担心你,要怎么用这个东西帮我从区第一中学副校长林妙音脖子上换下来。” “切!”张进嗤笑:“你给了钱,怎么做就是我的事了。不用这么假惺惺的。” “你也不用这么直接说我吧,我还真是担心你,毕竟我觉得这事挺难。但既然你这么笃定,那我就拜托你了。” “但你得保证,那个林妙音脖子上的,真的是你家的。我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张进的表情带着骄傲,眼神带着执拗。 贝清欢前所未有的慎重,举起三根手指: “我保证,林妙音脖子上的,是本该我母亲的,将来有一天,会有她的亲人来找,她需要那块东西跟她亲人相认,如果她真的认到了亲人,张进,你是我恩人,我若有违言,天打雷劈。” 张进摇摇头:“倒也不必这样。行了,晚上再在这里说。” 就这样,贝清欢一天都乖乖地呆在了仁苍中医诊疗室。 生意不错。 一天至少有六七个病患。 这些人,够陈鹏年这个医痴塞牙缝的。 贝清欢自己就可以画连环画了。 现在她正在做一个《隋唐演义》的系列,第一册初稿寄给出版社看了一下,出版社特意回信表示了鼓励。 所以贝清欢心里真的很欢喜,画画便也很投入。 中午饭是宴桂芳来送的,三个人一起吃的。 但是贝清欢被自己的一个发现惊住了。 就是陈鹏年看见宴桂芳的时候,耳朵红得不正常,眼神也是躲闪的,毛头小伙子似的。 嘶!有点意思哈。 贝清欢当作没看见,和母亲说:“妈,陈师叔每次回去太远了些,我想让他先在咱这个小院住下来,家里有没有什么铺盖的东西,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下午的时候回家拿来。” 宴桂芳答应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陈鹏年就说:“师侄,今天下午那个病患的情况,我还要再研究研究,很像是中风前兆,晚上我就住这里不回去了。” “可是今天没有可以睡的东西,你要怎么住?” “你不是叫我师妹准备一些铺盖吗?我打地铺就行了。” “好,下午我去给你拿。” 贝清欢趁机回家,开始循循善诱问母亲:“妈,你说陈鹏年是什么时候拜外公为师的啊?” 宴桂芳:“我记得是我刚结婚那年吧,啊,也不对,你外公在中医院的时候就带他了,但是真正的拜师,是我结婚的时候。” “哦,那,陈鹏年真的没有结过婚啊?” “这我不是太清楚啊,应该没有吧,没听你外公说。” “那他有没有过喜欢的人啊?” “这我这么知道呢?我跟他也不是很熟,那时候我不是都嫁给你爸了嘛。”宴桂芳一边翻找着被褥铺盖,一边很随意地说着。 贝清欢话题一转:“妈妈,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呀?” “什么?”宴桂芳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有你,找一个干什么啊,你受什么刺激了?” 贝清欢一脸无辜:“没有啊,就是正好问到陈师叔的事情,我就顺便问问你。” 宴桂芳顿了顿,脸有些红了:“不是,你不会是想撮合我跟你陈师叔吧?” “没有没有,哪里有女儿给妈妈做媒的呀,我真的就是顺便问的,一码归一码,陈师叔是陈师叔,你是你,我可没有要给你牵线的意思。” 宴桂芳伸手打了女儿头一下:“那你以后别胡说!真是的!” 贝清欢:“那你脸红什么?” 宴桂芳连忙捧住脸:“我,我没有啊。” 贝清欢已经抱起了准备好的被褥:“妈,这都什么年代了,可不需要搞立贞洁牌坊那一套,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是师叔也好,是师兄也罢,哪怕是师弟,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哈。” “你胡说什么啊你!” 宴桂芳气得追过来作势要打,但最终只能咬牙把女儿推出门:“赶紧的把东西拿去吧,一点正经都没有!” 贝清欢笑着走了。 她是故意的。 因为她觉得,有时候一段关系,如果点破了,进展都会快一点。 她妈妈和陈鹏年,要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话,这么一说破,就会早点成功,或者早点失败,总比一直拉扯着的强。 就像她和景霄。 她已经想好了,等景霄回来,说了他想说的事,她也该问一问他,到底是继续装,还是彻底不装了。 傍晚,陈鹏年催着贝清欢回家:“师侄,这里有我就行,你早点回去陪你妈妈吧。” 贝清欢依然埋头在画画:“我如果不回去,我妈妈就会来给我送饭,说不定给你多送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贝清欢就是故意的呀。 她想试探一下,陈鹏年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妈妈。 说起来,陈鹏年长得很不错,五官是江南人的俊秀,皮肤是江南人的白皙。 大概是没有结过婚的原因,四十多岁的人,但看起来还是有着年轻人那种挺拔修长的体态,一双眼清亮得很。 而且不烟不酒,为人正直。 这种男人如果当她的继父,她不会讨厌。 而这时候,贝清欢这么一说,陈鹏年竟然一时没出声。 贝清欢心里暗喜,觉得有戏。 但陈鹏年在沉默片刻之后拒绝了:“不用。我能重新当医生,每天有病例可以研究,已经非常满足。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需要,害得你们母女多出很多不必要的工作,我可没见过哪个上司还要承担下属的吃喝拉撒,师侄,我出去吃,吃完再回来,你快回去吧。” 贝清欢愣了愣。 但心里,反而觉得,这样的陈鹏年,是个可靠的人。 且看吧。 但是贝清欢不能走,跟张进说好的呢。 第112章 生日礼物 结果贝清欢等啊等,等到陈鹏年出去吃了饭之后已经回来,等到宴桂芳真的又来送饭,张进还没有来。 宴桂芳:“清欢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迟没回家吃,你师叔吃了没有啊?我做了点凉面带来,要是你师叔没吃,你们俩一起吃。” 陈鹏年先开口:“师妹我吃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竟然逃进后院了。 贝清欢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妈,我今天灵感特别好,画得太投入,想把手上的一册全部画完,你先回去吧。” “大晚上的,别在外头。” “哎呀,这里是军工厂,前面十米还有军人把守呢,里屋还有师叔呢,再说了,我快了,你先回去。” 宴桂芳只好回去了。 贝清欢心里担心张进出了事,决定过去张家看一看。 晚上的3508厂附近,一路过去,都是昏黄的路灯。 贝清欢绕到张家,张家黑乎乎的。 看起来都不像有人。 但是贝清欢不死心,推推门。 门开了,贝清欢轻手轻脚进去,听见了屋里的呻吟声。 贝清欢连忙开灯,就看见张进躺在地上,本来就萎缩的一条腿渗出血来。 可把贝清欢吓到了,赶紧去喊他:“张进你没事吧?” 张进没晕过去,就是腿疼。 他拂开贝清欢搀扶的手:“没事,别碰我,我可不想跟你扯上点什么。” 贝清欢却执着地把他拎起来,扶到床上:“怎么回事?换玉佩的时候被人打了?” 张进没回答,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块玉佩:“那,给了钱,不亏吧?” 就是林妙音脖子上的那块。 贝清欢当时看得清楚,林妙音脖子上的除了牡丹花和凤凰图案,还有一个小小的“向”字。 这是她没画给张进的。 这玉的成色好了很多,握在手里有一种天然的凉和润。 贝清欢:“对不住,让你受苦了,我再补给你一百块。” 张进摆手:“一码归一码,既然我们之前说好了价格,那我就不跟你多要了,其实,偷玉佩是很顺利的,火车站的小偷你知道手脚多快吗?只要让他们盯上,眨眼的功夫就能偷,但是换就有点麻烦,所以我花了点时间。 没想到我回家来的时候,又看见梅素琴去找光棍痞四,所以我就跟过去了,结果那浑蛋看我跟着他,他就把我打了,我好不容易爬回了家,浑蛋痞四,我跟他不共戴天!” 贝清欢:“你不是挺谨慎的,怎么会被他发现?” “还不是你说的,要是他们讲什么,我最好能听见,我就过去听呗。” “听见什么了?” “我只听见一句话,梅素琴说,‘到时候一定要打她肚子,给我狠狠地打,最好打得她不能生孩子。’” 贝清欢陷入沉思。 这事,跟曾经听见的梅素琴的心声【刚摘到子宫】有关吗? 不然梅素琴总找这人干什么? 张进已经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嘴里一直喃喃着:“踏马的痞四,我一定要找机会弄死他。” 贝清欢还是留下了一百块钱:“张进,不管怎么说,今天你伤了,是因为我,这个是医药费,还有,接下来,你不用再盯着梅素琴,盯着这个痞四就好,当然,是要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 张进一听要跟着痞四,钱就收了:“行,他会打我,但是不会打死我,这混账东西精刮着呢,你放心吧。” 贝清欢皱着眉头回去了。 晚上,忽然大做噩梦。 一开始,感觉自己在黑夜里奔跑。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敲在心上那样清晰,哒哒哒的,让人只觉得,自己马上要被人追上,那种惊恐到呼吸困难的感觉,真实得让人窒息。 但这还不是全部,贝清欢正害怕得无以伦比的时候,有一只手忽然抓住她,把她甩在地上。 然后,一个高大的黑影压在她的身上。 黑影的脸看不清,但却能看到这人一嘴黄牙,狞笑着俯视她:“跑什么?被我看上的女人,跑不掉的,你再跑,我打死你!” 说着拳头就砸了下来。 贝清欢痛呼一声就醒了过来。 清晰的知道自己做梦了。 清晰的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清晰的明白,梦里的人那一拳打在肚子上,似乎后果非常大。 但是,尚好,这一切是梦。 贝清欢拥着薄毯子抖了好半天,接下去根本没有再睡着。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梦其实是真的。 可能上辈子,就真的遭受过。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宴桂芳给贝清欢端来一碗面条:“生日快乐!现在二十一岁了,欢欢,但愿你今年顺顺利利的,最好能和小景有个说法,要是结婚生孩子,那可要把我美晕了。” 面条上放了两个煎鸡蛋,还是很不错的。 “嗯嗯嗯,妈你说的都应验就好了。我也祝愿妈妈能再遇到喜欢的人。” 贝清欢埋头大口吃了,不让母亲看见她的黑眼圈。 宴桂芳笑着拍她脑袋。 因为这样的笑闹,终究没在意贝清欢那萎靡的神情,兴奋地换了衣服去上班:“今天开始我上班了啊,中午我会送饭给你们的。” “知道了。” 贝清欢看着母亲出门就回了房间,把自己收的一些特殊中药拿出来,放在磨药的碾子里磨成粉,再分成很多小份,用纸包成豆腐大的一个个小包。 然后再把这些小包藏进自己的衣服里,袜子里,和随身包包里。 最后,她还用布包了一些,缝在头绳里,绑在头发上。 做好这些,贝清欢才出门。 中药诊疗室早就开了门。 陈鹏年的身影已经在忙碌,不过,还有一个是谁? 贝清欢走过去看,竟然是景霄办公室的李俊河。 他看见贝清欢来,就递过来一个盒子:“贝清欢同志,这个是我们代表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他说他等会议结束就回来,估计能提前。” 贝清欢的欢喜,是从心里溢出来的。 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竟然是一块手表。 还是梅花牌的。 这个表她在市里的百货公司看到过,标价是1200块。 这,也太贵了吧? 景霄不会把这么贵的东西当生日礼物吧? 但是,盒子的底部就放了张纸条,清清楚楚地写着,“祝贝清欢同志生日快乐。” 是景霄的字,非常漂亮。 这人也太大手笔了吧? 第113章 奇怪又巧合 贝清欢没敢戴这块手表。 虽然收到景霄的礼物非常开心,但是一下子就送这么贵的,拿在手里还是有点不妥。 甚至觉得放在这诊疗室里也不太好。 毕竟这里人来人往的。 丢了算谁的? 贝清欢决定把手表拿回家里去放。 巧了,走到大儒巷后面的时候,迎头碰上了梅素琴,气哼哼的从大儒巷出来。 当看见贝清欢的时候,梅素琴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就走了。 贝清欢眯了眯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也错开她过去。 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句梅素琴的心声:【哼哼,贝清欢,就明晚了,你给我等着!】 明晚? 呵呵。 可算来了。 好的,她会等着。 贝清欢若无其事地回家放好手表。 想着景霄竟然早早的备下礼物,整个一天,贝清欢都觉得很开心。 中午的时候,陈鹏年知道了今天是贝清欢生日,还特意地去区里的副食品商店,买了一只烤鸭子和一块布料回来。 烤鸭子味道非常不错,中午的时候,贝清欢母女加上陈鹏年三人都没有吃完。 但是那布料…… 一言难尽。 料子是今年的新品种,叫富春纺的,颜色绿里带点紫,再带点黑,还有斑驳的红,像是某种可以藏身草丛变身的动物皮肤。 好吧,其实就像赤练蛇。 陈鹏年还很是认真地问:“师侄,怎么样?我第一次给人买布料子,问了供销社同志的,说女同志都喜欢啥,她们说就这,好多女同志喜欢,你看怎么样啊?” 贝清欢擦擦鼻子,实在说不出喜欢两个字:“师叔,不然下次你有布票直接给我吧,别糟蹋了。” 宴桂芳一掌敲她头上:“胡说什么呢你,我看很好啊,这料子多凉快啊,这种花纹做条连衣裙可以的,显白。” 贝清欢当即把布料给了母亲:”那,妈妈,这个送给你,我觉得烤鸭子已经很不错了,谢谢师叔,我最喜欢烤鸭子,妈妈又最喜欢这个布料,师叔你送的礼物我们都喜欢,皆大欢喜。” 陈鹏年看着母女俩,挠挠头,耳廓粉红:“好好,皆大欢喜就好。” 傍晚回家,贝清欢把布连同画好的连衣裙效果图一起递给母亲:“妈妈,这料子,让明兰姐就按照我画的这个样子做,别辜负师叔的一份心意。” 宴桂芳气得紧皱眉头:“你在胡说什么?” 贝清欢认真脸:“妈我没胡说,师叔那个布料是买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别胡闹。”宴桂芳的脸不可遏制地有点红: “这不是知道你生日,你师叔才特意去买的吗,怎么成是买给我的了?你这个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贝清欢:“妈,烤鸭,肯定是师叔买给我的,但是这布料,肯定是师叔买给你的。你没听他说,他问了供销社的人,女同志都喜欢什么?然后人家就给了他这块吗?他要是想买给我,他就该说清楚年龄,他不说,别人就按照他的年纪介绍,懂了吧?” “这……” 宴桂芳捧着这布,懵了。 夸又夸过了,留又留了,现在又不好去还给人家。 这真是为难人。 贝清欢搂住母亲,循循善诱: “妈你为难什么呢,人家又没明说是给你的,不过是我猜的,但是我建议妈妈适当的观察观察陈师叔。或者,你也跟别的师叔师伯偶尔联系一下,问问陈师叔为什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处过对象,毕竟陈师叔人是执拗了些,但长是长得真不错,不可能没人要的呀,会不会,他喜欢你?” 宴桂芳被女儿说得心里乱了起来:“你别胡说八道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再说了,你和小景的事情要是定下来,说不定就结婚了呢,难道我这种年纪还要再嫁?那不是被人笑话死了,你快别说了。”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贝清欢也不再讲。 慢慢来吧。 贝清欢装作早早睡下,到九点钟的时候,却悄悄出门。 她记得,梅素琴约了许亚男九点在厂里后门交接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去。 很想去看看进展,顺便试试能不能有更多心声。 贝清欢小心地下楼,想从厂里家属院出去,转到后门。 谁知道新来的两个守卫竟然不放行:“同志,过了九点,咱们家属院就只进不出了,你要是真的有急事,我们可以陪你去。” “这……以前句爷爷不是这样的。” “对,现在我们是率属于军代表室的,和厂保卫科相互协作,主要是为了家属院大家的安全,请你配合。” 贝清欢在门口转来转去,心烦得要死。 但是人家不放就没办法了。 这种穿军装的,哪里是句爷爷那么好说话。 她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次日,贝清欢从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觉得不安。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梅素琴透露了好多次要害她的意思。 特别是昨天那句,【明晚你给我等着】,几乎把要害她的时间都点明了。 可是,她平时晚上不会出去,家属院里也已经增强了守卫,那在今天晚上,梅素琴会怎么处理自己呢? 还挺好奇的。 嘿,你猜怎么着,等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3508厂的门卫就跑来喊贝清欢了。 “哎,那个贝清欢同志是吧,怎么还有人打电话到我们门卫,你来接一下。” 贝清欢满腹狐疑地走去接:“喂,我是贝清欢,是谁找我?”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很是客气:“啊,清欢表妹,是我,表嫂。” 竟然是林妙音。 这可太意外了。 贝清欢:“啊……表嫂?你是中学校长林表嫂?” “对啊,前几天你不是来找过我吗,你说想问问往届生能不能报名高考的事情对吧?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你来你舅妈家,我跟你好好说说。” 贝清欢的心不禁抖了一抖。 看,要不是她能听见心声,要不是她有所防备,凭她对舅妈的那种害怕和尊敬,表嫂一叫,她可不就屁颠屁颠地去了吗。 “这个啊……表嫂,我现在忽然不想读了,我就不去麻烦你了。” “就算不想谈这个事,你也来一趟吧,你表哥说,这么多年没有见你,想看看你。” 多么奇怪,但又多么巧合啊! 本来从不晚上出去的人,竟然也有了晚上出去的理由。 她该不该去呢? 第114章 真的只是巧合 贝清欢还是答应了。 然后,她直奔张进家。 她想嘱咐一声张进,今天还是盯住梅素琴吧,如果梅素琴要害她,那盯住梅素琴,总能得到些更确切的信息。 但是,张进不在家。 这就有点难办。 贝清欢给张进留了条,让他在傍晚五点前,务必来诊疗室找她一下。 可是,等到五点,张进没有出现。 贝清欢检查了自己的包包,鞋袜和扎头发的头绳,在自己的袖口藏下针灸针,镇定地出了门。 陈鹏年:“师侄,你早点回啊,晚上出门,你妈妈会担心的。” “我会的,你跟她说,靳家是老熟人了,迟回会送我,不要担心。” “好吧。” 贝清欢坐上公交车,往区中心去。 第一次知道,大表哥家住的,就是上次贝清欢和景霄来看的市府家属院。 不过,他们家住在其中一栋的一楼,和贝清欢上次看的房子相比,不管是位置还是楼层,都要差些。 贝清欢拎着一个西瓜,敲响了103室的门。 开门的正是林妙音。 脖子上原来戴玉佩的位置,戴了一根金链子,很新,很亮。 她很客气,很和善地请贝清欢进去:“你表哥加班,要稍微晚点回来,咱们等一等他再吃饭,行不行?” 贝清欢当然说行。 她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地打量着这屋子,盘算着自己要是买下了那三楼的屋子,该怎么摆设这么装置。 大表哥家应该有两个孩子的,但这会儿没看见。 贝清欢懒得搭理。 她最想知道的是,这表嫂林妙音,和梅素琴说要害她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 所以…… “表嫂,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厂里门卫室电话的?” 正在切西瓜的林妙音手顿了顿才说:“你舅妈告诉我的呀,本来你舅妈今天也要来跟你吃顿饭的,但是她临时有点事,所以就不来了,让我好好招待你。” 贝清欢又问:“那舅妈非要你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呢?” 林妙音:“你舅妈只是说,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该走动走动的,今天一定请你好好吃顿饭,顺便问问,你怎么忽然想问高考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贝清欢不答反问:“对,我们两家是亲戚,但是更亲些的,是我妈妈才对,舅妈没说让嫂子请我妈也来认认你们家?” 林妙音脸色尴尬:“你舅妈……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一提起你妈,就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唉,清欢,你别介意,慢慢来吧。” 说话间,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贝清欢踱步到窗口看看,再踱步到厨房观察。 饭菜是有的,瞧着也像真诚待客的样子。 难道,林妙音请她,真的只是巧合?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贝清欢:“表嫂,表哥大概几时会回家,我妈妈嘱咐我,务必在天黑之前回家的,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林妙音往外看看,皱眉低喃:“你表哥这个人也真是的,明明说了很快会回来的,怎么去你舅妈那里带程程和敏敏回来,要怎么久的……清欢,你好不容易来了,饭都还没有吃,那怎么行,你看,我特意买的三黄鸡呢,饭菜马上好了,还是等一等吧。” 她的样子,倒不像装的。 贝清欢脸皮一厚,笑嘻嘻:“要不你把鸡给我,我拿回去跟我妈妈一起吃。” “额,这……” 林妙音还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的人,一时间自己的脸反而红了。 贝清欢看她那愣住的样子,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表嫂,不如你还是直说吧,为什么非要留我在这里,不然,我要是迟回家出点什么事,可是要怪你的,表嫂难道不知道,这阶段各处治安不太好。 我们那一带,前一阵子还出过有人在巷子里强奸人的事呢,到现在那个流氓还没有抓住,不然我为什么非要早点回去。你不觉得奇怪吗,舅妈听见我妈的名字都烦,怎么突然好心要你来请我?” 林妙音呆住:“这……你这话什么意思?” 贝清欢看着她的眼睛:“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我在担心有人要害我,毕竟过了八点就没有公交车了,我走路回去总要过人少的街巷吧,你说我说的什么意思?” 林妙音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亲戚,我还是校长,平白无故我害你干什么!” 贝清欢马上道歉:“那还真是对不起,是我没礼貌,这样吧,我在这里等表哥回来吃饭,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表哥送我到家,行吗?” 林妙音心里还是不爽的,但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要害人的意思,马上承诺: “这应该的,我不知道你舅妈和你们到底有什么隔阂,但是我们终究是亲戚,怎么可能做出害你的事情。 是你舅妈跟我说的,前几天她去看了你们,觉得你们过得挺不容易,但是让她猛然和你们要好又做不出来,无论如何今天请你吃顿饭,拉近点关系,我跟你们不熟,一开始还不是很好意思,但是你舅妈特意的买了东西给我……” 说话间,林妙音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那我虽然跟你们不熟,所以觉得,还是该听你舅妈的意思,你放宽心,可能是你舅妈年纪大了,开始想要亲情了。” “还是表嫂说得对。” 贝清欢心里冷笑,呵呵,林妙音可能真的没坏心,但是许亚男就不一定了。 那就看着吧。 这不,后续来了,等到天色黑如墨,表哥宴俊峰也没有回来。 林妙音实在没有什么话跟贝清欢聊,她开始数次去门口张望。 最后还去隔壁人家借打电话。 回来后,林妙音抱歉地和贝清欢说:“唉真是的,我打电话给你舅妈了,你舅妈说,家里临时来了客人,你表哥就和你两个侄女在她那边吃了,现在正赶回来,让你别急着走。” 贝清欢微笑:“我不急。反正有表哥送我。” “对,就是这么说,程程和敏敏明天要上学的,你表哥不会太迟回来,我们俩先吃,吃完他就回来了。” 贝清欢很放心地吃饭。 许亚男那么要面子,那么爱算计,她是不会让林妙音沾上事情的,所以,在这家里肯定不会出事。 出去就不一定了。 但是现在,她就要林妙音出去。 第115章 暗巷惊魂 刚吃完饭,林妙音还没有把碗筷收走,贝清欢忽然站起来:“哎呀,我的手表不见了!表嫂,我那一千两百块的手表不见了啊!” “啥?一千两百的手表?” “是啊,我对象送的定情信物,这,这可能是在路上,你快送我回去找找,天哪,可怎么办呢?” 贝清欢急得跺脚,不管怎么说都要离开,林妙音也实在没有了要留她的心情,当即推了自行车送贝清欢。 两人在大马路上骑车,距离贝清欢家还有三条巷子的时候,林妙音明显地感觉到自行车戳到了什么尖刺的东西,车把猛地一晃。 要不是贝清欢先跳下车把自行车推住,两个人就估计要一起摔倒了。 这时候,时间都快接近九点了,路上行人稀少。 林妙音:“啧,自行车好像弄到钉子了。” 贝清欢:“那没事,你推着送我。” “我……”林妙音气死了。 她气自己因为一条金链子,就听了婆婆的,请贝清欢吃饭。 请就请吧,明明说好宴俊峰会回来的,怎么又不回来了? 这么晚了,竟然还要她一个女同志推着自行车送表妹,真是没事找事! 贝清欢坦然地走着。 前面三条巷子比较僻静,她得全神贯注地听着声音。 来了。 她听见了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坠在后面。 林妙音已经开始抱怨:“你们这段巷子真是的,怎么这么暗啊?路灯呢?” 贝清欢:“大概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啊?哪有这种事。” “不然就这么巧?要是一直这么暗,街道办不会让人来弄好吗?我瞧着应该就这两天坏的。” “不会吧,清欢,你好像很会阴谋论……” 林妙音话没有说完,贝清欢就感觉到身后一阵风袭来,地上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偷袭! 来不及告诉林妙音,只够贝清欢自己一矮身。 就听见沉闷的“噗”一声,一旁的林妙音倒了下去,自行车倒在她身上,声音都没发出来。 贝清欢很紧张,但是没有慌张。 她半蹲着,看着地上那条模糊的影子轻晃,手里已经捞出了一包自己做的药粉,趁着那根棍子样的东西再次举起来的时候,手外后一扬。 “咳咳咳,咳咳咳……”一个男人粗野的声音出现了。 趁着这人遮掩口鼻,贝清欢站起来就往巷子外跑。 没跑两步,一间屋子凹进去的门廊里猛地伸出来一只手,一下子抱住了贝清欢的脖子,把她截停了。 这一下太过突然,真是把贝清欢抱得差点窒息。 主要是贝清欢心里只想过可能会出现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二个坏人。 而且,凭着横在脖子上手臂的粗细程度能感觉,又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贝清欢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毕竟,这个抠住他脖子的人,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要是再不反击,就要被捂得晕过去了。 贝清欢手一转,藏在袖子里的针滑到指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身后人的脸上戳去。 不知道戳在哪里,身后传来一声痛呼,这人捂住她口鼻的手不禁松了一下。 贝清欢用尽力气,把头往身后重重一仰。 后面的人痛得“啊”一声喊出来。 这下,抱住她脖子的手松了。 但是,贝清欢没敢松懈,从口袋里抛出一包药粉,往这人身上甩。 又是一阵咳嗽。 黑影咳得整个巷子里都是他的声音,但是刚才拿棍子敲林妙音的人,一边咳嗽一边跑了过来:“臭婊子,往哪里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贝清欢终于能大喊起来:“救命啊,来人啊,有流氓啊!” 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巷子里有人开始拉亮电灯。 巷子尽头却冲进来一个人,头的位置上面有些微反光,应该是个光头。 这人压着声音喝骂起来:“踏马的,你们两个人没搞定一个女人?” 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贝清欢一边继续大声喊,一边有些绝望。 这是她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 此时,拎住木棍的人一边咳嗽,一边把贝清欢往墙边压迫:“闭嘴,再喊我打死你!这巷子都是老弱,我们三个还打不过你一个?嘶,妈的,这女人弄的什么粉,我怎么痒得不行啊,嘶!” 刚过来的光头不禁催促:“快,别说了,先打晕她!” 三个人以回字形把贝清欢合围,但是,其中两个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发痒,且开始刺痛。 两个人身体都开始扭动起来,嘴里忍不住抱怨: “踏马的,好难受,不行了,快,解决她。” “嘶嘶,好像不能抓,抓了很痛,嘶嘶,臭婊子,到底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别晃,快,一个按照她,一个打她。” 而贝清欢还在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命!” 终于,唯一没有被药粉侵袭的光头等不及了,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捂住贝清欢的嘴。 贝清欢也终于等到机会,一只手里的针往他胸口戳吸引他注意,另一只手里的针直直地戳进他的眼睛。 就听见一声惨叫,旁边的两人吓得顿了顿。 而这时,周遭开始有人开门来看。 贝清欢趁着几人分心,抬脚狠狠踹开正面没有棍子的男人。 一个男人倒了地。 但还有两个。 且这两人彻底被激怒了,毫无顾忌地向贝清欢扑过来。 倒地的男人则向开门的人恐吓:“看什么看,都他妈给我退回去,要不然连你们一起打!“ 开门的人马上关了门。 怕死是人之常情,且在看见外面三个大男人的情况下。 贝清欢有点绝望,就这时候,巷子那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两个人影在往这边冲进来。 贝清欢急死了,不是吧,梅素琴竟然找了五个人? 天要亡我! 她干脆把口袋里的药全部撒了出去,能缓一时缓一时。 好在,冲进来的两人喊了起来:“清欢,贝清欢!” 竟然是景霄的声音。 贝清欢当即喊起来:“我在,这里,快,打死他们!” 第116章 扎不死你! 景霄战斗力超强。 他是冲过来的,飞起一脚就把已经逼近贝清欢的光头踢出三米远。 而那个拎着木棍的男人看见这架势,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跑去。 这是想逃? 景霄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男人就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惨叫,然后就躺在地上嗷嗷叫。 做完这一切,景霄身后的人才刚追到,喘着粗气喊着:“清欢,师侄?你还好吗?” 贝清欢正使劲踢着地上的光头,但女人的力气终究还是小,之前那个被贝清欢踢倒的男人马上要站起来了。 贝清欢急喊:“师叔,快来,先帮我把地上那个浑蛋按住!” 之前被贝清欢踢倒的人因为药粉的问题,一边站起来一边挠痒痒。 陈鹏年走过来,虽然是斯文人,但男人的力气就是大,他照着这人肚子就狠狠一脚。 男人“嗷”的一声,比刚才的喊声凄厉多了。 解决掉那个,手底下的光头就好办了。 贝清欢拿手里剩下的最后一根针像是戳豆腐似的,不断在光头的背上穴位戳下去:“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我,让你吓我,扎不死你!” 这人皮还挺厚,就这么扎了几下,针都歪了,但好在,光头瘫着不动弹了。 贝清欢这才作罢。 景霄已经把想逃跑的那一个拖死狗似的拖了过来。 旁边屋子里的人听着外头动静跟之前不同,总算敢再次打开门来看。 景霄叫住他:“居民同志,我是3508厂的军代表,麻烦你去3508厂,把保卫科的人叫来。” 那居民借着自家微弱的灯光,看见景霄一身军装,当即愿意帮忙:“行,我马上去,哎哟,这些人太坏了,举着棍子打人家小姑娘呢。” 地上的三个人此时都不能动了。 光头是被贝清欢几针扎得不能动,还有一个是被陈鹏年按住,最惨的要数景霄拖回来的一个,手垂在一边,看起来断了,一直在哀嚎。 景霄把人往地上一甩,着急地走到贝清欢身边:“你怎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贝清欢摇头:“我还好,但是我表嫂,被他们打晕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景霄看了看地下,先走过去把自行车扶起来,再检查几下,声音有些沉重:“呼吸很慢,头上都是血,伤得不轻。等保卫科的人来,马上让他们帮忙送医院。” “嗯。” 贝清欢心有余悸地点头,这时候才感觉整个人在发抖,后怕得站不住。 景霄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没事了,我在。” 这声音,真让人安心。 贝清欢趴在他怀里喘了好一会儿大气,这才像是缓过来,问他:“你不是还在京北开会吗,怎么会和师叔来这里的?” 景霄依然紧紧抱住她: “会议流程的后面几天是局里组织的旅游,我自己就是京北人,没兴趣玩,就提前走了,刚到厂里附近,看见你们诊疗室的灯开着,我还以为是你没走,正好可以看看你。 没想到一个叫张进的来报信,说你让他跟踪有个叫痞四的人,但是痞四发现了他,还打了他一顿,他听见说晚上要在这附近巷子里埋伏,便爬来报信。 你师叔说你确实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我和你师叔都不放心,就想来这附近看看,没想到我远远的听见你呼救,就马上跑过来了,还好你没事。” 所以,花了钱请了张进,还是有用的,也多亏他人虽然残疾,但很负责,竟然受了伤还去报信。 不然今天不堪设想。 贝清欢此时也只能点头,累得说不出话。 很快,巷子里人多了起来。 3508厂保卫科的人来了,一些在厂里加班的人也来了,大家先帮忙抬了林妙音出去,然后就是押解那三个坏人。 三人竟然都在哭。 为什么? 痛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只是痒,现在浑身痛得不能忍。 这种痛比被人踹的地方都要难熬,完完全全是灼烧感和虫蚁啃噬感,一刻不停。 景霄指挥着人,把三个人绑得像粽子似的押出去,那几个人不能挠,更痛苦了,一边被拖走一边哭得凄厉。 景霄又让人在巷子里寻找一些证物,棍子之类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光头的裤兜里还搜出来一把小刀,不知道怎么的,还没来得及用,景霄还在继续搜身。 陈鹏年凑到贝清欢耳边询问:“你给那几个人弄了什么东西,他们这么痒?” 说到这个,贝清欢还有点懊恼:“没什么啦,我自己配的药,加了点全蝎,死不了的,就是会痛痒上几天,也是我轻敌,还以为只会有一个人出现,想不到会来三个,所以就算药效发作,一时间我也难敌六手,早知道我该下别的东西。” 她还是心软,只想防身,没想害人。 陈鹏年:“你别乱来,还是就这种痒痒的粉吧,别的东西要是让公安局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了,师叔。” 等到把三个混账东西押走,景霄马上过来把林妙音那辆自行车推到贝清欢面前:“还好吗?坐车上,我推你。” 贝清欢没坐:“车胎被扎了,还是不用了,今天的事情,我怀疑和梅素琴有关,现在我不知道你是要让保卫科审这几个人,还是咱们直接报公安局。” 景霄:“发生的区域不对,只能是报公安局,但是我也会一起过去,对了,得带上张进,他是人证,走,我们先到厂里,我开车带你和张进一起去。” 贝清欢担心母亲不放心,刚转头想要请陈鹏年帮忙转达,陈鹏年已经先说了:“你放心,我去跟你妈说一声,好叫她放心。” “麻烦师叔走一趟,我应该很迟才能回,她会很害怕,师叔陪她到我回吧。” “好。” 景霄护着贝清欢回到诊疗室的时候,发现张进鼻青脸肿,看起来惨的很。 两人看见彼此第一句话都是:“你没事吧?” 贝清欢:“我没事,这次连累你了。” 张进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客气话就算了吧,毕竟我收了你钱的。我也没想到,梅素琴竟然真的要人打你半死,但是痞四更狠,说好久没碰女人了,这次决不放过你,所以又叫了人。我自己赶不过去,我还担心你被人打死了,以后没人再给我钱呢。” 第117章 大案 贝清欢知道张进不过是说狠话,心地还是很好的,所以一时无语。 景霄跟在贝清欢身后听着这些,一张脸黑得可怕:“不要说了,先一起去公安局,必须马上审讯这些人,务必定案,让他们去吃官司。” 贝清欢:“我表嫂怎么办?” “我已经让厂里工会的人帮忙送她去医院了,你看要通知她家属吗?” 贝清欢想了想:“先不要,先报了公安局再说,就说今天这个事,我表嫂可能也有关。” 景霄目光冷凝:“真的有关?” 贝清欢的判断,其实是跟林妙音无关,但是,跟许亚男肯定有关。 只不过,现在就告诉许亚男,表嫂被人打了,她肯定会倒打一耙。 只有让他们着急,自己找来,才会狗咬狗呢。 贝清欢冷哼:“我晚上几乎不出门,但是今天,是我表嫂打电话给我的,还非要我在她家留到很晚,你说可不可疑?” “原来是这样,那好,先报了公安局再说。” 景霄带着贝清欢和张进坐车,三个流氓却被保卫科的人拖着走,每走一步身体都又痛又痒,这感觉倒是比被人第一脚难受多了,持续疼痛堪比凌迟。 所以,等流氓们到的时候,三人的脸上都是鼻涕和泪痕。 看起来不像施暴者,倒像是受害者。 因为是景霄报案,区公安局的蒋局长早就带人等着了,看见那三个人,一时间很是疑惑:“他们……哭什么啊?你们打他们打狠了?” 景霄一脸正气:“没有。我们是正常抓捕。他们哭,肯定是悔恨!必须的!” 蒋局长将信将疑,把三人叫到审讯室,一个个审讯。 景霄也去旁听了。 贝清欢和张进留在外面。 这么一搞,时间就长了,等贝清欢和张进都录完口供的时候,天边已经有鱼肚白。 而梅素琴,也已经被抓来。 当这个女人被人铐着手拉进来的时候,看见坐在公安局大厅椅子上喝茶的贝清欢,她愣住了:“你,怎么没事?” 贝清欢好整以暇看着她:“托你的福,我还得很。” 梅素琴眼里是十足的不可置信,心声响如警报: 【她怎么没被强奸?她怎么没住院?她怎么没切掉子宫?啊啊啊啊,我不同意,杀千刀的痞四,上辈子不是几乎打死贝清欢吗,怎么这次竟然啥也没干成?不不,不能就这样算了,为什么跟上辈子不同,为什么!】 而就在这时,许亚男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冲了进来:“贝清欢,贝清欢,你表嫂呢?你表嫂在哪里?” 男人是宴俊峰,贝清欢的大表哥,多年不见,很是陌生。 贝清欢的眼神从宴俊峰身上收回,并没回答许亚男,只用目光引导许亚男看向梅素琴。 她要观察梅素琴和许亚男的表情,她要了解一下,这两个人到底勾结了什么。 许亚男果然看向了梅素琴,眼里的疑惑很是浓烈:“梅素琴,你……你怎么被铐了,你这是做了什么?” 梅素琴面对贝清欢的恨意还没有完全收起来,此时眼里都是狠厉:“关你什么事,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你做过的事情说出来?哦,对,你要是乱说话,那我就会乱说话。” 听起来有点无厘头,但是好在,贝清欢听见了她的心声: 【只要许亚男不告诉人我手里有玉佩,那么,总有一天,我还是能过人上人的生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想办法先找向龙。这个老女人最是精明,她是不会把我让她昨晚一定要让贝清欢迟回家的事说出来的,她要是说了,她不就也逃不到干系吗,哼!】 而许亚男听着梅素琴的话,褐色的眼眸闪了闪,便选择不再多问。 她只是继续瞪贝清欢: “我问你呢,你表嫂呢,她不是请你吃饭吗?为什么找不到人了?我找到你们家,你们那个家属院还不给进,我托了人进去找你妈,你妈竟然和一个男人下楼来说不知道,说你在区公安局,这大晚上的害我们到处找,贝清欢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我!” 贝清欢冷冷地看她一眼: “是吗,我表嫂请我吃饭?可我怎么听表嫂说,是你送了表嫂一根金项链,让表嫂专程请我吃饭?舅妈,我倒是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金贵了,请我吃一顿饭,值得你花一根金项链?” 许亚男眼珠子乱转:“胡说什么,什么金项链?金项链是我送给儿媳妇的礼物,跟吃饭有什么关系,你表嫂请你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 贝清欢懒得跟她掰扯,还笑了出来: “是吗?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不过,我已经跟公安局的人说了,我一向晚上不出门,但是我表嫂特意的请我吃饭,特意的让我晚回,然后我们就遇到了袭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所以,表嫂应该是会被抓起来的吧?” 这下子,没等许亚男说什么,她身后的宴俊峰先等不及: “会被抓起来?贝清欢,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特意地请你吃饭,特意的让你晚回?没有的是啊,我是迟回家了,她打电话问我,我也跟她解释了,我在我妈那里正好有事才晚回的,怎么能抓她呢?” “那你们留在这里,跟公安局的人说啊。” 贝清欢冷冷地说完,转头就向在大厅值守的警察喊过去:“同志,我怀疑就是这两个女人,买凶要杀我,他们故意的,还连累有一个无辜妇女差点被人打死!” 这一嗓子,直接把许亚男喊破防了,在大厅闹起来:“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张口就来!” 贝清欢躲闪开她想扇过来的手,喊得更大声了:“啊,许亚男许局长想杀人灭口!” 好了,这下,许亚男真的被蒋局长请了进去,说是协助调查昨晚发生的大案。 三人持械行凶,可不是大案么! 而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宴俊峰站在大厅,懵掉了。 贝清欢凑到她耳边: “表哥你不知道吧,舅妈瞒着你,算计表嫂呢,故意地让你不回家,让表嫂送我,因为她知道,昨晚上,有人要害我。这不,表嫂因为送我,真的被人一棍子打晕了,现在第一人民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第118章 恶毒得没边 对于贝清欢的说辞,宴俊峰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的是真的?” 贝清欢换上一张真诚的脸: “表哥,我怎么可能拿表嫂的生命开玩笑?总之,不管你信不信,等舅妈出来以后你可以问她,今天的事情,跟舅妈脱不了关系,舅妈前几天还到我家里非要拿回外公留下的药方,怎么可能突然好心要请我吃饭叙旧? 当然,你是不会信我的。那你也可以去医院问问表嫂,金项链,真的是平白得到的?难道不是用来请我去吃晚饭,再拖住我迟回家的酬劳?” 宴俊峰瞪着贝清欢看了一会儿,慌张地转身就跑了。 而公安局里,事情涉及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查不清。 景霄中途从审讯室出来,送贝清欢和张进先回家。 路程上肯定是先送张进。 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贝清欢很是为难:“张进,因为我的事,害你打了好几顿,我这只是说声谢谢,也是觉得过不去,要不然,你说说看,我该怎么感谢你?” 打小认识的同学,张进倒也不扭捏,看了一眼驾驶位的景霄,说: “打不打的,就算了,毕竟我收了你钱,就是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还有个当官的对象,你看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工作?残疾人好多厂也不收我啊!” 景霄嘴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坐在副驾驶位的贝清欢悄悄按住他的手: “张进,那我就直说了,你一条腿没有力,做别的工作,总归吃亏些。你要是愿意,我把你介绍给我师叔陈鹏年,你跟他学针灸,这一年我给你四十块钱一个月,包吃。 等你出师,我直接让你在我诊疗室干活,你有了一技之长,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将来要走要留,或者自己开个诊疗所,都方便,这样你也不会受制于别人。怎么样?” 张进皱着眉:“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想想,过几天告诉你。” “好。” 接下来,就是景霄和贝清欢单独的时间。 两人相互看看,一时间只是沉默。 真是想不到,浓情蜜意的分开,再见的时候,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景霄把车停在诊疗室前面才说话: “万幸,你没事,从那个光头的口供来看,确实是梅素琴找了他,说要他照着你肚子打,狠狠地打,别打死就行。这个梅素芹,真是恶毒得没边。 公安局的同志是在她的亲戚家带走的她,听说她早早把孩子送回家里去了,本来还想要出门去和光头痞四会合的,估计是想知道昨晚事情的结果吧,所以现在秦大刚他们应该都还不知道,她也算是计划周详了。” 贝清欢目光冷静:“她会被判刑吗?” 景霄轻轻摇头又点头:“你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她这样的情况,最多就劳改上一两年吧,应该不是你心里想要的结果。” “是,那太便宜她了,我想打死她。” “就凭她现在的行为,还打不死。” “加上我表嫂呢?” “如果你表嫂死了,估计她能判五年以上,但你表嫂应该没事,所以就算加上你表嫂的伤,梅素琴最多也就判三年,因为,三个作案人员里面,另外两个人是光头找来的,光头痞四算是主谋。哦,对了,光头倒是可能死刑。” 这让贝清欢有些惊讶:“按照你刚才说的,光头不也算是没有对外造成实质性伤害吗?” 景霄转头看她:“不是因为你。我离开之前,蒋局长他们查验了他的指纹,发现和上一次在那附近弄堂里强奸人的逃犯是一样的,现在还在审讯中,说不定还有别的事,他这种多次犯罪,现在又谋划团体作案的,肯定会重判。” 贝清欢心有余悸的拍胸口:“竟然是这样的恶人!那这事,梅素琴会不会知道?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巧地找到光头?等等!像光头这样的人,平白的,梅素琴一个普通妇女,怎么差使得动?上次那个强奸案,会不会也跟梅素琴有关啊?” 景霄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不管梅素琴知不知道,有没有关,往她知道往她有关的方向扣就是了!这样一来,她至少能加上知情不报的罪,说不定还能成为主要犯案人!很好,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发现,一会儿我回去公安局跟他们说。” 贝清欢都不需要想,直接指明许亚男: “我看许亚男和梅素琴应该也是共谋,他们两个人存在共同利益,张进之前跟踪过梅素琴,他们在三天前一起在音乐茶座呆了半个小时,当然,我让张进跟踪梅素琴这事上不得台面,不说也罢。 但是,公安局的人只要问一下音乐茶座的人,就能知道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而我表嫂,又是受害者之一,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突破。” 景霄一一记下:“好,今天太过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去。” 送到家属院的时候,贝清欢正要下车,景霄伸手拉住她:“清欢,你……” 天边已经有了晨曦,一点点照在景霄额头。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许多的话,心事重重。 贝清欢有些疑惑:“嗯?你说。” 但是景霄退却了:“没事,你没事就好,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好好谈谈。” “好。” 贝清欢看着他的车离开,轻轻晃了晃头,怎么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事情? 家里,宴桂芳急忙地来开门,目光把贝清欢扫上一圈,本来只是绷紧的脸,马上哭了出来:“清欢!我的心肝,你没事吧?” 陈鹏年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自己身体要紧,师妹,别哭别哭,哭很伤肝的。” 贝清欢抱着母亲,眼睛却掠过陈鹏年那担忧无比的脸:“师叔,谢谢你啊,帮我陪着我妈,你先回去诊疗室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你妈急得不得了,不肯去休息,这不,都守了一夜。你刚回来,我给你煮点面吃吧?” 第119章 趁他病要他命 贝清欢是真饿了,看宴桂芳这样子,只有被照顾的份,便同意了。 陈鹏年就自己去了厨房。 就算心里不愿意多讲,面对哭肿眼睛的宴桂芳,贝清欢还是把昨晚经历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宴桂芳耐着性子听完所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梅素琴这个坏心肝的,她到底为什么就是跟我们过不去啊?按理我们退婚了,两家就没关系了,她这样做,图啥呢?” 贝清欢想,图钱也图肾,更图上辈子那种任意奴役我的快感,这种话,也不好跟母亲说啊。 所以,说出口的只能是:“陶苏偷了钱逃走了,她家里现在的情况,再要找好的女人进家门也不容易,所以她想算计我,打坏我肚子,搞烂我名声,我就能嫁给她儿子,给她家做牛做马吧。” “简直是神经病!” 宴桂芳不是粗人,就算骂人,也只能骂骂这样的话。 贝清欢安慰了她好久,她才没再哭。 陈鹏年捧出两碗面来,先把一碗轻轻放在宴桂芳面前,声音非常温柔地劝着:“师妹,你撑了一晚上,快吃点东西。” 眼看着宴桂芳拿起了筷子,他才把另一碗推给贝清欢,一副长辈责难模样,声音都大了三分:“你也吃啊,看什么呢?” 要是没有刚才的对比,觉得他这样,再正常不过。 但是刚刚还对着母亲温柔似水,转头对自己就这副模样,贝清欢都觉得没眼看。 好好好,我就是这样待遇啊? 真是没情商啊,师叔,我等着你求我。 贝清欢心底摇着头,缓缓挑起了面条。 一口劝退。 实在难吃。 宴桂芳明显也是一样的感觉。 母女俩相互看看,贝清欢想着宴桂芳的性格,还是自己开了口:“师叔,这面,你自己怎么不吃?” 陈鹏年真挚的说:“我……怕你们不够吃,等你们吃完,我再吃。” 贝清欢:“师叔,我们不会不够吃,因为你煮得太难吃了,碗里的我都吃不完。” 陈鹏年惊呆了,一张脸马上涨红。 他惊恐的看向宴桂芳:“真的?” 宴桂芳不好意思说,但实在吃不下,支支吾吾的:“嗯,也不是,我就是吃不下。” 陈鹏年当即站起来:“吃不下你放着,那我去菜市场买油条和粢饭糕回来。” 宴桂芳:“不用不用。” 但是陈鹏年已经出去了。 贝清欢笑得不行,跑去厨房拿了点醋和辣椒,倒在面条里搅拌几下,这才算是吃了下去。 然后还和宴桂芳调侃:“妈,你自己有眼睛看的吧,这陈师叔多么紧张你,如果这还不是喜欢你,那你就继续装傻吧,我要去睡觉了。要是陈师叔买了油条回来,你留一点给我哈。” 宴桂芳被女儿说得非常不好意思:“哎你别睡,不然一会儿你陈师叔回来,我一个人怪尴尬的。” “有什么好尴尬的?他未婚,你丧偶,你要是实在不欢迎他,一会儿等他来了,你直接说。你要是不说,那就是愿意接受,这种事我可不管。” 贝清欢说完就去睡觉了。 困得要死。 这一觉,贝清欢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 醒来都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 坐在床上愣了许久,才慢慢地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有些头疼。 不是为自己,是为梅素琴。 这臭女人,听景霄的意思,她最多才坐五年牢。 那到底该怎么才能让她多坐几年牢呢? 虽然贝清欢自己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仅有的几次做梦,都让她觉得,那些困在秦家当免费保姆的日子,都是拜梅素琴所赐。 更不要说,这辈子,这个女人真真实实的一直想要害她,把她拉入泥潭。 这种人,一定要趁她病要她命才对。 但凡让她多过一天好日子,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贝清欢在屋里踱步几圈,最终换了衣服,在零食盒子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出去了。 先去大儒巷47号看了看。 秦家只有秦正红在,正一脸愁苦地带着两个年幼的侄子。 那两个孩子,哪里有贝清欢梦里见过的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时候都糊了满脸鼻涕,露出来的手臂和腿上都是蚊子咬的包,脸也黄黄的,像是没什么营养,看着秦正红的眼神,流露出的是惧怕。 嗯,这不巧了。 秦家,比秦正华还蠢的,就是这秦正红了。 而且看她脸上只有不耐烦的样子,非常有可能,还不知道梅素琴被抓了。 贝清欢走了进去,背着手,一副闲适姿态:“哎,秦正红,虽然没结婚没生孩子,这孩子带得挺顺手啊!” 秦正红见是贝清欢,当即就皱眉:“你来干什么?走开!” “这又不是你家,我来看苏阿婆,你凭什么让我走开。” “苏阿婆又不在,你别进来。” “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她。” 贝清欢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慢慢地剥开糖纸,慢慢地放进嘴里,啧啧有声。 一旁的一大两小,都直直地看着她。 秦正红忍了一会儿就开口要:“你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吃的?” “不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没吃过你什么。而且,不是听说你家挺有钱的么,光陶苏走的时候就偷走了几千块,我不信你糖都买不起一颗,还要馋别人嘴里的。” 因为要跟人要糖,所以说话没有一开始那么理直气壮了:“就是因为陶苏偷走了,所以没有了呀。” 贝清欢好脾气的笑着:“不会没有的,你爸妈肯定把钱藏着,以后都给你哥呢,也就骗骗你个傻子,要不然,那几千块钱哪儿来的?是不是?小傻子!” 秦正红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贝清欢就适时的塞过一颗糖给她。 她抓起来就塞在嘴里。 贝清欢凑到她耳边:“你知不知道,陶苏偷走的两千多块钱,是你妈把家里的金条卖了!” “你,你怎么知道?”秦正红惊诧不已。 贝清欢开始胡说八道:“我好歹也是跟你哥订过亲的呀,以前你哥啥都告诉我,所以我才知道,你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爸妈要留给你哥的,你哥都知道,就瞒着你!” 秦正红整个人都不好了,“呸呸呸”连啐了好几口,就吐出了一句话:“有什么好稀罕的,不就是偷的么,送我我都不要呢!” 啊哈!梅素琴那更多的事情,这不就来了么! 第120章 算聘礼,行不行? 贝清欢努力压下兴奋,又递过去一颗糖。 看着秦正红迫不及待地剥掉糖纸,白色奶糖塞进嘴里,眼尾却还有些委屈的红。 贝清欢继续套话。 “啊,原来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只有你哥知道,那些东西是偷的呢!” 秦正红气得抹泪:“哼!我当然知道,活该被陶苏偷走,反正也不是我的。” 贝清欢小心翼翼地凑近她:“哎,说不定,家里还有?” 秦正红摇头:“应该没有了,我爸都开始跟厂里预支工资了,我哥都一直在借钱,我妈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之前怎么偷的,现在再偷点呗。” “你说得容易,以前是以前,现在住的地方……唉,你以为谁都有金条啊!” 贝清欢心里笑得要死。 啊,可以了可以了。 看在挖到这些信息的份上,贝清欢又给了她一颗糖:“苏阿婆还不回来吗,那我先走了。对了,秦正红,你有没有听着,前面巷子里,昨晚上出了事啊?” 秦正红拿着糖,一脸高兴:“出什么事了?” “有人雇了三个男人,要打死一个女人。” “啊?那这个女人,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竟然要被三个男人打,是不是跟三个男人都搞破鞋了啊?”秦正红的脸上,是毫无顾忌的兴奋:“打死了没有啊?” 蠢的人,真是的蠢得没心没肺。 贝清欢临走的笑容,便也更开怀些:“没有。不过,雇这三个男人的人,估计要死了。” “那是谁啊?你认识吗?” 贝清欢:“认识。你也认识。” “谁啊,谁干的?” “干的,是你妈。” 贝清欢一字一顿,秦正红气死了:“好好的,你骂人干什么!吃你一颗糖,你就这样?” 贝清欢把她手里的糖夺回来:“那就别吃,再见,秦正红,以后你看孩子的日子,会更多的,要学会忍耐。” 从大儒巷47号回来,贝清欢就回到了家属院。 但是,她没回家,而是去离开家一栋房子远的大筒子楼过去。 这里的四楼,都是大户型,一套有贝清欢家三套那么大的户型。 贝清欢在中间一户停下,敲门。 贝十安杵着拐杖来开门,看见是贝清欢,便没有让开。 不是很想这个孙女进来。 因为,他都去劝过了,她却还是不听话,和秦家退了婚。 虽然后来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秦家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还被赶出了领导小院。 但是,孙女不听话,就要训斥。 贝十安斜眼看她:“来干什么呢?” 贝清欢:“来问候问候您,爷爷。” “哼!我好着呢。” “那就好,那我来考考您的记性好不好?” “什么?” “我来问你一些以前的事,您要是能说出来,证明您记性很好,我奖励你一颗糖好不好?”贝清欢把之前从秦正红手里夺回来的糖递给爷爷。 贝十安想生气来着,但是贝清欢扬着一张笑脸,难得地有着些许孺慕的神情。 还怪孝顺的。 贝十安还是心软了一下。 “怎么,把我当孩子耍?” “老小孩嘛,爷爷,我难得来,要不我问问,你试试?” “你说吧。” 贝十安让开了,自己也往里走,在贝清明这个科长家的大客厅里坐下。 贝清欢跟进去:“你还记得秦大刚家在没有住进家属院之前,他们是住在哪里的?” “嗯……住在团结桥旁边的十四号!” “呀,爷爷记性真好!再来,秦大刚没当厂长前,和哪家住得近?” 贝十安眯起老眼,开始觉得奇怪:“你怎么总问秦大刚家的事?你不是退婚了吗?” 贝清欢:“我怕问别的你记不住。” “我当然记得住!秦大刚进厂那年,住在钱金贵家隔壁,住了好多年,再后来他们当厂长才搬走的。” “钱金贵?家里很多钱吗?叫这么个名。” “你别说,还真别说,以前钱金贵家开过当铺,金银是一定有点的。” “秦大刚家呢?以前有没有金条?” “没有!他家以前穷得不得了,江北过来的时候是要饭来的,哪里有金条。” “哦,那我没问题了,爷爷再见。” 贝清欢转身就走。 贝十安还意犹未尽呢。 这丫头讨厌是真讨厌,但他寂寞是真寂寞,刚说上话,怎么要走呢。 “哎,哎,回来,你不是说奖励我的吗?哎,哎,这死丫头!” 这么绕了一圈,贝清欢回到家里没多久,宴桂芳就回来了。 贝清欢:“昨晚那么迟睡,你还去上班?” 宴桂芳眼圈有点黑,但精神还好:“我缺勤太多了,厂里都有意见了,不能刚上班就缺勤。” “妈,早上你油条都没有留给我吃。” “你陈叔说,冷油条不好吃,说晚上给你买烤鸭。” “啊……这么好啊?” “他说五点来。” 宴桂芳特意转开头,不让女儿看见自己微红的脸。 贝清欢笑着,正想再揶揄母亲几句,景霄来了。 景霄把一大兜的水果递给宴桂芳,又把一个饭盒子递给贝清欢:“阿姨,我来看看清欢。” “小景快进来坐。” 宴桂芳把人让进来,很是识相地说:“那个,我去跟你陈师叔说一声,多买几个菜,家里四个人吃。” 等宴桂芳一走,贝清欢和景霄四目相对,都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他们的情谊,还不到小别后更胜从前的程度。 安静一刻后,贝清欢把那只梅花牌手表拿出来,推到景霄面前:“为什么送这么贵的东西?你送这么贵,等你生日,我拿什么还礼?” 景霄眉眼温柔:“清欢,我送你生日礼物,可没想着你还礼。再说了,这是第一次送,留个纪念的,以后我不送这么贵的。其实,也不是特别贵,之前我爷爷给了我一些外汇券,我在友谊商店买,倒也不贵的,你别放在心上。” “还是贵。于我,一个生日收这个,实在不太合适。” 景霄看着那个盒子,嘴抿了半天,问:“那,要是,算聘礼呢,行不行?” “啊?” 第121章 颠倒黑白的玩意儿 贝清欢的惊诧,让景霄刚刚露出的一点情意马上缩了回去,还改了口吻:“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收着,等这次的事情过去,我们好好谈一谈,要是……总之,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们再谈。” 那确实是眼前的事情重要一些。 景霄今天都在帮着公安局奔忙呢。 贝清欢便先收起了手表:“好吧。我正要告诉你呢,我可能找到了能让梅素琴多劳改几年的罪行。” “可能?” 景霄是会抓关键字的。 贝清欢眼睛亮晶晶: “嗯,很大可能。之前我不是告诉你,我发现梅素琴跑去人民银行问过金价吗?我当时还想来着,听我爷爷说过的,秦大刚家以前很穷的,那梅素琴的手里怎么还会有金条呢? 现在不是抓了她嘛,我就想办法去她家套了她女儿几句话,又打听了她以前的底细,我现在有八成的把握,她应该是偷了以前隔壁人家,钱金贵家的东西。 只是前些年这种东西比较敏感,钱金贵家就算发现丢了,也不敢声张,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国家都允许买卖了,所以,只要让公安局去钱金贵家问问,就能问出来了。” 景霄:“钱金贵是谁?” 贝清欢:“染整车间的主任,以前跟梅素琴家住相邻,以前家里有当铺的。” 景霄想了一会儿,马上站起来:“我找保卫科的人去调查!“ 贝清欢拉住他:“吃了晚饭再去吧。“ “不,一定要早点把那个女人的事情处理好,我等不及要跟你说一些事。” 景霄执拗地先走了。 贝清欢倒是有些不解了,他到底要跟她说什么呀? 但现在,只能静待。 毕竟没受什么实际性的伤害,贝清欢转过一天就恢复了精气神。 她正在想着,今天要不要去看看林妙音?想不到,宴俊峰先找了过来。 一大清早,他敲开贝清欢家门的时候,满面怒容。 这给正想要吃了早饭出门上班的两母女吓了一跳。 宴俊峰用一向来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对着宴桂芳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 “说你是搅家精,你还真是搅家精,我父亲把你带回来,你就搅合得我父亲离家出走了,你现在又搅合得我妈被停职,你开心啦?她这么一把年纪,快要退休了,现在搞成这样,你知道多惨吗,啊?” 宴桂芳莫名其妙。 因为,到目前为止,贝清欢只说是梅素琴要害她,还没有说出,是梅素琴联合了许亚男骗她出去的事情呢。 所以这个时候,宴桂芳一头雾水的痛苦着,完全不知道宴俊峰说的什么意思,但也不敢跟这个所谓的侄子对骂。 毕竟,她已经被看不起了三十八年。 贝清欢把宴桂芳藏到身后,眼神冰冷,声音平静地问宴俊峰:“你的意思是,舅妈现在停职了?” 宴俊峰愤愤:“是!多怪你!” 贝清欢冷笑:“那就证明,公安局已经查出来,她真的有问题,她真的就是联合了梅素琴骗我出去的,对不对?” 宴俊峰一时间愣住。 他胸口起伏着,但明显的,气焰不那么足了:“她,她,可能不是的。” “还可能不是?大表哥,你觉得,她一个文化局长,要是没查出来有事,人家能让她停职?” 说这话的时候,贝清欢还算平静。 下一秒,她忽然拔高了声音:“我现在告诉你,我亲耳听见的,她跟梅素琴联合,一直想算计我们母女,一直是你们倒打一耙!” 宴俊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终于涨红了面皮。 但他还是习惯看不起这便宜姑姑和便宜表妹:“这,这怎么可能,贝清欢你胡说八道!你跟你妈一样,就是个扫把星搅家精!” 骂她可以,骂她妈妈就不行。 贝清欢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宴俊峰脸上: “别再污蔑我妈,小心我扇你!你知道为什么你妈一个局长,会被梅素琴那样的女人要挟着,帮她来设计我吗?因为,是你妈在你没出生之前,就昧下了我妈的二十根金条和一块玉佩作为她早年的发家钱! 你以为呢,小时候大家都逃难,为什么只有你们一家还过着豪门富户的日子?那都是我妈的钱!还有,你爸不是因为我妈的到来离家出走,是因为你爸受不了你妈,那眼里只有金条却不肯抚养我妈的臭德行才离家出走! 这些可都是梅素琴说的,你妈已经承认了,所以才会受制于她,先是跑到我家来拿外公遗物,之后又要你老婆脖子上的玉佩,这就是真相!你还好意思来我家闹,我现在没替我妈让你们还回来二十根金条和玉佩,都是我有良心!” 这番话,可把宴俊峰惊呆了。 从小到大,他们都仇视宴桂芳。 许亚男背地里骂宴桂芳是搅家精骂了几十年了。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真相? 所以现在,宴俊峰只会色厉内荏的反驳:“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问你妈!滚!要不是看在外公的份上,我都不想理你,颠倒黑白的玩意儿!” 贝清欢把他大力推出门,然后“嘭”地关上门。 轮到宴桂芳一脸郁闷地凑过来问:“清欢,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 贝清欢长叹一声,这才把自己跟踪梅素琴听见的话,一一告诉宴桂芳。 宴桂芳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才不可思议地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路上随便捡来的,而是有人托付给你舅舅,还给了二十根金条和一个玉佩,让你舅舅养我,然后,许亚男只要金条不要我,你舅舅就生气出门了,对吗?” “按照梅素琴的说法,是这样。” “梅素琴她怎么知道?” “这个……这个我不清楚。现在也不重要,反正从我偷听时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真的,如果不真,许亚男老奸巨猾,是不会被她要挟到的。” 贝清欢暂时不敢说梅素琴重生,所以知道将来有一天,舅舅会回来。 毕竟这事情有点不靠谱。 但宴桂芳眼里还是急切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我的父母把我托付给你舅舅,那,我的父母呢,是哪里的人,他们还活着吗?” 第122章 爱情的力量 看,宴桂芳问的,才是当事人最关心的事情。 而不是许亚男那样,从始至终,只关心怎么既能拿金条,又能不要孩子。 贝清欢悲哀的摇头:“从那两个女人的对话来看,妈妈,你的父母,应该是都不再了,你想想,那年月,正是咱国家很乱的时候啊。” 宴桂芳坐在客厅的长条凳上,整个人愣愣的。 贝清欢看她这样子,心里很难受,走过去抱住母亲: “妈妈你别急。我听梅素琴的意思,你还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以后会来找你,信物就是那个白玉佩,梅素琴跟许亚男要你的白玉佩,估计是想冒充你,我已经想法子让人把白玉佩换了出来,你坐好,我拿给你看看。” 宴桂芳人是坐着,但是呼吸都急促起来。 当贝清欢把那个白玉佩放到宴桂芳面前时,她盯住玉佩,一动不动看了好久,才敢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的查看。 然后,她把玉佩轻轻地在桌上放好。 “清欢你知道吗,我之前有段时间经常做梦,就是梦到这个玉佩,只是图案我看不清,但大致轮廓就是这样。 我还梦见,是一个女人,短头发,穿旗袍的,五官记不清了,但是给人的感觉可漂亮了!她把我抱在怀里,笑眯眯的。 前十年,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梦,但是现在我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我明白了,可能,那些都是我的记忆,你说对不对?” 贝清欢肯定了她的说法: “应该是。你还能记起什么吗?外公很少提起你小时候的事情,但是我从许亚男和梅素琴的谈话里知道,你那时候已经快要三岁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零星记忆?” 宴桂芳呆呆地坐着,想。 最后,她吐出来两个字:“阿凤。” 贝清欢没出声,等着她游移在思绪里。 许久,宴桂芳喃喃: “我记得,梦里总有人在喊阿凤,我不知道这个是谁的名字,这个玉佩上还有个凤,会不会,我叫阿凤?” 贝清欢在公安局的时候,听见了一句梅素琴的心声,好像提起了一个人名,向龙。 如果这个向龙就是梅素琴说的,妈妈的哥哥,那倒是有可能给宴桂芳这个女儿取名阿凤。 贝清欢对着母亲安慰地笑:“应该是,可能妈妈的小名就叫阿凤。不然,以后我也喊妈妈阿凤?” 宴桂芳终于笑了出来:“没大没小。” 但是,笑容短暂,很快,宴桂芳就开始哭。 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嚎啕大哭。 贝清欢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 她要是这样哭了,那得等她自己停。 谁知道,外面又有人敲门。 贝清欢去开门一看,是陈鹏年。 “啊,师侄,我给你们买了油条,热的,快吃……怎么哭了?贝清欢你惹你妈妈生气了?” 陈鹏年刚把油条拎给贝清欢看,结果听见了宴桂芳的哭声,马上进了屋。 贝清欢:“……” 这师叔不能要了! 太偏心眼了! 贝清欢夺走了他的油条,准备回自己的小房间吃。 但今天,宴桂芳难得的,谢绝了陈鹏年:“师兄,今天我和清欢讨论点事,你先出去吧。” 陈鹏年有点尴尬,但一句二话没有,马上应着走了,只是拦住要回房间的贝清欢:“你倒是劝劝你妈妈呀,身体不好的人,总哭干什么呀。” 贝清欢点头:“我肯定劝劝她,诊疗室就拜托你了。” 陈鹏年马上应下:“那个你放心。对了,那个张进,刚才来诊疗室了,说是你说的,让他来咱们诊疗室上班?” “嗯,我说让你收他当徒弟。” “啊?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帮我收徒弟呢?” “是他及时通风报信才救了我。那不然,让他名义上拜我妈为师,或者拜我为师?” 陈鹏年马上拒绝:“额……那不行!你们孤儿寡母的,家里有个男同志出出入入不方便。” 就知道会这样! 贝清欢笑眯眯:“就是说嘛。” 陈鹏年眼神只留意宴桂芳,随口答应了:“行吧,那我勉为其难收下他。” “谢谢师叔。” 等送走了陈鹏年,贝清欢发现宴桂芳不哭了。 贝清欢走过去:“怎么了,你有啥想法?” 宴桂芳有些尴尬:“你陈师叔……不是都说他这人不通情理,不太会人情世故吗?我看他蛮会的嘛,还知道让你收徒弟目前不合适呢!” “爱情的力量啊!他刚来我店里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太过直率了,但他对你,特别上心,啥都想得到,只对你哦!” “去去去,别瞎说。” 被女儿这么说笑着,宴桂芳的悲伤淡了很多,但是因为刚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就很想贝清欢再说一些亲身父母的事情。 但贝清欢知道的已经都跟她说了,除了向龙。 华夏这么大,也不知道这个向龙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向是姓,还是名。 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找。 这种太过渺茫的事情,贝清欢不会告诉母亲,等有进展再说。 “妈,今天我要去纺织学院参加夜大的入学考试,挺忙的,你也上班去,等有了眉目再说吧。” 只好这样。 宴桂芳戚戚然的去上班。 贝清欢打算还是去诊疗室看看,却不想,在大门口,遇见了叶心怡。 她手里拎着一个大网兜,里面有很多罐头,还有一包包的,包装精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糕点,正跟门卫室的人发脾气。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倒是打电话问呀,怎么说不在就不在呢?我进去看看不行吗?” 贝清欢探头过去打招呼:“叶大小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叶心怡看见她,原本就高傲的下巴,不禁又抬高几分:“哼!不需要!” 但是门卫正在回答她:“你这个女同志真是的,跟你说了,我打电话给军代表室,景代表不在,你怎么不信呢?” 贝清欢趁着时机和她挥手:“那你在这慢慢等。” “哎,哎,你,等等。”叶心怡马上叫住了她。 可她又不说话,就是把贝清欢从头到脚的打量。 今天贝清欢要出门考试,所以穿得很朴素,就一件半旧的蓝色小格子连衣裙。 叶心怡就嗤之以鼻:“一股小家子气,说呗,景霄哥呢,在哪儿?” 贝清欢微笑:“本来是要告诉你的,但我这么小家子气的人,怎么会在你骂了我之后,再告诉你呢?所以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第123章 他们可真刑 贝清欢是懂得气人的。 这把叶心怡搞得进退两难。 正要发火,却看见景霄的吉普车驶了进来。 是景霄先看见的贝清欢,所以在门口停了车,走过来。 叶心怡开心极了,蹦跳着扑过去:“景霄哥,知道我要来,你马上回来啦?” 景霄毫不留情地澄清:“不是,我不知道你要来,要是知道你要来,我可以先不回来。” 真直白! “噗嗤!”贝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 叶心怡听见了这声笑,当即对贝清欢瞪眼,但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手里东西献宝似的给景霄看:“景霄哥,都说了景爷爷让我带了东西给你,你怎么就不来拿呢?害我等了好多天,只好送来了,给你的!” 景霄接了网兜,直接递给贝清欢:“你拿着吃。” 贝清欢:“……” 这个我喜欢,不是演的吧? 叶心怡皱眉:“景霄哥,这是我给你带的!” 景霄:“所以呢?她是我对象,我的就是她的。既然是给我带的,我不是应该给她吗?” 叶心怡憋屈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是又不甘心:“可是,里面有一些是我买的!” 景霄:“那还给你?” 这天是越聊越死。 叶心怡气得不行了,深呼吸,猛地一跺脚,走了。 但是她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看,希望景霄或者贝清欢能叫住她。 结果,等到的是贝清欢向她挥手:“谢谢你啊,叶同志!” 叶心怡停在半途。 忽然,她大步向景霄走回来,对着景霄气鼓鼓地说: “我已经跟孟阿姨说了你找了个破落户当对象的事,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孟阿姨一定会来找你的,景霄哥,其实只要我爸一句话,你马上就能回到京市,把陶青山比下去,你好好想一想吧!” 这次,她真的走了。 景霄垂在腿边的手握紧。 贝清欢都细细看着呢! 这个女人太自以为是了,又提“孟阿姨”,不知道景霄不喜欢吗? 贝清欢想到之前景霄说的,那些关于他母亲的话,不禁伸手过去,安慰地碰了碰他的手。 这是自上次假装处对象后,时隔多日的第一次接触。 景霄感觉到了手背上的温暖,马上把看着叶心怡背影的目光收回来,手一翻,握了握贝清欢的手:“我没事。只是,她,让我更讨厌了!” 说完,他手放开了。 毕竟现在还是在马路上,人来人往。 贝清欢看着路过的人走开,才说话:“不要因为这种无关的人坏了心情。你昨天晚饭都不吃就跑了,一直忙到现在吗?” 景霄点点头: “我刚从公安局回来,昨晚我们就找钱金贵问了一下,他家在五年前,确实丢过一包贵重的东西,不止两根金条,还有一些别的,按照现在的市价算起来,至少有五千多。 我让他去区公安局报案,然后公安局的人重新审讯了梅素琴。这女人心理素质还挺好,竟然不承认,但是就像你说的,她的两个儿女不行,我们就去问了秦正华。 最后是秦正华交代,在五年前,他妈确实是偷了隔壁人家的东西,但当时他们马上搬走,又因为秦大刚当了厂长,吓唬钱金贵,家里有那些东西,成分就不同了,钱金贵就没敢出声。” 贝清欢只关注一点:“价值五千多的东西,能判几年?” 景霄:“五千多……算是数额巨大,应该是能判五年到十年吧。” 贝清欢眼睛都亮了:“哇,那加上她买凶害我,怎么也会判十年了吧?” 景霄也笑了:“至少。我现在正要回去厂里,跟韩厂长他们商量一下秦大刚的问题呢,毕竟,如果秦正华交代的内容是真的,那秦大刚是盗窃案的共犯了。” 贝清欢连忙挥手:“他们可真刑。那你去吧,快去,等你把这个事情办好我们再说话。” “你呢?” “我要去纺织学院,今天是夜大的入学考试,我一定要去试试的嘛。” 景霄顿了顿:“那我送你?” “不,比起送我这种小事,我更想看见厂里快速地处理好秦大刚一家。” “那好吧,我争取跟公安局那边合作,早点把这个事处理掉,再跟你去办房子的事情,对了,房主说了,两万二可以卖给你。” 这真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贝清欢跳起来,恨不得抱住景霄。 但是,门卫总是探出头来看。 贝清欢只好凑到他耳朵边说:“改天谢你,我走了。” 她的气息在景霄耳边留下一丝酥麻,景霄耳朵红了,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开车走了。 诊疗室里,这会儿没有病患。 张进坐在陈鹏年旁边,陈鹏年坐在经络人模旁边,正在讲解人体经络和穴道。 从张进的表情看,他很认真,眼睛里是满满的新鲜感和求知欲,这导致贝清欢进来他都没发现。 贝清欢就默默地看了这对师徒一会儿,再默默地走开了。 学中医,一定要沉得下心,从张进的神情看,至少这一点是做到了。 至于以后怎么样……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只能看他自己了。 *** 纺织学院夜大笔试现场人并不多。 一个阶梯大教室从上到下,大概有三十个人这样。 二十五个是女同志,五个是男同志。 考试项目是按照黑板上贴的一张女士穿时装的年历画,画出效果图来。 不是什么难事,对于贝清欢,可以说是非常简单。 负责办理手续的老师说,因为人员少,考试简单,所以考试结束之后等一个小时,就出考试结果。 如果学院接受的考生,当场可以直接办理报名,下个星期就正式上课了。 贝清欢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毕竟不用再多走来这里一次了。 但是让贝清欢不适的是,她看见了贝清明——她同父异母的大哥。 贝清明是今天的监考老师之一。 竟然! 听别的参考人员讲,贝清明是《服装设计和应用》课程的老师之一,是学院很重要的任课老师呢。 虽然知道贝清明在3508厂是技术科长,但贝清欢倒是不知道,贝清明的技术这么好,好到纺织学院还请他当老师了。 第124章 装都不用装 贝清明也看见了贝清欢,但是,连一个招呼都欠奉。 好在对于贝清欢来说,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么的疏离。 贝清欢很快完成了考试,自己觉得画得不错,但是心里却很忐忑,怕贝清明故意地为难她。 毕竟,从小到大,贝清明为难她的次数太多了。 一个小时并不难熬,和一起来参加考试的学生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过去了。 大家重新回到阶梯教室,听老师宣布录取入学的人员名单。 好在,贝清欢的名字在里面。 贝清欢呼出一口气,拿了录取表格去登记交学费。 本以为贝清明永远不会和她说话,但是,很意外,她办好手续出来的时候,贝清明叫住了她:“贝清欢,你过来一下!” 贝清欢隔着半条走廊看这个年长自己十来岁的兄长,心里只有厌烦。 但是,如果他是老师,好像这么叫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贝清欢只好走了过去,客客气气,但也无比疏离:“贝老师,您找我?” 贝清明的眼里很无奈,也很纠结,扶额几下才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听说,你和我们厂的景代表,正在处对象?” 贝清欢的微笑,浓浓的浮在表面:“您,是听谁说?” 贝清明皱眉:“你就说是不是吧,管我听谁说呢。” 贝清欢:“您听说得对。” 贝清明噎住。 这个小妹,从小到大,就和他不对付,他也当她不存在。 要是可以,他希望她没有出生。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 贝清欢竟然攀上了军代表! 虽然军代表不参与厂里的人事和具体生产的运作,只负责监督和监管。 但因为职位高,所以很多时候,军代表一句话比厂长管用,直接就能决定一些重要事项的成败。 现在厂里最重要的事情是——秦大刚被降了职,所以厂里腾出了一个副厂长的编制。 所有中层,都在盯着这个编制。 要是能拉拢贝清欢,从而跟景霄交往起来,那他贝清明,是众多科长级别的中层里面,最有竞争实力的了。 贝清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耐心起来:“贝清欢,既然厂里都知道了,那你有没有跟景代表说,我是你大哥呢?” 贝清欢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脸惊讶: “您,您是我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记得,很多年前,您就跟爸爸说,您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我是您妹妹的,贝老师您现在是什么情况?您这辈子已经过完啦?” 敢还是贝清欢敢。 贝清明听她一点情面不讲地说出这种话,心里气得要死。 但是怎么办呢?再难听的话他也得听下去。 因为厂里这个月底就要投票选举副厂长了,这个机会失去的话,可能需要再等上四五年了。 而景霄,有推荐权和投票权。 况且,早就听说了,景霄的姑父,还是市里的高层呢! 这种关系要是能搭上,那对他的人生,多么重要啊! 贝清明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妹妹奉上笑脸: “你真调皮!别胡说八道了,既然有了对象,就是大人了,也该请人来家里吃顿饭,见见爷爷。我看这样吧,后天是星期天,就后天!你带景霄去我那边,我让你嫂子做些好菜,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让你妈也来。” 笑得真恶心,还不如不笑的时候,有点性格呢! 贝清欢心想。 但是,宴桂芳总是会说,凡事要看在爸爸的份上,不要跟贝清明计较。 毕竟,爸爸是真心爱她这个女儿的。 因为贝清明在小时候表示出了对贝清欢的厌恶,爸爸只能让贝清明多跟爷爷生活,这加剧了贝清明对贝清欢的恨意。 这些都是因果。 所以都要承受。 贝清欢没再刻薄,只是客客气气的拒绝: “不好意思啊贝老师,我跟景代表才刚刚开始处对象,真正的关系还没有定下来,压根还没到见爷爷的程度。如果我们决定结婚了,我再带他去见爷爷吧。我有事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走了,以为这事儿结束了。 不想第二天早上,景霄来诊疗室找她了:“清欢,贝清明说,要请我们吃饭,说你爷爷想见我?” 贝清欢:“……” 再也没有比贝清明更讨厌的人了! 贝清欢耸了耸肩:“我爷爷还想见邓爷爷呢!咱也不能让他想见就见呐!不用管他!” 景霄绷紧的眉眼就笑了。 贝清欢:“你当时是怎么跟贝清明说的?” “我啥也没说,只嗯了一声。” 贝清欢想了想景霄一脸严肃,只发出“嘿”一声的场景,笑得不行。 “他没追着问?” “我说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贝清欢笑得前仰后合:“你真行,我太喜欢你这样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那肯定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提了一嘴,你就一脸不高兴。” 贝清欢不记得还有这茬。 但是景霄这么说,让她很是高兴,屁颠颠去给景霄泡了杯茶:“喝茶喝茶,你真是了解我。” 景霄在诊疗室的空椅子上坐下,往院子里看了看:“今天……你师叔没来?” 贝清欢:“今天给他放假。为了我的事情,最近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所以我排了个日期,我们轮流休息。” 茶不是什么好茶,但景霄很吃这一套,高兴地捧住茶杯嘬了两口,又问:“你爷爷那边,真的不用去吗?咱们好像应该装一下?” 贝清欢:“装,好像只是你对你爷爷的需求,我这边装都不用装。就像你对于你妈妈,如果她提出问题,我需要我去装一下吗?” 景霄抬头看她。 她提到他妈时,眼神平静,根本不是叶心怡提到他妈时,觉得像是捏住了他把柄。 景霄连忙摇头:“我觉得毫无必要。不要说装了,就算我们真的结婚,也不用跟她说。” “我也一样。什么我大哥我爷爷的,我不需要。” 两人说着,相视而笑。 倒是一下子找回了景霄出差以前的感觉。 就很默契。 但是现在还没到谈情的时候,贝清欢还是想听巷子里买凶事件的后续:“现在梅素琴那边怎样了?” 第125章 爽快人 景霄来,也是要和贝清欢先说案子进展的: “还在审理中,但是秦大刚被咱厂里开除了。如果梅素琴那边的口供涉及他,那他也会被抓起来的。毕竟钱金贵找了厂里调解,说要是秦大刚能还一点东西或者钱,也能弥补一点损失,但是秦大刚说,钱都花了! 没看出来,这秦大刚竟然有赌博的爱好,这些年他的工资,很多钱竟然都是他输掉的,怪不得梅素琴总是觊觎你的药方子什么的,实在是她家里的几个人都太会花钱了!” 贝清欢:“她不但觊觎我的药方子,她还觊觎我,这次她让人打残我,也是想我去她家当免费保姆呢!” 贝清欢讲得随意,景霄却听出了不一样的重点。 他忽然探手,揉了揉贝清欢发顶:“这一点来看,她还是很有眼光的,知道你好。不一定是免费保姆,她大概是觉得,你能撑住她的家吧。” 这变相的夸赞,该说不说,还是挺到位。 对别人都严肃的男人,对她却总是这么温和随意,贝清欢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诊疗室里无人,两人相对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茶杯,似乎有很多话在犹豫。 贝清欢看看四周,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便先开了口:“那个房子,你昨天说两万二可以买,那什么时候能办个手续呢?” 景霄从他犹豫的思绪里跳出来:“那我去打个电话问一问。” 他去门卫那边打电话,很快回来,说:“景局长说,如果你有空,现在可以过去签个字,具体手续可以让房管局办。” “景局长?房子是景慧萍局长的?” 贝清欢错愕。 景霄笑笑:“是,他们家有两套,卖掉一套小的,很合理,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能不惊讶吗? 竟然是景霄二姑的房子。 不过稍微多想一想,就很合理了。 要不是景慧萍是景霄亲姑姑,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好的房子,怎么轮得到贝清欢? 还是要有关系有背景啊。 贝清欢偷偷感慨了一下,但马上高兴起来:“好,那我现在去办。” “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还是我自己去谈。对了,你连着几天去公安局,有听说我表嫂出院了吗?” 贝清欢还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两万二,所以,她是真的不想景霄去。 所以得找个借口。 景霄:“我知道是出院了的,但是和你表哥吵得很厉害,因为你表嫂也觉得,是许亚男算计她。” “那我就不管了。但出事当天,她确实是为了送我,不管他们家里是怎么相互算计的,看在她送我的份上,我要去看看她,你在,可能不合适。” 景霄还想说什么,但是李俊河跑过来找:“代表,韩厂长找你谈事情。” 贝清欢默契地冲景霄点点头。 景霄没再说什么,把房子的钥匙给了贝清欢,就跟着李俊河走了。 贝清欢当即关了诊疗室的门,回家揣上钱,坐车去了卫生局。 再次见到景慧萍,贝清欢有些不自在。 一是为了房子,一是因为许亚男。 毕竟上次在饭店,可亲眼看见景慧萍和许亚男吃饭呢。 而现在,许亚男因为贝清欢这边的关系,被停职了。 不知道景慧萍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景慧萍压根没提许亚男的事情。 她看见贝清欢过来,一句多余的话没有,直接就是:“房子看好了?确定要?” 贝清欢感觉自己不是来买房子的,是到菜市场买鸡蛋的。 “是,景局长。看好了,确定要。就是,真的是两万二吗?” “嗯,两万二。” 景慧萍正在写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下,眉眼很平和,看不出什么情绪。 贝清欢却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房子,就算卖两万四都是便宜的。 要是陌生人,还价后人家考虑再三成交,那没话说。 现在中间隔了个景霄,才把价格降了又降,消耗的,其实是亲情。 贝清欢不想因为自己,去消耗景霄的亲情。 毕竟,从景霄的话里可以知道,他跟亲妈不对付,那亲姑姑,就很重要。 贝清欢只犹豫了一秒,便很慎重地开口: “景局长,那个,要是两万三的话,我也可以,就是还有一千,我大概要年底才给您。这个房子的价格已经很合适了,我这样得寸进尺地想再便宜点,实在说不过去,我们就在合同上写明两万三,一千年底给,您看可行?” 景慧萍笔也放下了,看着贝清欢,笑了笑:“你,挺有钱?” 贝清欢没隐瞒:“不算有钱,赶上好时候,靳区长牵线,给我介绍了中药厂,我卖掉了一张药方子。” 景慧萍笑容更深了:“连这个也告诉我呀?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里还有药方吗?” “没有了,许亚男要回去了。” 贝清欢这么说,主要还是要试探一下景慧萍对于许亚男这件事的态度。 这直接关系到以后她和景霄正式交往的话,景慧萍会怎么看贝清欢。 景慧萍挑眉,靠在椅子上,闲闲一句:“我可不关心许亚男。” “你们,不是很熟吗?” “她们有事求我,总是很熟的。如果没事求我,她们又认识我干什么。都是这个样子的,谈不上熟不熟。” 这话真是太让人舒心了。 景慧萍实在是个爽快人。 贝清欢拍了拍胸口:“那我放心了。” 景慧萍:“我也放心了,你现在房子都有了,景霄入赘,有地方住了。” “啊?” 贝清欢都给说愣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景慧萍倒是笑得更深了,还站起来给贝清欢泡了杯茶,和贝清欢一起坐在沙发,态度比一开始亲近了很多: “开个玩笑。景霄还是有眼光的,小贝同志是个聪明人,我呢,确实在房子上放低了价格,要是别人,肯定不是这个价,但既然景霄开了口,那这一千,我也不在乎,你只管签字吧。” 她把合同推过来,还补一句:“钥匙我之前已经给景霄了,今天签了字,房子就是你的。” 第126章 你能主动一点吗 贝清欢想了想,还是签了字,还马上把带来的两万两千块现金直接放在茶几上。 她觉得,人家都那么说了,这种时候还非要算清楚一千两千,反而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不如以后再说。 “那谢谢景局长的美意了,钱您数数,两万二。还有就是,如果以后景局长您这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景慧萍很随意地把钱移开,压根没有数的意思:“好啊,那我也谢谢你。现在跟我讲讲吧,你和景霄,进展怎么样了?” 贝清欢在这句话后马上想到的,是景霄数次表达的,要好好谈一谈,再说是不是要继续假装的事情。 但是这个话,又不能和景慧萍说。 她含糊起来:“额……我们……我们就是先相处看看。” “那你这个看看,是需要看多少时间呢?”景慧萍微微皱眉。 “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景局长,处对象不都是需要时间的么。” “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已经到了要下遗嘱的情况,他想在十月一日的时候,定下景霄的婚事,给家族里的人都说一说,你觉得,你们可以吗?” 贝清欢抬头看向景慧萍。 景慧萍一偏头笑着的样子,和景霄有五分像:“怎么了?你不愿意定下来?” 贝清欢:“这种事,好像不是我愿意就可以的吧,还得景霄愿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景霄愿意,你就愿意。你,很喜欢我家景霄?” 贝清欢真的不太明白景慧萍的态度。 看叶心怡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景霄的家世,一定是很不错的,要不然,叶心怡这样的姑娘也不会特意的从京北追到海市来。 而景霄的爷爷,应该也是很看重家世的,要不然,也不会搞出不顾景霄意志,让叶心怡追过来倒贴的事情了。 那景慧萍呢? 她不该是跟景爷爷一样的态度吗? 看不上贝清欢,全力支持叶心怡之类的姑娘追着景霄,似乎才是他们这种人正常的心态。 她现在这样问,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想不清楚,贝清欢决定打直球。 “是啊,我挺喜欢景代表的,他长得好,职位高,为人正直,懂得有多,对我也很细心耐心,很多人都喜欢他,我又不是傻瓜,为什么不喜欢呀?” 景慧萍靠在沙发上笑眯眯,那悠哉的样子,实在是和景霄太像了:“你这话,跟景霄说过吗?” “没有。” “要不,你试着回去跟他说说,好不好?” “这……”贝清欢一时无语。 这又是开的什么玩笑呢? 但是景慧萍给加了一句:“你刚才说,我这里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我现在开口了,你看这事,值不值得一千块?” 贝清欢傻眼了。 从没听过这样的要求。 “景局长,您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啊,小贝同志,你能主动一点吗?我真的希望,你能直接和我们景霄说,你喜欢他,别再让他一天到晚患得患失了。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不是,景霄患得患失什么呀! 他们之前不是装的挺好的嘛。 贝清欢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但是她喜欢景霄,这也不是啥了不得的事。 房子便宜了一千块,条件只是这个的话,也不是啥难办的事。 “好,我,今天……最迟明天,我一定和景霄说。” 反正她也觉得,应该跟景霄好好说清楚。 “要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都跟景霄说一遍,可以吗?” 贝清欢想了想,刚才夸景霄的话,是事实,也不是啥过分的话。 “……可以。” 景慧萍便很爽快的挥挥手:“那你去房管局办手续吧,我已经跟人打好招呼了,你只要过去找孙茹孙科长,她会帮你把那个房子的名字改成你的。” “好的,谢谢。” “记住你刚才答应我的。” “一定。” 按照景慧萍说的,贝清欢在房管局找到了孙茹科长。 有人帮忙,事情办得快,一个小时,贝清欢就拿到了房管所发的房屋所有权证。 太高兴了。 她有自己的房子了! 就算不是因为梅素琴说,以后房子会一直涨价,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都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反正景霄已经把钥匙给她了,她得再去看看。 贝清欢迫不及待地往区中心去。 到了地方,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在附近的供销社买一点东西,再去探望林妙音比较好。 饼干现在倒是不用粮票了,贝清欢去副食品柜台买了一桶饼干,还有一些罐头。 出来的时候,却看见几个人正把秦正华给推出来:“走走走,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被开除了!” 秦正华拉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袖子:“不是,唐科长,这事跟我没关系,是我爸我妈的问题,难道现在还搞株连那一套吗,跟我没关系的呀,凭什么开除啊?” 那个唐科长气得一把推开秦正华: “还跟你没关系?你以为,昨天那个男人跑来供销社闹的那些话我们没听见?他说很多年前你父母就偷东西了,你也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但你们是最近查到了才说的,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你一家都是贼!我们供销社怎么能要一个贼?” 另外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也在一旁批判: “就是说啊,一家子都是贼!还有,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刚调到腌制食品柜台半个月,你就敢跟我们仓库搞阴阳账目的那一套,明明领了三百斤咸肉,你非说你忘记了扣掉粗盐损耗,让我们仓库的人给你按照两百七十斤算,另外的三十斤哪儿去了?还不是你私自卖了!我们没让保卫科抓你就不错了!” 按理,这个时间不是人多的时间,但是因为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直着嗓子喊,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 渐渐地,就开始有人过来议论:“哦,这个人,上次我来供销社买了两斤咸肉,回去一秤,只有一斤半!拿回来算账他还不承认呢!” 另一个就说:“怪不得,上次我也买了,总觉得少,我也没敢说,这样看来,我的应该也少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星期。” “啊,我也是上个星期,一定是这个男人缺斤少两!” “那开除得好啊,就该开除他。” “不是啊,我只想让他赔钱。” “对对对,赔钱,赔钱。” 第127章 额外收获 秦正华本来还要挣扎,但是被这几个人扯住要赔钱,连忙努力甩开他们,跑了。 贝清欢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真是感慨万千。 想想两个多月前,梅素琴还特意地跟她炫耀,说儿子找到供销社的工作,马上要有很多女同志扑过去抢他了。 结果呢,现在变成这样。 扑过去的不是女同志,而是老同志,啊哈哈哈! 秀优越,死得快! 就看你一家子现在还怎么嚣张。 贝清欢心情更好了。 她转身往供销社后面的区府家属院走去。 先到林妙音家。 林妙音出来开门,头上还包着一圈绷带,但是脖子上的金项链,已经没有了。 看见是贝清欢,林妙音脸上瞬间不好:“你来干什么?看笑话?” 贝清欢:“林校长也觉得,你们家里的事情,是个笑话吗?” 林妙音噎住。 贝清欢绕过她,径直走进了屋子,把饼干和罐头放在她家桌子上:“林校长,我们都是受害者,那天我受的惊吓也不小,但我知道,那不是笑话,我们俩差点都变成了悲剧。” 林妙音心里有着一样的后怕,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坐吧。” 两人坐下,却好一阵子,都没有出声。 贝清欢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 “林校长,不管怎么说,我该谢谢你在事情发生的那天,是真心陪我回去的,后面发生的事情,也与你无关,这个我拎得清。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看你,也是因为我除了去公安局录口供之外,我心里,还是有点怪许亚男的算计。” 林妙音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那你呢?那天是真心的让我送你回家,还是你也在算计我?” 贝清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能算到会有三个人要打死我,那我应该是不会到你家做客的,我没有变态到要让自己找死的份上。” 林妙音气哼哼的:“算了,不管怎么说,通过这件事,我看清了我婆婆和我丈夫的为人,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现在离开他们,也省得赔上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婚?” “嗯。” 贝清欢真还挺意外的。 这林妙音,竟然能做到这么干脆。 不愧是难得的女校长。 贝清欢:“那,我该说声对不起,因为那天送我回家,还害你离婚。” 林妙音举手摇了摇: “倒也不用,我不是许亚男那种不讲理的老巫婆,那天的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这些年来,她一直算计我,给一点小恩小惠,却拿走更多。 一开始给了一个玉佩,却换走了我娘家妈留下来的一对宋代花瓶;给了我们这个房子住,却说房子超出分配额度,需要交三千块钱,钱还必须是我出,不是她儿子出。 其实这房子是她的,她就是不甘心白给我住而已,也是要挟着我再生孩子;生活里这种事情多了,总之,我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永远把儿媳妇当外人,当物件。” 贝清欢倒是不解:“那之前,她不是还给你金项链?” “得了吧,还金项链呢,我已经让人看了,不是纯金,不值钱的,还比不上我送还她的一只手表。而且,她其实是为了拿回玉佩才给的假项链。” 林妙音说完,稍微顿了顿,目光掠过贝清欢拿来的东西,似乎下了决定,才又问:“你应该知道了吧,其实许亚男拿了你妈妈的一块玉佩?” 贝清欢支吾一声:“嗯……是。据说,那块玉佩,许亚男已经给梅素琴了。” 林妙音:“许亚男之前给了我,前几天从我这里拿回去了。但是我得告诉你,那块玉佩现在不是原来那个了,因为上次在公共汽车上,它先是被人割断了掉在地上,等我再拿起来,我发现不一样了,但我怕许亚男生气,所有我没说,她也没看出来。” 玉佩换掉的事情,贝清欢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因为张进没说。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在公交车上先割断再换掉的。 虽然东西是自己的,但终究不是啥光明正大的手段,贝清欢有点心虚,只好再说几句来掩饰: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找梅素琴问问。那,你刚才说你要离婚,难道宴俊峰对你,也不好吗?” 林妙音似乎也想好好发泄一下,所有都没有隐瞒: “有这种一天到晚算计别人的妈,怎么会养得出好儿子来?一开始,还是很好的,但是自从我生了两个女儿,不愿意再生之后,宴俊峰对我就不太好了,逼着我要违反政策,再生一个,可是,如果我再生孩子,我这校长还怎么当?你看他自私不自私? 这次因为你的事,我跟他大吵一架,还是他先提离婚的呢。还好你报了公安局,把许亚男扯出来。现在许亚男停职,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惩罚呢,宴俊峰倒不说离婚了,可我看不惯他了,我得离。这种人家太恶心了!” 原来还有这么多矛盾在里面,那确实不关贝清欢的事了。 贝清欢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站起来要告辞:“我很佩服你这么清醒,那,我祝你顺利,我要走了。” 林妙音送到门口,即将离开,却说了一句:“那个……我偷听到宴俊峰和许亚男说话,提到了一句‘万一来认’什么的话,他们应该说的,是你母亲吧?” 贝清欢站住:“嗯,我也是偷听许亚男和梅素琴说话,我才知道,我母亲其实不是被遗弃的,而是有人花钱托付给了我舅舅,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既然这些事跟你无关,那我很抱歉,把你扯进来。你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既然你这么真诚,那我再告诉你一句话,我听见许亚男和宴俊峰说,好像当年你舅舅把你妈抱回来时,除了金条玉佩这些,还有一封信的,我看,应该有跟你妈妈有关的重要信息。” 真想不到,来这一趟,还有这样的额外收获。 贝清欢激动得眼睛都瞪大了:“信在哪儿?” “当然在许亚男手里。” “好,谢谢你。” “谢不谢的,就不说了,我们以前不是亲戚,以后更不是,我也劝你,离许亚男家那些人都远一点,太算计了。” “好,我记住了。” 第128章 活该你是老板 从林妙音家里出来,贝清欢心情有些紧张。 她从梅素琴的心声里,只听见了“向龙”两个字。 光凭两个字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去哪里找啊? 但要是能拿到妈妈被抱回来时候的信,就不同了,里面肯定有妈妈家人信息的。 贝清欢连去看房子都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是拿着钥匙去开门看了看,就退了出来,走到公交车站,坐上了公共汽车,在一条著名的巷子外面下车。 这一片,都是独立洋房。 许亚男就住在其中的一栋独立洋房里。 对外,是宴家祖上传下来的。 其实,是早年宴桂芳的金条和宴擎苍所有的身家换的。 独立洋房有一扇两米高的大铁门,完全看不到里面,看起来是与世隔绝的高贵。 多可笑! 许亚男用舅舅拿回来抚养妈妈的金条,用外公积攒一辈子的钱财,带着小儿子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却还要拼死拼活的给妈妈按上扫把星搅家精的罪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舅舅才能回来戳穿这个恶心的女人。 贝清欢死命地按洋房门铃。 许亚男出现了,拉开了洋房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口。 她那张老脸在小窗口里都装不下,还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贝清欢:“是你?你来干什么!” 贝清欢直截了当:“听说舅舅抱我妈妈回来的时候,除了金条,玉佩,还有一封信。把信还给我们。” 许亚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这样的话似乎就在她舌头尖,但是她眼珠子一转,却说:“谁告诉你的?” 贝清欢:“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把年纪了,应该知道做人不要做绝。金条和玉佩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毕竟舅舅抱回了我妈妈,外公抚养了我妈妈,那些都是身外物,我妈妈这个人也不会计较,但是信,是她能找到家人的证据,拿出来!” 许亚男眯着眼睛冷笑:“胡说八道!我可没有拿你们任何东西,你不会是因为你外公没有东西留给你,跑来耍赖吧?” “你才耍赖,你和梅素琴在音乐茶座的话,我都听见了。” 许亚男竟然笑了: “哈,你不知道吗,梅素琴在公安局说自己是重生的,公安局的人已经认为她是疯子了,疯子说的话,谁信!贝清欢,你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还有啊,就算梅素琴她没疯,所谓的金条又有谁看见了?我现在正在告她诽谤和污蔑呢,你等着吧,不用多久,我就继续去当我的局长了!” 小窗口“啪”的一下关上了。 之后,不管贝清欢怎么按,怎么拍门,都没有人在出来。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许亚男,心理素质真好。 贝清欢没办法,只好回家了。 许亚男说,梅素琴可能是疯子这种言论,让贝清欢很是担心。 那个坏女人,不会因此脱罪吧? 想着这点,贝清欢从公交车站下了车就没想回去,直奔门卫室去,想打电话问问景霄,知不知道这回事。 结果却发现,自己的仁苍诊疗室开着门。 咦?她明明关门了的,怎么现在会开着呢? 走过去一看,陈鹏年正给一个病患看诊,旁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位头上插满针的老人。 再往里看,张进在后院里碾药。 陈鹏年看见贝清欢回来,还努努嘴让她往里面去,不要杵在这里碍眼的意思。 贝清欢就进了后院和张进说话:“不是说了给你们放假吗?你们怎么还来啊?” 张进掀起眼皮看她一下,一边继续碾药,一边数落她: “医生放什么假?就算放假,也应该要留人看着的嘛,你倒好,说好了今天是你来上班,结果我师傅过来一看,铁将军把门!还有病患在外头守着,所以他马上来喊了我咯,你真不负责任。” 贝清欢:“……” 谁是老板? 谁? 但是,这样的员工,她好爱啊! 贝清欢也不反驳,笑笑:“哎呀,那可多谢你们了,我给你和我师叔都加工资,对了,一会儿中午要吃什么,我去买。” 张进就笑了:“我还以为,我这么说了,你会生气呢,想不到你不但没生气,还这么好说话,那还真是活该你是老板的,就这心胸,我很佩服。” “那肯定,你一个新来的,能这么为我这个诊疗室着想,我还生什么气?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要离开,而是有重要事情处理。” 张进碾药碾得更起劲了:“看在你这么讲理份上,我得马上告诉你,你那个军官对象来找你了,说让你回来了,马上去一趟公安局。” 贝清欢心里一凛:“没说什么事?” “肯定是前几天那案子的事啊,好像是说梅素琴要见你。” “好,我马上去。” 贝清欢是真想不到,梅素琴会主动要见自己。 这是要做什么? 但不管怎样,既然景霄说了要她去,那肯定得去。 坐公交车到达区公安局,都快中午了,贝清欢直奔公安局大厅。 景霄正好和蒋局长一起出来,两人在大厅说着什么,看见贝清欢过来,景霄大力招手: “你可来了。梅素琴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边马上能结案,然后送检查院,等着判决,但是她说要找你说几句话,然后才在口供上签字。蒋局长这边问了我,我打电话去景局长那里没找到你。你看你怎么说?要见她吗?” 贝清欢:“要,我现在就可以去见梅素琴。” 景霄和蒋局长点点头。 蒋局长往审讯室方向做了个手势:“请。” 景霄和蒋局长站在了审讯室的外面,不远不近,够听见里面的谈话。 再见到梅素琴,贝清欢只觉得她像是老了二十年。 说她像是六十岁都不为过。 而且,脸上的红色斑点更多了。 她的手被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即便只是这么坐着,也在微微发抖。 贝清欢在她面前坐下:“我来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梅素琴抬眼看她,嘴上没动,心声全部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辈子我比上辈子好心,愿意给彩礼,一开始都没想让人强奸她,最后却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好心,却没有上辈子那样的好报了呢?】 【为什么这个小贱人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听话了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可以直接问她吗?】 第129章 想屁吃呢 贝清欢静静听着这些心声,缓缓开口: “梅素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你听过吗?一个人坏事做多了,那是一定会有报应的。你的报应,就是我,只要这辈子你对我起一点坏心思,最终都会报应在你自己身上,懂?” 梅素琴的眼里都是震惊:“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贝清欢摊手:“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你心思狭隘,想来想去就那些事,我稍微猜猜就是了。说吧,找我干什么?” 梅素琴撑着那把特制的,禁锢犯人的椅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从里面解脱: “贝清欢,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母亲真正娘家人的消息,你,帮我跟公安局的人求求情,就说这事跟我关系不大,好歹帮我减减刑,行不行?” “噗!”贝清欢忍不住喷出一口水: ”梅素琴,你叫我来,就是听你发这种梦话的?我母亲真正的娘家人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不找,她又不是三岁,她是三十八岁! 她还有我,这辈子愁啥?我们干嘛要找到那个真正的娘家?相反的,你这种一直想害我的人,我都恨不得你被枪毙,我怎么可能帮你减刑?你想屁吃呢你!” 梅素琴脸上都是恨其不争,肚子里都是幸灾乐祸: 【小贱人不知道那娘家是大官人家啊,而且那个哥哥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就想找宴桂芳这个妹妹。】 【以后那哥哥在京北所有的东西,都是宴桂芳的,不不,都是这个小贱人的啊!不然,我怎么会想办法非让她跟正华结婚呢?】 【唉,说来说去,都是正华不争气,不不,都是光头做事不谨慎,要是早点弄残她就好了,她就会心甘情愿的嫁到我们家,现在全完了,全完了!但是只要我不说,小贱人也得不到,哈哈哈,她得不到!】 梅素琴自己给自己安慰了一番,再开口,口气倒是软了些: “你根本不知道,你不帮我,是失去了什么。贝清欢,人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钱财权势,你妈那娘家人,钱财权势都有,他们正找你们呢,我告诉你详细消息,以后我们恩怨两消,好不好?” 还详细消息,笑死人了,梅素琴这种人要是知道详细消息,早就自己先去冒充了,还需要靠跟许亚男交换消息吗? 贝清欢:“是我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我不强求,既然你都说了,我妈那些娘家人在找她,那只要没有你这种坏人从中作梗,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梅素琴:“呵呵,贝清欢,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你没有信物,人家怎么相信?你一定想不到吧,你那个舅妈,脑子可厉害了,她一点破绽没给我留,她一点不承认你舅舅拿回金子这种事。 就算公安局查出来,确实是她让你表嫂找你吃饭的,也定不了她的罪,毕竟是亲戚,她让人找你吃饭又没什么,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永远不会帮你的!” 贝清欢对着她,绽放开恣意笑容:“谁说的?再怎么说,我们还是亲戚呢,我舅妈手里还有一封信,她已经给我看了,所以,我知道,我有个亲舅舅,叫向龙,在京北!” 可把梅素琴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我舅妈告诉我的呀。” “不可能!她和我说好的,我们都不会说的,她不会告诉你的!” 贝清欢手伸进口袋里一掏,拿出来一个东西,慢慢地在梅素琴面前展开:“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梅素琴身子往前一探,却被手铐挡住,挣得她手腕疼极了。 但是她竟然不顾疼痛,死命想来够贝清欢手里的东西:“玉佩!你怎么会有玉佩,为什么,明明是给了我的,明明我已经藏起来了!” 贝清欢把玉佩放到她面前晃一圈。 “你的玉佩,有我这个成色好吗?你的玉佩上,会有一个向字吗?” 贝清欢笑嘻嘻骗她:“我这个才是真的。你要问我怎么来的,当然是我舅妈留给我的呀。你真傻,我舅妈再怎么说,总是和我亲一些,你也说了,我妈妈的娘家钱财权势都有,那要是我妈找到了亲兄弟,我舅妈不也能沾沾光?所以她就给了我呀,从头到尾,耍的只有你一个人,傻子!” 梅素琴气坏了,拍桌子:“这个坏女人!我饶不了她!” 贝清欢怜悯的看着她:“别这样,梅素琴,你是斗不过我舅妈的,而且,你不是都招了吗,马上就要结案了,你呢,肯定是要去吃官司的,劳改上个十年八年,说不定死在劳改农场呢,但是我舅妈不会有事的,等这风头过了,她照样当她的局长,好了,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说,我走了。” 贝清欢真的站起来走,但是梅素琴在身后喊了起来: “不,不,我还有话,我作证,找人害你的事情,真的有许亚男的一份,真的,是她说,她一定会让人留你到晚上九点,真的是她说的,对了,我有证人,我们在3508厂后门说这些的时候,许亚男带了她秘书的,凭什么我吃官司,她也要吃官司!” 不仅如此,她的心声也大喊:【完了,贝清欢啥都知道,我啥也落不到了,再过一段时间,要是他们看见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就会自己找过去了,完了!】 贝清欢再也没有回头。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亲舅舅,应该叫向龙,在京北,有权有势,且会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 那么,她只要等待就好。 等在审讯室外的蒋局长对出来的贝清欢点了点头,就拿了一摞纸进去了:“梅素琴,说吧,你还有什么遗漏的内容。” 梅素琴嘶喊:“对,我遗漏了,许亚男参与了,是她说她负责把贝清欢骗出来,我没撒谎,之前我不说,是因为她答应我,绝不会告诉贝清欢她家里人的底细,那就算我抓去劳改,我有玉佩,我的亲哥哥也会救我,她骗我,骗我!她把真的玉佩给了贝清欢,许亚男那个老骗子,老贱货!” 第130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审讯室外。 景霄靠在门口的墙上,对贝清欢赞赏的笑了笑:“这离间计用得,还真是时候啊。” 贝清欢也还以他一个笑容:“当然!许亚男那种人,不配当局长。” “嗯,我看这样一来,怎么也是当不了。” “让他们去狗咬狗吧。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我和你一起回去。” 两人一起坐车回去,快要到3508厂的时候,贝清欢说:“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说话?” 景霄在驾驶位上回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好。” 他的车直接驶进了厂,一路过去,最终停在了家属院领导院区的3号院。 推开红漆大门,这是贝清欢第一次来到院子里面。 小院子里简单到啥也没有。 没有植物,没有衣服,空荡荡一片水泥地。 而里面房屋的布局,和上次到秦大刚的4号院是一样的,左手边是一个厨房和一个大客厅,右手边是几间房间。 一眼看去,都是空空荡荡。 景霄把贝清欢带进大客厅。 大客厅里有沙发茶几,但是同样的,很空荡,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景霄接了水,走去厨房烧水,鼓捣煤炉子很久,都没有点着火。 他一脸歉意的说:“好些天没有在家里呆,水都没有一口,真是不好意思。” 贝清欢走过去看了看。 厨房反而不是那么空荡,放了一些碗盘,非常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 一看就是好些天没有在家吃东西了。 贝清欢:“其实你不用煮,天气热,等你煮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不用客气的。” “那我拿汽水给你吧?” “好。” 很快,景霄倒了一杯橘子汽水放在茶几上,然后两人相互看看,一时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景霄的脸紧绷着,好像非常紧张。 贝清欢有些好笑,真的是很难理解,这男人到底在紧张什么? 那还是她开口好了。 “你上次不是说,等你回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嘛。现在可以说了?” 景霄:“我以为是你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贝清欢想着景慧萍的话,脸有点发热。 那些话跟景慧萍倒是一下子说出来了,但真要跟景霄说,她还是有点矜持的。 贝清欢:“我是也有,但我想听你先说。” 景霄的紧张就更甚了。 他咬住的唇下都发白。 但他似乎也是下了决心,走去房间里了。 不一会儿,他手心里攥了一样东西出来,放在茶几上:“这个,你认识吗?” 是一个很小很旧很老款的银锁片,系着它的红绳子已经发白,上面除了刻有平安喜乐,中间还有两个字,“多发”。 贝清欢只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这个东西,你哪里来的?” 景霄的神色晦暗不明:“是你的,对吗?” “对。你在哪里捡到的?” “你,在哪里丢的?” 贝清欢皱眉:“在滇省丢的。不要告诉我,是你在滇省捡到的?” 景霄抬眼,看着贝清欢的脸色,声音特别轻:“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你能还给我吗?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丢了以后我都不敢跟我妈说,能找回来可太好了,谢谢你啊。” 贝清欢脸上是非常灿烂的笑容,真心感谢。 景霄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本来就是你的。但是……”他把锁片推过来,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一句:“清欢,你,喜欢滇省吗?” 贝清欢摇头:“不是很喜欢。但是在一个地方呆了五年,也不是用喜欢和不喜欢就能概括的,比较复杂吧,有些记忆很不好,所以如果让我回去,我肯定是不回去的。” “不好的记忆……咳咳!”景霄握手成拳,抵在唇上,看起来有太多的欲言又止。 贝清欢皱眉:“景霄,我觉得你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你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不妨直说,不管是什么事,我觉得没有我不能接受的。” 景霄身子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离贝清欢近了些:“你说的对,我从不犹豫不决,但是,对于你……我肯定是亏欠了。” “啊?亏欠?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啊?”刚刚开始疑惑的贝清欢,在此时更加地摸不着头脑了。 景霄便拿手使劲地揉头发,把他那头乌黑的,大部分都向后梳的头发全部拨到前面,弄得像是一定黑色帽子扣在头上似的。 然后他再问:“这样呢?” 贝清欢:“……” 什么鬼! 好好的英俊男人干嘛弄成乞丐样? 景霄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开始脱衣服,像是迫不及待地似的,一下子甩掉身上的白色衬衫,只穿了个白色的汗背心,露出他又白又宽的肩膀。 贝清欢没清楚状况,连忙站起来后退:“你……干什么?” “还是认不出来吗?”景霄眉头紧皱,又走到厨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番茄,按在自己的头上。 红黄的汁液顺着他的头发滑下来,流了他一脸,看起来又脏又乱。 但他一点不在意,只是问:“现在呢?” 原本惊诧又迷茫的贝清欢惊叫起来:“宋无知?你,你是宋无知?” 景霄的眼里紧张多过无奈:“不是宋无知,应该是送物资。” 贝清欢:“这样啊,我不是太清楚,我听人这么叫你。但是你后来怎么不见了?” 景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答非所问:“我一直想问你,你不恨我吗?” 贝清欢已经彻底迷惑了:“我,恨你?为什么?” 景霄只用一种无奈、痛心又怜惜的眼神看贝清欢:“当时我脑子不清醒,我不知道我伤害了你,但你也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也好。” 贝清欢轻轻咬唇。 她记得的。 前一年,她在南温河大队当赤脚医生,当得还挺出名。 因为针灸的手法非常有效,甚至会引得距离十公里外一些大队的人也找来帮忙治病。 那些地方都快靠近边境,有些村舍很偏僻,有些人家直接就是住在山林里,但是他们只要看见贝清欢药箱上的红十字,都非常敬重。 有一次,她去南温河沿岸的水利二团工程处附近替村民看病。 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病患。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31章 宋无知 村里的人,直接说病患是个傻子。 傻子是突然出现在村子附近的,他满头的血,一只手臂无力地垂着,明明看起来已经快倒下了,但是很凶,不容人近身,问他什么,他全部只回答“songwuzi”。 吃饭了吗? “songwuzi”; 你哪里人? “songwuzi”; 你叫什么? “songwuzi”; 于是,村民们就说,这个人应该是叫宋无知。 当地村民保留着很浓的民族文化,他们请贝清欢来,是想让贝清欢去给傻子包扎一下,最好是能引开到别的地方去,别死在这儿,他们村子里不喜欢外来的亡魂。 在村子附近修桥的,是滇省水利二团。 这是个工程兵团,所以这些人并不认识贝清欢,但是他们看贝清欢背着药箱,又听见了这些话,就过来跟贝清悄悄说,从那个傻子腰上的皮带看,他应该是军人,非常有可能是临时出了什么事。 而这些村民的普通话不是很好,他们说什么一般人听不懂,那个傻子才看见他们就很凶,像要杀人似的。 而贝清欢是海市来的知青,又有医术,所以还是得让贝清欢一个人过去看看,别带村民。 贝清欢答应了。 跟着几个兵团的人去找傻子。 没想到傻子看见兵团的人就往树林里跑。 越跑越远。 贝清欢追在后面,看着这人垂落的手臂,满头的血,实在不忍心,跟兵团的人商量,这个人戒备心重,兵团的人都是男性,要不她一个女同志过去看看好了。 当时兵团的人还担心她的安全,贝清欢向他们晃了晃手里的针:“放心,我会扎针,他要是攻击我,我会把他一阵扎倒。再说了我不会追太远,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就喊。” 兵团的人就远远看着。 贝清欢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 傻子很高大,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是啥样,他的脸被血迹和泥迹覆盖,看不出本来样貌,一眼望去,只看见他一双眸子,在黑乎乎的面容里闪动。 且他看人的眼神非常惊恐,但是也非常吓人。 只要走近五米内,他就用一种要跟你决一死战的眼神瞪住你,然后嘴里喃喃一声,“songwuzhi”。 其实靠近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伤的不仅是头和手臂,还有大腿小腿都在流血,光着的脚上也都是伤痕。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凭什么意志,这样坚强地活下来的。 贝清欢决定,不叫他傻子。 她把自己身上的水壶拿下来,一点一点地蹭过去:“哎,宋无知同志,你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医生,你看。” 她拍一拍药箱,指着上面的红十字:“医生,赤脚医生。我给你治病。你的头怎么回事?腿上怎么伤的,我来帮你看看好不好?” 傻子退后,但没走,警惕地看贝清欢。 贝清欢觉得有戏。 至少,不像刚才那几个追他,他就跑呢。 贝清欢慢慢上前:“先喝点水好不好?你失血很多,再不喝水不行的。” 水壶放到前面,贝清欢退后。 傻子竟然真的过来拿了。 但是他拿到以后,便像猴子似的,跑到很远去喝。 在他退的过程中,那只垂着的手臂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整个人痛到抽搐,还倔强地用吓人的眼睛瞪贝清欢。 远处传来兵团的人问话:“哎,那个赤脚医生,你一个人可以吗?” 贝清欢大声回答:“没事,他肯喝水了。” 但也是这一嗓子,傻子拎着他水壶一下子就跑得不见踪影。 贝清欢知道,她刚才说话声音大了些,吓到他了。 贝清欢干脆退出一些,往外喊那些同来的人:“我确定没事,你们别喊了,我一喊他又跑了,接下来我不回答了,等我包好他就出来,我感觉他不是坏人。” 工程兵团的人相互看看。 大家都不是很熟悉,但这附近都是兵团的地方,大问题应该没有。 兵团的人就说,要是一个小时贝清欢不出来,他们再来。 贝清欢便又回去找傻子。 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便看见了地上的血。 都是傻子身上掉下来的。 贝清欢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没有被血糊住的地方,惨白惨白,正蹲在一棵树边,大力喘息。 明显已经力不从心,随时晕倒的样子。 贝清欢看得心直抽抽,把口袋里自己带的一个馒头给他晃了晃:“宋无知同志,你别怕,我不喊了,也不追你。饿吗?这个给你吃,好不好?” 傻子警惕地站起来。 却大概是因为失血太多,他整个人突然向后倒。 贝清欢想去拉他,没想到他背后就是个斜坡,傻子往后坠,把拉他的贝清欢一起带着滚了下去。 密林里都是树叶,滚下去是不疼的,但是,贝清欢身上的药箱,在滚下去的时候砸在了她头上。 贝清欢最后的意识里,是傻子那双惊讶但内疚的眼睛。 等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贝清欢都不知身在何处。 好在她除了头上鼓了个大包,身上有点痛,衣服和一条裤腿被树枝划破以外,别的都没什么。 让她惊讶的事,傻子竟然还紧紧拉住她手。 因为药箱还在身上,贝清欢摸索着拿出来一个手电筒。 她去看傻子,已经奄奄一息。 贝清欢喊了几声的,但是密林里,似乎有什么生物在窥探,当没有人回应的时候,贝清欢那呼喊的回响听起来格外瘆人。 贝清欢不敢再喊。 眼下,救活傻子最要紧。 好在药箱是为了赤脚医生上山下乡特制的,这么甩来甩去,里面的东西竟然并没有摔坏。 贝清欢给傻子打了消炎针,又用嘴咬住手电筒,给傻子把肩膀上用银针止血,再把子弹挖出来,还在树上挂了吊瓶,给傻子补充葡萄糖。 条件实在太简陋了,但赤脚医生平时行医条件就艰苦,贝清欢有很多应变的办法。 暗黑的夜里,她摸着傻子的脑袋检查伤情,发现他的头上有好几处裂开。 这人之所以像傻子似的,反应跟正常人不同,应该是脑子里有瘀血。 贝清欢只能把他放平,用银针给他在头上扎了一圈,希望能帮助他清明一些。 傻子全程没有动。 伤得太重了。 根本没有力气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32章 夺走了我的宝贝 处理好这些,贝清欢自己也累坏了。 她在宋无知躺着的四周围撒下一圈自制的防蛇虫药粉,便挨着他,就地躺下睡觉。 没有办法,这边虽然是与越国的边境,气候温暖,但是山里晚上的气温还是蛮低的,只能两个人挨着睡。 结果到了树林里有些天光的时候,贝清欢刚听见远处有隐隐约约喊“医生”的声音,想要坐起来应声,身边原本躺得好好的傻子一跃而起,压在她身上。 “songwuzi,songwuzi,songwuzi!” 傻子手握住贝清欢喉咙,嘴里喃喃着只有那几个词,眼里则都是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可把贝清欢吓死了。 特么这手劲,是要掐死她啊! 贝清欢不敢喊了,抬起手给宋无知比划,自己决不出声。 但是傻子那血红的眼眸里都是倔强,就是不放手,也不下来,就这样跨坐着,戒备极强地压住贝清欢。 老天爷啊,真是憋屈。 直到那些喊声彻底消失,傻子才脱力地翻倒在地。 他刚治好的手臂,又开始流血,贝清欢的衣服裤子上,都是他刚才压着她而留下来的血。 贝清欢刚被他这样掐了一遭,心里又气又恨。 但是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丢不下身为医者的职责。 就,超级生气。 傻子靠在旁边的树上,大口喘息,看得出来,刚才的大力运动,他的手臂疼得厉害。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要不是工程兵团的人说这个人肯定是军人,她真想掐死他。 但,现在还不能掐死。 救了一半,不能不救。 贝清欢忍着气,把自己的外衣撕掉了两个袖子,给他做成一个三角巾,示意他可以放在脖子上吊住手臂,减少手臂疼痛。 傻子的眼眸有些茫然,但很快懂了,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三角巾,给自己吊了手。 贝清欢觉得,他的意识比昨天要清晰了一些。 这证明昨晚的针灸是有用的。 贝清欢便开始了絮絮叨叨,帮着他恢复神智:“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救你的,懂?救你!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一下脉,看看你现在好一些吗?” 傻子用一动不动表示拒绝。 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十分钟。 贝清欢又说了很久,他一直这样姿态。 油盐不进。 贝清欢真的很生气了:“你这个人,既然你不想我救你,那我要回去了,我不管你了,你不要活,我还要活呢!” 傻子戒备地看着她,努力分辩她说的什么意思。 贝清欢不管,站起来,背上药箱子要走,傻子忽然扑过来按住她。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傻子攻击了。 贝清欢就算再有医德,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一边努力推开傻子,一边喊了起来:“来人啊,我在这儿!” 傻子听见高声,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贝清欢的嘴巴,但是下一刻,他身体晃了晃,就晕倒在贝清欢身上。 这家伙直直地倒下来,贝清欢两只手左右轮换着撑他,最后换来的是傻子正中面门,嘴对嘴亲上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贝清欢当时真是嫌恶得不能再嫌恶,但同时,她的额头也被傻子的额头烫到了。 这男人,发烧了。 贝清欢气得很,一把推开他,但又认命地起来医治他。 用了退烧药和针灸同时进行,水壶里最后的一点水也喂给他,傻子的烧退得还挺快。 等到傻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贝清欢侧头看着他,感觉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清明了些。 远处,隐隐约约的,又传来了“医生,赤脚医生,你在哪里”的搜救声。 贝清欢小心翼翼地让自己退后一点:“哎,宋无知同志,有人来找我们了,这次你不要再攻击我,我带你出去,知道吗?” 傻子眼珠子不再是直愣愣的看着她,而是微微的动,他依然不出声,但似乎在思考。 贝清欢让自己慢慢地退后,再退后,觉得自己到了安全地带,她才敢大喊:“来人啊,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傻子的战斗力。 这家伙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明明之前还晕倒过,为什么现在还会追上来拉住她呢? 等到听见呼喊的人出现在林地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傻子扑倒贝清欢,整个人压住她,再次掐住她脖子,并且似乎在亲吻她。 其时,贝清欢的耳边,响起的是宋无知压抑的告诫:“别出声!他们来了,过来了,我们暴露了,我们整个队伍暴露了!” 后面寻找贝清欢的人听见的,是贝清欢忽高忽低的呼救声: “别过来,你们先别过来……我们没暴露……放开我,啊……你要干什么……别拉我……啊,你弄疼我了……” 寻找了一天的兵团同志面面相觑。 因为都是男同志,大家一边喊了几声,一边跑过去。 傻子已经逃走了。 贝清欢衣衫不整,浑身是血,尤其是裤子上。 好在贝清欢神智清醒,人也不像吓坏了,还能跟人解释:“我没事,他往那边跑了,你们去那边追。” 有男同志红着脸问贝清欢:“你真的没事?” 贝清欢正在摸脖子。 脖子除了痛还是痛,还有小银锁不见了。 贝清欢心疼得直哭,好好的救个人,还被人差点掐死,这会儿发现,连外公送的小银锁都不见了。 “我没事,但是那个人最好找到,那浑蛋,差点害死我,还夺走了我的宝贝!呜呜!” 贝清欢回忆的思绪停在了这里。 再抬头,看向景霄,她眼里就有了气恼: “哦,真的是你,你这个家伙,当时差点掐死了我你知道吗?还有,我想起来了,我的小银锁其实是你故意拉走的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你那一下子,拉得我脖子好疼!” 景霄满脸歉意:“不是,不是的,我不是故意拉的,是我不小心的,扣子勾住了,我记得是这样,但是不管怎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你要什么,我都赔给你。” 贝清欢这一阵子气恼过了,再看见景霄那种又担心又愧疚的眼神,便也没什么了: “那倒不需要,不过你后来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记得当时,那些兵团的人在树林子里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你,你当时伤得可太重了,还有,我记得,你这个痣……我没发现你脸上有这个痣的呀?”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33章 那个不可言说的误会是怎么来的 贝清欢手指着景霄眉尾红痣。 景霄伸手摸了摸,开始说自己当时的情况。 那一年,上级发现了越国在边境线上的一些动静,所以派景霄带队,在边境线附近侦察,其中一项任务,是给某个秘密哨所送一份重要的物资。 但是,他们的侦察队伍,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景霄肩部受了枪伤,在保护带物质战友的时候,他掉进了南温河。 头部在山石上撞了两次,河水浸润了他的伤口,但是他没死。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身体浮浮沉沉的,一天后,他艰难地从河里爬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南温河是跨越边境的,景霄不知道自己在境内还是境外。 大概是脑子里的瘀血压迫了视神经,他的视线很不清晰,隐约能辨别绿色和红色,记忆变得模糊,脑子也只有需要他去“送物资”三个字。 他不断地让自己重复“送物资”三个字,一边记住自己的任务。 之后,他忘了他的名字,望了自己该怎么生存,他只知道,要“送物资”。 这样的信念撑着他,让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不能让越军抓住,必须保护别的人去送物资。 所以他的行为全部围绕这个信念进行。 当看见了那些穿制服的,他就想要逃离; 听见那些类似边境语言的,他就想要躲藏; 任何人近身,他都想要战斗。 贝清欢是出现在他视线里极少的一个白色点点。 声音是女性,语言让人熟悉,她说着“宋无知”的时候,景霄能感觉自己被唤醒的任务目的。 他开始放低了一些戒备。 所以,贝清欢追着他,他会停一停,努力辨别,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贝清欢递过来的水,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喝了,他自己也知道,再不喝,会死。 但是他头晕,他觉得自己即将要晕倒。 脑子越来越不清晰,但是跟敌人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个想法,是渗入他骨血了的。 所以,那个斜坡是他特意选的。 他想着如果那些人再追来,他就从那个斜坡上滚下去逃走。 结果,他什么都算好了,却高估了自己的失血状况。 在山林里逃跑,他头部和肩部的伤不断地被撕裂看,流血太多了。 所以,他和拉住他手的女同志,一起滚下了山坡。 半夜的时候,他醒过一次,在昏暗的山林里,远远地看见了电筒光的照耀和“医生你在哪里”的呼喊。 他不敢出声,还给身边的白色小点点捂住耳朵。 最终,他又倒下去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视力比前一天好了一些,但依然不到能看清人脸的程度。 他的记忆在第一时间侵袭他,告诉他,任务就是送物资,必须完成! 他想要爬起来,却听见有人在呼喊,“医生,医生你们在哪里?” 身边的小白点坐起来,嘴巴刚张开,他就扑过去捂住。 他脑子里混乱极了,感觉自己回到了被伏击的时候,但是女人的声音让他没忍心下手掐死她。 只是,这次的用力,直接导致他脱力晕倒了,最后的时刻,他的唇上触到一片温软,像极了年幼时,母亲对他的安抚。 这使他的脑子里安静了许多。 片刻的休息后,他感觉自己最清晰的感官记忆,是不久之前柔软的唇。 那一刻,他残存的人类本能,让他感觉到那唇,让他愉悦,安宁。 所以,当再听见喊声的时候,他把小白点按住在原地,只是希望她不要动,让他能得到片刻安宁。 谁知道她不听话,一直喊,一直喊。 景霄受伤的脑袋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了,但因为之前那一点柔软,那片刻安宁,掐住她脖子的手便迟迟没在用力。 最后,当那些让他感受到威胁的男人追过来的时候,他跑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只想着要“送物资”,他的任务,是找到那个隐秘哨所送物资。 只要不死,他必须去。 他跑了。 很不幸,当地山林地貌很多斜坡陷阱,他滚下山崖,脑袋再次撞在一块尖锐的山石上,在眉尾留下一个极深的伤疤。 景霄说到这里,给贝清欢说了后续: “后来,因为视线越发不好,我再次掉进了南温河,只是这次漂到更下游之后,再也没有力气了,反而被人捞上去,送进了医院。再之后,有人上报了部队,有人过来确认我的身份,但是我记忆缺失,转院到省医院又治了三个月,才算是渐渐想起来,渐渐地痊愈。” 贝清欢:“你没事就好,当时那些兵团的人没找到你,他们都挺内疚的,还跟我讲对不起,找我找迟了。” 景霄的神色却越发的迟疑起来:“清欢,那个,你,没有找过我吗?” 贝清欢:“有啊,你用了我两瓶消炎药,一瓶葡萄糖,还砸坏了我的水壶和手电筒,我之前一直想,找到了你,要让你付我钱的,但这不是没找到你嘛,后来我自己把钱补进去了。” “不是……”景霄紧紧皱着眉,声音有些小:“那你,可以接受我当时对你做的事吗?” 贝清欢一点也没犹豫,还特别大方: “接受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真的讨厌你,毕竟你是军人啊,是我们老百姓心里最可爱的人,当然,如果你不是军人,不是受伤,平白无故那样对我的话,说不定我就掐死你了,哎,你知道我当时多痛吗,你力气真的好大,那么用力,我觉得我都要死了……呜呜!” 话说到一半,景霄忽然扑过来,轻捂住她的嘴:“你别说了,我没经验,也没有记忆,以后我不会那样大力了,好吗?” 离得近,男人身上的热气冲得贝清欢鼻子发痒。 他那张白面皮涨得通红,眼里却湿漉漉的,流淌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情意。 贝清欢摸不着头脑,一边拉下他的手,一边委屈:“你……不是!你以后还要掐我啊?景霄你什么毛病?” 景霄有些惊讶:“掐你?怎么会?不会啊。” “那我说你力气好大,你还说你以后不会那么大力?” “我……不是……” 景霄缓缓退回去,脸上那种尴尬,贝清欢之后很久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你,忘记了?” 只是此时,贝清欢还在茫然:“我忘记什么了?” “我……欺负了你啊,你不是说你疼吗?” 第134章 比睡了要严重 男人应该是人神交战,挣扎了许久之后,才好不容易说出的这句话。 即便说完,他的眼里还都是紧张。 他很小心地坐在贝清欢旁边,手攥紧放在膝盖上,那副样子,像在等待宣判。 这哪里还有一点京市大院红子弟,位高权重军代表的样子。 明明就是犯了大错请求批判呢。 贝清欢看着他那像犯了重罪的样子,不禁想起来一些事。 当时,兵团的人找到贝清欢之后,一部分人去追宋无知,一部分人带着贝清欢出树林。 但是这些男人,一个个都讳若莫深,言语含糊,还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偷偷看贝清欢。 等一起走出山林,那个负责找她来为傻子治病的村长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说什么,“贝医生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就是,你看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会有事吧?” 还有,这件事后的一个月,插队的村里忽然有人说她被人睡了什么的闲话,也不知道这种闲话怎么来的,让贝清欢气了很长时间。 现在再看景霄的表情,贝清欢不禁惊讶地问道:“我说景霄,你是不是以为你和我……睡了?” 景霄脸都涨成紫色了:“没有吗?” 贝清欢:“有啊,我们是一起睡了一晚上……不是,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好嘛!” 景霄愣愣地看了她半天:“……真的?” 贝清欢自己都急了:“哎你这人,难道你希望我们发生点什么吗?我又不是什么变态,你当时伤得那么重,我怎么可能跟你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记忆缺失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跟我有什么呢?你这个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景霄:“我查的。因为当时找到我的人发现我的腰腹部缠着你的这个银锁,等我痊愈以后,他们就把当时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我,我发现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我就开始去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滇省那边去调查的人就告诉我说,我……我曾经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伤害了一个姑娘,但是,当地的人拒绝说是谁,只说是一个知青,现在找不到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呢?” “银锁。银锁片一直缠在我身上,即便我再次落水,它也没掉。一开始是我发现,你给我定情信物,啊不,就那个小镯子,两个的花纹是一样的,甚至材质和成色的新旧都是一样的,最终我确定,是前不久从句爷爷那里还知道,你小名就叫‘多发’。所以我想,那个被我伤害的人,就是你!” “噗!”贝清欢刚喝了一口橘子汽水,急得都喷了出来:“他们说的伤害,到底是什么?人家难道还会明说,你和我睡了?当时只有我和你啊!” 景霄现在知道,可能是个误会,脸色好看很多:“比睡了严重。你等一下,我把滇省寄来的信给你,你自己看吧。” 景霄去书房拿过来一摞信,翻看了一下,找出其中几封递给贝清欢。 这些信封上留的地址,确实就是贝清欢曾经去过帮忙的村庄,那一带她还挺熟。 信纸上,用很平静的口吻叙述着一件事。 “某某年某月某日,我乡某某大队某某小队发现了一个盲流人员,全身浴血,为了给他治疗,我们还找来了隔壁大队那个很有名的赤脚医生。但是,盲流人员却伤害了女医生,医生被发现的时候,衣衫破烂,下身流血…………万恶的盲流……” 啊这! 那血都是宋无知的啊! 好家伙,这些人都没问过贝清欢,怎么就这么说了呢? 还有另外一封是工程兵团目击者写的信,更加的不堪了。 这个叫谭照松的知青说,他亲眼目睹傻子骑在女医生身上,一边亲女医生,一边把女医生这样那样的凌辱,这个人抓到了应该千刀万剐。 贝清欢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真心觉得,是角度问题。 当时宋无知压住她的时候,其实很神奇,他都伤得那样了,竟然还能顾忌到男女之间的姿势。 他看似压住她,但实际上是用腿压住她腿,身体并不是完全的接近。 总之,当时很害怕是事实,被压制着是事实,但她并没有被凌辱的感觉。 就比如一些搏斗类的运动,有很大面积的身体接触,但这种感觉,肯定和男女之间上床是两回事啊。 那些人是真敢想! 贝清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愤。 景霄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贝清欢的表情,眼看她是气恼多过于愤恨,才敢问:“当时你从斜坡上滚下来,也晕倒了,那你还能记得,他们说的这些,是真实的吗?” 贝清欢气得很,激动的站起来走来走去: “当然不是真的!我说当时送我回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似的,好像同情我得不得了呢!可也没人直接说起,我是被你给那个了…… 唉呀,这真的是误会!如果他们问了我,我肯定说我没有,但是他们也没问,我总不好自己在那边嚷嚷,说我没被人这样那样吧? 我可以发誓,你没有做,真的没有。你倒是想掐死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意识不清晰;我是有点害怕,也非常生气,但是我没有怪你。 毕竟我知道你当时的情况,那不是你自己想要那么做的,而且你知道吗,你还跟我说要‘暴露了,不要出声’,我当时还想,你一定是个坚强的战士,那些人怎么能只按照自己看见的,就给我们胡编乱造呀!” 景霄却在她的跳脚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只要你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我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自从调查这个事情调查出这么个结果以后,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总是做噩梦。有时候也是单纯睡不着,一想到我曾经害了人,我真是吃饭都吃不下。” 景霄看了看贝清欢,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贝清欢却紧紧皱起了眉头,手握成拳:“那,景霄,这些日子你跟我交往,其实是因为,你以为你……那个了我,所以你只是在补偿我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第135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刚从负罪感中脱离出来的景霄,进入了另一种紧张氛围。 跟贝清欢说这些,比让他面对持枪伏击的敌人,更让他害怕。 毕竟,面对敌人,他只要拼杀就行,面对贝清欢,他可真担心,自己说错了一句就万劫不复。 但是贝清欢瞪圆眼睛,声音提高了八度:“那是哪样?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真的要跟我处对象?还是你自己也分不清?” “我……”景霄有些语塞。 他当然不是的。 他一开始是觉得贝清欢率真,跟这个厂里别的姑娘不一样,眼里没有那种谄媚和男女之情。 后来是觉得贝清欢聪明,他就总想帮一帮,逗一逗,看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再后来,他从句爷爷那里知道了“多发”这个小名,然后他调查了贝清欢下乡的地方,发现贝清欢有非常大可能就是那个“受害者”,他便开始无比纠结。 但是,现在确实是说明心意的时候了,要是现在不说明,可能以后没有机会了。 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 景霄也站了起来,走到贝清欢面前,先真诚地弯了弯腰才说: “清欢,我先道歉,当时肯定吓到你了。另外,我最想说的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这让我纠结,我到底该怎么做,对你才是最有利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有过我该补偿你的念头,但是这让我对自己不齿,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我所谓的补偿,不一定是你要的,或者你希望我去坐牢呢,对不对?所以,我并没有打算隐瞒你。 之所以没有马上跟你说,其实还是我对自己有一份自信,觉得或许事情不是我调查的那样。毕竟关于那段受伤的记忆,我是非常混乱的。虽然在调查之后,好几个人的证词都认为我犯罪,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自己是无法接受这个调查结果的。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一开始不敢跟你坦白,是因为我不能确定,我跟你坦白之后,会不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因为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我真的伤害了你呢?那我要怎么办? 清欢,我喜欢你。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我更加应该跟你说清楚,如果我问了你,证明我真的害了你,那我接受任何形式的惩罚和批判。 我也担心过,我跟你问过真相之后,你可能就再也不想看见我了,但是至少,我受到了惩罚,对你来说,或许就是你最需要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才跟你说,今天,你说要跟我好好说说,我也觉得我不该再瞒你,我就说了。” 景霄顿了顿,担忧地看着贝清欢:“这就是全部。我并没有欺骗你,我是真的想跟你处对象。现在,你觉得,我们能真的处对象了吗?” 贝清欢没说话,只是咬住唇。 景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月的风,越过庭院吹一些过来,把贝清欢的额发吹得有些散乱。 景霄看着那一缕发丝在贝清欢的脸颊上飘来飘去,像是挠在他心上。 他缓缓伸手过去,把那丝头发别到贝清欢耳后。 贝清欢偏开头:“别。” 景霄缩了手,喉咙发紧:“你,不想理我了?” 贝清欢拿起桌子上的小银锁就想跑:“我想静静。” 景霄一把拉住她胳膊:“清欢!听我再说一句!” 贝清欢的脚顿住了。 景霄:“清欢,我很高兴,我并没有真的伤害过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贝清欢转头,眼前的男人眼神真挚,桃花眼里都是情意。 她是喜欢的。 就是现在心里有点乱。 贝清欢如实说:“我想让自己把你说的这些事理一理,你比我早知道,你都一个人纠结了好久,我可是今天才知道,你总要让我适应一下,我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不过,来这里之前,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 “现在不想说了。” 跟景慧萍说的那些,这时候有点说不出来了。 景霄没强迫:“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还有,梅素琴的事情,谢谢你。”贝清欢出门,走了三步又转头:“我过几天再答复你。” “好,清欢,我等你。”景霄目送贝清欢出门,等人不见了,他嘴角高高翘起来。 还是赌对了。 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开诚公布地说出来。 说出来神清气爽,再也不用每晚睡不着了,再也不用想进一步都不敢了。 景霄难得的,睡了一年来最好的一觉。 贝清欢睡不着。 晚上做恶梦,梦里都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追她,追到了,就抱住她脖子啃,啃着啃着,开始亲她的嘴,亲得她浑身无力,哼哼唧唧着醒来。 夭寿了,这做的什么梦啊! 贝清欢气得很,不明白自己只是做个梦,怎么就做到那种事情了。 凌晨醒了睡不着,就翻来覆去想跟景霄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第一次见面时他貌似冷酷无情,但第二天的黄桃罐头都是满满的歉意。 他还喜欢明面上高傲不理人,背地里却只对她做着鬼脸。 不懂的事情他会教,劳累的事情他会帮。 但凡她有什么需要,他马上就冲在前面。 想来想去,这男人实在好。 贝清欢暗戳戳的庆幸,要不是自己跟他在滇省有过那么一点纠缠,说不定他也不会对她有太多的注意吧?毕竟,喜欢他的姑娘那么多。 再说回来,要不是他心里一直担心着滇省那一点纠缠可能害了人,说不定他也早就结婚了呢?毕竟,像叶心怡之流的,可都追到海市来了。 所以,实在是没啥矫情的。 还有,说到那在滇省的一点纠缠,让贝清欢不开心的,从来不是救了景霄,而是救了景霄之后村里人的一些蛐蛐。 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她明明没有像别的知青那样找对象谈恋爱,大家为什么总是说她这不好那不好。 现在想想,世间的因果,冥冥中自有安排。 这么一想,贝清欢豁然开朗。 这么好的男人,开诚公布的说了喜欢她,她为什么要躲? 当然啦,要她现在马上跑去和景霄说,她是喜欢他,贝清欢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算了,先这么着吧。 第136章 景霄的妈同志 贝清欢想把事情冷处理,等过段时间再说。 反正现在诊疗室开始忙了起来,她也没时间管。 也是奇怪,自从招了张进,来诊疗室的人越来越多了。 贝清欢默默观察,发现张进这个人比她和陈鹏年都会说话。 人前人话,鬼前鬼话的那种。 尤其一些老头老太太,他都哄得很好,还会帮着统计流量时间段。 比如,上午的九点是老太太最多的时候,下午的三点是老头最多的时候。 所以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贝清欢基本上是坐上午的门诊,陈鹏年和张进则安排在下午和晚上。 这么分开忙碌了三天,诊疗室每天的收入都能超过十元。 贝清欢很满意。 到第四天,她正想着,今天是不是该找景霄谈一谈的时候,诊疗室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把头发全部梳在脑后,皮肤白得耀眼,耳朵上带着一对珍珠耳环的中年妇女。 九月份,海市的温度还挺高,白天很多人穿短袖子,这妇女却穿了一件湖蓝的手织薄毛衣。 下面是灰色的薄呢裙子,脚上黑皮鞋,手里还拎精致的黑皮包。 非常讲究。 贝清欢第一眼就觉得,这妇女是专程来找她的。 妇女进了门,目光把整个诊疗室扫一遍,最后才落到贝清欢身上,顿住,审视。 贝清欢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您好,看诊吗?” 妇女的下巴比刚进来时,又抬高了三分:“你,是不是叫贝清欢?” 一口京片子,字正腔圆,说话的时候脖子竖得笔直,播音员似的。 贝清欢基本上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却还是像对普通病患似的,微笑,点头:“是的,同志,我就是贝清欢,上午都是我坐诊。” 妇女皱眉:“你不请我坐?” 贝清欢从善如流:“请坐。” 妇女脸色平和了些,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铺在贝清欢办公桌前面的凳子上,再坐下。 贝清欢把一个小脉枕拿过来:“来,我先看看脉哈。” 妇女皱眉:“我不是来看病的。” 贝清欢:“哦?我这里只看病呢,同志,如果是其他的事情,那还得烦请您别的时间再来。” 妇女冷笑:“你还挺清高。” 即便已经猜测到这是谁,贝清欢依然一点儿没让:“额,同志,您还挺自以为是。” “你!”妇女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贝清欢怒气冲冲:“你知道我是谁吗?” 贝清欢抽出一张处方纸,依然微笑,十分温和地看着她:“您说,您叫什么呢?您这脸色潮红的,火气有点大,如果不想把脉的话,我直接开一剂清心丸给您,好不好?” 妇女气得,胸口起伏:“我是景霄的妈!” 贝清欢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哦,您叫景霄的妈。那,景霄的妈同志,您需要清心丸吗?” 妇女的眼里是不可思议和无法克制的愤怒:“我说了我不看病,我没病!” 贝清欢其实很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哦,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有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再说一遍,我找你不是看病。” “那我也再说一遍,如果不是看病,您别的时间来,行吗?” “你架子还挺大的哈。就凭你这个样子,我也不会同意你嫁给景霄。” “嗯,您说得对,就凭您这个样子,我也不会同意嫁给景霄。” 真心话。 如果婆婆是这样式的,谁受得了? 当然,贝清欢也是知道景霄跟母亲关系不好,才敢这样。 最主要还是因为,她喜欢景霄,但还没到会为了景霄放弃自己尊严的时候。 而面前的妇女,已经要气疯的样子,咬上了牙:“你!” 就这时,外头有个老太太进来了:“贝医生,今天是你在啊,我就是要找你呢,你的针法很独特,上次我针了真的好了很多呢,今天你再给我看看。” 贝清欢对着她,笑容真诚了好多:“好呢,孙奶奶,您先坐一坐,我这边还有一位同志,就轮到您了。” “好嘞。” 孙奶奶在旁边等候的凳子一坐,一双灰色的眼珠子就开始打量景霄的母亲。 景霄的母亲这时候就算再生气,她也只好努力收敛。 因为,她一看就是个极度要面子的人。 她重新坐下,放缓语气:“你……贝清欢,我们单独谈谈。” 贝清欢:“同志,我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您实在要单独谈谈,我们约在下午两点,可以吗?” 妇女转头看看孙奶奶,再转回来,脸色严厉:“如果我一定要现在呢?” 贝清欢脸上也没了笑容:“那您可以等孙奶奶治疗结束,包下我的半天时间。” “包下?多少钱?” “普通门诊,我只收一块,上午我最多看十位,针灸另算。” “那就是十块?” “只能说,最低是十块。” “嗬!我当多值钱呢,给你!”妇女马上从皮包里抽了张十块钱的票子,甩在了贝清欢面前。 贝清欢面不改色地收了钱:“谢谢惠顾。但是您这次看诊还需要一块。” 妇女的脸又愤怒又憋屈,但因为有外人在,只好忍着,从包包里又拿了一块钱,拍在桌子上。 既然她走到了一边等着,贝清欢就叫了孙奶奶。 老人有肩周炎,严重的时候影响到脊椎,会头晕眼花恶心。 自从让贝清欢针灸了几次,现在已经基本好转。 贝清欢给她把了脉,还义务量了血压,肩膀针灸过了一轮,再细细地嘱咐日常要注意的事,等到老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中年妇女的气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贝清欢把一个写着“休息”的小纸牌放出去,然后关上门,这才去泡了一杯茶,递给景霄的母亲。 景霄的母亲掀起眼皮看看她,最终默默地接过茶杯。 看来,她也想好好谈谈呢。 贝清欢气定神闲的在她对面坐下,端着茶杯,轻吹茶叶,等着对方开口。 谁先开口谁输。 妇女喝了一口茶,杯子就放下了:“这茶叶,太次了。” 贝清欢:“如果您付一百块,我马上去百货商店买一两好茶招待您。” 妇女的下巴再次抬起来:“你好像把钱看得很重?” “是啊。同志您看得不重吗?那您把这种重担都给我吧。” “……贫嘴滑舌。” 第137章 出门右拐 贝清欢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那您讲一些不让我贫嘴滑舌的话呗,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话,比刚才不客气多了。 景霄的妈没忍住,气哼哼的:“你这样没有礼貌,没有教养,我是不会允许你进我景家的,就算景霄认可你,也不行!” 贝清欢反而笑了:“您说得对,我没有礼貌得很。所以景霄长得好,收入好,有礼貌,跟爸妈还不亲,当上门女婿是最合适的,我和我妈都允许他进门。” 景霄的妈要疯了:“你说什么?” 贝清欢笑眯眯:“您真的想再听我说一遍?我看您不想的。咱们还是好好聊天吧,行不行,毕竟您花了十块钱呢!” 景霄的妈憋了半天,说:“是十一块!” “可不是嘛,怪贵的,您还是长话短说吧,别说那些个没用的。” 景霄的妈深呼吸:“贝清欢,你,不要再缠着景霄了,本来景霄已经递交了调职申请,家里已经想把他调回京北去,就因为你,他还留在这儿。” 贝清欢:“同志,如果您是这样认为的,那是不是说明,是景霄缠着我,而不是我缠着景霄呢?我又没缠着他要去京北!” “你!”景霄的妈又憋屈了:“油盐不进是吧?信不信我让你们市长或者区长来取缔你这种小诊所?” 贝清欢笑容彻底冷了,淡淡一句“去呗”,然后就低着头吹茶。 她又不爽:“你……你真的很嚣张,光这态度,景霄爷爷也不会喜欢你的。” “那,景霄爷爷喜欢您吗?” 可把眼前的女人问倒了。 景霄爷爷还真的不喜欢她。 一开始是喜欢的,就是因为她把那个孤儿带回家,景霄爷爷就不喜欢了。 唉! 贝清欢看她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想笑,但还是算了: “同志,咱们说实际的吧,我和景霄是厂里工会介绍的,正儿八经处对象,您要是不同意,应该跟景霄说,跟我说不着。 另外就是,看在您付了十一块钱的份上,我额外跟您说说心里话,我要是您,我是不会来说这些话了,您都跟儿子关系不好了,何必让这关系更差呢? 终究是亲儿子,日久见人心,等到您老了,您那个领养的孩子是不是一直能对您好还不一定呢,何必跟亲儿子关系搞得这么糟糕。没必要。” 景霄的母亲冷笑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景霄关系不好的,我们好得很!” 贝清欢也笑:“哦,那您来海市,您儿子知道吗?去接您了吗?” “那是我不愿意告诉他!” “哦,那就是没有。”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现在进厂去找他,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嗯,我等着呢。那要不您现在就去?出门右拐。” 贝清欢站起来,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真心觉得,景霄的妈性子其实很简单,有啥都表现在脸上,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相处起来,没啥难的,该说的时候说,该怼的时候怼就是了。 甚至,还能不理的时候不想理呢。 这不,贝清欢真的请她离开了,她又觉得自己受了气,握住拳头怒目:“你太无礼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对我,景霄怎么会喜欢你?” 贝清欢困惑地看着她:“那同志,要照您这么说,您是在指点我?但是您之前是说要我别缠着景霄。哎,您到底是希望景霄喜欢我,还是希望景霄不喜欢我啊?” 天聊死了。 景霄的妈“刷”地转身往外走:“不可理喻!” 她呆不下去,只能离开。 贝清欢笑眯眯,还去把外面挂的休息牌子拿进来,觉得今天这十一块钱赚得太轻松了。 热烈欢迎景霄的妈多来几次。 谁知道景霄的妈三分钟就回来了,依然抬着下巴,但说的话却是:“那个,怎么联系他?门卫不许人进去。” 贝清欢:“……” 怎么觉得这女同志有点可爱呢? 这儿子,压根是不想理她啊,要不然怎么会自己的妈来都不知道? 贝清欢摸摸鼻子:“同志,那您是需要我送,对吗?” 景霄的妈竟然跺了跺脚:“同志同志的,我已经说了我是景霄的妈,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怎么有了撒娇的味道? 贝清欢:“哦,您消消气,我这是为了您好,主要是您不喜欢我,以后也不会让我进你们景家,那咱们早晚是陌生人,早晚得叫同志嘛,要不,您告诉我贵姓?” 景霄妈眼睛看着别的地方,骄傲得很:“我姓孟。” 姓孟,孟染枝。不过名字就不用告诉她了。 贝清欢微笑:“哦,孟同志。” “你……孟阿姨,懂?这点礼貌也没有?” “好吧,孟阿姨,那,您需要我送您进去吗?” “这还要问?没眼色!” 孟染枝甩了她一眼,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 贝清欢偷偷笑了一下,脱了白大褂,这才出门,准备先锁门。 孟染枝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 贝清欢今天穿的就是那件自己设计的真丝旗袍。 毕竟她今天还想着要见见景霄的,所以还是选了一件漂亮的衣服。 这件自己设计的新中式旗袍是长袖子,这个季节穿是最好的,袖子做得宽松,还是灯笼袖口,真丝的质地让它在手肘位置呈现一种垂坠感,慵懒松弛又高雅。 孟染枝就看了又看。 等到贝清欢去门卫那里说了一声,带着孟染枝走厂区大道进去的时候,孟染枝就落在后面,一直看一直看。 终于,快要到厂部办公楼的时候,她没忍住:“你……这个裙子,哪里买的?” 贝清欢:“我自己设计以后请人做的。” 孟染枝的脚步已经跟她平齐,甚至有点配合着她:“自己设计?” “是啊,我马上要读纺织学院的设计专业,所以我会自己画设计图。” “你……你,那个啥设计图,能画一个给我吗?” 贝清欢眼睛望着前方,漫不经心:“可以啊,不过说起来,这个款式,用真丝做比较好。” “我觉得也是,你这盘扣真好看,那个师傅手艺不错。” “对,她手艺非常好,我出了设计图送她,请她做的时候工费就收得少,还做得快,别人要等半个月,我的她三天就能做好了。” “这么好?”孟染枝眼睛亮晶晶:“那你能让她帮我做一件吗?我可以下午就去买料子!” 贝清欢:“……” 所以我们从相看相厌到能帮忙,只差一条裙子? 第138章 不跟你好了 贝清欢再次觉得,景霄的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她开始怀疑,景霄之所以跟她关系不好,非常有可能是那个领养的孩子,一直在从中作梗。 不然,这位孟同志城府不深,怎么会到让景霄连提都不愿意提起的地步。 或者,她还可以帮忙挽救一下这对母子。 贝清欢便故作为难的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是我,您还是您嘛,您如果请这个师傅做,得等至少半个月的。” “你这个人!”孟染枝生气了,怒目:“那你不能跟她说,我是你婆婆吗?” 贝清欢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会回话了。 这就婆婆啦? 那一开始的吵架算什么? 就因为一件衣服,就能当婆婆啦? 景霄也没说他妈是这么容易认人媳妇的啊。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贝清欢都忍不住笑了:“可是孟阿姨,您不是我婆婆。” “我怎么不是?你不是跟景霄处对象吗,他不是跟爷爷说你是未婚妻吗,怎么不是了?” “我……” 贝清欢揉太阳穴。 太过容易搞定了,都有点不适应。 “好了,等您先见了景霄再说,说不定景霄都不接待您呢。” 贝清欢带着她上了楼,快步走过各个科室,直达军代表室。 李俊河不认识孟染枝,只看着贝清欢,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贝同志你找我们代表?他这会儿去开会了,估计半个小时就回来,你要等吗?” “好,那我等一下。” 贝清欢带着孟染枝坐在套间的外面。 孟染枝很不满:“知道我来还开会!这孩子从小到大是一点不贴心!招人厌!” 贝清欢淡淡回了一句,想制止她在这里还继续说景霄:“大概开完会才有时间陪您吧。” 孟染枝侧头看了贝清欢一下:“也是啊。不过他至少应该去火车站接我的嘛。” “您告诉他时间了?” “没。京北过来就那么几个班次,他要是有心,哪里需要我说,他就是不好好跟我说话罢了。生儿子真没意思,一句话都不会好好说……也不对,他哥就比他有耐心有孝心,从小就知冷知热。” “他哥……就是那个领养的?” 孟染枝反驳起来:“什么领养的,人家父母都是烈士,有抚恤金的!我也是看在景霄他爸战友的份上,伸把手照应照应,谁知道景霄总是看不惯呢,什么事都跟他爷爷告状,他爷爷就生气了,从此就一直跟他爷爷过了。从小就是个轴的!” 贝清欢像个很好的听众:“哦,从小啊……那您领养那个大哥的时候,景霄几岁?” “大概四岁吧。” “那个大哥呢?” “九岁。” 贝清欢很认真的看着她问:“所以,您放弃了自己四岁的儿子,照应九岁的别人儿子,还不许您四岁的儿子不满?” 孟染枝避开她的眼睛,抿抿嘴:“……不是这样的,三言两语说不清,那人家没了父母怪可怜的……哎呀,总之,景霄打小就比别的孩子别扭就是了。” 贝清欢啧一声:“很少听见一个母亲这么贬低自己的亲儿子,孟阿姨您真是独树一帜,心胸宽广,怪不得您这么年轻呢。” 孟染枝到底是听出来阴阳怪气了: “哎,你怎么这么说我呢你,我说我自己的儿子几句能怎么了?那他大哥是别人的儿子不错,所以只能客气些,宠一些,那我自己的儿子我不能说吗?” “能啊!您说,您继续说,反正说的又不是我儿子。不过说实话,我妈要是这么说我,我这辈子都不叫她妈。” “你……” 孟染枝刚要再说什么,贝清欢又忿忿地加一句:“我小时候不理她,我长大了也不给做衣衫做裙子!让她找别人去!” 室内好一阵安静。 过了好一阵,孟染枝叹了口气:“唉,我承认,那孩子刚来的时候,我是忽略了景霄的。” 贝清欢不说话。 她自己一个人依然能说下去: “当时呢,我不知道他病了,那时候年轻,忙,也没经验。他爷爷正好看见了,就说我对他不好。吵了一架。正好他大哥也病了,那我总不能丢下人家孤儿不管…… 就那次之后,等我再回头找景霄,景霄就不理我了,其实都是他爷爷惯的,你说是不是?景霄那时候才多大,要不是他爷爷宠着他帮着他怪我,什么事都没有。” 贝清欢:“景霄真可怜,自己的妈不疼自己,只疼别的孩子,还不许爷爷疼他。孟阿姨您走吧,我觉得,我要是背着景霄招待了您,那对景霄是一种背叛,我不想理你这样拎不清的人。” 孟染枝伸手指头:“你,你,你,你怎么这样说我,都没人这么说过我!” 贝清欢忽然挺大声: “我这样的才是正常人好吗!那你想想,就像咱们在交朋友吧,我本来跟景霄挺好的,然后你来了,我就跟你好了,只忽略景霄,那景霄是不是很无辜很可怜?所以,我不跟你好了,才是正常的。而你,因为一个外来的孩子就冷落景霄,你这种才是不正常的。” 孟染枝:“这能一样吗,我又没对景霄不好……” 贝清欢没理她,真的站起来离开了。 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李俊河看着贝清欢离开,有些尴尬地指指孟染枝:“她,是咱代表的妈呀?” 贝清欢没答,只耸耸肩,只管离开了。 看来,今天有这个孟阿姨在,景霄是没空谈话的了。 谁知道,一个小时后,孟染枝竟然又回到了贝清欢的诊疗所。 贝清欢正给一个中年妇女把脉。 这次,孟染枝一声不吭,在旁边等待的凳子上坐下了,也没假模假样的铺手帕了。 看病的中年妇女脸色不好,正絮絮叨叨地跟贝清欢说着自己的病情: “热,潮热,到了半夜,心慌得不行,不能睡!之前我去第一医院看了,医生说我更年期了。我知道我更年期了,但是难受啊,你倒是给我开点药啊,可我吃了他们给我的那个什么戊酸雌,没什么用,还是不能睡,难受死我了!” 贝清欢的声音,格外的温柔耐心: “嗯嗯,我明白,这几天有点秋老虎,气温升高也会让你更难受,你去躺着,我给你扎几针,另外就是我们有自己配的坤宝丸,我拿给你试试。你要是吃着今晚睡得好,改天你来直接给你多开几颗,不用出诊费,要是没用,我们再试试别的。这样比较经济实惠。” “要说还得是你小贝医生呢,人家都说你这里比医院的人好,啥都帮我们病人考虑了。” 中年妇女脸上露出笑。 孟染枝在旁边看着,偷偷撇了撇嘴。 第139章 景霄:有人要明目张胆的偏爱我 中年妇女一直不停地说话,直到一刻钟后才满意地走了。 这次,孟染枝不凶了,走到贝清欢面前坐下,一脸气恼的样子:“你可真是,说走就走,一点礼貌没有。现在我也心慌。” 贝清欢抬头看她一眼:“要把脉?” “不要。” “那您想要干什么?” “你是医生你不懂啊,你不是很会的吗,我心慌能是什么,还得我说!” 贝清欢的手按了按脖子上失而复得的银锁片。 好吧,三天来,她已经有了决定。 她还是想要跟景霄好好谈下去。 那眼前这个妇女,以后应该还是要打交道的。 少不得帮景霄处理好。 贝清欢脸色平静,像对着一个普通病患:“非要我说,那您就是饿了。” 孟染枝撅起嘴:“不,我是气的啊!” “怎么气的?” “景霄不理我,让我走。还说要是我惹你不高兴了,这辈子都不理我,可我是他妈,我是为了他来的!他就这么对我?他大哥从不这么对我!” “嗯,知道了,那你要去吃饭吗?” 孟染枝还沉浸在气恼里:“……啊?” 贝清欢若无其事:“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要不要去区里的国营饭店吃饭?” “你……带我去?” “嗯。” “这才对嘛!这才是对婆婆的样子。” 孟染枝跟在贝清欢后面,细数着这些年儿子对她的各种冷淡,坐上公共汽车了都没怎么停嘴,各种批判。 贝清欢并不打断她,就嗯嗯啊啊听着。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第一国营饭店坐好。 贝清欢:“我带你来,但是得你请客。” 孟染枝嗤之以鼻:“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我请!我文工团的工资,一个月一百多呢,壮壮爸有一百二十多,还有补贴,所以你看,我们家这条件,不是一般的人家……” 贝清欢打断了她:“壮壮爸?壮壮……是谁?” 孟染枝愣了一下:“就,景霄他大哥啊。” 贝清欢点点头:“那您挨景霄骂是应该的。我要是景霄我都懒得理您,自己有亲儿子的,还壮壮爸壮壮妈的,听着就烦!” “你……这也不行?”孟染枝皱眉:“你怎么跟景霄一样,这种事情也要计较,小肚鸡肠!” 贝清欢不屑地笑笑:“您大度您大度。那我带您来的,我来点菜?” 孟染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里,撇嘴,“点吧。” 贝清欢按照上次和景霄来的时候那样,点了四个菜,还加了另外两样时鲜的菜。 等点菜的服务员走了,她出去打电话给景霄:“景霄,你一点不想理你妈了?” 接电话的景霄很诧异:“怎么了?我让她走了啊……她又去找你了?她有病!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她!” 贝清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倒是想不理她,但是她顶着我妈的名头,完全不理还不行,我只能……尽量不理吧。总之,你不必为了她烦恼,我跟她客气得像陌生人。” “那就是还得理。来第一国营饭店吃饭吧,我点了你喜欢的菜,先一起吃个饭。” 电话那边顿了好久:“……你,不介意我妈?” 听着景霄那小心翼翼地问话,贝清欢觉得自己有些心疼: “嗐,我的爷爷、哥哥、姐姐比你妈难搞多了。有些人甩不掉,那就调教好呗,不然生气的还是我们自己。再说了,啥叫不介意,我们现在不还在装对象的情况吗?能不理你妈?还是说,你不想装了?” 景霄:“是,我不想装了。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假装,我们应该是真的处对象。” “那些事再说,目前你先来,毕竟你妈来这里,应该是叶心怡搞来说服你的吧,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电话挂了。 景霄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见了孟染枝也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在一旁坐下。 孟染枝鼻子里出气:“哼,看见没有,他就是这样对我的!你说说看,他总是这样对我,让我怎么喜欢他这个亲儿子?真是看见了就来气!” 景霄眼睛里一点亲情都看不见:“那你来干什么?我请你来了?” 孟染枝:“还不是叶心怡说你找了个穷酸巴拉的女人,会影响你工作,影响你升职,你看看你大哥现在都是什么职务了,你呢?” 感觉景霄要化身喷火龙了:“你这么喜欢外人,那你来干什么,走!” 他其实想说滚。 忍了。 可孟染枝还是指着儿子问贝清欢:“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是我儿子吗,不是,他是我仇人!” 贝清欢把她的手指头按下:“嗯,您说得对,仇人。不过仇人也是人,要吃饭的,来,您看看,这些菜都是……景霄喜欢的。” 以为哄她,正要夹菜的孟女士一听,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有没有搞错,我请你吃饭,你为什么点景霄喜欢的?你点景霄喜欢的你让我看什么?” 景霄则身子往前倾,手按在椅子上,看来是即刻马上的要离席。 贝清欢眼疾手快,先一把按住他,再和孟女士正色说话: “想知道为什么啊,那我说给你听。一,要让您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二,他小时候,您肯定只做那个大哥喜欢的菜吧,我现在要让您知道,如果一个桌子上都是别人喜欢吃的,您心里是什么滋味; 三,我们正处对象呢,所以我就想惯着他,我就觉得他是对的,我就想点他喜欢的菜,您再说他一句不好就得您走。但是您要能好好吃这顿饭,结束后我带您去买衣服料子,设计独一无二的裙子!” 孟染枝眼里冒光:“……!” 就听见了最后一句。 景霄眼里冒光:“……!” 天哪,这世上竟然有人要明目张胆的偏爱我!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一个妈妈,看似怨恨儿子那么多,结果一句衣服料子就收买了。 一个大男人,看着冷清疏离高傲无比,其实只想有人宠一宠。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安静了。 贝清欢还故意的只帮景霄夹菜,很快,景霄那张冰冷的脸消融了。 虽然不说话,但是情绪很好,吃了不少,还很绅士的给贝清欢盛汤。 当然,盛汤时,没有孟染枝的份。 第140章 母爱是有的,但不多 就因为景霄盛的汤绕过孟染枝,轻轻地摆到贝清欢面前,孟染枝又生气了。 她瞪大眼想说什么,一看,贝清欢正警告的看着她,她竟然选择忍住了。 但是这忍耐的时间并不久,快吃完的时候,孟染枝又小声的吐槽起来:“一点孝心没有,板着死人脸,叫人怎么喜欢!” “您骂人了?”贝清欢问一句,然后就站起来喊景霄:“走吧,我们回去,再不理她。” 孟染枝连忙拉住她:“你这个姑娘,我说什么了吗?我那是说的……刚刚路过的人。” 这话说完,连景霄都笑了。 孟染枝撇撇嘴:“这下你满意啦?你倒是找个了好对象。” 景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的是要亲自来帮我拒绝这个好对象的呢!” “那不是叶心怡说的嘛。” “外人说的永远是对的。” 孟染枝各种找补:“……也不是,我就是不放心你……来看一看。哎,我说,你总抓住这种事情不放是要怎样,难道我从京北特意过来关心你也是我的错?” 眼看孟染枝又要对景霄瞪眼睛,贝清欢问:“孟阿姨,您吃好了吗?吃好了麻烦您付一下账,说好您请的哦。” “哼!真不想请他吃饭,我又没吃过他一顿饭!” 孟染枝气归气,骂归骂,但真的去服务台付钱了。 景霄低着头,冷清的眉眼里都是烦闷:“清欢,让你见笑了。” 贝清欢:“你不觉得,她有她的可爱之处吗?没心没肺的样子,比那些一肚子算计的人不知道好多少。” “没心没肺?”景霄摇头: “那只是没心没肺地骂我而已。今天所受到的只是从小到大的万分之一,我从来没有在她和我父亲嘴里听过一句夸赞的话。恕我实在无法感受她的可爱之处。” 一会儿,孟染枝回来了。 她马上就看向贝清欢:“我们去哪里买布料?” 她是真不在乎景霄的情绪啊!贝清欢想。 但是她又能因为叶心怡说景霄的婚事而赶来。 所以,母爱是有的,但不多。 贝清欢:“孟阿姨,您买了布料以后,是要在这里做?” 孟染枝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你不是说你有认识的裁缝?你还有设计图纸?三天能做好吗?我要穿回京北。” 贝清欢笑盈盈看着她:“我有,都有,三天也能做好,但是,孟阿姨,咱们得做个交易。” 孟染枝皱眉:“交易?什么意思?你要我出钱吗?这点小事也要钱?那你可真是钻钱眼里了,怪不得叶心怡说你穷酸。” 贝清欢想,景霄的父亲一定很宠这个妇女。 不然,都这个年纪了,不会还是这样骄矜的性格,且能对亲儿子那么的浑不在意。 这都是原生家庭和丈夫给的底气吧。 贝清欢:“不是出钱,是出三句话。” 孟染枝还挺感兴趣的:“啥意思,你要三句什么话?” “三句夸人的话。就,您夸景霄一句,我带您买到了布料之后,就带您去裁缝那里量身;您夸景霄第二句,我就单独给您设计一套裙子,全国只有您有;您要能夸景霄第三句,那我无论如何都说服那个裁缝给您在三天时间里做完,让您穿上它美美的回去京北。” 贝清欢说完,孟染枝和景霄都很吃惊。 但是景霄冷冷的笑了笑,没出声。 孟染枝瞪了他一眼,脸色就很是纠结:“夸?怎么夸,他有啥好夸的?不然我给你钱好了。” 贝清欢:“不要钱,我没告诉您吗,我这个穷酸,要是照现在这样开诊所下去,光诊所一个月就有至少两百以上的收入呢!” 孟染枝有些惊讶。 她倒是真没想到,这开诊所收入这么高。 但想想也对,她之前不是一会儿功夫,就收了自己十一块钱吗?两百估计真能有。 哎呀,叶心怡说她没工作什么的,也是不应该。 现在国家政策都变了,他们文工团都有人自己出去弹琴唱歌赚钱的呢,太过假清高,其实也没必要的。 孟染枝从小到老,都是生活在很好的家庭里。 国家变化这么多,她却一辈子没吃啥苦。 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对于阶级啊,成分啊这些,并没有强烈的界限。 她又不操心,只要生活好就行了。 之前听叶心怡说,景霄找了个没工作的穷酸货当对象,这种人啥也没有,以后会拖累景霄,让景霄留在海市没有出头之日,那她是不接受的。 现在来了看着,发现这姑娘长得不错,还会医术,那对待病人细致温柔的样子,她觉得可以接受。 最主要人家会做衣服,这是多么难得的优点啊。 孟染枝的眼睛在儿子和姑娘之间跳了好几圈,嘟囔:“我想不出来。” 贝清欢:“那我只负责带您买料子,买完您自己回去吧,我和景霄要约会。” 孟染枝几乎要拍桌子:“你这个姑娘,真是不会做人!你想想,我是你未来的婆婆哎,你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丢下我呢?” 贝清欢那叫一个循循善诱,温柔贴心: “您消消气,咱们掰开了揉碎了讲哈。那,现在您对自己亲儿子都看不起,那对我又不会很好,是不是? 我跟景霄呢,也只是刚开始处对象,谁知道以后的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分了呢,讲什么未来,所以如果您真的不喜欢他这个儿子的话,我干嘛不能丢下您呢?要不,咱们试试,想一个呗,总有优点的嘛!” 景霄在一旁看戏,用拳头盖住的嘴角不断勾起来。 时隔多日,又看见了小丫头和人斗智斗勇的场面,还是为了她。 真让人高兴啊。 孟染枝则很是无奈。 但是怎么说呢,她心里还是有儿子的呀。 不然她来做什么? 她又不傻,当然明白这姑娘是在努力调停他们的母子关系。 她内心是感动的,只是一下子拉不下脸。 这些年,儿子跟她越来越不好了,要是能趁此机会缓解一下,确实是好的。 难得,这姑娘有这份心,这可比叶心怡好多了。 所以,憋屈半天后,出口的是—— “你事真多!行,我想一下。” 第141章 母亲的第一次主动夸奖 孟染枝一边给自己找补,一边看看景霄,说了一句景霄小时候常说的话:“哎呀,我儿子真好看。” 贝清欢拍手:“不错,第一句完成。” 孟染枝还有点放不下脸面,得再吐槽一句:“不错个啥!要是没有我长得好,有他什么事!” “嗯嗯,第二句。” “我儿子……”孟染枝真是想了挺久,好不容易把久远的记忆翻出来: “嗯,我儿子……其实我儿子特别聪明,他三岁的时候就能把大院里所有的汽车牌号记下来了,谁家司令的车是什么号,谁家政委的车是什么号,他门儿清。 又会认人,那时候我一带他出去,那么多爷爷奶奶就围着逗他,夸他,他一嘴一句的江爷爷早李奶奶好,从不叫错,大家都特别喜欢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他就不爱出声了,锯嘴葫芦似的。” 这话说完,贝清欢看看景霄。 景霄别开眼,侧脸怎么看,都有股委屈的味道。 想必,于他并不是很好的记忆。 孟染枝估计也意识到了。 她干咳了一声,问贝清欢:“这算夸吗?” 贝清欢:“算吧。还有最后一句了,您能夸得好听些吗,那些让人不高兴的,咱不说了。” 孟染枝很不解:“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让人不高兴了……好好好,我试试,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其实他……” 她顿住了。 非常为难。 贝清欢眼看景霄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叹了一声,还是开口帮忙了:“您儿子坚韧勇敢,对越自卫战中,应该立过功的吧?” 孟染枝眼睛一亮:“对对对,二等功!” 景霄的脸却冷了几分。 他妈,亲妈,还得别人提起才想到。 贝清欢:“您儿子聪明好学,锐意进取,退居二线后很快掌握技术要领,所以才能担当中型军工企业的军代表吧?” 孟染枝看了一眼景霄,从进这个饭店到这会儿,总算是对着儿子有了骄傲的微笑:“那当然,我儿子是最年轻的军代表!” 景霄握住椅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呵呵,刚认识不到半年的人,比自己的亲妈对自己还要了解,所以亲妈你刚才想半天在想啥? 贝清欢:“还有呢?” 有了前面的两个例子,孟染枝总算想到要怎么夸儿子。 她得意起来:“我儿子很有语言天赋的你知不知道,他懂四国语言呢,要不是他受伤严重,错过了机会,他是会派去特别部门的呀。” “哦,我还真不知道,还有吗?” 孟染枝微偏着头,开始认真回忆:“哦对了,我记得他爷爷说过,他十七岁的时候,就是军区射击比赛的神枪手呢!” 贝清欢瞥了一眼眉头微微放开的景霄,声音增加了几分夸张:“天哪!可太厉害了,孟阿姨,我真羡慕您,有这么厉害的儿子,还有吗?” 孟染枝开心得很:“有有有……要是说这些,那是很多的,就是好些事我没仔细听,你想听的话,我改天回去再问问他爷爷,告诉你!” “好啊,那,我们现在去看衣料。” 贝清欢站了起来,笑微微问景霄:“你要一起吗?” 景霄的“不”字就在舌头边,但是贝清欢加了一句:“如果能一起去,我就能坐你车一起回了。” 景霄把“不”字咽回去,点了头。 孟染枝很高兴:“我还是第一次跟景霄一起逛街呢,他这孩子,没耐心的很,不像他大哥……” 贝清欢连忙打断:“孟阿姨,您最喜欢什么颜色?我可以帮你想想合适的款式。” 孟染枝马上被吸引了:“我喜欢蓝色,但是有一种浅紫,我也特别喜欢,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 “对,你皮肤白,要是穿浅紫会非常好看,要是能有浅紫色的薄呢,做一件中式对襟的上衣,配一条鱼尾的裙子,一定非常漂亮。” “哎呀,你一说,我脑子里好像就看见了一样,咱们就按照你说的,我买个薄呢子的,真丝咱先放一放,毕竟过几天京北就冷了,薄呢子的我正好能穿。对了,十一我也可以穿。十月二号的时候,景霄爷爷要过八十岁生日,你和景霄一起来吧。” 孟染枝确实没心没肺,说到这里,已经很是自然的去挽住贝清欢的手臂,像是多年好姐妹那样热络。 贝清欢都有些不习惯,想要挣脱。 孟染枝紧紧抓住,还冲景霄努嘴:“景霄,你说呢?你就不想带你对象给爷爷看看?” 景霄难得的应和了一声:“我先看看工作安排。” 孟染枝习惯性的瞪他:“别找借口,你就不能爽快点,就说‘好,妈,我听您的’吗?非这么一本正经的干什么!” 贝清欢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孟阿姨,您要是夸夸他,他就答应了。” 孟染枝也凑到她耳边说话:“我就不喜欢夸他,像我求他似的,老没劲了!” 贝清欢继续蛊惑:“孟阿姨,咱们没车不方便,您夸夸他,让他好好陪陪我们买布料子,而且百货公司的服务员看见帅小伙,尺寸都能多给我们一点的,您不吃亏!” 孟染枝忽然觉得,跟这个小姑娘在一起,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还能撒个娇,耍个心眼呢。 真开心! 心情大好的孟染枝当即对儿子卖起了萌: “哎哟,那什么,景霄啊,我知道你其实是最体贴最孝顺的,是我总说你,你才冷脸给我看,我不说你了,毕竟你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是看见你这么惦记他,这么出息了,还带了这么漂亮的对象回去,他多高兴啊,你就答应吧,行不行?” 景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除了刚才贝清欢和孟染枝做了交易后的那三句话,这是他有记忆以来,母亲第一次主动夸奖,也是第一次低头示弱。 景霄破天荒直接点了头:“行,只要清欢她有空,我没问题。” 孟染枝忽然觉得,儿子也不是那么难说话,高兴了,笑眯眯拉着贝清欢进了百货店。 第142章 就这么好好相处吧 百货公司最近竟然还真有一种浅紫色的薄呢子。 因为现在海市还热着,这料子还没人买。 贝清欢跟服务员借了纸笔,简单地画了个衣服效果图给孟染枝:“我看按照这料子的门幅,做这种款式,有个十市尺,足够了。” 孟染枝抓住那张简单的图纸笑得像个小姑娘:“好看,太好看了!你那个裁缝真的能做出这种款式吗?” “能的。我几乎看遍了新华书店所有讲服装的书,这个是参考外国那种好衣服的样子,再加上我们华夏的立领设计的,看着特别,但一定能做出来的,放心吧。” “那我就要这个。就是我的布票缺一点点,不知道折算成钱要贴多少?” 孟染枝还在掰手指头算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我这里有一点布票。” 是景霄,手往右伸,眼往左看,像是不情愿的样子。 孟染枝先看看布票,再看看景霄,眼睛弯起来,倒是跟儿子的侧脸一模一样: “哎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儿子变贴心了呢。果然还是要找对象,找了对象竟然知道有布票给妈了!哎,清欢,你知道吗,以前景霄有了布票宁可给她姑姑,为了这事我跟他大吵一架,十个月没说话呢!” 贝清欢笑着,依然凑近她耳边:“我都说了,您多夸夸他,不吃亏!” 孟染枝大力点头,又跟服务员说:“同志,就这个薄呢子,我要二十尺。” 贝清欢:“只要十尺就够一套了。” 孟染枝手一挥:“嗐,我们两个一人一套!你要是在京北,我可不会给你买这个料子,因为我不想跟人穿一样的,但你在海市嘛,我也给你做一套!怎么说我这婆婆来了,也没给你啥见面礼!景霄,你说,我做得怎么样?” 景霄从早上见了亲妈到现在,第一次对她露出亲近笑容:“做得好,谢谢……妈。” 妈这个字,真是很难出口。 看得出来,孟染枝都有些激动了: “哈,哈,哎哟,今天一定会下雨吧,我儿子竟然会说谢谢我?我的天呐,我把你外祖母留下来的院子给了你,你也不说谢谢,就这么十尺布,你倒会说谢谢啦?得!看来,还是得找对象啊!” 贝清欢适时地提出了问题:“那,孟阿姨一会儿是回景霄那边的院子住吗?” 景霄却主动说:“我会送她去招待所。” “……行吧。” 孟染枝明显有些失落。 贝清欢:“景霄,你是因为被褥不够吗?” 景霄:“被褥倒是次要的,主要我们那些小院上厕所要走到后面的公共厕所,我怕她大晚上进进出出不方便,招待所的卫生间比较好,还能洗澡。” 贝清欢晃了晃孟染枝的手臂:“原来是这样,孟阿姨,景霄很体贴您呢。” 孟染枝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这么高大的儿子,叹气:“唉,得亏清欢问了你一句,你给解释了,不然我差点又要骂你。我说景霄,你心里有话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景霄冷冷淡淡,但至少解释了:“你除了今天,哪次会让我好好说话?不是嫌我这,嫌我那,就是说我比不上葛壮。我懒得说。” “我……” 孟染枝安静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坐了车回去。 到了3508厂,景霄直接把孟染枝送到旁边的招待所,登记了最好的房间。 贝清欢一起送孟染枝过去,发现房间又大又漂亮,还带着洗澡间。 确实不错。 孟染枝在沙发上优雅地坐下:“还不错,两个床呢,清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贝清欢有些心动的。 她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但是她拒绝了。 任何关系进展得太快都不是好事。 何况她和景霄,严格来讲,还不算真正的对象。 贝清欢:“不了,我得帮您把布料拿去找裁缝,她要是能给你做,我一会儿带她来给你量身。” 孟染枝殷切的看着她:“那晚上呢?晚上你来带我去吃饭,好不好?” 贝清欢看向景霄:“我看,也许景霄有安排了。” 景霄这才说:“我想着你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二姑。” 孟染枝撇嘴:“哼!她又没有叫我去!” 景慧萍那小姑子,仗着丈夫是市府高层,高傲得很呢。 景家的人,骨子里都是景霄这德行,喜欢的人他们就处得特别好,不喜欢的,永远隔一层。 景霄知道母亲想什么,也不劝,只说:“她不知道你来,一会儿我跟她打个电话,晚上聚一聚。清欢,那我现在要去工作了,这里……麻烦你。” 贝清欢像真正的对象一样,大大方方的摆手:“知道了,你去吧。” 景霄对贝清欢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一眼,走了。 贝清欢就问孟染枝:“孟阿姨,您是要休息休息,还是直接跟我去见见裁缝师傅,量个尺寸?” 精神极好的孟染枝立马站起来:“量尺寸。清欢你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是喜欢穿漂亮衣服,就是喜欢站在舞台的感觉。” 她把身体站得笔直,脖子也竖得笔直,右手缓缓的伸出去,张口就是一句,“烽烟滚滚唱影响,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歌声竟然像银箭破空,很是华丽! 这一刻,贝清欢都给她产生崇拜了。 “啊……阿姨,您竟然是歌唱家啊?” 孟染枝得意的眨眨眼:“嗐!我啥也不会,就会唱个歌!景霄没跟你说?” 贝清欢避开问题,只送上迟来的掌声:“您真行,唱得真好听,怪不得您光站着,看起来都气质不凡!” 真是把孟染枝高兴坏了:“真的呀,我还以为,刚开始我对你态度不好,你心里对我有想法呢!” 贝清欢如实说:“那您后来不是还买呢料子给我了吗?我觉得您又爽直又可爱,除了您对景霄不太好,别的都很好。” 孟染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咳咳,清欢,我……那什么,景霄小的时候,我工作比较忙,总去各地汇演。他还小,不适合我带着四处奔波,所以他爷爷要带他去养,我就没出声。 哪里想到,后来他很早就读了军校,我身边有他大哥要管,便也没顾上他,之后我们见面得越来越少,就越来越不像母子,我……确实有责任的。 但我这个人不会低头,又觉得他大哥毕竟是孤儿,那有什么事的话,就习惯性地让他吃亏了些……算了,我好像有点明白,之前我做得过了。 总之,这次我来了,我发现你不是叶心怡说的那样,只是看中我们家的条件。你有这中医的本事,跟我也处得来,我觉得挺好的。那咱们就这么好好相处吧,行不行?” 还挺有诚意的。 贝清欢见好就收:“行。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做新衣服。” 第143章 怎么才算亲过了? 孟染枝全程很欢喜,就是嘴巴直。 她看见明兰那边做好的一些衣服,一件一看,然后就是一通嫌弃。 “太老式了”,“一看就是便宜货”,“配不上我”,“还是我们清欢身上的,和帮我设计的这个好看”。 贝清欢悄悄地拉着明兰说沪语:“我欠着她人情,你别管她说什么,想法子帮她的衣服先做,我会给你画五张这个季节的长袖衬衫效果图,怎么样?” “成交!”明兰爽快极了: “你是不知道,光你第一次那个连衣裙,我到现在为止已经做了二十三件!我现在可是小有名气了,一般人来做,我一条裙子能收三块钱了,3508厂大师傅的价格!你的衣服,我铁定帮你先赶。” 就这样,孟染枝得了准信,衣服能在后天上午赶出来,她开开心心地回去招待所了。 不过,临回去,她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清欢,既然我来了,我是不是应该见见你爸妈?” 贝清欢摇头:“我和景霄刚开始处对象,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还是不见了。” 这么客气疏离,是真的不在意景家啊! 孟染枝反而想要紧紧拉住贝清欢这样的儿媳妇了: “哎呀,怎么会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不会的,你不知道,景霄这个孩子特别执拗,他认准了的事,不会半途而废的。 你知道吗,其实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也是很不安的,因为我知道我多半是说服不了景霄的,好在你还挺好的,我挺喜欢你。要我说,景霄年纪不小了,你们早点结婚就是了嘛。” 这就说到结婚了? 上午不会要你进门,下去求着你进门,这孟阿姨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贝清欢含糊了几句,便找了个诊疗室里还很忙的借口,溜回家了。 没想到才到家一个小时,景霄竟然出现在她家门外。 贝清欢讶异的看着敲门的景霄:“你……不是说工作很忙吗?怎么来我家了?不去陪孟阿姨?” 景霄:“陪她干什么,她有大儿子大孙子呢。我只有你。我等了三天了,再忙,我也想来听听你的想法了。” 贝清欢让他进来,本来要去厨房泡茶,却在从景霄身边走过的时候,被他轻轻拉住了手腕。 “清欢,我担心了三天,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我们现在,是真的在处对象了吗?” 屋子本来就小,他靠得近,还带着点外头太阳的热气,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的心,控制不住地跳得快了些。 她抬头看着他,微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答案。” 景霄的眼睛亮了亮:“你愿意的,是不是?你愿意我们真的处对象啦?” “你好啰嗦!”贝清欢嗔怪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景霄靠得更近了些,他的手从贝清欢的腕上轻轻的滑下去,寻找她的指缝,缓缓地插进去,交握住。 那温热的大手一点一点滑过手指,贝清欢的心就在一点一点加速。 那些摩擦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似的,又酥又麻。 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跟喜欢的人牵个手,都会让人的身体这么敏感的呢? 贝清欢开始觉得紧张,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你抱就抱,还问干嘛!” 景霄刚握住的手又连忙抽出来,试探着轻轻搂住贝清欢的肩膀,抱在怀里:“因为我很担心。我很怕你会因为我在滇省欺负了你,就再也不要看见我了,我怕你反感我。” 男人看着瘦高,但是胸口很结实,贝清低着头,耳朵正正好好在他心脏上方的位置。 听着他那澎湃的心跳,贝清欢觉得自己的心乱得不行,头还晕晕的。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这男人啊! 这不,靠在他心口,说话的声音都会不知不觉温柔了几分。 “瞎想什么!你对那一天,真的一点记忆没有吗?说这怪话。” 景霄抱住她的的手紧了紧:“其实,有一点记忆的。” “记得哪部分?” 景霄不说话。 贝清欢抬头看他:“怎么了?” “……能说吗?”他耳朵红红的。 贝清欢捶了他胸口一下:“我不觉得在那天,我们有做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景霄依然顿着,过了一分钟,他才小声说:“我记得我们……亲了。不是上次装给叶心怡看的那种,是真亲。” 贝清欢惊得一把推开他:“哪里有这事?” 景霄皱眉看着她,一脸遗憾和疑惑: “没有吗?可我真的记得,我倒下去亲了你,你也亲回了我的,你要知道,就是因为我脑子里有这段记忆,所以当我看见那些调查信里说我……那个你,我才会开始动摇信心,我才会一直不敢问你。真的真的没有亲过吗?” 贝清欢下意识的摸了摸唇,脸早就泛红:“其实……那个不算!我记得好像是你要晕倒了,然后我想推住你,但是你好重,一直倒下来,就撞到了我的唇……而已。” “所以是有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我没有记错,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记得的女性的味道。” “如果那个都算亲的话,那就是有吧。” 贝清欢垂下眼,声音轻轻的,只觉得两人讨论这些,实在是让人不好意思。 “如果那个不算亲的话,要不然,现在试试?” 景霄的声音也很轻,但灌到贝清欢耳朵里,却让她的心跳如擂,手不禁紧紧揪住了景霄的袖子。 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可贝清欢等半天,没见景霄动。 她不禁微微抬起头。 入眼的是景霄白皙的颈,喉结滚动,再往上,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然后是粉红的薄唇。 他正在轻轻的抿,粉色的唇开始湿润,变得更加鲜红。 贝清欢看得心动不已,正在想这男人等什么呢? 忽然,景霄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那颗嫣红的痣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唇上就被轻轻的啄了一下。 就这? 贝清欢瞪大眼。 上次在图书馆看的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庐山恋里的女同志都比景霄大胆! 可景霄还开心的笑了一下:“现在是真的了。” 贝清欢抬眼觑他:“你到底会不会亲啊?” 景霄皱眉,桃花眼里很不解:“那要怎样?” 第144章 我喜欢你,很喜欢 贝清欢抿了抿自己的唇,忽然伸手抱住景霄脖子,踮起脚,触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唇微凉,软软的,蚕豆豆腐似的微弹。 男人不烟不酒,气息很好闻,是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碰触的瞬间,无处不美好啊。 克制着停了三秒,贝清欢放开他,笑盈盈的:“至少是这样才算。” “哦,知道了,那,轮到我试试。” 男人弯唇笑,忽然伸出大手托住了贝清欢的后脑,俯身下来,紧紧地吮住了她的唇,再轻轻地碾转着,可比贝清欢做的大胆有力多了。 贝清欢脑子里一阵晕眩,身体发软,四周的一切都像不再存在似的,只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咚乱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男人哪里不会,他会得狠了好吗! 贝清欢伸手捶在他结实的胸口:“你故意的!” 景霄不舍的放开了她,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笑:“怕你不喜欢我,也因为我太喜欢你。清欢,所以,总要你愿意才好。” 贝清欢觉得不但身体是软的,心也软成了一滩水。 她低低地说:“没有不喜欢你。” 景霄把她重新抱进怀里,凑到她耳边说话。 男人的声音又轻又好听,气息又热又温柔:“那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 贝清欢忽然想起来,之前答应景慧萍要主动一点的话。 她笑得甜蜜极了:“嗯,我喜欢你,景霄,很喜欢。” 景霄揽住她的手紧了紧,差点没忍住又靠近过去,但还是克制住了,一点一点的哄她: “那,我们现在已经是真的处对象了,亲也亲过了,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了?” 贝清欢心里一惊。 身体往后仰了仰:“你要干什么?” 景霄没放手,把她拉回来贴在自己心口:“你在想什么?” 贝清欢脸爆红,身体挣了挣:“是你在想什么才对。” 可男人的手哪里是那么容易挣开的,他把贝清欢的头靠自己胸口,笑起来:“我想得是,我们的关系可以进展再快一点点,你想的什么?” 贝清欢脸更红了。 好吧,她承认,她脑子里进步得太多了,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贝清欢佯装生气,嗔怪的瞪他一下:“我能想什么嘛,你说吧,要怎么个进展快法,现在还不快吗?我都见过你妈了。” 景霄倒是正色起来,手也放松了些: “对,说到我妈,我得先谢谢你。想不到你那么能干,跟我妈那种说话刻薄性子极差的人,竟然也能处得好,我很佩服你,也很开心你不会因为我妈而想要远离我。其实我都这个年纪了,我对我父母,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但你能那么明显的站在我这边,我很开心。” 景霄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来捏在指尖:“这是谢礼。” 钥匙很特别,狭长,上面有一个类似于“∞”的图案,很明显不是门锁的钥匙。 贝清欢接过来看,很是疑惑:“这是什么呀?有这么长的钥匙?” “凤凰自行车的钥匙。你不是没有自行车嘛,过几天你要去纺织学院上夜校了,我长长出差,不能保证每次送你,那你要是坐公共汽车去,总要凑时间,有了自行车就不同了,偶尔老师拖堂,就不必要赶公共汽车了,我也放心些。” 贝清欢可真是又惊又喜。 要说买一辆自行车的钱她还是有的,但凤凰牌的自行车是紧俏货,尤其是全链套的那种款式,不但要好些工业票,还得认识人。 不是认识一般人就能买哦,是得托不知道几层关系才能买到的那种难度。 贝清欢可没有这样的关系。 所以她一直没有买到。 现在她竟然就这样突然的,有自行车了? 天呐! 贝清欢也顾不得矜持了,激动地问:“车呢?” “楼下。”景霄一指外面。 贝清欢马上跑到阳台去看。 果然,就在阳台下面,靠小花园的地方,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还真就是带斜撑、全链套、真皮坐垫那种! 太阳下,新自行车带着油光,闪闪发亮。 太拉风了! 贝清欢回身,三两步跑回去,跳进长身玉立笑看她的景霄怀里:“啊…………我太喜欢了!景霄!我太高兴了!啊啊啊啊!” 她抱住景霄脖子,再次主动亲上他唇。 这次不是试探,不是浅尝,是愉悦无比后的奖赏。 一开始景霄笑着接住她,任她大胆施为,但很快,就有点把持不住。 因为小丫头跳过来的时候,他正咧嘴笑,小丫头舌尖往里探了探,碰住了他的。 景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得他四肢百骸都抖了抖。 那一刻的感觉太过美妙,景霄无法克制地加深了这个吻,因为要接住贝清欢而用力的大手,马上改为了紧紧箍住贝清欢的头。 等贝清欢意识过来再要退让,已经有点来不及,男人快速地攻城略地,摄取着她的甜蜜。 缠绵了好久,景霄才让自己克制的放开了贝清欢。 贝清欢羞得埋头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了。 两人相拥着,平息许久。 景霄声音暗哑如弦琴:“清欢,晚上和宴阿姨一起去我姑姑家吃饭,我们把事情正式的定下来,好不好?” “什么事情定下来?” “你是我未婚妻的事情。” “我……我怎么就是未婚妻啦?” 贝清欢抬头,眼里还带着尚未蜕尽的柔情,那么动人。 景霄心动得不行,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你早就是我未婚妻啊,我和爷爷是这么说的,工会夏主席都知道了,厂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难得我都不想在意的我妈,竟然也很喜欢你,那我们跟姑姑那边吃个饭,这事儿就是真的真的订下来了,随时结婚的那种,行吗?” 贝清欢把钥匙拎起来晃了晃,狡黠的眨眨眼:“哦,一辆自行车,就能定下来啦?” 景霄笑眯眯,快速掏裤兜,掏出来一堆的票:“当然不是,你要啥我都给你,对了,除了今天给我妈的十尺布票,我这边还有好多票,都跟你,下个月起,我工资也给你。” “谁要你工资啊!傻不傻!” “那你要啥?告诉我。” 第145章 礼多人不怪 男人眼里都是宠溺。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么满眼都是你的样子,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贝清欢心里甜甜的:“其实我不要啥了,手表那么贵你都给了,这自行车,得一百八十多吧?你这老婆本下得这么重,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但是,未婚妻的话,是不是该有点别的象征性东西?比如戒指什么的?” 贝清欢歪一歪头,颇有要小小刁难一下景霄的意思。 哪里知道,景霄在衣服前面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红色小袋子。 就在贝清欢眼皮底下,变戏法似的,从小袋子里摸出来一个金戒指。 桶箍戒,世面上最流行的样式。 看着剖面就知道,很有份量,厚厚的。 景霄:“我给你戴上?” 贝清欢好不惊讶:“不是!你,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戒指啊?你竟然知道我会要戒指?” 景霄那一向清冷的眉眼很是得意: “自行车和戒指都是好多天前就买的。那天跟你谈完以后,我就去买了,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还能接受我,愿意跟我处对象,但是不管怎样,我都想给你买点东西。 你要是不肯理我,我就给你自行车,毕竟你救了我,还因为我被人说那些话,受委屈了;可你要是还愿意理我,那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把这事定下来?反正我都跟人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嘛。所以你看,礼多人不怪就是这么说的。” 他拉起贝清欢的手,看着贝清欢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给你戴上吧?” 贝清欢有一点点紧张。 这跟处对象好像有点不同。 是几乎确定下来结婚的意思吧? 贝清欢看着那戒指:“不是,咱这真的未婚妻未婚夫什么的,是不是得要先跟父母说啊?” 景霄:“只要你肯认,你要我跟谁说都行。这不是晚上我姑说一起吃饭嘛,我想着,是不是带着宴阿姨,然后我妈几个人,我们吃顿饭,再就是十一的时候,你跟我回京北一趟,见见爷爷,咱们这事就算成了。” 贝清欢想了想,正色地说: “我妈这个人,挺怕生的。小时候都是赖着我外公,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把她当女儿养,她其实不怎么拿主意,今晚跟你姑他们吃饭,我看我和她就不去了,省得她不自在。 等她下班回来我跟她先说一下,要是她同意,明晚就请你和孟阿姨来家里吃顿饭,就当定下来,你看怎么样?” 景霄没强求:“都听你的。不过,这戒指……” 贝清欢伸了手:“戴上吧,未婚夫!” 景霄眼里都是喜气,小心翼翼的给贝清欢戴上,还拉住贝清欢的手亲了一下。 贝清欢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银锁片拿下去,给景霄挂在脖子里: “这个不值钱。但是我外公小时候给我定做的,跟了我很多年,也就是那次救你,被你撸走了,我还伤心了好久,现在,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行不行?” 景霄可高兴了:“行!我很喜欢。” “别喜欢的太多,毕竟真的不值钱,等我诊疗室下个月赚了钱,我也买一个金戒指给你。” 景霄笑出声:“我又不是女同志,戴什么戒指!不用,这个银锁就很好,戴在脖子里还不显眼,正是我最想要的呢。倒是你,还想要什么,你跟我说说?” “不用了,已经很多了。” “不多的,这些年,我的工资都没怎么花过,下个月我的工资给你,以后你想买啥就买啥。” “可别!等结婚了再给。” “那,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贝清欢瞪圆眼:“你疯了吗?哪有这样急的!” “可能吧,我还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这几天我又开始睡不着,以前睡不着是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睡不着是……”想做亏心事。 当然,后面的话,景霄顿住了。 但是贝清欢捅了捅他:“是什么?” 景霄耳朵开始红,渐渐地蔓延到脖子:“没什么,想你帮我的肩膀那里,再针灸一次。” “真的?” 景霄直了直身体,一脸正经:“真的。疼得睡不着。” 一听这样,贝清欢就心疼了。 上次说了一周针灸两次的,但是很不巧,景霄不是出差就是有事,中间还出了梅素琴那档子案情,这手臂并没有定期治。 贝清欢当即把景霄带到了自己的小房间:“你坐下,脱衣服,我去拿针灸盒子,给你扎几针。” 景霄高高的个子,看看贝清欢这小小的床,还有那粉红的床单,连忙按住乱跳的心口:“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呢?其实这个季节治疗是最好的,原本还说一个星期两次,我看还是趁着你最近不出差,一天隔一天扎,连续治疗好得快。脱衣服呀。” 一旦涉及医术,贝清欢神智清明起来。 景霄脱了军便服,露出里面的短袖,神情拘谨的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再坐得直一点。 从抽屉里拿出针灸盒子的贝清欢皱眉:“你这个短袖汗衫不行,脱了吧。” 景霄又按了按心口:“里面没有背心……不太好吧。” “……可伤在肩膀那边……哎呀脱吧,我现在是医生,不是未婚妻。” 贝清欢说是这么说了,但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毕竟,上次她看着景霄的胸肌还走神呢。 但她的话,却足以让景霄觉得,再不脱,显得他不磊落。 所以他脱了。 哪里知道呢,他这边刚脱,外头门上一阵轻响,宴桂芳就推门进来了。 客厅实在小,宴桂芳不过才走了两步,转头一看,就看见景霄光着膀子,手里抱住衣服挡住胸口,一脸惊慌的坐在贝清欢床上。 宴桂芳:“……!” 贝清欢也很尴尬,这瓜田李下的。 但是她能装。 贝清欢马上把隔开小房间的布帘子一拉,走出来,很是大方地喊一声:“妈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我正想给景霄扎一下肩膀呢,他痛得受不了呢!” 宴桂芳瞪着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觉得我会信?” 第146章 我要当傲娇的丈母娘 “干嘛不信呀你!” 贝清欢特别冤枉的样子,还把手里的针灸盒子拿给宴桂芳看:“你看你看,我这不是正想下手吗?” 可是宴桂芳的手直接伸到贝清欢唇上抹了一下:“这是什么?都亲肿了!” 贝清欢连忙躲开。 她脸是红了,但气还挺壮:“妈,你胡说什么,真的就是……就是给景霄治疗呢,你别这样!” 宴桂芳气哼哼:“那你要我怎样?我走?” “要不你帮我把楼下的自行车锁到车棚去?”贝清欢把那特别好看的自行车钥匙递过去。 “自行车?什么自行车?” “景霄拿来的聘礼,凤凰牌自行车。” 这么一说,宴桂芳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们处对象,还处得挺好,奔着结婚去的,那他给我买手表买自行车,不是挺正常?哦,还有金戒指。” 贝清欢把手抬起来晃了晃:“所以,妈,你别大惊小怪的,您去嘛,帮我去放好车您就上来,行不行?你这上班怎么还迟到早退的,这么早就回家啦?” “你胡说八道,我已经下班了好吗,真是的,那我先下去,我可一会儿就上来啊!” 宴桂芳出去了。 房间里,景霄很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这事儿于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清欢,宴阿姨一定觉得我是个流氓。” 贝清欢反倒很洒脱:“没事,我不觉得你是流氓就行。衣服脱了呀,怎么又穿上了?” “还扎?” “扎呀,不扎的话,倒显得我们做了什么。” 景霄笑:“你对。” 这次,是真的治疗手臂了。 贝清欢也不敢再乱想,还收敛心神,仔仔细细地给景霄把了脉,才认真走穴下针的。 下完针得等十五分钟。 贝清欢去看客厅的钟,回来跟景霄说:“竟然真的是下班时间了!我怎么觉得才下午两点。” 景霄也很感慨:“确实,好像我刚来,怎么就变成要傍晚了,跟你在一起,时间太快了。” 宴桂芳正如她所说,很快上来了。 贝清欢这下子更加一本正经,还把脉枕拿到帘子外面去给母亲看:“你看你看,我给景霄诊脉呢,你别多想。” 宴桂芳翻了个白眼:“别没话找话了,既然你们是真心处对象,爱干嘛干嘛,说多了,倒是显得我碍眼了。” 贝清欢嘿嘿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妈,景霄来,是告诉我,他妈妈孟同志来了,想见见你,你看,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啊……真的?” “真的呀,既然我跟景霄定下来了,双方父母见见,那不是应该的嘛。” “那倒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景霄他来……咳咳,是我错怪他了。” “可不是,你错怪他了。” 所以,过了十五分钟,贝清欢帮景霄拔了针,景霄穿戴好了出来,宴桂芳就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小景,手臂好些了吗?” 景霄拎得清,大力扭了扭手臂,抬抬肩的活动几下:“松快好多,得亏清欢有这个本事。宴阿姨,后天还要麻烦清欢扎一次,我最近只有下午这个时间有空,所以可能还会来……我等您下了班再来。” 宴桂芳连忙说:“没事没事,那啥,你工作忙,还是按照你的时间。” “那,谢谢您。就是我妈知道我处对象了,特意过来了,那明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行吗?” “这个……我跟清欢再商量商量。” “行,那我走了,晚点我还需要打几个工作电话的。” “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 两人客气得很。 实际上,等景霄一走,宴桂芳拉住贝清欢眼睛大亮:“那自行车,隔壁楼老沈家里前几天托人买,说是前后花了两百六十呢!景霄就这样送给你了?” 贝清欢耸肩:“我们正经处对象呀,以后要结婚的,他不送给我,送给谁?” “你之前不是说……装的什么的?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准话?” “现在不装了行不行?” “行!但是……之前跟秦家,我们还说齐大非偶呢,现在攀了这么高的亲,我心里有点没底。这不,他说要跟他妈吃饭,我不敢认呐。” 贝清欢拉住母亲坐下: “妈,要是我刚回来的时候,我也不敢想着攀景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呀,我诊疗室一个月能挣两百以上,我们娘俩还有自己的房子,我马上要去夜校上学,要是我手上那整套的《隋唐演义》能在明年出版,那我可就名利学历都有了,我哪里不能配景霄啦?” 宴桂芳:“你这么一说,那他妈要一起吃饭的事情……” “你理直气壮的应下呀,你要是想出去吃就出去吃,你要是想让人来家里,就来家里,有我呢,不怕的。” “人家来家里,会不会觉得咱家里穷酸?” “她要是觉得咱家里穷酸,我还嫌她不识货呢!反正我可不愁嫁!景霄都二十七了,愁的是他们好吧!” “你说得对,找个年纪大的,就是好!那就请她来家里,我要当傲娇的丈母娘!” 贝清欢笑死了,趴在母亲肩膀上气喘了好久才说:“行,晚上我拟个菜单,明天正好星期天,早上我要去坐诊,菜你买,下午回来我帮你一起做。就是你看,我们要不要请师叔一起?” “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他是我师叔。” 宴桂芳挠了半天头,脸有些红:“还是不要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宴桂芳匆匆回房,也不再提景霄下午那场尴尬。 贝清欢偷笑着回房间画连环画去了。 第二天一早,贝清欢下楼,先去自行车棚好好的看了自己的新自行车一会儿。 还别说,这凤凰牌的自行车是真好看,连转动起来的“簌簌”声,都比一般的自行车好听。 放眼望去,自行车棚里,就她这车最漂亮! 句爷爷都走过来眯缝了老眼看: “不得了!咱们车棚里,也飞来‘凤凰’了,真不得了,哎,你放这里,可得小心被人偷了,隔壁楼也有一辆凤凰,天天扛楼上去放的呢,毕竟贵啊。要不你也扛楼上去吧,别放这里。” 扛楼上? 难道她穿了裙子的话,也得把自行车扛上去? 那也太难堪了吧! 到底是她骑自行车还是自行车骑她? 第147章 你可真坏 贝清欢转头看看小老头,用上了激将法:“自行车棚不就是给人放自行车的吗,我可不扛上去。再说了,句爷爷,我这自行车要是偷了,您觉得,是谁的错?” 小老头眨巴眨巴眼:“谁?” 贝清欢:“您呐!这可是在军工厂的家属院里,放在这里车也能被人偷的话,那您可就没面子咯,您得赔给我哦!”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哎你这死丫头,家属院这么大地方呢,好几百户人家呢,难道我只给你看自行车?” “我不管,句爷爷,你跟你那两个跟班也说一声哦,自行车放在这里要是被偷了,我要闹的。” 贝清欢又把自己的自行车摸了几次,转头走了。 嗯,今天上去还得看诊,下午吧,下午她就去区里买一个坐垫套子,再买两根漂亮的轮圈花,给她的新自行车装扮一下,这样就显得不一样,如果遇到有同牌子的车,就能一眼认出来了。 身后,句爷爷还喊呢:“哎,哎,有芽,哎,多发,我看你先去车管所敲钢印,哎,哎,死丫头!” 贝清欢没理。 敲钢印倒是要的,但是自行车发票什么的,肯定都在景霄手里。 这几天景霄妈在,景霄也挺忙的,她总不见得非要这几天去。 等两天后再说吧。 贝清欢高高兴兴的往自己诊疗室去,绕到厂大门口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叶心怡。 她应该是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正跟门卫问招待所的位置。 估计是来找景霄妈妈继续作妖。 贝清欢没理,从她身边施施然走过。 叶心怡看着她走到了旁边的诊疗室,马上跟了上来:“哎,你,站住。” 贝清欢当没听见,只管开自己诊疗室的门。 叶心怡却只管站到她身边炫耀:“哎,你知不知道,孟阿姨来了呢!” 贝清欢已经开了门,走进诊疗室。 叶心怡跟进来,继续叨叨:“哎你知道吗,昨天我和景霄哥还有孟阿姨一起吃饭了呢!” 贝清欢默默穿上白大褂。 叶心怡:“哎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是在和平饭店吃的,那可是接待外宾的地方,一般人进不去呢。” 贝清欢拿起自制的空气清新剂往左右喷了喷。 叶心怡避让不及,吸了一鼻子。 她“啊秋地打起喷嚏。 贝清欢已经在问诊桌子前坐下,抱臂看着她:“同志,你感冒啦?要我开几剂感冒通给你吃吗?” 叶心怡耐心磨光了,捂住鼻子揉了揉,气道:“我才不要呢,我跟你说话你听完听见?” 贝清欢:“听见了。” 她的淡定神情,让叶心怡都在她前面的看诊凳子上坐下了:“那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和景霄一起吃饭了呀。” 贝清欢身子前倾一点,认真地看着叶心怡的眼睛:“我说同志,你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你胡说什么!”叶心怡拍桌子:“你才不正常,我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说话吗?” 贝清欢:“话是说得很好,但是你的逻辑和正常人不一样。你说你和景霄吃饭,我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你们吃饭花的我的钱?” 叶心怡那张圆脸都要拉成长脸了:“你才不正常吧,我们吃饭,怎么会花你的钱!” “对啊,你们吃饭,又没花我的钱,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会不高兴,你做了什么呢?” “你,你,你!”叶心怡气得很,但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我哪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 “因为我和你的对象吃饭”这种话,倒是要让人家怎么说出口呢? 贝清欢看着叶心怡吃瘪,心情更好了,而且,这会儿,她还看见了孟染枝的身影,正在过来。 贝清欢马上对着叶心怡露出甜美微笑: “说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说?你啊,眼看着景霄完全不理你,就是要和我处对象,你实在插不进,你就去跟景霄妈妈那边死命贬低我,又撺掇景霄妈妈跑来海市,想让长辈来拆散我和景霄。可是,你当景霄妈妈是傻子吗,就能被你这么容易摆弄?” 叶心怡背对着门口的,哪里能知道,孟染枝已经过来了。 而且,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高高的位置上,一点没把贝清欢放在眼里,所有可以贬低贝清欢的办法,她都要用,哪怕需要贬低孟染枝。 “是啊,我就是能让孟阿姨听我话!谁让孟阿姨就在我爷爷管辖的军区呢?谁让景霄大哥就在我爷爷手下呢?孟阿姨不听我听谁的?她呀,不但得听我的,她还得讨好我呢! 总之,我们这些人的家庭关系,不是你这种穷酸可以明白的,我们两家几代人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你和景霄是成不了的,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吧,别等到被我孟阿姨来把你打醒了!” 贝清欢笑着:“孟阿姨,您听见了吧,叶心怡同志就是这么看您的。” 叶心怡倏然转身,就看见孟染枝站在诊疗室外的台阶上,两只眼睛瞪住她。 她连忙跑下去:“我,不是!孟阿姨,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孟染枝一步一步走进诊疗室,和贝清欢站在一起:“那你什么意思?” 这种时候,叶心怡只能低头:“我就是……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贝清欢一脸正气:“哦,你为了吓唬我,就可以这么贬低孟阿姨啊?那你为了拆散我和景霄,还能做出什么来呢!亏你还是啥留学生呢,你可真坏!” “你怎么能这么胡说,我没有,我只是……”叶心怡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好拉住孟染枝打苦情牌: “孟阿姨,对不起,您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景霄,我也是因为景霄在海市,我才一回国就到海市来工作的,但是景霄哥不理我,所以我刚才口不择言,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孟阿姨,我没有贬低您意思,您,您别生气。” 第148章 认下了这个儿媳 孟染枝只是一向有人给撑腰,所以一般不需要她用心计。 但不等于她完全没心计。 毕竟她都这个年纪了,也是在大院生活这么多年的人呐。 怎么会一点心计没有呢? 要说起来,叶心怡说的也没错,孟染枝所在的文工团,就在叶司令的军区,葛壮也确实是叶司令的下属,但是同样的,叶家也有不少人曾经是景霄爷爷的下属啊,叶心怡的叔叔舅妈之类的,也都在她家老景手下呢。 这里头错综复杂,说不清的。 你要是说破了,那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孟染枝脸色有些冷,但终究比叶心怡要稳得住:“心怡,你说得很对,我们景家靠你们叶家吃饭,不但要听你的,还要讨好你,所以,我家景霄配不上你的,叶大小姐赶紧的回京北去吧。” 再过分的,就不好说了。 毕竟还不能撕破脸。 可叶心怡脸都白了:“对不起,孟阿姨,我真的是胡说八道的,您消消气,您这么说,我当不起。” 孟染枝倒是很有派头,下巴扬得高高的: “我没生气啊,哪里需要消气。哦对了,贝清欢呢,我已经见过了,我觉得她挺好的,反正她不去京北,不需要你叶家的帮忙,可给我们景家少了一个靠你叶家的人,还得麻烦你回去告诉景霄爷爷,也让他高兴高兴,不然的话,他还以为,咱们景家要靠景霄讨好你叶大小姐才过得下去呢。” 这话,已经很重了。 也很明确,孟染枝认下了贝清欢这个未来儿媳,连景爷爷说什么她都不想听了的意思。 叶心怡站在当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贝清欢一看这情形,肯定要支持孟染枝的。 她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插,问叶心怡:“叶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请你出去吧,我这边地方小,一会儿有人来看病站不下。” 叶心怡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贝清河和孟染枝相视,都笑了笑。 虽然笑容都有些尴尬。 贝清欢主动示好,去搬了个凳子过来,还给孟染枝垫了一张把脉用的布巾: “孟阿姨您坐,昨天您说我的茶叶不好,那今天我给您用药草泡杯润喉茶好不好?秋天嘛,润喉茶喝了对嗓子很好的,适合您这种歌唱家。” 此时贝清欢的心境,可和昨天孟染枝刚踏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景霄的表白多甜蜜啊,送的礼物多高档啊,所以甭管孟染枝跟景霄关系怎么样,只要景霄对她贝清欢好,那她贝清欢对景霄的家人就会用心的。 何况孟染枝有孟染枝的好处,嘴巴是直了点,但是捋顺了毛,还是很好的婆婆呢! 至少她绝不会因为你多穿了两件新衣服骂你。 就这一点,完胜这周围百分之九十的婆婆。 而孟染枝一听贝清欢的推荐,当即来劲了:“润喉茶?真的对嗓子有用?” “肯定有用啊,您等着,我先去门卫那边换两瓶热水。” 贝清欢起身去隔壁,一会儿就回来,从后院库房常用药里拿了一些罗汉果,加半朵胖大海,加一点薄荷叶,泡了端给孟染枝:“清热润喉的。” 孟染枝嘬一口,果然清甜:“不错。” 她捧住茶杯,一口接一口,一下子就是半杯下去。 海市的天气,这半杯热茶下去,孟染枝微微出汗,她拿出手帕擦擦汗:“清欢,昨晚景霄说,今天晚上要到你家里吃饭?” 贝清欢:“是啊,我妈知道您过来了,您又说过想见见我妈,我妈就让我跟景霄提了。要是您不嫌弃的话就到家里坐坐,尝尝我们正宗的海市味道。就是在家里做嘛,肯定没有您昨天和叶心怡同志去和平饭店吃得那么好了。” “和叶心怡去和平饭店……”孟染枝想了想:“昨天我们没和叶心怡一起吃啊。” 贝清欢放了心。 她也是女人,一看见叶心怡总盯着景霄,她当然也会吃醋。 刚才叶心怡说跟着景霄母子在和平饭店吃饭,她嘴上不在意,心里还是介意了,所以才变着法子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现在知道了,还得给叶心怡穿一下小鞋。 “啊?那刚才您没来的时候,叶心怡跟我说,您和景霄带着她去和平饭店吃饭,就我不配什么的。我就说嘛,孟阿姨一看就是非常讲理的人,怎么会明知道叶心怡耍心机,还带她和景霄一起吃饭呢。” 孟染枝对这夸赞还是受用的,马上说了实情: “她真会瞎说,你别听她的,是景霄姑父,昨天在和平饭店接待外宾,正好说了一起吃饭嘛,他姑父就让人在和平饭店给我们也安排了一桌。 这样一来,景霄他姑父就能在工作间隙,过来跟我和景霄姑姑说几句话,也算是招待我远道而来。那个叶心怡,她是翻译,正好也在,就来跟我们喝了半杯酒而已。” 贝清欢得到了答案,马上转到别的话题:“那孟阿姨,您昨天在和平饭店吃饭,有吃到什么特别好吃的菜没有,说说看,我看我能不能试着给您做。” “你还会做菜?”孟染枝眼睛又亮了。 她自己不会做菜,小时候家里都是佣人做,长大了吃食堂,嫁了人有保姆,对她来说,做菜很难。 贝清欢:“我比较会做一些小菜,上次景霄苦夏,我给他送了几次,他比较喜欢。但是我妈擅长做本地的红烧菜色,红烧肉红烧鱼什么的,味道特别好。” “那你跟你妈妈说,随便她做什么,我都行的。” 孟染枝笑着,看起来很随和,但她虽然坐着,身体扭来扭去的,好像很不自在。 贝清欢用一个意思的眼光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她不是长痔疮。 应该是有话说,又不好意思说。 贝清欢便直接问了出来:“孟阿姨,既然住招待所,那您可以多睡一会儿的,您这么早就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这样。”孟染枝皱了一会儿眉头,就说了:“清欢啊,既然你跟景霄处对象处得挺好,那,你以后就是我儿媳妇了,对不对?” 第149章 跟婆婆讲什么道理 贝清欢总觉得孟染枝这问话后面,藏着什么交易。 但她还是笑着应了:“对。” 孟染枝身体前倾一点:“那你肯定心里是向着我的,对不对?” “……对!” “那要是我和景慧萍吵架,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还真行,不过吃一顿晚饭,又跑去跟景霄姑姑吵架了。 贝清欢有些好笑,但出口还是义不容辞:“对!” 管他呢,孟染枝现在需要的,肯定是“对”。 跟婆婆讲什么道理。 果然,孟染枝一听,超级开心: “清欢你这样我就喜欢你了,很喜欢。我就知道,你是会站我这边的。你说说看啊,景霄毕竟是我亲儿子,可哪有亲儿子总是帮别人的道理? 昨天晚上吃饭,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景慧萍就跟我吵起来,这也就算了,景霄还因为我和景慧萍吵了几句,不理我了,他还说今天不带我去你家了! 哎你说,我不要面子的吗?真的太讨厌了!本来我还想着,让他陪我逛街买点东西带回京北去,我也好跟人说,我来我儿子这里了,现在好了,他又耍脾气,那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回去的时候丢脸死了!” 孟染枝撅着嘴,还别说,都有点少女撒娇那味儿了。 贝清欢摸摸鼻子:“孟阿姨,今天星期天,我是要做全天班的,本来不能陪你。但是您说得对,来一趟不逛逛买点东西怎么行啊?欸,要不然,你包下我下午的坐诊时间?” 孟染枝眨巴眨巴眼,很快明白了:“你什么意思,你又要我出十一块?” “不不,十块就好。您别生气,我不是非要收您钱,而是您给了我钱的话,既可以光明正大的差使我陪您逛街买东西,又可以堵住景霄的嘴,他要是敢来要求我不陪您,您就可以凶他,‘我可是花了钱的,关你什么事’,等我们逛完了,我就带您回家吃饭,不需要他带,您觉得怎么样?” 孟染枝稍微想了想,拍手:“你真聪明!对,他倔得很,如果他知道我来打扰你工作,肯定会说我,甚至会赶我走,我出一点钱,他说不着我!给,我给!” 孟染枝爽快极了,当即掏出一张大团结。 贝清欢没客气,拿了钱,跟孟染枝说:“您在这儿帮我守着诊疗室,我去找人来顶班,一会儿就来。” 其实今天贝清欢也能做半天。 但是不能那么容易让孟染枝这种脾气的人轻易得逞。 不然的话,以后只要她和景霄有问题,她就会转嫁到贝清欢头上。 再说了,她拿了这钱,有别的用处。 贝清欢一溜小跑,穿过几条巷子,找到张进家。 一边让张进去找陈鹏年早点来顶班,一边问张进:“哎,师弟,你认识的人多,今天星期天,有没有人能开个车陪我玩一天的?” “开车陪你玩?去哪儿玩?” “重点不是去哪儿玩,重点是有汽车。我陪个人在市里转转,有个汽车载着方便些,不然光等公共汽车的功夫就够呛,半天哪里够转的。” 张进想了想:“我们隔壁的大哥在锁厂给领导开汽车的,领导是他姐夫,好说话,有时候弄堂里谁家有事需要用车,给包烟他也帮忙,要不我去问问?” “行,你去问,我出十块钱,让他十点开始,到傍晚四点。” 张进去问了,回来笑着说:“我给你还了价,我说八块钱,他一口就答应了,他揩集体的油呢!” “你真行!那我现在回去,你帮忙叫师叔来,我等你们来了我就离开。” 贝清欢回到诊疗室,已经有病患过来看诊了。 贝清欢便也没顾上和孟染枝多说什么。 孟染枝有求于人,这会儿见贝清欢很忙,便没有出声打扰,还做了个手势,先回招待所去了。 大概快到十点的时候,景霄过来了。 趁着没有病患,景霄板着脸说:“清欢,晚上吃饭的事还是算了。” 贝清欢明知故问:“怎么了?” “我不想跟我妈多呆一刻。” 贝清欢笑了笑:“她做什么了?” 正是这笑容,让景霄觉得,不管孟染枝做什么,贝清欢都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昨天贝清欢那句“我就想惯着他,我就觉得他是对的,我就想点他喜欢的菜”依然回荡在他脑海里。 景霄便毫不犹疑的把吵架的事情说了。 “昨天吃饭吃到一半,我妈跟姑姑说起,葛壮那边的孩子大了,现在住在我父母的房子里不方便,我妈说,要把她单位分的房子给葛壮住。 姑姑觉得我妈拎不清,照应着葛壮长大就不错了,没必要连房子都留给葛壮,毕竟也不算是养子,又没有领养手续什么的。 我妈就生气了,说她是真心把葛壮当儿子养,我有的葛壮也该有,她都已经把外祖母的大房子留给我了,那现在这种单位分的小房子何必计较。 我姑姑说,葛壮都三十多了,自己也有房子,只是远点,他完全可以住自己的房子,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没必要事事都周全,斗米恩升米仇的,到时候后悔。 我妈就生气了,说我姑姑从来都不喜欢葛壮,从小到大在我面前说了很多葛壮的坏话,才会让我和葛壮感情不好,也和她感情不好。两个人为了这个,大吵起来,最终我姑姑先走了。” 景霄说话间,一味摇头: “我真不想再理她。不是因为房子。对我来说,有没有房子根本不是个事。我气的是我感动太早。她昨天上午还说,小时候是她忽略了,她有责任,下午就又把事情怪到姑姑头上。 她从未真心想过,家里变成这样是谁的问题。总之,吃饭的事没有必要了,还平白的给宴阿姨添麻烦呢,你也不必理她,反正结婚我说了算。” 贝清欢支着头,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那你说,你妈特意地坐火车跑来这里是为什么?” 景霄冷哼:“你一定以为她是为我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景霄目光有些冷: “清欢你不了解她,没有昨晚上的事,我也不想拆穿她,毕竟她是我妈,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妈实在不像样。但是现在我不想理她了,我就不得不告诉你,她来,多半是因为葛壮。葛壮在叶心怡爷爷手下,提拔得很快,叶心怡跟她一撒娇,她可不就担心让叶心怡不高兴了,葛壮那边会有影响么!” 第150章 花自己的钱哄自己高兴 贝清欢对着景霄笑得温柔。 “那我得告诉你,在两个小时前,叶心怡来了,估计本来是要找你妈继续打击我的,但是你妈帮着我,一起把叶心怡赶跑了。” 景霄皱眉:“真的?” “真的!” 贝清欢把之前三个人的对话都给景霄搬了一边,然后说:“现在,你觉得她跑来海市是为了什么?” 景霄没说话。 贝清欢也不劝他,只问:“你说你不想再看见她,那要是再看见了,你会怎样?是当陌生人,还是当仇人?” 景霄叹气:“仇人不至于。” 贝清欢摊手:“对啊,仇人是不至于的。你只是不想再因为她生气。可是,你为什么会生气呢?无非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期待。 霄,那咱们就不妨先把她当陌生人,暂时放下期待吧。如果这么一想,你就能明白,她来海市,对你还是有着心意的。所以为了她这一点点心意,我收了她十块钱,陪她在市里转转,完事后在我家请她吃顿饭就是了。” 景霄惊讶的瞪大眼:“你,收十块钱?她愿意给?” “愿意啊,这不是?”贝清欢晃了晃一张大团结:“我已经让张进帮我联系了一辆车,八块。多下来两块到时候给我妈当晚饭钱,十块钱就齐活了。所以晚上吃饭照常进行,你可别给她脸色看,因为她现在是我妈妈餐厅的客人,收了钱的那种!” 景霄往门外看了看。 没人。 他趁机在贝清欢的嘴上啄了一口:“难为你,为了我,还要去应酬她。” 男人靠近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气息,虽然只是亲了一口,但是身体片刻的碰撞,还是让贝清欢脸上泛起一点红: “倒也不全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喜欢你,希望你开心,不再为了这些事烦恼,举手之劳我就办了,你快回去工作吧,假装不知道。” “行。但是这个你拿着。” 景霄掏钱包,塞给贝清欢三十块钱:“你看见什么喜欢的,你给自己买,记住,千万别给她买,她工资高着呢,我爸的钱也都是她花,她一个月光买衣服鞋子就要花好几十。” 有钱就好。 贝清欢把钱塞在口袋里,笑容更大了:“知道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景霄高高兴兴地走了。 很快,孟染枝高高兴兴地来了。 正好张进坐了一辆蓝色的小汽车也过来了,还给贝清欢介绍了司机阮健康。 这阮健康倒是个会玩的,一听孟染枝是京北来的,先是一顿夸,然后就介绍哪里有吃的玩的,哪里的东西好,什么类型带回去受欢迎。 问他怎么知道,他就说,他们锁厂只要来客人,都是他接待,他还接待过外国人呢。 孟染枝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尊重,在车上兴致很高,还给阮健康唱歌,说她是歌唱家。 这又把阮健反向哄高兴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都认识京北来的歌唱家了! 阮健康便十分主动的讲笑话,上车下车还给孟染枝拎东西。 孟染枝全程合不拢嘴。 就因为这么高兴,买起东西来也不心疼。 在百货店买真丝的时候,孟染枝自己买了好几条丝巾,大门幅的,十来块钱一条呢,据说是出口的那种。 但孟染枝给贝清欢也买了一条,又拿着另一条,扭扭捏捏地跟贝清欢讲: “你在这里生活,有时候难免也需要走走关系的吧,景慧萍那个女人虽然凶,但是她男人找得好,官当得顺利,我这里也买送她一条。你别说是我送的,就说是你送的好了,跟她搞好关系,她能照应你,我气她,但不气你,你拿着,找机会送。” 贝清欢心下感慨。 哎,未来婆婆,你这份心,多用些儿子身上不就好了? 有了小汽车,这半天是一点也不累。 贝清欢陪着孟染枝去了静安寺,去了豫园,去了南京路,还坐了摆渡船,吹着江风绕回去,再走街串巷买了些小吃。 孟染枝精力非常好,到近四点都不喊累,贝清欢不得不劝她:“孟阿姨,3508厂4点就下班了,我们回去吧,您先回招待所休息一下,我去帮我妈做饭,到六点我就来接您去我家吃饭。” “好吧。就是景霄他……他去你家吃吗?”孟染枝看向贝清欢的眼里,有些忐忑。 贝清欢心里一软。 或许,孟染枝一向以来,都是想着要给景霄低头的,奈何景霄脾气硬,中间也没人调停,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 贝清欢就若无其事的挽着她走回去:“吃啊,他吃他的,您吃您的,您不用管他。” “那就是说,你站我这边对吧?” “……对!” “哼!那就好了,你得跟着我,别理他!” “行!” 坐着小汽车回到3508厂,贝清欢当着孟染枝的面,把八块钱付给阮健康。 回头她也跟孟染枝说了:“孟阿姨,这就是您早上给我的钱,我想着您难得来,让您跟着我坐公共汽车太花时间,所以想法子找了这个车,您别介意。” 这一天服务得这么好,孟染枝才不介意,她开心的夸贝清欢:“你真聪明,想得到这个法子,要不是你这么弄,我还真走不动,景霄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贝清欢帮孟染枝把买的东西提溜到招待所,这才准备回家去帮母亲做饭。 路过自行车棚的时候,贝清欢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新自行车。 咦,新自行车呢? 怎么不在原来的位置? 本来只是瞅一眼,但是现在瞅了很多眼,她那锃亮的凤凰牌全链套高档自行车都不在她视线里。 贝清欢心里跳了跳,但没慌。 毕竟这里是军工厂的家属院哎,还有人看守的哎,怎么会有贼? 她走去句爷爷那个门卫室,先在门卫室里看了一圈,在句爷爷不耐烦的目光里渐渐冷脸:“苟爷爷,是不是你给我搞事情,把我的新自行车藏起来啦?” 句爷爷一旦听见自己的姓被喊出来,就知道这小丫头要翻脸了。 但是这次,句爷爷先翻了脸:“多发,你要是想冤枉我藏你自行车,姓不姓我把你小时候往男厕所扔砖头的事情告诉厂长?” 第151章 车真的不见了 贝清欢也知道,一旦句爷爷把小时候往厕所扔砖头这种事扯出来,那他也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那次扔砖头事件,直接导致屎溅了三个厂领导的屁股,间接导致句爷爷被批判了三天。 而句爷爷没有把贝清欢供出来。 贝清欢立刻一凛:“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的自行车不见了?” 句爷爷一愣:“你的自行车不见了?不可能吧,十分钟前我还看见的!” 句爷爷说着就往自行车棚去。 往贝清欢放自行车的位置一看一后,句爷爷手指头慌张地点了起来:“那那那,那就是你妈帮你挪了位置?” 他比贝清欢慌得早。 贝清欢还不认为被偷了,只是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应该不可能。我又没给她钥匙,她也只会推不会骑,平白地挪位置干什么?” 句爷爷指着她们家的方向:“你上去问一问不就行啦?” 贝清欢蹬蹬蹬上楼。 厨房里,宴桂芳正在炸鱼排,脸上红扑扑的,看见贝清欢进来还想生气:“不是说你早回来帮我的,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去做几个小菜。” 贝清欢:“妈,你又动过我的自行车吗?” 宴桂芳光顾着油锅,头都没转:“没有啊。” “那完了,自行车不见了。” “什么?”这下宴桂芳油锅都顾不上了,马上走出来问:“你别吓我,那么贵的东西,真不见了?” 贝清欢深呼吸:“从四点十五分我到楼下之后,到目前来说,我没看见我的车。但是妈你别慌,咱是军工厂,虽然不是那种需要保密的军工厂,但好歹也有人看的,应该不会有人偷,你先做饭,我跟景霄妈妈说了,六点去接她,我现在先去找自行车。” “哎呀真是,早知道应该搬到楼上来的,这可怎么办呢。” “妈不说了,我先去找找,我让景霄来一起找。” 贝清欢一阵风的往楼下去,心里其实慌得要死。 奶奶的,新自行车一天没骑过竟然不见了,真是气死人。 楼下,句爷爷还守在她家楼梯口:“怎么说?” “我妈没动过。” 句爷爷脸色都变了:“那是真偷了?” 贝清欢这时候反而安慰起了小老头:“应该是被偷了,但是句爷爷,我不会怪你,之前说怪你都是开玩笑,这么大个家属院,你确实不可能守着我一辆自行车,这样,我们先找一找,要是一个小时内找不到,那我就报公安局。” “行。” 句爷爷和贝清欢分了工,先搜寻了整个家属院的自行车棚。 半个小时后两人碰头,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失望。 句爷爷:“你站在这儿歇一歇,我去问问小周和小平。” 小周和小平是指两个守卫。 贝清欢忐忑地等着,一会儿句爷爷回来了,紧皱着眉头说: “多发,麻烦了,小周和小平都说,没特别留意自行车。不过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是进来,骑着自行车出去,基本没有,他们也没有看见谁骑着全新的车子出去。你说会不会有人偷了你的车,扛到楼上去藏起来了?” 贝清欢捂住自己的嘴,仔细地想。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目前家属院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大概是三分之一,谁家要是买了一辆新自行车,大家都会跟着激动的。 而贝清欢的自行车是锁着的,原地也没看出来有锁被破坏活着自行车硬拽走留下的痕迹。 句爷爷还说过,她问的十分钟前,他还看见过自行车呢。 那么,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这附近楼里的人扛到楼上去了。 但是贝清欢的自行车那么新,家属院人也不少,要是有人看见,一定过目不忘。 贝清欢当即问句爷爷:“咱们厂部后勤科是不是有个大喇叭?你说我去借了大喇叭往这四周喊一喊,就说要是谁看见人扛了新自行车的到我这儿来说一声,我给五块钱,有没有用?” 句爷爷想了想:“也不一定啊,要是人家看见的是沈鹏程家的呢,那也没用。” “沈鹏程是谁?” “就是染整车间主任啊,也新买了凤凰自行车的,跟你这个一样的。” “沈鹏程家住哪个楼?” “就那里。”句爷爷往隔壁楼一指:“他们家住四楼,每天都把自行车扛上去的。我就跟你说,你应该把自行车扛上去嘛。” 贝清欢摇摇头:“每天扛上四楼?疯了!这样吧,我在楼下写个告示,要是有人看见这个时间段有人扛了自行车,能来告诉我的,我给五块钱。我先写,句爷爷你帮我贴,然后我去找厂部办公室借个喇叭,半个小时没有人出来提供线索,我就报公安局!” “唉!”句爷爷垂头丧气:“多发,我是最好你别报公安局的,报了公安局,大家都知道我没守卫好家属院,太丢人了。” “那没办法,我得找回我的自行车,我也说了,再过半个小时我才报,这时间你帮忙找找,我现在去厂部办公室。” 贝清欢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先去把孟染枝请来,要不然找自行车找到错过时间,反倒是她这个东道主失礼。 好在招待所不远,贝清欢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孟染枝倒是穿戴整齐,还拎了一个大网兜和一个盒子,看见贝清欢来非常高兴:“清欢,我是个爱热闹的,回来招待所一个人呆得没劲,我正在想你是不是能早点来找我呢,你就来了,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走吧。” 贝清欢帮她拎了东西,给她解释:“孟阿姨,本来我要帮妈妈做几个菜让你尝尝我手艺的,但是家里出了点事,我怕我过一会儿没时间来带你,我现在先请你过去,你在我家先坐一会儿好了。” “出什么事啦?” “我的自行车好像被人偷了。” “啊?新吗?” “新的,是昨天景霄刚给我买的。” “这样啊……” 孟染枝脚步顿了顿,之后就没再出声,跟着贝清欢默默的走。 贝清欢心里沉了沉。 她不会对孟染枝隐瞒这个消息的。 她也想看一看,孟染枝会不会因为景霄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而表示生气,会不会因为这么贵重的礼物丢了而对着她大吵大闹。 如果会,那与这个未来婆婆的关系,有待商榷。 第152章 跟想的不一样 贝清欢继续走着,孟染枝继续跟着,两人默不作声地到了贝清欢家楼下。 正要上楼的时候,孟染枝忽然叫住她:“清欢你等等。” 来了! 担心了一路的质问要来了。 贝清欢转身,绷住脸,准备着如果孟染枝说她,她就会告诉她,这个钱她赔给景霄好了。 但是孟染枝问:“你车子被人偷了,景霄知道吗?” 贝清欢:“还不知道。” “你报公安局了吗?” “还没有。报了也不一定找得到的。” “可不是吗,自行车一骑走,再要找回来就难了,这样吧,你别跟景霄说了,我给你钱,你偷偷去买一辆,这几天你先瞒过他。” 贝清欢:“……?” 不是,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 孟染枝还在问着:“怎么,不行啊?哎呀对了,还得自行车票是不是?啧,要是我没得罪景慧萍就好了,景慧萍肯定能搞到的……” 孟染枝懊恼的拍脑袋,最后说:“这样吧,你要是实在瞒不住,你就跟景霄说等等,等我回了京市,我给你想办法!” 贝清欢惊讶了这半天,总算问出了想问的话:“孟阿姨,您,不生气吗?” “生气?生谁的气?” “当然是生我的气嘛。” “可是……哎,这车,不是被人偷掉的嘛,我生你气干什么?再说了,又不是我送的,也轮不到我生气啊!” 孟染枝的神色里是有点懊恼的,但没有一点要对着贝清欢开骂的迹象。 贝清欢:“那您说,景霄知道了,会生气吗?” 孟染枝扭动着嘴,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我觉得……就算生气,也不过生一会儿吧。再贵重,也就是一辆车,能跟自己媳妇比嘛。但你不是说,昨天才送给你的嘛,昨天才送你今天就丢,那总归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反正要是我送给我男人一块手表,结果他第二天就丢了,那我肯定要生气的嘛。 我想着,他要是生气,你就给他说几句,行不行?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但是我觉得你还挺好的,我可不想你们为了这个事变得不好了。” 贝清欢在此时,真心觉得孟染枝人不错的。 至少,她眼界宽广。 自行车这么贵的东西丢了,生气真的是正常的。 就算现在孟染枝骂她几句,只要别太过分,她都是能接受的。 但想不到孟染枝还能说她给出钱出力再买的话。 这婆婆能处! 贝清欢原本已经走上楼梯了,这会儿走下来,主动挽住孟染枝: “孟阿姨,车是我要停在车棚的,现在丢了,是挺大的事,我一会儿就去报公安局。但我没有保管好,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会跟景霄道歉,钱我不要您的,这个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要是真的能有自行车票,到时候麻烦您给我搞一张。另外,您对我这么好,以后您要是喜欢什么衣服只管跟我说,我都给您设计,设计成最符合您气质的。” “哎呀哎呀,你说真的?”孟染枝像个小女孩似的拍手,脸笑成一朵花,眼角并不多的皱纹聚拢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老,反而很有韵味。 贝清欢连连点头:“真的,而且过年前我一定给您设计一套新年穿的衣,让明兰师傅给你做好寄去,全国只有您有的那种,一定让您开开心心过新年。” “好好好,那你要什么票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帮你搞,我要是搞不到就让壮壮爸……额,额,就是景霄他爸搞,嘿嘿嘿,景霄不在身边,我跟景霄他哥住一起,习惯了,你别跟景霄说哈!” 孟染枝说着,还左右看看,确定景霄不会出现,她又梗着脖子说: “我知道,这样说景霄不喜欢,你那天说我了,景慧萍也说我了,总是壮壮爸壮壮爸的,让景霄听着难受,但这不是习惯了么,唉,我本来不想说了,但景慧萍都敢批判我,我就气不过想说!儿子是我生的,我就说!反正你别跟景霄说。” 贝清欢内心叹了口气。 人无完人呐! 贝清欢:“孟阿姨,您说归说,那好坏景霄是我对象,您让他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嘛,我不高兴了,怎么给您做衣服呢?这样,您稍微注意点,您回去了家里,想怎么说怎么说,但要是景霄在的时候,您想说的时候,收住那么一点点,行不行?” 孟染枝抿抿嘴:“好吧。” “您看您多会体谅人,走,咱们上去,我家房子小,您看了可别笑话哈。” “小?多小?我看看。” 孟染枝跟着上去了。 随着贝清欢打开门,这直肠子直接就惊讶: “哎呀,还真小!我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不过收拾得挺干净,哎,我说,那你早点跟景霄结婚呗,到时候你就跟他住大房子嘛!” 她这一嚷嚷,宴桂芳已经出来了。 为了炸鱼排和油爆虾,她这会儿满头大汗,看见穿了裙子、戴着首饰、头发整齐不翘一根丝的孟染枝,宴桂芳紧张得直搓手:“清欢,额,那个,景霄妈妈来啦?” 贝清欢给母亲擦了擦汗,给她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孟染枝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宴桂芳,然后惊叹:“清欢,你妈妈真漂亮啊,就算在我们文工团,你妈妈这样年纪还这么好看的,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亲家母,你会唱歌不?” 宴桂芳点头:“我会唱越剧,我年轻的时候,跟着越剧团的老师唱了八年闺门旦的。” “什么是闺门旦?” “就是旦角啊,演大户人家的姑娘。” “哦,我懂了,就是花旦。那你后来不唱了?” “后来不是不能唱了嘛,我又结了婚生了清欢,就在家养了几年。” “哎呀,那我们还算同行的,我唱民族高音,以后我们切磋切磋。” “好好,您快来坐,我做了好些菜,你试试好不好吃。” 贝清欢见两个人相谈甚欢,便放心了,跟孟染枝说:“孟阿姨,您先坐坐,我要下楼再找找自行车,不行的话我就去公安局了,要是景霄来了,您别跟他吵。” 第153章 抓贼 贝清欢走到楼下,句爷爷不在。 她在附近又转了一圈,想来想去,这事必须报公安局,句爷爷难过也只能难过了。 可是,当贝清欢走到隔壁一栋楼的时候,却听见了句爷爷的声音。 特大声:“你这个是多发的,你别嘴硬,你这个就是多发的!” 贝清欢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老头哎,多发多发多发,我说了不要叫我小名! 而另一个声音也传出来:“死老头你胡说什么呢,谁多发了,这是我自己买的,花了两百六十呢,你放手!” “不是,你这个是多发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在自行车棚扛的,你自己说!” 听到这里,贝清欢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楼。 四楼的走道里,句爷爷站在中间一户人家的门口,拦住了门不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直在推他。 贝清欢走过去扶住句爷爷:“怎么回事?” 句爷爷看到她,更激动了,往人家里一指:“多发!你看,那车是不是你的?” 贝清欢看过去,这人家里客厅靠边的位置,停着一辆自行车,凤凰牌,全链套,斜撑,真皮坐垫,闪闪发亮。 确实像贝清欢的。 但是…… 这不就是句爷爷刚才说的沈鹏程家吗? 人家不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贝清欢拉拉老人袖子,小声问:“他是沈主任不?他家不是有一辆?” 句爷爷急得脸上都有些不正常的红: “对!他家是有一辆,但是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打听了好多人,有一个人说,半个多小时前,看见沈主任从自行车棚扛着一辆自行车上楼了,那个时间,不就是你刚说自行车不见的时候吗? 他家平时都是把车放在家里的,为什么要从自行车棚扛?那我就想来问问,他有没有可能拿错,嘿!你猜怎么着,他不给我进去!他要是自己的他心虚什么,所以我怀疑这车就是你的,你去看!” 贝清欢眼睛瞪大。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要是别人没有,那肯定不敢随便扛别人的新自行车,但要是人家有,借口是自己的,再扛一个回家的话,倒是个好办法。 贝清欢就要挤过去看:“沈主任,你别推句爷爷,老人年纪大了,你要是推伤了他你赔得起吗?你走开,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我的车,我在车上做了记号的。” 其实贝清欢心里没底。 车,她只是在一早的时候摸了摸,看了看,并没有做句号。 但是,她想试探一下这个沈鹏程。 要是沈鹏程大大方方的让她看,她自己会去辨别。 听妈妈说,人家是前几天买的,而她的是景霄昨天才推过来的,那使用的痕迹肯定有差别,只要留心看,总是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沈鹏程不让。 这个中年男人挡在门口:“凭什么给你看!看坏了怎么办?真是的,我花了两百多,托了好些人才买到的,你说看我就给你看?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还有你!死老头!” 沈鹏程手指恨不得戳到老人脸上:“你听谁说的我从自行车棚扛的?我明明骑到楼下扛的,你说那话,倒好像我偷了别人车似的,你是污蔑你知道吗,我要让厂里批斗你!” 句爷爷非常生气,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分辩:“你胡说,我没污蔑你,我一上来就问你,会不会是你拿错了,你马上就骂人,如果你没拿错你心虚什么,你越是这样越说明你偷的,你就是偷的。” “你再说?信不信我扇你?你个死老头你找死!” 沈鹏程大手扬起来要打人。 贝清欢大力推过去: “走开!你行,你不让我们看,那我现在就去报公安局。句爷爷走吧,没必要跟人多啰嗦,自行车这么贵,是重要物资,抓住了是要坐牢的。 前年的时候,我们楼老王家的侄子不就抓去劳改了吗,走吧,没什么的,让小周和小平留意着,只要自行车没推出去,那就肯定在这个家属院,公安局的人来一搜就搜出来了。” 贝清欢半拖半扶句爷爷走,老人还挺倔,不肯走:“你别拉我,我觉得是他拿了,别报公安局了,丢人,是我没看好……” 气得贝清欢后背出了一身汗,才算是把他拉走了些,凑到他耳边说:“先走,他要是心虚,他就会把自行车拿出来了,先走!” 老头半信半疑。 但是一时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灰着脸跟贝清欢下去。 两人到了楼下,贝清欢说:“其实我没法认出来那个车是不是我的。因为我还没盖钢印没买钢丝花,啥特点也没有,我们现在得等,等他心虚,等他害怕,等他自己露马脚,你在这守着,我在他们窗口下故意喊几声我就绕回来。” 句爷爷这时候也只能听贝清欢的:“行吧。这龟孙,真不要脸,你快去快回,这楼两边楼梯的,万一他从另外一头走呢。” “知道了。” 贝清欢一边快速地跑出去,一边大声喊着:“对对,我现在就是去公安局,对,一会儿公安局的就会上去搜的,等着啊!” 实际上她跑过这栋楼之后就马上从另一边的楼梯绕上去了,小心地守在沈鹏程家隔壁人家放在门口的一个大缸后面。 五分钟都没到,沈鹏程鬼鬼祟祟地在自家门口探出头。 看了四下没人,就半推半提地,把一辆新自行车拿了出来。 这不就露馅了,因为没有钥匙,他又没来得及破坏锁头,所以只能用推前轮提后轮的姿势呗。 身后,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半个身子,小声抱怨:“你真是的,早还给人家就是了,都说了是拿错了拿错了,你非……” “住口!臭婆娘你懂什么!要不是那老东西多管闲事,我就可以和你一人一辆了,不知道那个多嘴的。” 沈鹏程压着声音说了几句,就急急忙忙的把车往楼下搬。 他一直回头看,贝清欢便等了一会儿,等到他下了四楼才过去。 就看见他走到三楼,就把车放在三楼拐角一户人家的门口敲门。 一会儿门开了,沈鹏程不知道探头说了什么,那扇门推开一下,让沈鹏程把自行车推了进去。 第154章 算一起打过架的战友了 贝清欢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顺走拿了一户人家放在门外的一柄破雨伞,插进门把手,把这门别住。 然后她快速下楼喊上还守在楼梯口的句爷爷:“快,去报告保卫科,这次抓住贼了,我不报公安局,但你立功了,快!” 不报公安局,是对句爷爷最大的奖励,小老头拔腿就跑。 而贝清欢则回家跟两位母亲说一声:“妈,孟阿姨,自行车找着了,被隔壁楼的人偷偷扛回去,现在被我抓住,锁在一间屋子里,你们别急,我去抓了贼就回来。” 宴桂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染枝跳起来:“真的?带我去看,我还没见过抓贼,带我!” 贝清欢迟疑了一秒:“您真要去,隔壁三楼挺乱的。” “走走走,快让我看看。” 孟染枝比她还先下楼。 贝清欢只好嘱咐母亲:“妈,那你煮饭吧,这次我肯定能很快回来吃饭的。” 很快,贝清欢带着孟染枝回到了隔壁三楼。 被伞别住的门已经开始晃动,里面的人正在焦急的说话。 “这门怎么回事?拉不开。” 是沈鹏程的声音。 “怎么会拉不开,你走开我试试。” 是个女人的声音。 贝清欢不出声,还跟孟染枝竖起手指放在唇上。 孟染枝一脸兴奋,小仓鼠似的点头。 两人就这么静静听着里面的人越来越着急。 女人说:“怎么回事啊?好像卡住了,你来,再用力一点试试。” 贝清欢听见楼下句爷爷已经在喊:“就这里,武科长,快,偷车贼就在上面!” 贝清欢就等着里面的人把门使劲拽的时候,猛的把破伞从门把手上抽掉了。 门被忽然拉开,里面的人因为脱力摔出去,又撞倒了人,一男一女摔成一团。 贝清欢大声喊起来:“快来抓贼啊,有人偷自行车啦!” 这一大声,连跟着的孟染枝都吓了一大跳,而屋里的男女顾不得疼痛,马上爬了起来,想要制止贝清欢的喊叫。 贝清欢一边挡住门,一边继续喊,沈鹏程过来阻挡,贝清欢要推开他,喊得杂乱:“快来抓贼……你放手,我不会让你走的……放手……” 一旁的孟染枝说:“清欢我帮你喊,你只要拦住他就行!” 贝清欢:“好,阿姨您往楼上楼下都喊,就喊抓贼,抓偷车贼,让所有人都出来看。” “好嘞!” 孟染枝一叉腰,放开了嗓子就喊了起来:“抓——贼——啦,抓——偷——车——贼啦——!大家——都——来——看——呐!” 不愧是女高音,这嗓子,真是地动山摇。 不但三楼的人家都出来看,四楼的人下来了,二楼的人上来了。 哗啦啦,过道里涌满了人。 贝清欢向孟染枝竖大拇指。 句爷爷已经带着保卫科长来了。 因为星期天,只来了保卫科武科长,但对付一个沈鹏程,足够了。 武科长看着大家,一脸正气:“怎么回事?是谁偷了谁自行车?” 贝清欢往那扇差点被拽掉的门里一指:“沈鹏程!他偷了我的自行车,藏到三楼这个人家了。” 沈鹏程还没说话,一个妇女从四楼下来,揪住沈鹏程衣领子,开始闹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车推回车棚吗,你放三楼唐凤莲家干什么?你不说不跟她来往了吗,竟然还想把自行车送她?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四周窃窃私语:“哎哟,原来沈鹏程和唐凤莲有关系啊?” “人早就在一块儿了,我看见好几次,我们车间都知道,要不施燕飞那么说呢。” “这搞破鞋牛逼了,还敢偷自行车送姘头?” “那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这年头,最容易让人联想的就是男女关系。 其实贝清欢看见沈鹏程把车送到三楼的时候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开的门,事情变成这样,可不是她所料,她都给看愣了。 武科长一大声:“别吵了,我是来问偷自行车的事,不是来管你们偷汉子的事,沈鹏程,贝清欢说是你偷了她自行车,有这回事吗?” 沈鹏程此时正被妻子抓得脸上很疼,闻言连忙应声:“我没偷,她胡说。” 贝清欢:“我亲眼看见他把自行车推到这个屋里的,武科长你找找就是了。” 别人都没出声,倒是原本躲在屋里的女人跑出来挡住了门: “胡说,贝清欢你胡说,我认识你,你不就是梅素琴以前的儿媳妇吗,我听梅素琴讲过的,你最会挑事了,都是因为你,秦大刚才会被降职的,你就是个搅事精,没男人要的贱东西,滚!” 嗬!真是想不到啊,等着坐牢的梅素琴,还能有追随者。 这个叫唐凤莲的女人,贝清欢见过几次,但并不熟悉,现在竟然要拿梅素琴的话混淆视听,那不得成全了她啊。 贝清欢正要反驳,谁都没想到,站在一旁静静看戏的孟染枝,忽然冲到唐凤莲前面,伸手就是一巴掌: “你丫说谁是没男人要的东西呢你,不要脸的玩意儿,偷了东西儿就是偷东西儿,你丫还有脸骂别人,信不信你丫的再骂我让我家景霄枪子儿崩了你!” 四周静了一瞬。 军工厂因为吸纳了一些驻军的家属,以及早期军工厂有一些分配来的外籍技术人员,所以大家平时见面是会说普通话的,但多数都有口音,而刚才那些骂人的话,非常独特的京片子。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孟染枝。 孟染枝骄傲地抬着下巴:“看什么看!我是你们军代表景霄的妈,贝清欢是我认可的儿媳妇,这个破烂玩意儿敢骂她,我不得帮我儿子招呼这个坏女人?怎么滴,你们没见过啊?” 这一刻,贝清欢可太感动了。 而且,很喜欢。 她家宴桂芳一向都是等着她去收拾烂摊子的,哪里是孟染枝这种敢主动出击的啊。 不错,绝对是合她心意的婆婆了。 以后,她们就是一起打过架的战友了。 贝清欢当即去和孟染枝站到一起: “就是!偷了东西还骂人,还想东扯西扯的混淆视听,我现在只想拿回我的自行车,要是不还,武科长,麻烦你通知公安局来把人抓走,不是喜欢听梅素琴说事吗,赶紧跟梅素琴去拘留所作伴啊!” 第155章 我太喜欢她了! 贝清欢的话音一落,沈鹏程的妻子,好像是叫什么燕飞的,大概是生气丈夫把自行车给姘头,当即先沈鹏程一步开了口:“是沈鹏程偷的,我作证!” 沈鹏程急了,也顾不得脸上的伤了,压着声音哄老婆:“你胡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武科长则一把推开被孟染枝耳光扇懵的女人:“都给我走开,搜一下不就完了,要是真的有自行车,那就带走!” 到底男人力气大,那个叫唐凤莲的女人被他撞开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武科长进去之后,不是喊贝清欢,而是喊孟染枝:“那个,景代表的妈妈是吧,您进来,进来看看,有没有你儿媳妇的自行车?” 嘿!这武科长还会来这招? 也算是会来事了。 孟染枝非常有派头,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向贝清欢招招手:“快来看,是不是这辆?” 贝清欢连忙挤进去,自行车藏在厨房里,因为厨房小,露出来一个车轮。 贝清欢走过去把它提溜出来,当着武科长的面,掏出钥匙插进锁眼。 心里有些忐忑,这些车长得都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哩! 但是很脆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贝清欢的心也落回胸腔里。 这样,贝清欢对看热闹的众人说话超大声:“都看见了吧,我用我的钥匙开的锁,这就是我的自行车,沈鹏程还说不是,要不要脸!” 武科长一把揪住沈鹏程:“沈主任,你好歹也是个车间主任,怎么好意思偷自行车的啊?这个事情,我是一定要上报厂办的,走,我们一起去保卫科!” 沈鹏程挣扎起来,还靠在人家里的墙上,扎了马步死后不肯走: “武科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偷的,我是拿错了,我一回来,看见自行车棚停着我的车,我以为是我老婆不听劝,又把自行车停在楼下,我就扛上去了,对不住,老婆你说话啊,你帮我说话啊!” 那个什么燕飞双手抱胸冷嗤: “我呸!我帮你说话?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你买了个自行车不得了了,我求了你一晚上,你才肯给我骑一骑,然后你以为我停在车棚,自己从车棚扛了一辆车上来。 我第一时间跟你说了,我们自己的在家,你就是不肯去还,还说得好听,给我骑。我都说了不要了,你可好,转头就给你姘头送上门!你这种人,我看透你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要跟你离婚!” 沈鹏程一见妻子给他没脸,非但不收敛,反而继续怪起妻子来,试图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 “施燕飞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跟我说过,让我把自行车放在车棚,我怎么会误会这个车是我的,之前老句来找,我本来想还的,是你说这车没有钢印,只要我们不认就没人知道,现在出事了,你倒把事情都推我身上,要说起来,这车偷了,也有你的份!” 好嘛,这夫妻两个互相攀咬了起来。 贝清欢走过去和武科长说话: “武科长,他们要相互攀咬成啥样我不管了,我答应句爷爷,既然找到了,我不报公安局了,要不然说出去是丢我们3508厂的脸,才出了个偷金条的梅素琴,又出这些偷自行车的,我们3508厂是贼窝吗?是不是?但我退让了,厂里就得严肃处理这个事,不然我不会罢休的。” 孟染枝也走过来:“就是就是,这什么军工厂啊,竟然出偷东西的事,还是个车间主任,我回头得和景霄好好说说,偷东西的都抓起来。” 武科长看在景霄的面子上,都是要客客气气的,况且确实是出了偷车贼。 他便十分严肃的承诺了一定要跟厂部上报,又客客气气的送贝清欢。 句爷爷觉得今天贝清欢给了他大面子,小老头还非要帮贝清欢扛自行车,贝清欢怎么抢都抢不过。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下了楼。 句爷爷再次建议贝清欢:“这车,你还是扛回家去吧。” 贝清欢不想。 这天天扛上扛下,真的是很麻烦。 但是今天出了这个事,她怕孟染枝会觉得,她贝清欢不爱惜东西,也不肯听老人言。 有点为难。 贝清欢想着,是不是该今天先装那么一下下? 谁知道孟染枝先拒绝了:“一个自行车,还得天天扛到楼上?这不是让一个好好的女孩子非得变成大力士吗?那要是穿了旗袍,还得先回家换了再来扛?不行不行,自行车就该放车棚,你们不是有守卫吗?守卫干什么吃的?真好笑!” 句爷爷嘴抿成直线,但终究反驳不出来。 贝清欢看着这样的孟染枝,开心得不得了:“孟阿姨,你同意我放车棚?” “什么叫我同意,这本来就该放车棚嘛,大不了你让景霄给你再买个锁呗,不是现在有一种叫链条锁的嘛。倒是钢印要去刻,这样一来,万一再出啥事,也好说清。反正我们那边大院如果住楼房的,都是放车棚,谁搞这些个!” “哎,孟阿姨,您说得对,我听您的。” 贝清欢停好了车,挽住孟染枝上楼。 宴桂芳已经摆了一桌子菜,看见两人回来,还有些忐忑:“怎么样了?” 贝清欢:“妈,找到了,得亏孟阿姨还帮我喊抓贼呢!” 宴桂芳很不好意思:“亲家母,真对不住,我们家清欢从小就是这么个跳脱性子,做事情没个分寸,让你看笑话了。” 孟染枝摆摆手:“没有啊,挺好玩的,我跟你说,我们大院里也是有吵架的,其实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吵架,我们文工团有时候为了抢角色都争吵过的,正常!反正我要是遇上事我不能吃亏!” 贝清欢给了母亲一个得意的眼神,把孟染枝按在主位上,还给倒上橘子汽水:“孟阿姨你可太厉害了,你那一嗓子喊得,那个偷车贼都差点站不住,啊哈哈哈!” 景霄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女人的欢声笑语。 他原本是板着脸的。 孟染枝见到他,也是板起脸的。 但是贝清欢把他拉到孟染枝对面坐下,开开心心地递上汽水:“景霄你可来了,我告诉你,今天得亏孟阿姨帮我撑腰,不然我就要被人骂是没人要的女人了,来,帮我敬孟阿姨一杯,我太喜欢她了!” 第156章 难评的母子情 整个饭局,都是贝清欢的声音。 她绘声绘色地把今天的事情详细讲给景霄听。 一开始景霄眉眼不动,后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孟染枝。 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问向了贝清欢:“她真的帮你骂人了?” 贝清欢很是骄傲的挺起胸:“是啊,还帮我打人了呢,孟阿姨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觉得孟阿姨特别拎得清,人家挑拨离间的话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比我们这里大院的妈妈婆婆们不知道聪明了多少!” 景霄:“……” 挺不可思议。 他妈从不这样帮自己。 相反,总是帮着葛壮欺负他呢! 孟染枝见景霄一直皱着眉,似乎很不认同的样子,“啪”一下放下筷子:“你那什么脸色?我都没说你为什么这么迟来,你倒还对我们不满上了,你要是早点来,你媳妇不是不用挨人家说,一点用都没有!” 贝清欢习惯了,宴桂芳却吓了一大跳。 眼开着景霄嘴抿成直线,贝清欢连忙给孟染枝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孟阿姨,景霄一向来都是很帮我的,他今天星期天还要去办公室,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也肯定是知道您在,就是知道您顶事嘛,再说了,他也是想我好好陪您的。您先吃点东西再说,景霄你也吃,妈,景霄喜欢吃有点酸味的,那个糖醋鱼你给景霄夹一个。” 宴桂芳很是听话,连忙给景霄一大块鱼。 景霄看向直对他眨眼睛的贝清欢,再感受一下桌子底下,脚上轻微的踢动,他把生气的话咽了回去,第一次耐心的给母亲一个解释: “今天有兄弟单位的同志来学习新车间的设置模式,那条新流水线的操作是保密的,所以只能等星期天没有工作人员的时候才能让他们观摩一下,所以我没有早点来。” 孟染枝掀起眼皮既,像是看了他一下,又像是白了他一眼,但没再骂人: “哦,你这么好好说话,我也不是不懂。不过清欢说得对,有我呢,那些人不敢说什么,都是些什么人啊,还敢说我儿媳妇没人要,这种家属大院,没有人撑腰是真不行,我也不过是不想清欢被人欺负。” 不得不说,母子俩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都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景霄也意识到了。 再次感受到桌子下那又踢了一下的感觉时,景霄轻轻的说了一声:“嗯……谢谢妈。” 孟染枝再次看他。 愣住。 过了一会儿,她大力的吸了吸鼻子。 贝清欢不敢堂而皇之的看她,只借着给她倒汽水,站起来挡住景霄的目光,便看见孟染枝眼睛里像是隐隐有泪。 贝清欢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嘴上却笑着说菜色的事:“哎呀,妈,这个汤都有点凉了,能不能再给热一下?” “好啊,这个汤就是要吃热热的,我去弄。”宴桂芳识趣地走开了。 贝清欢拉住孟染枝的手晃晃:“谢谢孟阿姨,您真好,以前我和我妈妈被人欺负,都是我冲出去对骂,第一次有人帮我,我好感动,明天您想去哪儿,我再陪您一天,您是不知道啊,景霄已经给了我三十块钱,让我再带着您好好转转买你喜欢的东西呢。” “真的?” 孟染枝转头看景霄的瞬间,激动得眼里都是光。 景霄眉头皱得死紧。 贝清欢在桌子底下把他的大家狠狠碾了碾。 不管怎么说,这个婆婆她护上了。 尽管她有拎不清的一面,但她也在这两天真心地向着贝清欢。 贝清欢相信,这婆婆是可以挽救的。 景霄眉眼不动,但是鼻子里“嗯”了一声。 这就足够了。 孟染枝一边吸鼻子,一边笑,那笑就跟哭似的: “哎哟,我竟然也沾上我儿子的光了!这么多年了,我儿子还是第一次给我花钱,真是太高兴了,娶了媳妇没忘了娘,哈哈哈,我也能跟大院的人显摆了,谁说我亲儿子不好,我亲儿子好得很!” 景霄却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什么叫第一次给你花钱?六年前你生日那个照相机不是我买的?三年前那双鹿皮靴子不是我让人寄的?你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还是我在北海出任务的时候,请人专门给你选的呢!哼!” 孟染枝呆住:“什么?那照相机是你买的?不……不是你爸买的?” “我爸说是他买的?” “没,当时放在我们房间的桌子上的嘛,我……哎,你当时不是不在……啊,你的意思是,六年前我生日的时候你回来过?” 孟染枝终于想起了什么。 景霄脸色越来越差: “对!正好看见你挽住你亲爱的大儿子,说只有你大儿子孝顺,不像景霄那个浑蛋,一年了音讯全无,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那个孽子!可难道不是你,忙不迭地给你亲爱的大儿子争取留京机会,才把我排挤出去的吗? 六年前,我还是侦察兵,出任务的时候深山老林一呆就是三个月,难道也能像葛壮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玩意儿一样,天天准时上下班吗!我要知道我拿了假期回来就是听见你四处挤兑我,我宁可在外边玩!” “我……”孟染枝顿住了,啥也说不下去。 贝清欢连忙按住他的手:“误会,有误会,慢慢说。” 又转向孟染枝:“孟阿姨,你当时说那个话了吗?” 孟染枝低下头,可怜兮兮:“……说,说了。” “为什么说?” “……就是想我儿子……亲儿子了,就随口一说……那啥,我真就是随口一说,我哪里能不知道他的辛苦。”孟染枝声音低低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贝清欢哄孩子似的:“咱以后不这样了,啊?” “知道了。”孟染枝此时态度很诚恳。 贝清欢便又转向景霄:“人家说了,以后不再那么说了。厉害还是你厉害,啥都靠自己,只有那些个没用的,才靠父母,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景霄深呼吸。 贝清欢帮景霄问:“那啥鹿皮靴,漂亮吗?” 孟染枝一讲到衣服鞋子,劲儿又来了:“漂亮啊,可漂亮了,我唱疆域民族歌的时候穿上,大家都夸。那时候是葛壮从一个包裹里拿出来的,我哪里知道是景霄寄的,我还以为是他托别人帮我带的。” “您没问?” 孟染枝撅嘴:“我一看见这些东西我就走不动道,我忘了问了……” 贝清欢:“……!”多好骗的女人啊,葛壮不骗你骗谁! 第157章 慷他人之慨,惠而不费 贝清欢内心真的是替景霄鸣不平。 自己的亲妈还要靠抢。 这种憋屈,是很难跟人说明的。 而且看样子,连父亲也已经被葛壮争取了,跟景霄也不亲近。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以前从不提起孟染枝夫妇吧。 而今天,在贝清欢的多次刺激之下,景霄总算也有机会可以这么详细的表达不满。 这就给挽救母子感情多了一些机会。 话,总要说出来才好。就像是一个毒疮,一定要挑开挤掉脓血,才能恢复健康。 孟染枝对那个葛壮无条件的信任而导致的误会,几乎就是脓血了,不破不立。 贝清欢靠近孟染枝,声音温和,话却是一点没有保留,直接给他揭开: “这不是您的错,这是葛壮的错。他要是真心想你们母子好,肯定会说明东西哪里来的。但他没有,那他是存心让您误会。阿姨,就算是为了暖您亲儿子的心,以后您都该留个心眼,别再让这种人离间你们母子。” 孟染枝却皱眉瞪贝清欢:“不是!你这个话我不认同,清欢,葛壮是烈士的孩子!他父母是为了国家的工作才出事的呀,他为人也挺老实的,怎么会离间我和景霄,没有的事!” 贝清欢不急也不恼: “阿姨,您误会了,我没说他在其他方面不好,只说对景霄的事情。认真讲,他父母是他父母,他是他,要分开看,世上好竹出歹笋的事情难道少吗? 再说了,他可能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寄居您家,为了争宠,只针对景霄呢?要不,您仔细想想,这些年,除了刚才说的那几样,您跟景霄之间还有没有同样类型的误会?” 这种事,不怕你想,只怕你不想。 这不,孟染枝的手摸向了耳朵上的珍珠耳环。 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景霄:“你说,这个耳环,是你买的?” 景霄斜眼看她:“不然呢?还不是你曾经跟姑姑说过,你喜欢这个东西,我正好有战友是北海的,就让人给我买了,特意寄给你的。” “嘶!”孟染枝吸了口气:“那……那怎么你大嫂拿来……” 估计想到能说明真相的重要疑点,她反而说不下去了。 贝清欢却还得故意问呢:“景霄他大嫂拿给您的时候,有没有说这是谁给您买的呀?” 孟染枝抿紧唇不说话。 那就是没有。 但是不说话也不能过去。 这脓血还得挤。 贝清欢微笑着问景霄: “景霄你也真是,你把东西寄到家里,干嘛要写你大哥他们的名字嘛?为什么不写孟阿姨的名字?你写了孟阿姨名字寄的话,你应该都有存根的,给孟阿姨看看就行了。” 景霄看似只愿意回答贝清欢: “我当然有存根,我也当然写她名字。但是葛壮他们一直跟父母住,就喜欢做这种帮忙拿信件拿牛奶什么的小事。 这可以慷他人之慨,惠而不费,还能让父母觉得离不了他们,都是他们的心意,我早几年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了。” 贝清欢装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孟阿姨,他们一定是吃准您是看见这些东西走不动道的德行,就故意不说,但却可以通过这样的动作,让你以为是他们夫妻买的。一旦穿帮了,他们完全可以推脱,他们并没有说。来,我们验证一下好了,景霄送鹿皮靴子的时候,是什么节日吗?” 孟染枝心里应该也是起了疑的,这时候就很是配合的小声解释:“是我生日。” “那么,在那一天,当您收到这个鹿皮靴子之后,葛壮他们有送别的东西吗?” 孟染枝似乎不愿意,但还是缓缓摇了头。 贝清欢继续:“那送您珍珠耳环的时候也是生日?” “差不多是那几天。” “同样的,葛壮夫妻俩,除了拿出来这珍珠耳环,有送别的吗?” 孟染枝手紧紧握住,艰难的挤出一个字:“……没。” 贝清欢就笑了: “孟阿姨您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如果他们只是因为疏忽而没有说,那他们肯定会重新送一份东西,告诉您是您的生日礼物。 这种时候,一般您肯定会问,‘哎哟你不是送过了吗,怎么还送’,他们就会解释,‘哦,上次那个不是我送的,是我从邮寄领的东西’; 只有故意而为,才会不再单独送东西也不说明。而且,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您对景霄失望了,不再询问,这事就不会穿帮。” 孟染枝那么爱犟嘴的人,沉默了。 正好宴桂芳拿了汤过来。 贝清欢给孟染枝盛了一碗汤:“阿姨,喝点这个丝瓜汤,这种丝瓜只有我们这里有,清香嫩滑。” 孟染枝没动碗,小声说:“我觉得葛壮他们……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何必这样呢?” 原本见到孟染枝郁闷不出声,已经有些心疼她被骗的景霄,听见这句话后,气得别开眼。 贝清欢连忙也给他盛一碗汤:“喝汤,喝汤,降火哈。” 其实也能理解孟染枝。 从九岁养到现在三十多岁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丢开养子,从此不再亲近。 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时间和契机的。 贝清欢把另一个汤碗塞到孟染枝手里: “孟阿姨,您说的可能也对,要不我们打个赌吧。您这次回去,不要说您跟我跟景霄都相处挺好的,您就跟以往一样,还是说景霄这不好那不好,对我你也不喜欢得很。然后您就说有人看上您的耳环,非要,让葛壮帮您再买一副,您看看他会怎么说。 如果他说这个不是他买的,那证明是我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赔给您一条珍珠项链。如果他支支吾吾,找借口拒绝您,您赔景霄一只金戒指。怎么样?” 孟染枝慢慢的喝汤,一时间没说话。 景霄已经再次浇灭了跟母亲沟通的意愿,沉默的吃饭。 贝清欢也不劝,只是不断的给他夹菜:“这个是你喜欢的,我妈说上次看你多吃了几口,这次专门给你做的。” 宴桂芳在厨房也是听见几人谈话的,这时候也是只管说饭菜的事情:“是呀,一早我就想好你喜欢这个,米饭少吃,留着肚子多吃菜。” 景霄露出礼貌笑容:“嗯,谢谢宴阿姨,现在天气不热了,我胃口好了很多,别的也好吃。” “是吧,你这么说我可高兴了。” 第158章 又甜又辣的奖品 看着景霄和贝清欢母女那么自然地互动,孟染枝眼里很羡慕。 她终于不再沉默:“清欢,好,我们就打这个赌。不过,要是我输了,不单单给景霄一个金戒指,给你也买一个!” 孟染枝能这么说,估计也是给自己做了很久思想工作的。 贝清欢听着,状似随意地大笑:“哈哈哈,好呀好呀,那我也加点筹码,要是我输了,不但给您寄珍珠项链,我再给您做一件呢子大衣!” “好啊好啊,我回去一定按照你说的问葛壮!” 孟染枝说完还看一下景霄,眼里是有点讨好味道的。 尽管这样,景霄也没有再和孟染枝说话。 等到吃完的时候,他明显是不想送孟染枝的。 但是贝清欢比他先开了口:“景霄,我们一起送孟阿姨回招待所吧,不然回来剩下我一个人,有点怕。” 景霄点点头。 三个人一起出门。 贝清欢挽住孟染枝在前面走,孟染枝几次想回头说什么,但大概是不习惯,最终忍住了。 等送到招待所的时候,景霄不进去。 孟染枝求助的看看贝清欢。 贝清欢没帮她说话,只是拉着她进去了:“孟阿姨,我还挺心疼景霄的。光他今天说的事情就已经很让人难受了,而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这样的委屈。他生气也正常,您给他一点时间。” “好吧。那明天,你真的会来陪我吗?” “会的,既然答应了你,我会再陪您去周围转转,明天傍晚的火车是吧,我会送您去车站的。” “那就好,有你在就好。” 贝清欢这才离开。 招待所外,景霄默默地跟贝清欢并肩走回去。 天上一弯峨眉月,夜色格外暗沉。 景霄走了两步,就悄悄的伸手,握住了贝清欢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贝清欢一点没扭捏,就任他紧紧牵住。 这个时间,这一带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弄堂里只有两人缓慢齐整的脚步声。 景霄:“我倒是没想到,我找啊找的找对象,结果是帮我妈找了个好儿媳妇。” 贝清欢:“怎么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不是不满意,而是有点意外收获,感觉像是本来只想要一个奖品,但老天不但给了我一个大奖品,又发了一张奖状的意思。” “啊,你说谁奖品呢?”贝清欢挣开他手,叉腰看着他。 路灯在远处,照到他们这里,已经只能看见五官轮廓。 景霄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的头发上落一层浅浅的光,睫毛忽闪,眼睛躲在阴影下,隐隐笑着,格外古灵精怪。 景霄原本郁闷的心就散开了:“你。你是奖品。是我活着这么多年里,得到的最好最好的奖品。” 这话说得,怎么有点心酸? 贝清欢可不舍得。 她伸长手臂,搂住景霄的脖子:“那,要不要尝尝,这奖品是甜的还是咸的?” 这样的诱惑,谁顶得住? 景霄往四周看了看,顺势低下了头,先小声说了一句“穿着军装呢”,然后才克制的,快速的在贝清欢嘴上啄了一口,“甜的。还有点辣。” 贝清欢倒是没想到,景霄亲个嘴还要顾忌着衣服。 但是她能理解,便也不敢太放肆,马上收了手:“那点辣……是不是让你不适了?” 景霄拉住她手,继续往前走:“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我帮孟阿姨问你那些话,你会不会觉得我越界了?” “我又不是我妈那种拎不清的。我知道你想要帮我。但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 “真不在意?” “……” 景霄没回答。 贝清欢就叹了口气:“今天我自行车丢了的时候,我以为孟阿姨多少会说我几句,但是并没有,甚至说她要补给我钱,你觉得她是为什么?” 景霄:“喜欢你,不想你伤心。” “可是,她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都是因为你。要不是有你,我和她在这个世界上毫无关系。孟阿姨肯那么帮我,还是因为你,她变着法子的想让我高兴,其实就是让你高兴。” 景霄的手轻轻地在贝清欢的手背上摩挲许久,才低声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我父母以及葛壮之间,不是只有今天说的这些事,你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时间太久,误会太深,很难真正修复,只是维持表面而已。 我很感谢你这么用心帮我们修复关系,但就算他们现在把对葛壮的心用来对我,也早已不是我需要的。所以我真的已经不在意。 倒是爷爷,还有两个姑姑,确实是带大我的,尤其是我大姑,十一我们回去,带你好好见见,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至于别的人就……算了。” 话说到这份上,贝清欢也不再强求:“好,我听你的。” 景霄牵着贝清欢走,他刻意放缓了脚步,高高的身影让贝清欢很有安全感。 走出一大段路,景霄忽然提到: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写信给滇省那个水利二团澄清一下,你是做了好人好事,且并没有受到伤害的,你该得到嘉奖,而不是非议。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误会我可以,误会你总是不对劲。你觉得呢?” 贝清欢想了想才能彻底明白景霄的意图:“你是说,他们认为你强了我的那件事?” 景霄站定,和贝清欢面对面,声音格外认真: “对。虽然你已经回来了,但是水利二团是有不少京北和海市知青的,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留在那里等待回城,且他们一直有议论过这个事。 我倒是无所谓,当时那个样子,没人认得出我,之后我的身份也保密,别人并不能知道那个傻子是我。但你不一样,你也看见了,去调查的人带回来好多信件,不管是水利二团还是你的同期知青,都是认为你被……这对你很不公平。 如果你同意,我会专门写个申明,且针对那几个调查过的人,让人去逐一沟通,消除他们的误会。如果有人曾经议论过你,你给我一个名单,我让人一一澄清一下。你看行吗?” 第159章 小人行径 贝清欢一时没出声。 因为惊讶。 这件事情上她受过非议,受过委屈,但是当时她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贝清欢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她确实被莫名孤立了。 但她是赤脚医生,跟同期知青并没有同吃同住同劳动,而是单独住在医务室,还常常的到各个边远村舍给人看病,性格上,她也坚韧,所以对那些窃窃私语尽量漠视了。 被孤立被议论的伤害因此也降到了最低。 这算是幸运的。 更幸运的是,她遇到的那个所谓“伤害”她的男人,是景霄。 这男人哪怕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都没有真的伤害人。 她很喜欢这样的景霄。 相比他的多才多艺、他的长相英俊、他对别人都是冷脸只对她温声细语的偏爱,那种在生死时刻还对女性留有余地的尊重,真的让她喜欢到想依赖。 所以,她真心觉得,因为是景霄,那些在滇省所受到的伤害和孤立,都是值得了。 贝清欢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光闪亮: “景霄,你能这么认真地为我考虑,我很高兴。但是我相信因果。你说我是你的奖品,可你何尝不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大概能和你站在一起,是要有些代价的。我是怀疑过,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你以为你伤害了我,才补偿我;但同时,因为是你,我是庆幸的,庆幸因为那件事,让我们能努力走近彼此。 所以,那些人的误会我不会去在意。况且我都回来大半年了,这辈子估计也不会跟那些人接触,他们要议论就议论吧,特意去写申明……我看是不必了吧?” 景霄低头看她半晌,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最终,景霄抬手揉了揉贝清欢的头发:“好吧,那我先不写声明,但是那些在调查的时候说你坏话的,我还是会让人帮忙去澄清一声,好不好?” 讲真,贝清欢都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但是景霄一看就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所以他要那么做就做吧。 反正那地方老远,是不是在议论她,她又无所谓。 “好,那些水利二团的人我都不认识,就算有咱们海市的,我也不在意,你看着办吧。” “嗯,那我就按照我说的做了,如果你发现跟你同期的知青回来海市有在说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去澄清。” 贝清欢都笑出来了:“嗐,哪有这么无聊的人,不会的啦,我跟同期的知青都不怎么来往,不用在意。” 景霄没再说什么,只是挽了贝清欢的手往回走。 直走到家属院门口,贝清欢马上就要进去了,景霄问:“明天你要陪我妈玩一天?” “嗯,今天她帮着我撑腰了,尤其是那个唐凤莲说那些侮辱人的话时,她还帮我打架了,我承她这份情。就算她不是你妈妈,她也能当我的好朋友了,明天我陪她半天,下午去拿那套薄呢衣服,然后我送她去车站。额……你要一起送送她吗?” 贝清欢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晃了晃景霄的手臂,撒娇的味道浓烈。 景霄笑了笑:“我明天还要接待那些兄弟单位的人。这样吧,我来给集体补上油钱,让陈二槐明天开车陪你们,也送她去车站。当然,主要是为了你,别累着了。” “呀,你真好,奖励你一下。” 贝清欢踮起脚,想在景霄的脸上亲一下,但是她站的那处是弄堂边缘,旁边住户自家铺的石头块有些不平稳,贝清欢亲过去的时候,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一口亲在景霄喉结上。 景霄闷哼了一声,眼疾手快接住她。 贝清欢都被自己吓到了,趴在景霄怀里:“这什么砖啊,怎么还会翘起来的……唔……” 是景霄,把她的后半句直接用嘴堵住了,在她红唇上大力亲了一下,暗哑着声音指点她:“奖励要落在实处,知道不?别搞歪了。” 男人的气息太浓烈,极短促的吻,却霸道得很,只一下,都让人头晕晕的。 贝清欢都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多说,因为转进去就是家属院,有守卫看着呢。 她只能羞涩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转身进去了。 走了几步,发现景霄没跟上来,贝清欢又退回来:“咦,你不从我们家属院进去?” 景霄摇摇头:“不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进去,我还有点事,要找大门那边的守卫问话。” “现在?” “嗯。问工作的事。” “……你现在还有工作上的事?”贝清欢都有些不信。 但是景霄迎着家属院大门口的明亮路灯,那么的一本正经:“是的。” “那今天来我们家吃饭,耽误你工作了?” “那倒不会,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刚想起来,这会儿过去问一下就是了,省得明天还要特意走到大门口。” 贝清欢终于信了:“好吧。那我进去了。” “好,再见。” 景霄站在家属大院门口,看着贝清欢走进去,拐进所住的大楼,这才离开。 他大长腿很快回到了大门口。 3508厂白天会有普通门卫,晚上则是军人守卫,归景霄管。 他让手下开了门卫室,走进去,拿出门卫室收发信件的簿子细细地查阅。 每隔一天,日常邮件退件领取的那个栏目,会有退件件数和收取退件人签名。 件数会不同,名字却只有一个,刘舫。 景霄看了那些数字和名字很久,把口袋里的一封信拿出来比对。 最终,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拎起门卫室的内线电话。 只响了一下,电话就有人接听了:“喂,军代表室,哪位?” 景霄:“是我。明天开始,你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先查一下我们这个地段邮递员刘舫的作息,从他出家门到进家门,全部。” “是!” 景霄挂了电话,才把手里的信摊开来,撕成两半。 上半部分收起来,下半部分涉及贝清欢的内容,撕成极小极小的碎片丢在垃圾桶再倒上水,这才起身离开。 刘舫这个小人,大概这辈子都想不到,写匿名信告诉景霄,贝清欢曾经在滇省出诊的过程被人强奸这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 但是他的这种小人行径不是误会。 信里对贝清欢的污蔑不是误会。 当然,这种小人行径和污蔑方式是够不上光明正大的把他抓起来送公安局的。 那么,只能私底下修理了。 啊哈,早就想修理他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好了,有名目了。 第160章 可千万别犯她手里 因为有了陈二槐开车,贝清欢提议,带孟染枝去最近的古镇看看。 海市附近的古镇很有江南特色,跟京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貌,小桥流水人家,清雅得很,孟染枝一到地方就急不可待的下车去看风景了。 陈二槐拎出个相机,跟还没下车的贝清欢说,是景霄让带的,给她拍照留念方便些。 可贝清欢拎了照相机,去哄先下车的孟染枝:“看!您儿子偷偷让人送来的,说给您拍照留念的!” 孟染枝的眼里那种欣喜,是真的感动贝清欢的:“哎呀,哎呀,这孩子,他竟然也知道对我尽心了,哎呀呀,我怎么那么开心呢,哎呀清欢,我要哭了!” 贝清欢:“阿姨,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一直对您尽心,只是因为有人刻意掩盖,您没发现?” 孟染枝脸色有点尴尬:“咳咳,那啥,大概景霄太忙了,我们见面太少了吧。” 贝清欢没放过她,又问:“昨天我和景霄回去的时候,我说您是特意为了他才来海市的,他说您是为了葛壮,因为考虑到葛壮在叶心怡爷爷下边工作,要讨好人家,是这样吗?” 孟染枝沉默了一会儿,嘴巴努来努去好半天,最终她拉过贝清欢的手拍了拍: “清欢,来之前,我确实有一点那个意思,但也不全是。现在部队关于亲属任职管得严,景霄要是想回京市,不好直接在他爸下面,我跟他爸商量着,要是他真的跟叶心怡成了,那也是好事,叶司令那边涉及的岗位要多些,主要还是为了他的工作,不是为了葛壮。” 贝清欢:“那现在呢?他跟叶心怡成不了,你们不生气?” “唉,那个,只是我跟他爸的想法。景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按照我们的想法做过,多这一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但是他跟你在一起,身上的气息是不同的,所以……我认了!” “气息?什么气息?” “他开心。我感觉得出来。其实我知道,他不喜欢和我呆着,他一看见我,身上就像长了刺一样,我一感觉他那种警惕我的样子,我就控制不住想跟他生气,一来二去,我们见面就从来没有好收场,我们虽然是母子,但大概上辈子是冤家,我真是又气又恨,但我还是放不下他。” 孟染枝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垂头丧气。 贝清欢适时结束了对话,带着她指点江南景色。 半天时间,扣除路上花的两个小时,这个古镇只能呆三小时。 两人拍拍照,走走古桥小巷,中午找附近的人家代做了一顿农家饭,时间就过去了。 下午回到3508厂,贝清欢让陈二槐帮忙,去把照片加急冲洗出来,就带着孟染枝去拿新衣服。 浅紫色薄呢子套装,中式的领子,却收了腰身,裙子带着优雅鱼尾,那种高级和独特,比效果图上的好看太多了。 真的像是电影海报上的法国女人。 孟染枝喜欢得恨不得马上穿,最终想到旅途还有一天一夜,生生忍住了。 因为这套衣服太合心意,孟染枝对着贝清欢又搂又抱,包括送到火车上,她都是开心到飞起的状态。 但是等到乘务员赶送客的人下车,贝清欢要走的时候,孟染枝拉住人,眼里含了泪: “清欢,跟景霄说,是我对不起他,当初他说是葛壮把他推下河的时候,我不该打他,他还小,就算是他胡说,我也不该打他,后来他病了一星期就不再亲近我了,是我错了。” 啊这! 还有把景霄推下河这样的事? 这都是什么狗血故事啊! 贝清欢倒是想细问,但车快要开了。 她只好叹了口气:“孟阿姨,如果您真的想说这些,等十一再见面的时候,您自己跟他说吧。” “清欢我不要,清欢我是他妈我说不出口啊,清欢……” 身后还在喊,贝清欢没回头,走了。 看着火车呼啸而去,贝清欢有些懊恼。 怪不得景霄说,她看见的不过冰山一角呢,竟然还有把人推下河的事。 那个葛壮真是坏透了。 可千万别犯她手里,不然,她打死他! 贝清欢气哼哼回了家。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句爷爷招呼她过去:“哎,多发,沈鹏程被罢官了你知道吧?” 贝清欢一听多发就想炸毛,所以没好气的回答小老头:“罢什么官呀,一个车间主任也算官了?偷车贼就是偷车贼!” 句爷爷倒是讨好的很:“对于我来说,那人家就是官了么,不过现在下车间了,最闷最热的染色岗,工资都少了一半,他婆娘还嚷嚷要跟他离婚,说是已经叫了娘家人明天来搬嫁妆,这下你开心了吧?” “我开心啥呀,要不是他偷我的车,我也不至于还要花时间跟他吵架,我都委屈死了。还不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才没报公安局,不然他说不定要蹲大牢呢,只是降为普通员工,太便宜他了。” “唉,我知道我知道,要不还是你对我好呢。所以我提醒你小心那个唐凤莲,就因为那天的事,她倒是怨上你了,我听见她跟人败坏你名声呢!” “怎么个败坏法?” “就说你勾引军代表啊,说军代表那么好的人,一定是被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撩上了,不然,人家那么好的人,能看上你一个没人要的……那啥啥的。”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贝清欢此时就冷笑:“呵呵,真是显着她了!自己偷汉子,看谁都是在偷汉子,句爷爷,下次你要是再听见她说我,你得到诊疗室来告诉我,我一定要扇死她。” “得嘞!我也想看你扇她!” 大好的早上,因为这件事,贝清欢心情郁闷。 结果她开好了诊疗室的门,去门卫那边拎热水的时候,门卫大叔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又挠头发又搓手,似乎嘴里的话随时要掉出来,但又被含嘴里了。 她是因为给了三块钱跑腿费的,所以门卫大叔一向很愿意帮贝清欢打水。 应该不是打开水的事吧? 第161章 今天贝清欢被分手了吗 贝清欢那么想着,也便直接问了:“孙叔,你是不是不想再跟我换开水啊?” 门卫孙叔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有个事,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问呗。” “你跟咱们厂景代表,还在处对象不?” “处啊。你没看见吗,昨天我不是还跟着车,送景代表妈妈去火车站吗,车到门口,我还下车来给你要开水呢。” “那……那啥,那就好,处着就好。” 孙叔讪讪地搓手,似乎还不信呢。 贝清欢看着孙叔的神情,心里觉得可真奇怪。 这孙叔平时极老实的人,怎么也开始八卦起她处没处对象来了? 是不是又有谁在背后说什么了? 贝清欢好奇地问:“孙叔,你干嘛问我处对象的事情?我处不处对象的,碍着谁了?” “看你说的,不碍不碍。” 孙叔一开始只是不好意思的笑,最后在贝清欢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下,还是说了真话: “唉呀,就是那个邮局的谁,啊,刘舫,他每天拿信的时候都来问我,今天贝清欢被景代表分手了吗,连着三天了,天天来问一遭,还说你们一定会分手的,景代表一定会不要你的,说得斩钉截铁,我这不是好奇嘛!” 贝清欢惊讶:“刘舫?还……每天来问?” “是啊,我没给你胡说,真的是每天来问,害得我以为你是不是已经和景代表分手了呢,要不然他一个邮局的怎么会知道。” 贝清欢好无语。 估计是她上次明里暗里的拒绝了刘舫,又说了自己在和景霄处对象,刘舫心里不舒服吧。 但是这种事情,还不必对门卫都交代详细。 贝清欢礼貌的笑了笑,走了。 今天这个时间迟了,刘舫已经拿过信了,明天她一定要起个大早,在这里等着刘舫,亲口问问,他跑门卫那边说这种被分手的话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然而,第二天,贝清欢提前一个小时开诊疗室,特意的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等,等到八点多,诊疗室都有人来看病了,刘舫也没有来3508厂门口的大邮筒开箱拿信。 奇了怪了,难道错过了? 贝清欢等病人走了还去问门卫:“孙叔,今天刘舫有没有来拿信?” 孙叔:“没有。我也在想呢,这人今天怎么没有来,不知道邮局会不会让别的人来开邮筒。” 接下来的半天贝清欢挺忙的,直到下午陈鹏年和张进过来交接班,她才有时间离开。 借口回家画画,贝清欢途径门卫处,忍不住又去问了:“孙叔,刘舫来过了吗?” 孙叔知道是因为昨天自己问了那些话,贝清欢才等刘舫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来,不过,邮局派了别的人来开信箱,我就去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今天刘舫没来,那个人说,刘舫请假了,还请了五天假呢。” 贝清欢:“知道是什么假吗,怎么要五天?” “说是病假。” 嗬!五天的病假? 挺严重啊! 贝清欢隐隐觉得这事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算了,反正她要问刘舫的事情也不是紧急的事。 贝清欢就把这事丢开了。 她忙着呢,除了手头的《隋唐演义》系列连环画已经被出版社录用,她今天还要去夜校上第一次课呢。 傍晚,景霄过来家里:“宴阿姨,我可以在这里吃饭吗?今天清欢要上夜校,一会儿我送她。” 正做晚饭的宴桂芳很高兴:“快进来,我正说呢,要是你有空陪她一起去就好了,正好你就来了。” 贝清欢也很高兴,丢下画笔走出来迎接:“今天有空?” 景霄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都是笑意,宴桂芳都识相的走开了。 “兄弟单位学习的人走了,我现在有空了。” “那今天先给你肩膀下一次针?秋凉了,治疗间隔时间不能太久。” “好。就是会不会耽误你上夜大的时间?” “来得及。” 两人在房间先针灸。 这次,就算是放下了帘子,宴桂芳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贝清欢却在脱了衣服的景霄后腰上,看见了一条很明显的抓痕,很深,已经呈紫色。 旁边还有个若隐若现的手印子。 贝清欢:“你这腰上是什么?” 景霄摸了摸伤处:“哦,可能是昨天去特种防护服车间检查,不小心在机器上蹭到的。” 贝清欢一脸狐疑:“是吗?我怎么瞧着,像是被人抓出来的。” 景霄面不改色:“也有可能,昨天晚上跟陈二槐温习过格斗,他是往我这里掐了一把。” “只是练习,陈二槐就下这么重手?” “嗐,切磋起来,用力过猛常有的事情。几点了,上课会不会来不及?” 景霄抬起一双桃花眼看她,关心的很呢。 贝清欢便没再问,快速下针了。 结束后还拿些紫药水,给景霄的伤口擦了擦:“你跟陈二槐说一声呗,指甲短点,这抓得血呼啦的,我都快要以为你跟哪个女同志相互脱衣服呢。” 景霄那过分白皙的耳朵和脸都红了:“咳咳!不会的,除了你,我没在别的女同志面前脱过衣服,上次给你当白老鼠,也是因为景局长是我姑姑,她不能算在你说的女同志里面啊,不然还要算上我大姑和我妈,以及保育员阿姨。” “噗!谁说那些了!” 贝清欢被成功逗笑。 客厅的宴桂芳一直留意着,听见两人低笑,连忙看客厅的钟,很快就喊起来:“好了吗,好了快来吃饭,别等到出门的时候赶时间。” 贝清欢只好应声:“好了好了,来了。” 两人吃完就赶着出门。 不是真赶时间,主要是想多单独呆在一起。 贝清欢去车棚拿了自行车,景霄推着,两人就出了家属院。 景霄大长腿先跨上去坐好,再让贝清欢坐上后座:“先坐,放心,我脚一点就能骑了。” 这是贝清欢第二次坐景霄自行车后面。 想到第一次坐的时候,她还很是忐忑不安,像是偷来的幸福,而现在,这个男人是她货真价实的男朋友了。 那等劲瘦的好腰,不抱白不抱! 第162章 习惯 贝清欢没怎么做思想斗争,手臂就轻轻地环绕住景霄的腰。 景霄一凛。 贝清欢手臂内侧能感觉景霄腰上的肉绷紧,骑车的动作都滞涩了一下。 这人怎么这么敏感的? 贝清欢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手在他后腰那处伤口摸了摸:“哎你说,陈二槐是在什么姿势下,能把你这腰上抓出那么一大条的呢?我总觉得你瞒着我什么。” 景霄没出声。 贝清欢的手,便在那伤口一圈继续描绘,一下又一下。 景霄突然腾出一只手,抓住了贝清欢那只作乱的爪子:“别,痒。” 他把贝清欢的手拉过去放在他前腰,声音低哑:“清欢,你要是喜欢,回来的路上人少,再给你摸。” 贝清欢反而抽掉了手:“说什么呢,谁稀罕摸你,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伤怎么来的,就比划比划而已。” “哦,好吧。” 骑车的景霄嘴角翘起来,声音却平稳。 小丫头看似大胆,却不经逗呢。 有了这么一下,又菜又爱玩的贝清欢收敛不少,两人很快到了纺织学院的夜间校区。 贝清欢是第一次来这边,趁着景霄停自行车的时间她找到了教室,又趁着还有时间出来跟景霄说话:“要等两个小时呢,你先回去吧,我下了课自己骑车回去。” 景霄摆手:“不用,我刚问了人,学院有图书馆,我去图书馆看看书看看报纸,一会儿就过去了。” “也好,对了,要是你看报纸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寻人启事,要是看见有寻找41年生人,带玉佩什么的事,你告诉我哦。” “是不是你上次提过的,宴阿姨可能有个亲哥哥会寻找她?” “是,我现在但凡看见报纸,我都会看一下寻人启事,我还问了孟阿姨,在京北有没有叫向龙的干部,她说会帮我留意。” “向龙?你确定宴阿姨的哥哥,是叫这个名字?在京北的?” “我不确定,只是在梅素琴那边偷听到了这两个字,她也提到什么京北的房子,所以我才猜是京北的。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先留意着呗,再不然就是等到我那个失踪的舅舅若干年后出现,来揭开这一切,反正不是急事。” 贝清欢真不急。 认亲这种事压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有点赌运气的意思。 毕竟她从小到大,除了外公和父母之外,并没有感受到特别好的亲情,难道那个隔开几十年出现的亲舅舅就会特别好啦? 寻找一下,无非是给宴桂芳多一点人生期待罢了。 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 景霄自己跟父母不亲,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需要说明。 他答应着:“行,我会留意寻人启事,我也让我京北的朋友问问各行各业,有没有叫向龙的人。” “你真好。”贝清欢笑眯起眼睛。 景霄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说话:“你习惯说了‘你真好‘之后,要亲我一下的。现在人多,我记着账,回家的时候得补上。” 贝清欢觉得自己够大胆,但景霄这话还是给她整不会了。 这男人看着挺正经,挺孤冷,但是说的话怎么都那么让人不好意思呢。 撩还是男人会撩。 贝清欢嗔怪地瞪了景霄一眼,马上走了。 一转身,却看见贝清明站在七八米开外,默默地看着她的方向,目光晦涩,让人无法忽视。 不想理。 可贝清明站的地方是教室门口,贝清欢必须过去。 等到她走到门口,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贝清明皱紧眉,蹦出一句话:“不知廉耻!” 贝清欢:“……!” 不知所谓! 贝清欢才不会给贝清明面子,当即回身:“贝老师,您刚刚说的是谁?” 贝清明瞪着她:“当然是你!” “哦?那麻烦贝老师给我解释解释,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贝清明斜着眼看人: “装什么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在滇省的事我们这里就不知道了,唐凤莲都在我们技术科传开了!你这种被人强过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攀上景代表? 当初怪不得秦家跟你退婚,其实是知道你脏,所以不要你吧,搞那么多戏,真是不知廉耻!你等着吧,等这些传言传到景霄耳朵里,肯定会跟你退婚,你还好意思带着他在外边招摇!” 贝清欢目瞪口呆。 不是因为强过的话题,而是贝清明这副嘴脸。 她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这人还卑微地说,要请她和景霄去他家吃饭呢,现在竟然就骂上“不知廉耻”了? 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廉耻。 贝清欢都气笑了,跟这种人,真的是没话说,但又不能不说。 她把嘴角高高扬起来,手还伸出来,在贝清明肩上拍了拍: “叫你一声贝老师,是给你脸了,你还真教训起我来了,你这种从小恶毒缺心眼的人,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廉耻’这两个字的,总不能你没有,就看谁都没有吧? 我真心建议你别在这上课,要是我不小心把你咒骂父亲、推倒怀孕后母、坑害同父异母妹妹,也不管自己亲妹妹死活的事说出来,纺织学院应该会取消你的教学资格。” 贝清欢说完就走了。 今天第一天上学,她是一定要好好听课的,见过了孟染枝收到衣服的满意度,她现在对服装设计这个事的热情到达了顶点呢! 第一天上课,第一节是介绍老师,介绍科目,同学互相介绍什么的。 听见台上老师介绍说,贝清明是专门教服装打版的。 而课表上,下一次上课就会有一节服装打版课了。 一想到那个假模假式的哥哥上台当老师,贝清欢真心觉得膈应。 得想个法子,不要看见这种人。 还有那个唐凤莲…… 无语。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 明明是她姘头把偷来的自行车放她那里,怎么还反过来恨上了贝清欢这个受害者? 纯纯的脑子有病。 不过,唐凤莲是怎么知道,滇省发生的事情的呢? 贝清欢一直想着这些,到了下课自然没有好脸色。 她可不是会把这种事瞒景霄的人。 这事儿景霄也有份,现成有可以分担忧愁的人不说,岂不是傻? 第163章 拥军优属 景霄一看见贝清欢从教学楼走出来是寒着脸,当即问了:“怎么了?听不懂?” 贝清欢摇头:“都是讲服装设计的概论,简单得很。但我听见了一些别的。刚才我进去的时候遇到贝清明,他说……” 贝清欢把贝清明的话跟景霄学了一遍,有些懊恼的低着头: “之前你说要写什么声明,我还觉得你多此一举,现在发现,还真有这种好事的人。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也能翻出来胡说八道。 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唐凤莲,她是从谁的嘴巴里听说的,你能弄到滇省我那一届海市籍知青的名单吗?我得查一查。” 景霄脸沉下来,周身就散发出了寒意。 刚收拾了刘舫一顿,竟然又出来个唐凤莲? 而且是在同一时间段。 那这两人应该是有关联的。 景霄难得的,没有顾忌周围还有人,主动拉了贝清欢的手: “别担心,这个事交给我。其实之前你跟我说清楚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之后,我就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寄回了我以前的部队。 相关部门会有一份感谢函寄过来给你的,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有了那封感谢函,就能说明当时的情况,确认你是拥军优属。至于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我来找他们说明情况。确定污蔑的,厂里和工会都会给处分。” 贝清欢眼睛一亮:“拥军优属?那有奖金吗?” 景霄轻轻敲她一下头: “光想这个!异地颁发,有没有奖金不确定,但是目前咱们海市,有拥军优属的证书,如果轮到厂里招聘什么的,都是有优先考虑的,具体的我也要查一下。主要是一个荣誉,有这种荣誉在手,如果有什么困难,工会会出面帮你解决。” 贝清欢心宽不少:“行吧,怎么说有了这个感谢函,至少能证明当时的情况是属于做好事,我明白了。我就是担心厂里要是继续说这个谣言,会对你不利。” “对我有什么利不利的,谣言止于智者,我是不会放在心上,倒是平白无故让你被人非议,是我对不起你。” 景霄暗自叹了口气,看向贝清欢的眼里,满是心疼。 真想不到,那些人对于一个明明是受害者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大的恶意,都过去这么久的事,还要被翻出来说。 还好他也是当事人之一,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是换了别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可能都没法澄清。 景霄心里很不好受。 之前他就因为这件事,一直有很强的负罪感,都成了心病了,甚至想到过自杀。 好不容易跟贝清欢说清楚,心理负担轻了很多,情绪开始变得明朗。 但现在,那种负罪感又重新袭来,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疼,胸口那种想吐的感觉再次出现。 贝清欢借着教学楼外面的灯,都能看见景霄脸色不好。 她抓住他手腕把起了脉。 三分钟后,贝清欢叹了一声:“你一边宽慰我,一边这么担心这么生气?都气到郁结在心了!” 景霄转腕握住她手,有些紧:“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这些气,对不起。” 因为他们在这边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不少时间,同时间出来的学生都走掉了,教学楼前面几乎没人。 贝清欢便踮起脚,在景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真傻!我都说了,我很喜欢你,能跟你在一起,估计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误会,比如欺辱,而现在,只是些谣言而已。 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他们的起因不是单纯滇省那件事,应该是嫉妒我吧,就算不造这个谣,也会造那个谣。 但是他们造这个谣,至少我们都知道真相,知道怎么处理,对吧?霄,快别生气了,我倒是觉得,他们是在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感情更好呢!” 不得不说,贝清欢心态这么好,让景霄情绪舒缓了很多:“你没有受到影响就好。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一路上,景霄只管骑车,把自行车踩得风火轮似的,根本不说话。 贝清欢看着他紧绷的背影,都能感觉他隐含着愤怒。 他应该是在想怎么对付那些人。 贝清欢不会去劝阻。 景霄的脉象如琴弦一般紧绷,他需要做点什么才能缓解心里的难过。 且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也都该受到惩罚。 很快就到了3508厂的家属院。 景霄把自行车推进去车棚放好,再转身,之前的愤怒似乎没有了。 他非常温柔的拉起贝清欢的手,送上楼。 晚上九点多,楼里很安静。 很多人家都已经睡了。 贝清欢家在楼道最左侧。 等景霄陪着她走到家门口,贝清欢勾住他脖子,在他脸颊左右各亲了一口:“你真好。现在,对上账没有?” 景霄低低的笑了:“对上了,是两个。” “那就好,好好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我要把整套的连环画初稿完成,所以可能没时间见你。但你要是肩膀痛头痛,要来找我哦。” 景霄很不舍,张开手臂,把贝清欢拥进怀里:“知道了,等我这几天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我就来找贝医生。星期五晚上我再陪你去上学。” “嗯。” 小情侣依依惜别。 手交握着,放开的时候,指尖搭着指尖,直到无法再握住。 贝清欢这才开了门进去。 景霄下了楼,跟守卫打过招呼,慢慢地踱步到隔壁楼栋,看着三楼左侧的窗口。 那户人家还没有睡,昏黄灯火把里面的两个人影拉得长长地晃动。 “唐凤莲是吧……很好!” 他穿过家属院,快步回到自己家,就铺开纸开始写东西——《军代表室关于此次选拔副厂长的考核办法建议》,1,工作能力考核方向。首先是处理跟工作无关流言的能力…… *** 隔天,宴桂芳下班的时候,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布袋子丢在桌子上。 正在屋里赶画稿的贝清欢吓了一跳,走出来看,就见宴桂芳气鼓鼓坐在长凳上。 “妈,你怎么了?” 宴桂芳嘴抿了几抿,眼圈就红了: “岂有此理!我说怎么这几天那些人对我指指点点呢,竟然是说你在滇省被人……那个了!这都是些什么鬼话,你都没在厂里上班,也回来半年了,他们怎么胡说八道到你身上了,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第164章 没有什么是上一顿馆子搞不定的 流言传得还真快啊! 贝清欢有些无奈。 她挠着头:“妈,你也知道的,咱们这种厂就是这样的,妇女同志多,一天天的说些有的没的,说了这个说那个,厂里估计没几个人是不被人说的,哎呀,过几天就不说了,你理这些人干什么。” 宴桂芳气得眼泪流出来:“不是!他们要是说我就没关系,但是不能说你!我想跟她们理论,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的呀!你说你现在跟景霄处对象呢,这些话要是传到景霄耳朵里还得了?” 贝清欢一副慵懒随意模样:“妈你真傻,你们质检科是在底楼角落里,如果一件事连你们质检科都传到了,景霄他一个留意厂里安全保障的人,能不知道?” 宴桂芳一把拉住贝清欢的手,眼里都是惊慌:“那可怎么办?” 宴桂芳就这性子。 年轻时被宴擎苍护着,嫁了人是贝文轩护着,遇到事只会生气,没有具体的办法。 贝清欢抱臂,故作高深:“妈,你看,景霄比你早知道,但是他没有跟我说,代表什么?” 宴桂芳站起来团团转:“代表什么,代表他生气了!他今天都没来看你,是不是在琢磨怎么跟你分手?” “噗!”贝清欢忍不住笑出来:“我的妈呀,你可真能想,他要是谈分手还用想?直接就跟工会夏主席说了,让夏主席那个媒人通知我就行。” 宴桂芳看向门口:“那他是不是已经跟夏主席说了?哎哟,一会儿夏主席会不会来?” “妈!你到底在急个啥!说实话,要是我贝清欢的男人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我都看不上!我觉得正好用这件事看清楚一个人。” “可是,这么好的男人,要是因为这种事就……” “停停停,妈,要是一个男人因为谣言跟我分手,这种男人怎么算好的男人啊?你想,你仔细想,你往好的方向想啊。” 宴桂芳不说话了。 贝清欢拿过她的布袋子看看:“今天你都没买点菜回来?” 宴桂芳:“嗯,那些人窃窃私语的,我看着来气。” “那只能我去食堂买了。” “你也别去,听了糟心。” “那走,妈,我带你上馆子!我现在有的是钱,我带你去第一国营饭店吃香喝辣。” 宴桂芳还不愿意,被贝清欢硬拉了出去。 母女俩骑着新自行车,迎着秋天的落日,在微黄的梧桐叶上悠闲的踩过去,到区里最好的馆子吃了一顿美食。 吃完,宴桂芳心情好多了。 她打着嗝:“额,不做饭真好,哎,有女儿是真好,不过,你说,她们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编那种胡话,你在滇省,是不是遇到什么了,让那些知青欺负了?” 五年下乡的日子,一开始是真不习惯。 但是后来她凭借医术当上了赤脚医生,情况就好了很多。 钱是少,吃得也不好,但是大部分时候能免除劳作,这就已经胜过了很多同期知青,所以被大家排挤是肯定了,至于是谁说的那些话,她真摸不准。 不过这事都过去那么久,现在才被翻出来,贝清欢觉得,应该是刘舫。 她只得罪了刘舫。 但是这些事跟宴桂芳很难解释,只能含糊了一声:“妈,这事你别管了,景霄会处理。” 宴桂芳不置可否,嘴努了几努,挤出一句话:“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我怕他听得多了,心里会跟你有嫌隙。” 贝清欢笑:“无所谓,正好看看景霄办事能力嘛,要是办得好,我们早点结婚,要是办不好,我们早点分开,谁也不耽误谁。” 宴桂芳终于坐直身体,审视女儿一会儿,赞叹:“我说,你这性子……还别说,你越来越像你爸,他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好像都能办好,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上馆子就是不一样,不用煮饭不用洗碗,吃完饭还能跟母亲吹牛皮。 这会儿贝清心情很好,就算谈糟心事也能笑嘻嘻的:“本来就是么,说起来,我现在过日子,又不是只盯着一个男人,我还有好多男人要照顾呢!” 这话可吓着宴桂芳了,她恨不得隔着桌子能捂上贝清欢的嘴:“你在胡说什么,你要死啊!” 贝清欢话是说了,也怕玩笑过头: “我话没说完,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要负责陈师叔和张进师弟的收入呢!还有,美术编辑也是个男的,一直催我赶紧把画稿寄去,好让他顺利完成他的工作。 这不就是三个男人要照顾啦?我真是顾不上那些人编什么胡话。再说了,流言是从厂里出来的,我又不在厂里上班,要急也是景霄急,我急有什么用。” 宴桂芳终于忍不住,特意站起来走到贝清欢身边敲了一下头:“胡说八道的,去结账吧你。” 可等贝清欢去结账回来了,却见到宴桂芳坐在位置上一个人笑。 贝清欢:“妈你笑什么?” 宴桂芳:“我用你刚才说的话想了一下,觉得也是,景霄要是真被这种话给吓到了,那可是连秦正华都不如,现在我闺女又是中医又是画家,我们还有自己买的房子,就算没了景霄,我家招女婿都能招个更好的,我愁它干什么!” “这就对了,走吧,回家咯。” 两人回家的时候,比来得时候松快,宴桂芳甚至在车后座唱起了越剧。 什么“金风送爽桂花香,喜鹊登枝报吉祥……今日里夫妻重团圆,好似蜜糖拌蜜……” 水磨调的绵长余韵撒了一路,愉悦的歌词让人的心跟着颤颤悠悠。 贝清欢骑着车笑出来。 看吧,没有什么是上一顿馆子搞不定的。 要是不行,那就两顿。 而第二天,贝清欢已经不再想流言的事情时,门卫孙叔跑到诊疗室来喊她听:“快快,小贝,你电话,京北来的长途。” 京北? 谁啊? 贝清欢想着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谁厂里门卫的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等拎起电话一听,竟然是孟染枝。 “清欢!清欢哎,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那腔调,可比景霄说话热情多了。 第165章 又赢了一局 热情能传染。 贝清欢也很高兴地回应了孟染枝:“呀,孟阿姨,您好,嗯,挺想念的,您最近好吗?” 孟染枝的歌唱家本色在电话里都能体现,她中气十足: “好!我把从海市带回去的小吃送同事,大家都夸呢。但是夸得最多的,是我身上的衣服,清欢你不知道,这衣服可给我长脸了,我走在街上,走过路过的人一水儿地看我,那些个小姑娘小媳妇都跑来问我,衣服是哪里买的,你猜我是怎么跟她们说的?” 贝清欢从善如流:“您怎么说来着?” “我说,这是我专门的设计师给我设计的,全华夏只有我有,你知道她们看我是什么眼神吗?就舞台上最亮的那盏灯啊!” “因为您是街上最亮的那个人啊!” “哈哈哈,清欢,我太幸福了!” 电话里那种幸福感传给了贝清欢,贝清欢真心笑了:“能让您开心,我也挺开心的,那,您还有什么事能让景霄也开心开心?” 电话另一端静默了。 开心和快乐都如有实质的隐没下去。 贝清欢听见孟染枝干咳一声,声音变得平稳: “那什么,清欢啊,我这次打电话来,是要问你一件事,就是你给我做的这个衣服啊,我们文工团团长看上了,说明年的春节文艺汇演合唱时,就穿这个衣服。 但我不愿意别人跟我穿一样的。我说你会设计,你单独给设计一种适合过年上台表演穿的,然后你看你那个明兰师傅,能不能给我们赶出三十件衣服来啊?” 贝清欢原本还不满孟染枝对刚才问题的忽略,听见这话,不禁问道:“那衣服料子那么贵,布料还要票,三十件呐,只怕我们这里百货店的布料库存都不够。” 孟染枝:“布料不用薄毛呢子那么好,就用混纺的呢料子就好,布票我可以给你寄过去,就是你能不能也像画给我那样,画那个啥效果图,然后用红色的,喜庆!” 贝清欢觉得很麻烦。 几乎要拒绝。 但是孟染枝补了一句:“钱不是问题,我们团里有个女同志嫁给了香江人,有钱得很,愿意赞助我们服装费用,一件衣服连料子连做工,给三十块钱,你跟明兰师傅说说,行不行?” 贝清欢呆住。 妈呀,如果在有布票、用混纺料子的情况下,加上做工,一套那样的衣服,最多二十块,现在人家给三十,为什么不要? 贝清欢马上说:“行,我问问,就是您在那么老远,我这选好了料子再寄给你,你不喜欢再寄回来,那不太行吧?” 孟染枝:“你先把图画出来寄来,然后布料也寄来看看,成衣呢,你就先做一套,你们十一的时候不是会来京北吗?带给我,我给我们团长看,只要她说行,那就马上做,不过得保证在春节前做好,你看怎么样?” “那钱……”贝清欢只有这一个问题啊。 孟染枝又是那句:“钱不是问题的。人家早就甩给我们了,等你来京北的时候我就给你。” “好,这事我去帮你办。” “我就知道你能干。对了,清欢啊,我给你寄了个包裹,我看再有一天能到了,你可千万要记得查收啊。” 孟染枝好似很随意的加上后面的话,所以贝清欢没多想:“您给我寄的啥呀?” 孟染枝答非所问:“不单是你的,还有景霄的。” “是什么嘛,我们这都有,您不用寄。” “……戒指。景霄一个,你一个。” 贝清欢:“……” 好了,不用问了。 跟那个从未谋面的葛壮争母爱,又赢了一局。 挺好。 还几乎要死亡的母子情,现在又多了一成复活可能。 贝清欢缓缓地说:“孟阿姨,我自始至终没想过要去帮您买珍珠项链,因为我知道,景霄是最好的,我不会输。” 电话另一端,传来重重的叹气声,然后隔了一阵,孟染枝没头没脑的说一句:“没有了爹妈的孩子,怪可怜的。” 贝清欢真不爱听,当场就怼:“有爹妈但爹妈不爱的孩子,更可怜。但是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些了,孟阿姨,我会做好您交代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打电话问您吧。” 贝清欢先一步挂掉了电话。 挺开心的。 竟然还有突然能赚三百来块钱的好事。 贝清欢觉得找一件服装厂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布,要是能买到多余布,那二十块的成本又可以下降一点。 说做就做,中午陈鹏年和张进来替班,贝清欢就讨好的给两人倒茶,然后问张进:“认识什么服装厂的头儿吗?” 张进看傻子似的看贝清欢:“3508不算?你的景代表不算?” “算,但是不能找这个厂,也不能找景霄。我是要买一些便宜的布,景霄是军代表,要避嫌,不能把布卖给我。” 张进挠头,最后他拖着一条瘸腿,鄙夷的瞪贝清欢:“你这医生当得一天天不务正业,一会儿画画一会儿买布,得了,我明天带你去家汇区的服装厂问问。” 贝清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能今天下午就去吗?” “能把自行车借我骑一天吗?” “行。” “那下午去。” 出借一天自行车带来的结果是,带回了半匹不需要布票的红色混纺毛呢布料。 如果以后需要,那边还有十二匹。 贝清欢看着这些料子,脑子里就有了想法,当即画出了效果图。 下午三点的时候,贝清欢想趁着还有一定时间,跑到邮局去寄布料包裹。 却在填包裹单的时候,听见邮局里面的工作人员在议论。 “……报公安局没有呀?” “肯定报呀,但是大晚上的,小弄堂里,谁知道是谁打的。” “这刘舫也不行啊,看着人高马大,竟然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是被套了麻袋,你还能还手?站着说话不腰疼。” 贝清欢一听见议论刘舫,连忙加入了议论:“同志,你们说的刘舫,是咱邮局的刘舫?返城知青刘舫?” 第166章 被套麻袋了 邮局的人戒备地看着贝清欢。 毕竟插入人家闲话,就跟吃饭被人抢掉一筷子肉一样。 “……你谁啊……” 贝清欢张口就来:“我是刘舫的表妹!刘舫怎么了,我听你们说他被套麻袋啦,快给我讲讲,我好去看他。” 邮局的人不以为意:“哦,表妹啊,你们亲戚之间竟然不知道吗,被打了好几天了!” “啧!我可怜的表哥!这不是住得远了点吗!知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呀?” “不知道,只是听说他平时晚上也不出门,那天还是他第一天去什么外国语大学上夜校呢,不知道怎么回事,骑车回来经过一条小弄堂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从自行车上拽下去就打,打落了三颗牙齿,小腿都打裂了呢。” “啊这……那别的还好吗?” “都是硬伤,估计是没大碍,不然可不得住院么,但听说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见不了人,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你能告诉我,他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我好不白跑一趟。” “家里呢。” 呀,打这么严重还能不去住院? 这下手的人也是厉害了! 贝清欢一肚子的狐疑:“那,有报公安局了吗?抓住打人的了吗?” 说话的两人相互看看。 一个相对知道多一些的说: “报是报的,但是那个地方就是一弄堂,打完人就走的,啥也没留下嘛,到哪里抓人去!刘舫也是被人打晕很久后醒来,自己扶着墙走回家的,哦,对了,邮局配给他的自行车都被人拿走了,现在他还要陪给邮局钱呢!” 贝清欢适时的摆上一脸同情:“哎哟,那是不是他工作的时候得罪人了,要不人家干嘛偷他车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这么个事,那个打人的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刘舫怎么确定是为啥打他,好了不说了哈,我们工作呢!” 答话的人冷了脸。 再问也确实不礼貌了。 贝清欢连忙把给孟染枝的包裹寄掉,回家了。 路上她一直想着这事,越想越觉得疑点很多。 邮局配的自行车,一般人不敢偷吧? 毕竟特制的,颜色很不一样,上面都有牌照和钢印,偷了也不好随便骑。 所以那个拿走自行车的人,不一定是真的为了自行车,应该只是要让刘舫破财。 而被人套麻袋打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有。 这是能让被打的人不知道是谁最好的办法。 那就说明,这个打刘舫的人,绝对是有备而去的。 要不,还能专门守着刘舫第一次去夜大上课的时间呢。 且,打人还很有一套,瞧瞧,打落了牙齿,打裂了小腿,但是还能让人不住院。 这个套麻袋的家伙,他不一般啊。 贝清欢也只能想到这了。 本来呢,刘舫能算朋友。 但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刘舫说的那些话,让她瞬间觉得刘舫这种人,连朋友都不适合做。 一肚子算计和小心思。 她对刘舫完全无感了。 打听这些事,只是感慨现在的治安越来越差,自己以后出门要注意,千万别遇到那个套麻袋的家伙便罢了。 贝清欢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四点,厂里的放工铃刚刚响过。 她刚把随身的包包放好,宴桂芳开锁进来,就又把包包丢在桌上:“清欢,清欢,哎,告诉你一个事!” 贝清欢看着母亲兴奋的样子,淡淡一句:“捡钱啦?” “嗐,比捡钱还高兴!你知道吗,今天贝清明在厂里大喇叭念检讨呢!” 贝清欢也来劲了,拉了凳子坐下:“哟,他检讨什么?” 宴桂芳:“检讨他作为技术科长,管理不到位,什么纵容下属传播流言啦,技术能力没有提升啦,计算错误造成服装用料损失啦,然后我听人说,这次的副厂长选拔候选人里,就他被除名了! 本来他还要被降职的,但是厂里给了他一个机会,就是在大喇叭里自我检讨,才能只受处分,留任察看呢!” 贝清欢笑起来,还拍手: “哇,他那么要面子的人,竟然要在大喇叭里检讨,还不得气歪脸,哈哈哈,那还真是比捡钱都要高兴的事情。 不过,你说的那个纵容下属传播流言……是不是指厂里说我的事情?我知道是唐凤莲开始说的,唐凤莲不就在贝清明手下嘛。” 宴桂芳今天可真是眉开眼笑: “对啊对啊!前一天厂里还窃窃私语呢,今天完全不敢说了。我听说是因为昨天下班之后,厂里专门开了中层干部会议的,说是就通过考核干部处理流言蜚语的能力开始,选拔副厂长。 所以今天各个科室各个车间都在整顿,然后中层干部之间为了能选上,还相互排挤嘛,贝清明是被人举报的,因为说你‘被强了’什么的流言,就是从他们科室流传出来的嘛! 还有,今天保卫科还在通告栏贴了告示出来,通报唐凤莲偷厂里物资的事情,据唐凤莲交代,技术科的样品衣服只要没人管的,她都拿回家了,其中还有保密工艺的特殊防护服。 这可不得了,沈鹏程把自行车藏她家肯定没法处理她,但是偷了保密工艺的东西,那可是咱们这种厂的大忌,现在唐凤莲已经被开除了呢!” 贝清欢也是惊讶:“真被开除了?” 这么快这么巧的? 这偷东西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就是骂了贝清欢没两天,就开除? 宴桂芳:“告示都贴出来了,应该是真的!不过呢,我听人在议论,说技术科的人,每个都偷过样衣,以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贝清明不是被拎出来,差点竖典型了嘛,所以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在唐凤莲身上了,一个科室,总得有个背锅的嘛。” 贝清欢听着,摸着下巴一时没出声。 多半的景霄的手笔。 这不,宴桂芳都明白,轻轻推她一下,还眨眼睛呢:“怎么了?多好啊,景霄给你撑腰呢!” 贝清欢轻轻摇头:“我觉得这个事有点不对。你都知道景霄在帮我撑腰,那别人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做得太过,还是会被人非议的,会说景霄假公济私的。应该还有别的处理手法,才能让大家不会背地里说他。” 宴桂芳:“还有别的处理手法?那会是什么?” 第167章 好同志贝清欢 母女俩正说着呢,就听见楼下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咚咚锵咚咚锵的,特别大声。 贝清欢走到阳台那边一看,楼下真有一群人在敲锣打鼓,貌似还举着张红纸。 不年不节的,敲锣打鼓做什么? 贝清欢刚想开窗出去看,外面有人拍门:“贝清欢,宴桂芳,有人吗,开一下门!” 宴桂芳连忙去开门。 一看,是工会的章主席。 宴桂芳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景霄派章主席来退婚啦。 看来,这就是女儿说的,另外的处理办法。 这景霄,一边处理谣言,一边还是要退婚。 只有这样,别人才不说他景霄吧? 想着这些的宴桂芳条件反射,“啪”地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了她又觉得不对,慌张地去喊贝清欢:“欢,清欢,怎么办,工会章主席来了!” 贝清欢:“哦,在哪儿呢?” “我,我不小心关了门,我怕她是给景霄退婚来了。” 贝清欢:“……!” 要退婚你把人关门外又有什么用! 她妈妈有时候真的是掩耳盗铃。 贝清欢连忙去开了门:“章主席,不好意思,刚刚在换衣服,您找我?” “哎哟,我说呢,你妈看见我就关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来,你快点下来,我们给你送某某军区的感谢信。我这可是特意挑了大家刚下班的时间,特意让人敲锣过来的,这样看见的人才多呢。来来,快来!” 章主席大嗓门,站在贝清欢家门口一嚷嚷,隔壁好几个人探头出来看。 更何况楼下还在敲锣打鼓呢,好多人都跟着跑到楼下凑热闹。‘ 章主席拉着贝清欢到了楼下,就拿出一张带着某某军区抬头的文件给大家展示,又指着一个同志举着的一张大红喜报介绍: “给大家伙说一下哈,我们3508厂老厂长的女儿,贝清欢同志,当年响应国家号召,主动上山下乡参与劳动,是工作积极的好同志; 她在滇省的时候还当了赤脚医生,利用自身技能帮助边远山区的同胞看病治疗,是热心服务的好社员; 最厉害的是,她在当地还救了一位不小心受重伤的军人同志,从而帮助军人同志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但当时军人同志因为撞伤了头,失去了记忆。 直到最近才记起来,有贝清欢这么一位好同志救了她,所以特意跟部队说明了情况,现在人家部队特意写了感谢信来,认可贝清欢同志是做了救人的大好事,是积极的拥军代表!这就是我们3508厂出去的好同志啊,不管到哪里都是群众表率,大家鼓掌!” 还别说,这章主席不愧是做工会工作的,声音很有鼓动性。 大家都鼓起掌,跟着喊“好”。 锣鼓还配合的敲一遍,那鼓点子热闹喧嚣极了,整得贝清欢都脸红了。 章主席又给大家说: “前些日子,7栋309室的唐凤莲,不知听了哪里的谣言,说贝清欢同志在滇省被人这样那样,其实当时就是我们贝清欢同志在救治军人!那些个没看清楚的,就开始编制谣言,现在,编造谣言的都被找去谈话了啊! 这都什么年头了?给人做个人工呼吸,给人按个心脏急救,就说人家在搞这搞那啦?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人家军人同志的部队难道还能帮着撒这种谎?要是真强了,不得拉出去枪毙?说话都不带脑子! 这不,感谢信一来,就给唐凤莲打脸了吧!还有啊,大家都去看告示栏了没有啊?昨天保卫科还调查出来,这唐凤莲还偷东西,真是太不要脸了,偷的还是咱厂里涉及保密的东西,这是对咱军工厂极大的不负责!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她,你们说她坏不坏吧?” 这话明显并不需要大家的应和,但是句爷爷在一旁大声的捧哏:“坏,太坏了,简直不是人!偷车偷汉子还偷东西,不要脸!” 章主席还得拍拍句爷爷的肩膀,示意他停一停。 她这边还有话没说完呢: “所以,厂里已经把唐凤莲开除了!目前,鉴于唐凤莲丈夫还在厂里,所以她还能在家属院住着,但是大家要一起监督她啊!再有什么问题,连她丈夫都要开除,说不定还要坐牢的啊! 大家伙都记住了,我们是军工厂,要做好像军人一样的表率,说话做事要负责,对待集体物资要公私分明,要向贝清欢同志学习,热心助人,拥军爱军,实实在在的实现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一家亲的理想啊!” 她说完,句爷爷又积极的在旁边吆喝:“好,好,说得好,大家鼓掌!” 宴桂芳之前吓死了,这会儿被这阵仗表扬得激动,开心得不知道怎样才好。 章主席把喜报交给句爷爷,说贴在楼栋外面,让家伙儿都看看。 带着某某军区抬头的感谢函则给了宴桂芳收着。 还有一张奖状是厂里给的,章主席交到贝清欢手里:“小贝,别怕啊,以后要是再有人胡说八道,你马上来告诉我,我帮你出面找人谈话,和厂里协调,一起处理他!” “哎,太谢谢啦,谢谢谢谢。” 贝清欢应着,跟工会一起来的人握手。 看热闹的家属也都跑来祝贺,好多人都争着看人家军区写来的感谢函。 关于什么被强之类的谣言,就这样不攻自破。 等贝清欢和母亲拿着奖状和感谢函回到家里,两人相互看看,都笑了出来。 宴桂芳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一下,应该没人再说什么了。” 贝清欢耸肩:“其实再说什么我也无所谓,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有时间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宴桂芳:“我还是关注的,我可不想你被人说,不过景霄能干,又是让贝清明检讨,又是把唐凤莲开除,他真是帮了不少忙,你去把他找来家里吃饭吧?” 贝清欢摇头:“既然他做了这么多,那肯定还要善后,挺忙的。我和他说好的,他有空会来找我的,我手头的连环画交稿时间实在紧,今天我就不去找他了。” 看章主席下了班还组织人过来敲锣打鼓,回去之后肯定会跟景霄汇报的。 那景霄不得跟人喝喝茶谢谢之类的,还有厂里查出工艺保密的样衣被偷,这些事情不得写报告上报? 人家哪有空来吃饭。 第168章 纠结的宴桂芳 贝清欢没有积极地去找景霄还吃饭,宴桂芳还不满。 “你这孩子,哪有处对象不去黏着人的,那么好的男人,你不黏着点,可被人抢走了!” “那你可说错了,景霄那样的男人,要是能轻易被人抢走,应该也轮不到我。”贝清欢嘟囔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十分认真地问宴桂芳: “对了,妈你认不认识贾招娣啊!最近这个星期,她总是来找陈师叔看病,我都已经跟她说了,她那个情况,多吃几副中药会好的,不能急,她还是天天的来找陈师叔,你说这女同志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贝清欢这么一问,宴桂芳整个人状态变了。 刚才还是纠结着要逮景霄吃饭的丈母娘,转眼就是担心师兄人生的小师妹。 “谁?贾招娣?哪个单位的?长什么样?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找你师叔?真是脑子有问题的女同志,可得让你师叔注意着些。” 贝清欢眨眨眼:“嘶!你不认识?我怎么看着她和师叔挺熟悉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很早就认识,你说不定也认识呢! 长得挺年轻的,一开始中午去诊疗室,后来知道师叔都是下午在,她就总是下了班找师叔,妈,要是你现在去看,说不定人在,哎,今天咱们收到感谢信也是喜事,你去叫师叔来我们家吃饭吧,顺便去食堂买点菜回来。” 这借口都给宴桂芳找好了,宴桂芳顺着台阶就下了: “对对对,今天……也对哈,咱们请你师叔来吃个饭,应该的,那我去叫他和张进都来,顺便买菜,哎呀这么多事,我得赶紧去。” 宴桂芳急匆匆走了。 贝清欢在屋里笑得前仰后合。 像陈师叔那种啥事都憋在肚子里的男人,才需要女人去黏着才敢进一步呢。 她家景霄,不需要。 而她该做的,是不断努力,不断前进,不断强大,让景霄只看见金光闪闪的自己。 晚上,陈鹏年和张进真的过来吃饭了。 陈鹏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帮着宴桂芳拿碗筷,洗锅子,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张进也很高兴。 他回家是冷锅冷灶,在这里是热饭热汤。 不过张进是有眼色的人,等吃完饭了,他就识相的先走了,说得去诊疗室守着,万一有病患来。 陈鹏年则说,来吃饭麻烦了宴桂芳,很不好意思,顺便把厨房的水管子疏通疏通,下水非常慢。 贝清欢早就溜了。 她是真的赶。 《隋唐演义》的系列连环画,越画内容越多了起来,需要几易其稿,不断调整,没精力管妈妈恋爱进度。 所以等她画了很久,脑子里都是历史人物线条的时候,出来看见宴桂芳枯坐在饭桌旁,黑乎乎一个发呆身影的时候,都给吓了一激灵。 “嗬!妈,你坐在这里也不开灯,吓我一跳,你干嘛呢?” 宴桂芳这才站起来准备回房:“哦,我就是坐一会儿。” 贝清欢看着她背影,像是在抹眼睛,连忙叫住她:“妈,陈师叔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听见他离开。” “走了有一会儿了。”宴桂芳没转身。 贝清欢觉得母亲情绪不对,还想着开个玩笑:“那你还坐在这里,是在感受他存在时候的感觉?” 宴桂芳立马转身:“你这个孩子,说话能不能,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那就是我说中了?” 宴桂芳嗔怪的瞪女儿一眼,没出声。 “妈,陈师叔明显喜欢你,但是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再喜欢,也不敢开口,只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你,这辈子你要是不表态,我看他是不会表态的,你要是不直白,就永远只能在他离开的时候感受他在的时候的感觉了。你可想好了。” 贝清欢说完就往自己的小房间走。 宴桂芳一把拉住她: “你别胡说。我刚才在想你爸,你爸在的时候,啥都给我办好了,那个水管子,当年还是你爸特意让人给做的,比别人家的都要宽些,这多少年了,才开始有点堵,他是真能干真细心啊。你是不是把他忘了?” 说到父亲,贝清欢也有些难过: “我怎么可能把爸爸忘了呢?但是爸爸临终的时候就说过,他这辈子对不起你,你十七岁就嫁给他,但是嫁过来之后,没见过贝家一点好脸色。 爷爷永远高高在上,贝清明就别说了,贝清淑其实最是唯利是图,小的时候黏着你,是需要你养,大一点讨好你是需要你出嫁妆,现在她来吗?从不来。 爸看得清楚明白,也说得清楚明白,做填房是亏待了你,当初千方百计促成你跟爸爸的婚事,也是舅妈使的手段,如果以后有遇到好的人,你就该嫁,不需要为他守着,他是开明的人!” 宴桂芳低着头:“我这个年纪了,要是再嫁,丢人。” “丢什么人?丢谁的人?这个你得说清楚。” “……我……这不是左邻右舍都会说,还有你爷爷,第一个要我跪下。” “爷爷那种人,你越怕他,他越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你不理他,他拿你一点办法没有。爸去世的那年,我们母女俩过得多辛苦,他们又来帮过我们吗?既然以前没管,现在凭什么管?” 宴桂芳不说话了,站着搅衣角。 贝清欢:“你慢慢想吧,我去画画了。不过,妈,我还是要提醒你,陈师叔长得年轻,又有本事,也能像爸爸那样,知道通水管子这种琐事,是合适的。那些个来看病的老头老太太,成天问他怎么没有结婚什么的话,早晚有人给他介绍的。” 身后没有回音。 贝清欢快要掀起自己小房间帘子的时候,回头又说: “十一我会跟景霄去京北,一走至少五六天,我看这次去,景霄他家人肯定会跟我们谈结婚的事,毕竟景霄这个年纪了。那妈,你也给自己好好想想,是等我结婚了你一个人更加冷清的过日子,还是在我结婚前,我给你撮合撮合,你跟陈师叔先把婚结了,不然我不管了哦。” “你!行,你要结婚你结去,拉着我干什么。”宴桂芳的声音,隐隐生气了。 贝清欢听出来了,但没停:“好,那我明天让贾招娣还去找陈师叔。” 第169章 送钱送戒指的都来了 因为这句话,原本已经进房间的宴桂芳跑出来。 她雷声大雨点小的在女儿的额头上敲下个毛栗子: “你没完了你!说得容易,我要是结婚,你爷爷,你大哥,你姐,都得来抢这个房子,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我不能让人抢去!” 贝清欢捂住头: “哎哟,妈,原来你担心这个啊!这种事我们找厂里谈就是了,就算是追溯到当年分房子的时候,我爸的职级也够分这一间房的,贝清明已经跟爷爷拿了大房子,肯定没有份,姐姐要是来争这个房子,要么她补给我们钱三千五千的我们搬出去,要么我补上五百一千的让她放弃权力,这根本不是问题。” 宴桂芳:“真这么容易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的脾气,永远欺负我。” “那是你自己允许他欺负!”说起这个,贝清欢就来气: “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我们以前没钱没办法,现在手头可以的。我都说了,对付爷爷那样的,你得比他更加难缠才行!你看见他就怕,他不欺负你欺负谁!妈你放心,你要是真看上了陈师叔,爷爷那边我来搞定。” 宴桂芳摆摆手回房:“再说吧,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想来想去,我都该等你结了婚再说。过几天又是你爸爸忌日了,他马上走了十年了,十年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这事……以后不许提了。” 看来,宴桂芳刚才坐在那里,还是做出了放弃陈师叔的决定。 贝清欢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也有些难过。 父亲是很好的人。 他在世的时候,确实是好丈夫好父亲。 母亲一旦想到父亲,想到忌日,心里会难过,可以理解。 但是怎么办呢? 母亲还年轻,性子又软弱,如果有个人能好好地对她,那她还能幸福几十年的。 只是这种事不能强求,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陈鹏年是个固执的人,他都这么个年纪没结婚了,估计多等一等不要紧。 贝清欢第二天照样的去诊疗室坐诊。 想不到大清早的,第一个来的是中药厂的严厂长。 贝清欢看见他走进来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忐忑,这人不会是来要回买药方子的款项吧? 可千万别。 严厂长把诊疗室打量了好几眼,跟贝清欢说了第一句话: “你这挺简陋的啊,但是我竟然已经听三个人跟我说过,仁苍中医诊疗室不错,腰酸头痛,基本上来一两次就能好,我说谁这么厉害,原来是你呀,小贝同志。”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来拿回钱。 贝清欢笑着跟严厂长寒暄了几句。 严厂长马上进入了正题:“我上次没留你的地址,打听了靳区长才知道你住这里,我来是想问问,像上次清风散那样的方子,你还有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哇!不但不是来拿回钱,竟然还是来送钱。 这可真是太好了! 贝清欢当即给严厂长端茶倒水,请他坐下慢慢聊。 听严厂长的意思,上次的药方投入生产之后,因为正好夏季蚊叮虫咬用那个药膏很有效,所以销量很不错,意想不到的竟然成了中药厂的拳头产品。 厂里的效益好了,区里也同意了设备改造,一切都好了起来,所以严厂长才想着跟贝清欢这里继续合作。 贝清欢觉得,那个药生产不过月余,严厂长就找到这里,那证明效益是非常不错的。 所以,她应该能拿乔一下: “那肯定的,毕竟我外公的药方子是祖祖辈辈留下来,几代人进行改良,又有几代人进行验证有效的,我既然敢卖给你,那肯定是能真正造福百姓的好药。 行吧,既然您这么诚心找到这里,那我今天回去整理整理,明天我拿一份用药不会很偏,适合大量生产的药方出来。 不过,这种好药方子,是卖一张少一张的,我这第二张方子的价格,是要比上一次贵上五千块的,其他一样,还请严厂长考虑好。” 严厂长倒也爽快:“只要能达到之前清风散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一出现市场人家就交口称赞的那种,我可以现在就答应你。” 稳了。 贝清欢当即答应明天拿了药方子直接去厂里谈,还客客气气地把严厂长送出去。 等严厂长走了,贝清欢一转头,正好看见一个邮递员,从门卫室那边骑着自行车离开。 不是刘舫,是个陌生的同志。 贝清欢想起来前一天孟染枝说的话,连忙去门卫那边问有没有自己的包裹单。 果然有。 贝清欢下午就去邮局领了一个包裹。 她还挺意外的,以为戒指不过就是手掌大的包裹呢,结果领到的竟然是有一个脸盆那么大的包裹。 这到底是不是戒指呢? 贝清欢一边走回诊疗室,一边就扒拉包裹,回到诊疗室的似乎,已经扒拉开了。 里面还真是一只脸盆,全新的,中间放了一双皮鞋,然后才是一个手掌心大的红色小袋子。 贝清欢拎起皮鞋看,皮纹有些粗,不像是牛羊皮,但也不是猪皮,看着很结实耐穿的样子。 三公分的跟,鞋面上装饰了一个小蝴蝶结,还挺好看。 又是黑色的,平时穿都是不错的。 至于主角小袋子,有封口绳,松开绳子一倒,两只黄澄澄的素圈金戒指躺在贝清欢手心里。 还挺有份量的。 贝清欢掏了掏小口袋,里面还有一张收据,写的是王府井百货凭票购买什么的,男戒10克,女戒5克,总金额是四百三十二块六毛。 嚯! 孟染枝大手笔啊! 再翻翻,鞋子底下压着一封信。 贝清欢拆开来看。 “清欢,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肯定收到戒指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心意? 咱们一家人,不说输赢的事,既然我认可你,买金戒指是应该的,你只管收着,结婚的时候要什么你再跟我说。 随件寄了一双鞋子给你,鹿皮的,请我熟悉的师傅定做的,我上次在你家看过你鞋子尺码,跟我差不多,应该是可以穿的,主要是怕戒指太小,容易丢了,所以我用大脸盆装了,好能平安到达。 还有就是,你能不能跟景霄说一下,改天到了京北,就住家里吧,不要去爷爷那边了?当然要是他不愿意就算了,他性子执拗,不能让你为难。 紫色衣服实在喜欢,忍不住想天天穿,回来之后,我还挺想念你的,盼着十一见面。 另:目前没有打听到我们这里有叫单单叫向龙的干部,但有徐向龙,周向龙,待我再问问。” 没了。 第170章 心痒 贝清欢看着这封信,感慨万千。 孟染枝对景霄这个亲儿子,还是很谨慎的,生怕多说一句就把人给得罪了。 但同时,又对养子万分维护。 既然不声不响寄戒指,就证明,以前葛壮夫妻把景霄的东西当作自家礼物送给孟染枝这种恶心事,是真实的。 孟染枝已经清楚明白了。 但是孟染枝还是不忍心责备,非要揣着这明白装糊涂,用“一家人不说输赢”来掩盖事实。 好家伙,这执迷不悟的亲妈,早晚要被亲儿子彻底忽视! 到时候,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但是怎么办呢,剔除她对待养子的问题,这孟染枝同志的性子,她还挺喜欢。 纠结。 算了,先把孟染枝当朋友看就是了。 毕竟还有能赚钱的事情呢。 样本布料和效果图估计还有两日就能寄到了,希望孟染枝看得上,从而让她一下子赚上三百块。 赚了钱,给孟染枝做件衣服,再慢慢图之。 儿子都搞定了,她不信,儿子的妈搞不定。 隔天下午,贝清欢去了中药厂。 用一张定坤丹,谈下了两万六千块的价格。 定坤丹可以滋补气血,调经舒郁,安然益智,主攻女性市场,正好是目前中成药市场上比较缺少的。 和上次一样,中药厂先付了大部分款项,然后他们需要把药做出来,试运行一下再付尾款。 外公的这药方子,效果十分好,早些年她母亲就是靠吃这个方子调理身体的,病弱成小猫样的女孩子都活得好好的,还生了贝清欢。 可见其效。 贝清欢理直气壮地揣着两万块现金回家了。 这日子,真是坏端端的就好起来了。 一般人的日子都是起起落落,怎么她最近的日子都是起落起起起起起啊! 看吧,也就自行车差点偷了一下子,但是造谣的被抓了,还有这好几件赚钱的事哩。 你就说美不美吧! 美事还不止这些。 傍晚的时候景霄如约而至,说在贝家吃饭,再送贝清欢去上夜校。 宴桂芳对景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麻溜地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了。 贝清欢对着进来的景霄相视一笑,就觉得两人的心就相通了。 都在想着最近的事情,都觉得获得了胜利,却无需赘言。 景霄趁着宴桂芳离开,伸手揉了揉贝清欢的头发。 贝清欢发现自己竟然会自动自发的顶着他的手心蹭一蹭。 景霄脸上的笑就加深了,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很欣喜,很着迷,也很想进一步的样子。 贝清欢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厨房方向看了看,伸手拉下了她小房间的帘子:“今天还是趁机会针灸一次吧?这次该热灸一下,可能需要三十分钟,动作得快点,才能不耽误吃饭。” “行。” 现在景霄在贝清欢面前脱衣服已经很自然了。 而且,今天他穿了件卡其色的夹克来的,脱下以后里面又是白衬衫,没有汗背心。 这让贝清欢目光落在他那微微隆起的胸肌上时,很有些不自然。 这男人身上的皮肤太白了,线条太好看了。 而且,外面的灯光透过粉红色的帘子照进来,把他的白皮肤染了些极淡的粉,他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胸口的动作,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贝清欢不得不马上转到他背后去。 一眼,她就看见上次那条伤痕。 之前鲜红的长刮痕已经变成了褐色,结了一排微微起鳞片的痂。 贝清欢手伸过去,轻轻的从头到尾摸了摸。 景霄身体一挺,背后的肌肉绷出好看的纹路:“别!痒!” 贝清欢:“咳咳,我就是看看好了没有,这伤在背上,上次之后你自己有擦药吗?” 景霄声音又轻又沉:“没。没事的,我身上伤口多了去了,那一点抓伤不要紧的。” “好吧,那你放松,放松,我要下针了。” 贝清欢手搭在他左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动。 但是景霄的左肩膀又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你,能不能先不碰我?” “又怎么了?” “就是痒,你一碰,我就痒。” “那以后我都不碰你?” “不要。以后要碰的,就是现在你先别碰,好不好?”景霄回头,有些无奈的笑,桃花眼眨一眨,意有所指。 贝清欢没办法,拿一块手帕搭在他肩膀上,再放上指尖:“现在呢?” “……啧!好像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那就是还痒。我看是你心痒!”贝清欢脱口而出,倒也不是意有所指,就是字面意思。 风不动是心动的那种比喻。 但是,景霄低低的回了一句,“确实,看见你,就心痒了。” 他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现在不能拉贝清欢拿了针的手,只能轻轻拉了拉贝清欢的衣角,把她拉近些:“要不你亲我一口,止痒。” 啊这! 现在这撩人的话是张口就来啊。 贝清欢看着男人满含情意的眉眼,脸色染了红晕,微微弯腰,对着那粉色光影里的唇。 但是—— “饭菜好了啊,可以吃了,怎么了,还在针灸吗?” 宴桂芳在外头说话呢。 贝清欢感觉,母亲隔着帘子是看得到他们动作的。 她只能对景霄笑了笑:“记账。” 一边应了宴桂芳一声,然后就看准穴道,直接下针。 等待扎针的时间,贝清欢先把孟染枝寄来的戒指和鞋子拿出来给景霄看了看。 然后她把两只戒指装回红色小口袋里,递给景霄:“孟阿姨应该是回去的第二天就寄出来了,东西你收着吧,毕竟是给你的。” 景霄没收:“你收。下个月开始工资都给你了,我还要这个干什么?不过,我看你很喜欢金戒指,是不是?” 贝清欢:“谁不喜欢金戒指呀?这都是钱呐。” 景霄:“那到了京北,我把我存的黄金拿给你收。” “你存的……黄金?你还存这些个?” 贝清欢挺惊讶的,很少听说有人存黄金。 这是个小众的词,但比撩人的话好听多了。 她听着心都狂跳了起来呢。 第171章 听了老人言,赚钱在眼前 景霄却挺随意地解释: “爷爷给过一些,但主要是因为我一个叔公给的。他是孤老,但年轻的时候是金匠,他很喜欢我,还教过我怎么识别黄金,在金器上錾刻什么的,最早的白描画法也是他教我,所以我才会开始漫画。 因为他,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乱世黄金盛世玉、太平古董值千金’这种话,所以只要有机会就会收一些,我叔公临终的时候,还把他的家底都给了我。 然后上次你不是告诉我,梅素琴说八月金价最高,到九月就会回落,我就让我大姑把我那些东西都拿去人民银行卖了,又等回落的时候买回来,前几天她还打电话告诉我呢,这一进一出,赚了两千多块钱,这都是你的功劳,到时候钱都给你。” 贝清欢惊讶地张着嘴都合不拢。 这都是什么美事啊! 景霄手里得有多少黄金,才能一进一出就赚到两千块钱啊? 她这找到的是个什么宝藏男人,有钱又有颜,太让人开心了! 贝清欢也顾不得母亲在外面可能会看见了,快速的在景霄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厉害!那时候我告诉你金价的时候,我自己都不太信,你竟然还真的去买卖了啊?” 景霄眯起眼,很享受地笑了: “那个女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她既然能知道我们厂的1号院会遭贼,偷掉住客图纸的事情,那我就试试这黄金价格呗。 反正当时我让我大姑打听的时候,金价确实很高,人家懂行的说了,确实是这些年最高最高的,那我就算卖了买不回,我也没有损失。 没想到真的像她所说的,竟然半个月不到,金价马上回落了一大半。这种事是很少见的,我就立刻让人买回来了。 改天等她下判决的时候,我再去套她的话,看看她知不知道以后行情会怎么样!不能让你白被她欺负,总要从她那里赚点钱。” “哈哈!”贝清欢不禁笑出声。 她靠梅素琴知道了很多秘密,而景霄,靠梅素琴还赚了钱。 这听了老人言,赚钱再眼前呢。 贝清欢也很开心,又跟景霄说笑了几句,看着景霄心情好,她把孟染枝那封信递过去:“随金戒指来的信,看看?” 没想到景霄立刻推开了:“不看。” “怎么呢,你就不想知道,你妈跟我说什么?” “我猜都能猜到。” “那你猜一个。” 景霄极冷淡的说:“她一定没提葛壮他们是怎么昧下我的东西,来当作他们的礼送给她的事。这种偏心事太多了,我都不需要看,我就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只会说葛壮可怜,领养的孩子永远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既然不是太大的事就算了,或者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一家人不必要计较什么的。我猜对了吧?” 贝清欢心里叹了口气。 看景霄眉眼里已经藏了怒意,她便把信纸收了起来,没强求景霄看。 “你猜得很对,她确实大抵这个意思。不过,她还是让我问你,这次你带我回去见爷爷,能不能住她那边。” 景霄沉着眉,张了好几次嘴,最终看向贝清欢:“你想住?” 贝清欢摇头:“不,我是你的对象,不是她的对象,我按照你的想法来。” 景霄很认真的想了想: “爷爷比较严厉,大姑也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他们那边规矩多,你应该不会喜欢。我看你跟我妈还挺合得来,那这样好了,你先住我妈那边,但在爷爷那边也给你留个房间,到时候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我会跟爷爷说,是我妈非要你去的,你不好意思不去。” 呀,还能这样。 这是贝清欢怎么也没想到的。 惊讶之余,贝清欢支着一旁的书桌,轻轻的说了声:“你真好,这么顾及我,我不一定会去住,但是你这么说,我好开心。” 景霄把脸凑过去,指一指自己的脸颊:“现付。” 贝清欢从善如流的亲了一下。 男人就笑得俊美绝伦。 贝清欢忍不住也笑了,只觉得一室的灯火都是粉色的,心里都暖和极了。 本来贝清欢还想问唐凤莲被开除的事情,但宴桂芳在外头又喊了一声:“清欢,你到底是几点上学,我看你们过去挺赶的哈。” 贝清欢:“妈,今天用艾灸了,所以时间需要久一点,等一下我们吃快一点就是了。” “好吧。” 房里,贝清欢向景霄吐了吐舌头,只好回到孟染枝信上的话题: “孟阿姨说,她没打听到那个全名叫向龙的人,只有什么徐向龙和周向龙,估计不是我要找的人。看来这向龙并不出名,不知道梅素琴为什么说是当了大官。” 景霄:“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上次去京北开会的时候,我听过一个军代表说起过向龙这个名字,但那个军代表不是京北的,而是蓉城的,蓉城大型军工厂的。” “蓉城?欸!其实我外公没来海市的时候,就是在蓉城住的呀!” “那你那个抱回宴阿姨的舅舅呢,也住过蓉城吗?” “当然,他们很早以前就是住那边的。” “那宴阿姨,究竟是在蓉城抱回家的,还是海市抱回家的?” “我去问我妈。” 贝清欢连忙往外喊:“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舅舅是从蓉城抱回的你,还是海市抱回的你?” “干嘛突然问这个?”宴桂芳终于有机会撩起粉色的帘子进来看一下。 但是贝清欢站在帘子边,把景霄挡了个严严实实。 只看见景霄两条大长腿,在床边摆得端端正正。 贝清欢还把帘子拉住,不让缝隙太大:“就是想着问问最初在哪里抱的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上次跟你说的,你那个亲哥哥。” 宴桂芳确定两人挺规矩,这才退出去说话: “我不知道。小时候我不能问这些,你外公会不高兴,但是有一次我听见你外公跟人说起,说那时候他去过两次蓉城,想找找这事的线索。 我不确定他当时说的,是不是我这件事。唉,要是找不到就算了,我有你。能有你在身边,就已经很好了,这亲哥哥亲弟弟的……谁知道是啥样。” 第172章 我的小糖果生气了 宴桂芳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心酸。 贝清欢放软了些语调:“妈,我也这么想,我们在一起挺好,不过正好跟景霄说起,他说蓉城那边有听过向龙这个名字,所以我随口问问,没有非找到的意思。” 宴桂芳:“嗯,不用放在心上,我这辈子亲缘太薄,万一找到了又闹出什么事,反而不好。你们抓紧些时间,好了就出来吃饭,我给你们汤都盛好了。” 贝清欢和景霄对视一下,都选择了没再出声。 直到两人吃完饭,走出家属院,景霄才说:“我想办法打听一下蓉城军区的那个向龙吧。” 贝清欢:“要是能弄到这向龙的照片就好了,你看我跟我妈长得挺像吧?我听人说,长得像谁,那就是谁那一边的血脉厉害,说不定我们一看照片就能看出来,那人是不是我亲舅舅。” 景霄笑着摇头:“你让我去拿人家军区领导的照片?那我这军代表怕是要当到头了。” “哦,那人还是军区领导啊……那怎么办?” 景霄已经跨上了自行车,车子骑了起来。 他在簌簌的车轮声里说: “你准备一张宴阿姨的照片,到时候如果确定那个首长真的叫向龙,且有丢失过妹妹,那我就把宴阿姨的照片给寄去,让他那边决定,是不是要来相认。” 贝清欢当即拍手:“你这个办法好!这也免得到时候我们找到了人,但是对方不想认的尴尬,或者对方对我们疑心,觉得我们是骗子,挺好挺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你跟我回家拿。” 景霄的一只手伸到后面:“手。” “什么?” “手给我。” “啊?”贝清欢疑惑了一下,但还是试探着把手伸过去。 景霄拉住,放在自己腰上,还拍一拍,像安装什么零件似的。 贝清欢:“……!” 哈哈哈,笑死! 他可真主动啊。 贝清欢还笑问:“这会儿不痒了吗?” 景霄:“痒,但是你不放,我又觉得难受。” 贝清欢就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环抱住男人的腰。 男人腹肌还是和前几次一下,猛的收的一下,但是他好像很享受,低低的笑了一声。 贝清欢看着他宽阔的背,轻轻的靠上去:“景霄。” “嗯。” “景霄。” “嗯。” “景霄。” “嗯。” “……” “……” 没有不耐烦,应了一声又一声。 贝清欢都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最后她问:“景霄,你想和我结婚吗?” 景霄笑起来,贝清欢能听见他胸腔震动:“那必须想啊。不然我们处什么对象。”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景霄毫不犹疑的说:“看你喜欢。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打报告。” 贝清欢却放开他的腰:“哟,那要是我今天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说啦?” “嗯。暂时不说。” “为什么?” “因为你还小。” “我二十一了。” “我知道。但还是小。我怕你没想好。” 贝清欢忽然就生气了。 她怎么小了呢? 她十六岁就下乡了好吗! 她吃的苦,并不比景霄少的,见的人也不比景霄少,又不是啥也不懂的妈妈宝宝。 贝清欢低低一句:“那你等吧。” 景霄的手再次伸回来,轻轻的摆动,引诱着贝清欢伸手过去。 贝清欢没动。 景霄:“生气了?” “没有。”贝清欢回答得短促。 景霄的手收了回去,他声音低沉而稳定:“清欢,我家挺复杂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让你多看看我的家庭,多看看我,再决定。” 贝清欢:“你家复杂得过我家吗?我家那几个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还说什么不是好人,你都不是好人的话,还有谁是好人。” 景霄又笑了:“那,我明天就写结婚报告?” 贝清欢:“说得好像我催你似的。不要。” 景霄大长腿一支,自行车一侧之间,就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 他趁着贝清欢没站直,手臂一伸,把人搂了过去:“我的小糖果生气的。” 贝清欢挣了挣,没挣开。 男人的手臂太有力了,扣得紧紧的。 贝清欢往四周看看:“干什么呢,你这会儿不怕人家看了?” 景霄压根都不看四周,只看贝清欢的脸:“不怕,没看出来吗,我今天特意换了便装来的,你瞧,我做事都是提前想好的。” 贝清欢无奈,去抠他手臂:“放开,你停下来想干什么?上学要来不及了。” “我想认真的跟你说,你要是想结婚,我明天就去打报告,你别生气。” 贝清欢撅嘴:“我没生气,我也没说我想结婚。” 景霄越发抱紧她:“那是我想。” “那你刚才干嘛不想,非要我提了才想?” “我刚才也想,一直想,天天想,但是必须先为你想。” “什么意思?” “我比我小好多,以前你还喊我叔,怕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会有一天不喜欢你了?你那么好。” “嘶!”景霄把脸一侧:“夸我好,就是要亲亲,但这次不能记账,得现付。” 贝清欢眼里笑着,却假装扬起下巴:“这个不算,不是为了……亲你,只是就事论事。” 景霄:“你看,你不喜欢我了。” 贝清欢不动:“……!”真会碰瓷! 我傲娇一下不行吗? “你真不亲啊?那算了!”景霄说着,放开了贝清欢。 可正当贝清欢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他站直身体,在贝清欢脸上亲了一口,低声说:“只能我亲你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是喜欢你,你生气的样子我都很喜欢,不说喜欢也想亲。” 贝清欢低下头,还是被逗笑了。 或者说,马上被哄好了。 景霄捏了捏她努力憋笑的脸:“先去上课,好不好?” “好吧。” 两人默契的继续骑车。 但是贝清欢不会再问那些问题了。 撒个小娇,闹个小别扭,都是情趣。 要是非纠结要马上结婚,就没意思了。 反而是景霄,一直把手伸到后面:“手给我。” “干嘛?” “清欢,我喜欢你抱住我的感觉。你抱住我,我告诉你一件事。” “不抱,不想听。”贝清欢笑着耍小性子。 景霄:“你不是想知道背后那个伤口怎么来的吗?你抱我一下,我马上告诉你。” 还是被诱惑到了。 贝清欢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手指软软的搭在景霄的腰侧。 景霄一把拉过去放到他腰中间上:“好了,我告诉你,因为我去打了刘舫一顿。” 第173章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景霄的这句话,把贝清欢吓得一缩手,差点没从自行车上栽下来。 “你!那个……给他套麻袋的,原来是你?” 景霄车没停,话语也平稳:“看,你吓到了吧?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啦?” 贝清欢反而两只手一下子抱住他腰:“不会!我相信你!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肯定是刘舫的错对不对!” 景霄吃吃笑起来,胸口震动得厉害,很开心的样子。 笑了好一阵,他才说:“唐凤莲被开除,你知道的吧?” “嗯。你这个时候问,是不是唐凤莲和刘舫有关系?” 贝清欢脑子也是转得飞快的人,当即想到一件事:“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刘舫跟唐凤莲说了我在滇省的事?” 要不唐凤莲又没去过滇省,怎么会在厂里胡说八道滇省的事情呢! 肯定是刘舫那个混蛋,该打! 但是,景霄却否定了:“不,唐凤莲和刘舫倒是没关系,但是,他们和谭照松都有关系。” “谭照松……是谁啊?我认识吗?” 这时候两人已经到达了纺织学院。 景霄特意把车锁了,一边送贝清欢进去,一边给她说明: “谭照松是滇省水利二团的,当时我们不是躲在树林一夜妈,他是第二天找到你的那些知青里的一个,海市籍,因为是工程兵团回来的,所以比你迟了几个月,大半年前我委托部队调查你的时候,就数他说起我们俩滞留野外的事时,说得特别难听。” 景霄这么一说,贝清欢当即记起来,当时在景霄家里看到的那几封信。 里面确实是有个谭什么松的回馈信息信件上,把那天的事情描绘得,倒像是他在经历一样。 无中生有到了极致。 当时看了就觉得很不舒服了,没想到,这种人还有后续作妖的情况。 贝清欢脸色都不好了:“我说呢,原来就是那个在调查信上都能捕风捉影的浑蛋!” 景霄安抚的拉住她手: “别气,一会告诉你他的下场。先说他们之间的联系。这谭照松回来以后就结婚了,他邀请了刘舫去吃席,唐凤莲是谭照松的小姨,当然也去了。吃席的时候,刘舫听说了唐凤莲是咱们3508厂的,就开始打听你。 因为前几天唐凤莲和人偷你自行车的事情,她被人说偷汉子什么的,吃了闷亏,唐凤莲就把这份恼怒算在你头上,趁机跟刘舫说了你不少坏话,还说你仗着我是军代表,怎么怎么的欺负人。 那个谭照松一听你的名字,就开始问这问那,最后,他从刘舫嘴里确定,你就是当年去水利二团附近帮忙救治我这个傻子的赤脚医生!哦对了,在他们眼里看不见救治,只看见我们不清不楚。 这谭照松就来劲了,又正好喝了些酒,他就把之前我们俩当时的情况说得特别不堪入耳,具体的我就不描述了,反正你懂的,这些道德败坏的人要污蔑起女同志来,根本是没有底线的。 可唐凤莲一听这些污蔑,当了真,她还觉得抓住你把柄了嘛,所以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技术科里添油加醋的,开始给你造谣起来。 本来贝清明作为科长,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他听见了,是应该制止的。但是他没有,还在那天晚上遇到你的时候,先劈头盖脸地骂你了,第二天,他也放任唐凤莲继续在厂里散播这些谣言。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对吧?” 贝清欢深呼吸,点点头:“所以,他们一个被取消了竞选副厂长资格,一个被开除了。景霄,你……用心了,谢谢你。” 景霄停下脚步,把夜风吹散的头发替贝清欢别好: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我可以找到贝清明的失职,也可以查出唐凤莲的偷盗,但是刘舫,他不是我们厂的,他没有很好的办法对付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了。” “你是说,刘舫去别的地方传播那些谣言啦?” “目前没发现,但是他给我写了封匿名信,我查看了他的笔迹,确定是他写的信,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在信上各种诋毁和造谣,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我看了之后会立马跟你分手呢!” 贝清欢的眼里已经喷火,她手一伸:“信呢?给我看,他都写了什么?” 景霄把她手握紧:“这不重要。那种胡话你不需要看到。” 可贝清欢气坏了:“不!我要看到,我要知道你打他那顿是不是还不够!告诉我,他信上说了什么?” 景霄不出声。 贝清欢跺脚:“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不会再理你了。” “清欢,欢欢,真的不重要……” 景霄话没说完,贝清欢离开他就往教室走去。 景霄只好拉着她,避重就轻的讲几句: “信我已经撕掉了,那种无稽之谈,何必听了给自己添堵,我可以大概告诉你,就是他先写了一些你和秦正华十几岁就在一起什么的话,还说你主动追求他刘舫,不,你勾引他,但是他看不上你之类的梦话……” 贝清欢都没听完,“嗷”的一声,狠狠把走道旁边的马路牙子踢了几脚,生生把自己给疼得呲牙咧嘴。 景霄无奈的扶住她:“你看你,拿自己撒气干什么,你要是还生气,过段时间我再去套麻袋就是了。” “不行,下次你去的时候,必须带上我,让我也踢几脚!” “好!” 景霄回答得很干脆,扶住贝清欢在旁边一块装饰用的假山石上坐下: “其实,看了他的信,我非常自责,非常非常自责,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被这种人无端端地非议,所以当时我找到刘舫以后,下手还是挺重的,我看他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贝清欢“哼”一声: “我知道的,他请了五天假呢!据说打成猪头了,腿也骨裂了,但是他活该!这混球看着还挺老实,背地里原来这么恶心。你还自责,你自责啥呀,这事你也是无辜的,他们那样说我的同时,一样也是在污蔑你,所以你帮我打了,我还没帮你打呢。” 第174章 额外奖励 对于贝清欢的安慰,景霄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他们不知道那傻子是我,他们只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承受,就像谭照松写那些调查信的时候,基本上关于我的一切被忽略成了‘傻子”两个字,对你却各种指名道姓的诋毁,添油加醋的抹黑,简直不是人!所以,谭照松,我也没有放过他!” 贝清欢眼睛瞪得溜圆:“也套麻袋了?” 景霄笑着揉揉她头: “道德这么坏的人,怎么能只是套麻袋受些皮肉之苦呢!首先肯定要走走正途,让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的老部队给水利二团专门发了一个说明函,然后水利二团会专门写一个处分书下到他现在的单位,让现在的单位知道,他在调查你救助我的那个事件中,诽谤造谣、捏造事实、人品极度不端。 还挺巧,他回来海市场以后,用了不少关系,才把自己搞到了水利管理局去了,还在试用期,档案还没有完全从水利二团那边调过来。那现在这个处分,直接就进入他档案,他想要在水利管理局转正是不可能了。 另外我让人查了一下,他爹,作为帮助他进入水利管理局最大的推手,竟然存在贪污公款的情况,我已经让人实名举报了。 子不教父之过,他老子教出这么个道德败坏的东西还想光荣退休,门都没有!而且,一旦他老子出了事,他没背景没关系了,估计也没法在现在的单位呆了,全家都要遭殃咯。” 贝清欢呼了口气:“活该!” “还有呢!”景霄笑了笑: “他这么爱造谣,那肯定要以其人之道还与彼身,我找了个混混,四处散播他那方面不行的谣言,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在享受这谣言带来的快乐吧。” “哈哈哈!”贝清欢笑得抱住景霄的腰:“你真行,你真好,我解气了!” 景霄低头看着她:“两个?” 贝清欢想了想才意识过来他在说什么,调皮的眨眨眼:“记账!我先去上课了,真来不及了。” 景霄:“去吧,我想,今天的课你会喜欢的。” 一开始贝清欢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等到第二节服装打版课程进行的时候,贝清欢赫然发现,竟然不是贝清明来上课,而是换成了一个中年女老师。 等下了课,贝清欢忍不住去问了女老师: “老师您讲课真好。我想问问,之前不是说由贝清明老师来上这个课吗,怎么贝老师今天没有来?那下次也是您的课吗?” 女老师:“对,下次也是我的课,以后都是我的课,那个贝老师……应该是不会来了。” 贝清欢懵懂着放学。 然后看见教室外的景霄,开心的扑过去:“哎呀,贝清明竟然不来讲课了,怎么能这么好,我心想事成了!景霄,这不会也是你办的?” 景霄点头,两手一摊: “我让厂里把对贝清明纵容属下造谣生事、偷窃集体物资的失职处分抄送了一份学校,学校就把贝清欢的课停了,这能怪谁?” 贝清欢眼睛晶亮着笑了笑,一把拉住景霄就往教学楼后面跑。 景霄不知道发生什么,跟着她跑到了教学楼后面。 一看四周黑漆漆的,景霄压住声音问:“怎么了?” “记账记不过来了。”贝清欢环住景霄脖子,开开心心地在他两颊印下两个轻轻的吻: “现付!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贝清明!他带着头的欺负我,在大院里说我坏话,我小时候最大的挫折都是他造成的,恨死他了。 我还想着,接下来我要遭殃了,每个礼拜都得看见他在讲台上装模作样当老师,没想到你给我解决了这么大的狗屎,我可太高兴了!” 说完,她还在景霄的下巴上多添了一个吻:“额外奖励!” 景霄顺势抱住了她的腰:“不会觉得我睚皉必报?” 男人的手好大,手指好长,他就这么一伸,一下子搂住了贝清欢整个后腰。 男人的手也很暖,很有力,指尖陷入她衬衣的褶皱里,隔着布纹贴在她后腰的地方,却能使她感觉到,整个背都烧了起来。 贝清欢忽然明白了几次坐自行车抱景霄腰的时候,景霄会猛地一抽。 原来,被触碰的肌肤会像被入侵的领土般产生应激反应,而这种被完全笼罩完全占据的压迫感里,又会掺杂着某种隐秘的兴奋,让人有些害怕,但又心动不已。 “不会。” 贝清欢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下意识的挣了挣,还往后退了一点。 但是男人的脚步配合得极好,马上跟着前进。 那种被笼罩被压迫的感觉更甚。 景霄凑得更近了:“不会怕我?”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贝清欢的耳垂,惹得她颈侧细小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贝清欢又后退了一下,却被男人的大手往前一带,紧紧固定住了:“小心,再退就是墙。看来真的怕我。” 贝清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男人的拇指似乎是无意识地搭在她腰侧,却让她那块皮肤泛起细密的战栗,神识似乎都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她努力要保持平静:“才没有……我就是……有点紧张……” 但是她又那么担心,自己这样说了,会让景霄觉得不好。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可以那么软,那么娇柔。 贝清欢原本垂落到景霄胸口的手,改为轻轻揪住他衣领,大胆凑了过去:“我不怕你呀,你做的很合我心意。我喜欢你呀,景霄。” “我也是。” 景霄一低头就吻住了她。 这次,不是从前那种蜻蜓点水的试探,他没有克制,舌尖撬开她齿关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贝清欢一开始的主动在此刻变得可笑。 她感觉浑身发软,整个人都已经完全陷进了景霄怀里。 四周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只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教学楼的阴影将两人吞没。 景霄的阴影把贝清欢吞没。 可是,在这份被巨人笼罩般的窒息感里,又全是让人只想沉沦其中的温柔。 最后的最后,能感觉后腰上景霄的指尖都在颤抖。 感觉他自己和自己较劲,用了好大力气,才缓缓放开贝清欢。 第175章 良师益友 暗夜里,两人对视,只能看见彼此轮廓,和极亮的眸光。 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一起平复这无法言说的悸动。 景霄用指尖轻轻滑过贝清欢的唇,停在脸侧,摩挲她的脸颊:“小糖果不怕我,看来,我们真的可以写个结婚报告了。” 贝清欢捶了他一下,靠在他胸口喘息,听他的心脏跳动如擂鼓。 景霄又问一句:“十一从京北回来以后,我就把结婚报告交上去,好不好?” 贝清欢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 景霄把她整个抱在怀里:“那就这样说定了,只要报告批了,我们就准备结婚的事,我看,元旦就不错。” 贝清欢有点想笑:“这么急的么?” “急吗?” “现在马上都十一了,元旦就结婚,不急吗?之前是谁说的,要等我说什么时候结婚才结婚?” 景霄自己都在笑:“好吧,是有点急,但是我就是这么急,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贝清欢:“同意。” 因为这两个现付的吻,耽误了至少半个小时。 再回到3508厂的时候,整个家属院几乎都没有什么灯火了。 贝清欢:“要上去拿我妈妈的照片吗?” 景霄:“不了,明天傍晚你给我送3号院,好不好?” 贝清欢:“……”你可真是找的好借口。 但是怎么办呢? 心里也是很想着每天能见一见。 “嗯。”贝清欢应下了。 景霄送她进了家属院。 执勤的小周给景霄敬了个礼。 景霄默不作声的回礼,等再上去楼上的时候,叹了口气:“唉,觉得处个对象,到处都有人在监督我们。” “噗!”贝清欢低笑一声:“下次你不用送到里面。” “不行,我不放心。今天确实是迟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你过来,我有别的事情跟你说呢。” 贝清欢真心觉得,景霄这是借口。 他一定是跟自己一样,想要多见见面,腻歪腻歪。 所以第二天贝清欢傍晚带着饭菜过去的时候,看见他,就笑盈盈的,眼里都是柔情。 结果景霄把她叫进客厅,就摊开一张报纸:“你来了,快先看看这个活动。” 贝清欢以为是什么重大事件,拿起报纸一看,是一个叫“全国第二届连环画创作评奖”活动的启事。 贝清欢是有点失落的:“你叫我来,就是想让我参加这个活动?” 女同志还是要比男同志感性些,这两天满心满眼都是景霄呢。 她是真的进入热恋,只想着跟景霄多亲近些。 景霄点头,表情非常认真: “是。昨天我等在纺织学院图书馆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但是昨天太晚了,不想你太迟休息,而且我还要再了解一下。今天我帮你了解清楚了,所以要跟你详细说一下。 你看,这个评选活动是文化部主办的,第一届办的时候,还是1963年呐。现在这个是第二届,算是改革开放后连环画艺术复兴的重要标志性事件! 你要是参选并且获奖的话,将来在这个行业就有了地位,你想想,那些看上去很厉害的名人大家是怎么来的?就是要参加这种大型活动啊,或者就是办各种展,借此获得名次和赞赏,一步一步给自己积累出名气来。 普通人没有机会办展,那么只能参加大型活动,清欢,你要知道,如果能获得了这种国家级比赛的奖项,你就将有资格去一些美术学院当老师的,那也是很清高的职业。 再不济,你也能因此成为美术协会的核心成员,那么,你的作品就会随之水涨船高,同样的作品,单幅稿酬都会高上许多。出版社对你的作品,也会一版再版,这些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贝清欢脸红了。 感觉好羞愧。 她只想着眼前的卿卿我我,但是景霄却在高瞻远瞩的帮她规划人生。 贝清欢拿起了报纸,重新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她心里像点燃起一把希望的火种:“你觉得,我能行?” 景霄:“事在人为。我看了你第一次出版的画,说实话,画风是有些稚嫩,但是你的叙事能力强,这就是长处。 这连环画评选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评选绘画,一方面是评选脚本,就算你绘画不出挑,脚本评选也可以试一试。而且我看你最近画的系列,已经比以前成熟很多,清欢,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选一个单本去参加评比。” 景霄真是个好的对象。 贝清欢想。 他让自己看见了更远更好的未来。 虽然还只是理想。 但人生就是要这样才有意义。 贝清欢:“好!霄,我听你的,我要参加,不过题材方面,我需要你教我,我觉得你比我的想法要好。” 景霄点头,眼神里的温柔比昨晚还让贝清欢心动: “谈不上教,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我查了上一届的获奖作品,也已经了解了评选方向,我觉得你基本功很扎实,如果能保持你那个《隋唐演义》第二卷的水准,是有希望获奖的。 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得先设定选题,你马上出脚本,我给你找个老师看看稿,要是老师觉得不错,你马上画出来,然后报名参评,否则时间要来不及了!” 贝清欢手指在初选时间上,很是懊恼:“竟然是今天五月份就开始的,十一月份截止地方评选,我的美术编辑都没有告诉我有这种比赛呢。” 景霄:“这种赛事,很多都是通过高校进行针对性的通知,这不,我还是在纺织学院发现的参赛启事呢,你毕竟属于业余人员,编辑确实不会专门通知你,但是你拿出好的作品参赛,他们肯定是欢迎的。” 贝清欢转身抱住景霄:“谢谢你!还好你帮我留意到,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真好!” 说这话的时候,贝清欢可一点没有旖旎的想法,真心觉得,景霄实在称得上是她的良师益友了。 但是景霄却把她埋下去的头掰起来,对着自己:“那奖励呢?” 贝清欢对着他薄唇吻了一下:“现付。” “太敷衍了!我的小糖果。”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景霄,眼眸深深,俯下身加深了这个吻。 但是他很克制,比昨晚要理智多了,很快放开贝清欢,开始给她规划大致的主题方向。 第176章 万一有孩子呢? 小情侣两人非常认真的讨论了两个小时,带来的饭菜都差点忘了吃,直到贝清欢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景霄才意识到没有吃晚饭。 他马上去炉子上加热,让贝清欢先自己选出一些题材来。 加热好了,他盛好,饭碗放到贝清欢手里:“边吃边看,确定画本主题之后,你要抓紧时间好好出脚本,我们暂时不见面了。” 不见面? 那怎么行。 那就是连努力的动力都没有了。 贝清欢一边吃饭,一边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至于吧,今天我们见面了,一点没耽误事情,反而知道了应该要怎么选题怎么参评。这样吧,还是一个星期见两次,就是我去纺织学院上夜校的时间,也是你针灸的时间,这样比较规律,你也可以对我画的内容及时提出建议嘛。” 景霄宠溺地揉了她一下头:“依你。” 晚上九点的时候,景霄送贝清欢回到家属院,没上楼。 等到了家里,发现宴桂芳坐在客厅。 她应该是边织毛衣边等了很久,这会儿目光冷冷地瞪着贝清欢,表达不满。 “妈你还没睡?” 贝清欢若无其事。 她手里还捏着一大摞的资料呢,都是今天景霄帮他找的,她可真是觉得今天的相处超级清水了。 毕竟他们都没亲够一分钟,光谈事情了。 可宴桂芳哪里知道呀,贝清欢没在家的三个小时,她脑补了小情侣会办的无数事。 这会儿看见人进门了,宴桂芳没忍住气,把一团毛线丢过来:“你太糊涂了!之前厂里传你的谣言传成那样,你也不知道避避嫌,去景霄那边,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万一……” 宴桂芳忽然顿住。 贝清欢倒是来了兴致,一边去厨房倒水喝,一边好笑的看着母亲:“万一什么呀万一?” “万一有孩子呢!” “噗!咳咳咳咳咳!”贝清欢呛到了。 她咳嗽了好久。 宴桂芳一边来给她顺气,一边骂她:“说中了吧?” 贝清欢好不容易咳清了:“妈你是真敢想啊,怎么可能嘛,我们最多就是亲个嘴。” 宴桂芳戳她额头:“你真敢说!” “妈你都允许我们有孩子了,我有啥不敢说的!” 宴桂芳气得跺脚:“我哪有允许你们有孩子,我是担心你们有孩子!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吗?” 贝清欢这才笑嘻嘻跟她解释:“妈,我们没有,也不会那样的,都没结婚呢,怎么会做那种事!你放心,我结婚前一定不会的。” 宴桂芳脸色松了好多:“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可担心着,景霄都这个年纪了,你又胆子贼大,我就怕你们……你给我听话些,那3号院就他一个住着,以后你少去,要是约会见面什么的,还是来这里,我能看着。” 贝清欢眨巴眨巴眼,还是把和景霄的计划说了:“妈,你也别太看着我们,我们打算结婚了。” “真的?什么时候?” “景霄说这次去了京北见他爷爷回来,就打结婚报告!我估摸着这结婚报告一般是等一个月吧,所以要是批了,我们就元旦左右结婚。” “元旦左右?我倒是希望你们越早结婚越好,但是你可得给我守住,没结婚,不许那啥!” 贝清欢小手一挥:“知道知道!我自己是中医我能不知道嘛,再说了,万一真怀孕了,我能给自己打胎。” “要死了你!”宴清欢追进阳台小隔间,把贝清欢按在小床上作势打屁股。 但哪里舍得真打,拍灰尘挠痒痒都不如。 贝清欢一点不疼,还被挠得咯咯笑: “好了好了,妈,我开玩笑的,我们真不是那样人,景霄也不是,妈你放心吧,外公从小教导的洁身自好,你也一直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又不是没家教的,真的不会,行了吧,我发誓不会,最多亲个嘴,你放过我吧。” 宴桂芳假假地打了她几下,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得小心翼翼地问女儿:“景霄是……正常的男人吧?他都这个年纪还不结婚,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贝清欢伏在母亲膝盖上,大眼睛里都是笑:“……妈,你觉得,我该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正常的男人?” 宴桂芳摸摸鼻子,欲言又止:“你自己是医生你不知道?你外公的《景岳全书》,没给你讲?” 贝清欢越发好笑了:“咦?妈你还知道《景岳全书》呀?” 《景岳全书》讲男科,外公不擅长,但还是大致讲过的,在贝清欢十五岁的时候。 所以,中医世家的孩子,真的不是现下平常的家庭,对男女之事如临大敌,啥都不讲的哟。 宴桂芳白女儿一眼: “切,我是你外公的女儿,他有什么书我能不知道?别给我扯远了,我知道的,你外公啥科目都教过你,最多不讲透,但讲肾科的时候肯定讲过。赶紧给我说你该说的,景霄别是个有问题的就行。” 贝清欢:“你看你,既要我不跟人睡觉生孩子,又要我知道人家行不行,这操作也太难了,我总不能上手去摸吧?妈,哪有你这样的!” “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就给我胡搅蛮缠吧,算了,你就活了一张嘴皮子,我再也不管你了!” 终于把宴桂芳气走了。 贝清欢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追过去:“妈,刚说到《景岳全书》,你应该知道,当年外公那些医书在谁手里,要是我能拿回来就好了。” 宴桂芳:“能有谁,当然是你舅妈那边咯,她就算自己不懂不会,她也要拿在手里,我又斗不过她。” “我斗得过。上次她伙同梅素琴害我的事,估计要判了。我倒要看看,她还当不当得了她的局长。” 贝清欢说完就回房睡觉了。 明天开始,她除了要画原定的《隋唐演义》,还要准备参选连环画的脚本,坐诊时间都将压缩。 人一忙,日子就稍纵即逝。 等到贝清欢又看见刘舫出现的时候,似乎已经离听说他被打过去了十来天了。 第177章 是你喜欢被打吗? 贝清欢根本就不会去关注刘舫到底是不是真的休息了五天。 但就是在有一天去门卫那边拿开水的时候,发现刘舫骑着一辆全新的邮递员车子,站在邮筒那里,默默地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邮筒旁边的人,稍微定了定,很快就移开了,径直向门卫室走去。 等贝清欢拎了两瓶开水出来,刘舫却叫住了她:“贝清欢,给我等一下!” 贝清欢回头,淡漠地看他一眼:“有事?” 刘舫把邮递车停好,向她走过来,那脚步,还真有点一瘸一拐。 不是很严重,感觉就是腿还没全好的那种样子。 等人走近了,贝清欢就看见,刘舫的脸上还留着一些已经成了褐色的伤疤。 尤其是颧骨两侧,挺大的一块一块。 看来景霄下手是真挺重的。 “贝清欢,四不四你干的?” 刘舫眼里带着怒气,忽然开口。 他那只有一个门牙的嘴巴,开合间成了一个挺大的黑洞,吐字还漏风的厉害。 贝清欢皱眉:“你在说什么?你怎么门牙都掉了?是吃茅坑里的石头磕掉的吗?” 这话,刺激得刘舫声音大了一些,表情也狰狞了起来:“四你!和你对象打的我!四不四?” 贝清欢把热水瓶放下了,还撸了撸手臂。 光这动作,就让刘舫后退了一步。 怕打吗? 这人都有应激反应了呀,真好! 但贝清欢只是伸出手,然后极其平静地来了一句:“刘舫,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给你把个脉,一块钱,不贵的。” 刘舫下意识的把手一背:“你别来这一套,我问你呢,你有没有和你对象,打我?” 贝清一本正经的反问他:“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打你呀?我的对象,为什么要打你呀?是你喜欢被打吗?还是你做了什么欠打的事?” 刘舫哑然。 这几天他想来想去,自己并没有得罪人,真不知道是谁会给他下阴招,打落他好几颗牙,腿也伤了。 关键是自行车被偷走了。 他才上班三个月,所以自行车是必须要赔的,不然邮政局不给他再去上班。 所以这一被打,连看病连请假损失工资,再加上赔一辆自行车,他亏掉了两百五十多块钱。 真是要气死了。 他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块。 这两百五十块,相当于他得小一年时间白干。 他憋屈了好多天,公安局又说查不到人,正自认倒霉的时候,他听说了好朋友谭照松家的事。 谭照松老爸原先在市政工程处干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人举报贪污了路政经费。 数额不大。 大家都说,要是发现的时候马上补进去,再上下打点好关系,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偏偏是被人直接举报到了市政府的,所以上头直接过来查,根本没有机会补上钱。 这下好了,本来还有三年就能退休,能拿一百块退休工资的好岗位,就这样没有了。 好不丢人啊。 谭照松是刚刚托关系进了水利管理处的,结果说是从滇省调回来的档案里,他有一个大处分,所以不能转正了。 如果谭照松父亲还在岗位上,那这事找找人也能遮掩过去,偏偏谭照松父亲被查处开除了,所以,谭照松马上被辞退了,现在成了无业游民。 那刚结婚一个月不到的新娘家里知道以后,闹得不得了,非说这谭家骗人,不然哪有刚结婚就出这种事情的? 现在谭家正闹离婚呢,女方已经把嫁妆都搬走了。 看那阵仗,估计结局不会好。 谭照松来找病假中的刘舫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 谈及那个从滇省水利二团送过来的处分,他愤愤表示,自己又不知道受伤的傻子是执行公务的军人,他也就是在接受调查的时候,说了几句贝清欢的荤话。 那些话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就是几个男人看见了当时一幕的时候,偷偷瞎说的,也就他,不知死活,在调查的时候给写了出来。 这不都是些男人随意的调侃嘛,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也能给吃了那么大一个处分,还被认为那样说贝清欢的同时,是对当时那个受伤军人的侮辱,涉及了一种叫战时侮辱诽谤军人罪。 这罪,严重的话能判三年刑。 刘舫听着,惊得一身汗。 再回想自己给3508厂军代表写的那封信,他觉得自己找到被套麻袋的源头了。 他也说了贝清欢的谣言,那个军代表,也是军人啊。 这…… 他就是想让贝清欢被退婚而已,他有那么大错吗? 竟然要把他打成这样! 刘舫用五天时间恢复健康,也用五天时间想要让自己平复这份憋屈。 本来他已经偷偷认栽了,但是这会儿看见贝清欢,他忽然又觉得气不忿。 凭什么他惨成狗,贝清欢却看上去那么的云淡风轻? 他知道谭照松那个小阿姨一定会在3508厂大肆给贝清欢造谣的,但现在看贝清欢的样子,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他才忍不住叫住了贝清欢。 可是,他才开口问了一句,贝清欢就一点脸面不讲的说那些话。 听她那口吻,是多么明晃晃的取笑和挑衅啊。 所以,不是她让人打的还有谁! 刘舫胸口起伏着发狠:“我觉得就四你们打的我,别让我找到证据!要是让我查出来,我要告你们,告到政府,告到中央,我要你们把我的自行车还回来!” 贝清欢只给了他一个字:“嗤!” 然后转头就走。 刘舫在她身后跺脚,结果不小心还跺疼了那条伤到的腿,疼得他哭出来。 但是哭也不能哭太久,他得抓紧时间去下一个地方拿信,不然这个月工资都拿不到了。 呜呜,太委屈了。 呜呜,别让他查到。 呜呜,可是,就算查到了,好像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写的那个匿名信里的话,都是假的呢。 呜呜,更想哭了,要哭死了都。 可惜,哭死了也没人在意。 而因为这次的被打,刘舫彻底放弃了去外国语大学上夜校。 一是他很害怕走夜路,二是担心自行车再被偷,三是因为赔了自行车钱,所以他很不舍得,去夜校把学费要回来了。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上什么夜大了,也这辈子都不敢随便再给人造谣了。 第178章 重要的事 隔天,明兰来诊疗室找贝清欢。 她拎着个包袱风风火火地进来,但是看见贝清欢正在给人治疗,不得不耐心等待。 反倒是贝清欢等不及了,让病患插着针坐一会儿,她把明兰叫进后面小院子里说话:“怎么样,是不是成衣出来了?” 明兰:“嗯!真想不到,你这个粗花呢,单看布料的话,真的是又土又松散,但是按照你的设计图做出来,竟然很洋气,很高级呢。” 明兰把一套衣服展开,上身是短款的,下身是带鱼尾的长裙,所有的边都用花呢毛边进行装饰,胸口用同色的布做出一朵小花,整体看起来有一种非常柔软慵懒的美。 这是仿照那些外国服装想出来的。 这样的衣服除了在视觉上符合孟染枝说的,要鲜艳,要合身,要大气之外,平时穿也会很好看。 自己的设计,加上明兰的手艺,贝清欢对这套样品衣服挺满意。 上次寄给孟染枝布料和设计图的时候,孟染枝马上给了回复,说很不错,但是文工团那边想要看样衣。 贝清欢计划要正儿八经的接下这个服装单子,所以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除了经过孟染枝那边认可的一个款式,还另外设计了备用的两个款式。 她计划到了京北之后,让孟染枝文工团选一套,其他的她可以问问别的也要参加这种春节汇演的单位。 万一再接一个团队的单子呢? 那不是也能多赚三百? 所以现在,贝清欢嘱咐明兰:“很不错。另外两个尺码,按照设计图二图三做,给人多两个选择,这两天你务必要帮我做出来,我还有四天就要去京北了。” 明兰:“另外的两款三天内我肯定能完工,但是你说的接下来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三十多套,我一个人可来不及呢,至少还得有一个缝纫工帮我,我才能确保完工。” 这个早就在贝清欢的计划中。 她问:“要是你负责裁剪,专门找一个人帮你缝制,一件给两块钱,可以吗?” 明兰马上点头:“两块很多了!毕竟熟手的话,一天做一套是稳的,肯定有人愿意。” “那我每套衣服给你工价三块五,你负责裁剪,以及找到缝制的人,至于你给别人多少我不管,只要工艺上保证质量就行。” 一听扣除缝制工费,一套就有一块五的差价,明兰都不用想,就答应下来。 3508厂退下来的老职工挺多的,找到其中手艺好的,不是难事。 说完这些,明兰提了个问题:“我说清欢,你设计的这些个衣服,就算是南京路上的大百货店,都没有这样好看的款式,到时候要是让人看见,肯定有人想做同样款式的,你还是能给人做的吧?” 之前几个款式,贝清欢都同意她可以给人做。 她现在收到的布,都已经要把她的作台板堆满了。 真是赚了不少钱。 所以她特别喜欢贝清欢出新的设计图呢。 可是这次,贝清欢直接拒绝了:“不行。接下来,可能都不行了。明兰姐,这次这个款式,我不同意你帮别的人做,只能给我做。” 明兰一脸错愕:“啊?不能做吗?要是我自己做一件穿,也不行吗?” 贝清欢严肃起脸:“不行。接下来,我可能想专门做了成衣售卖,所以每一个款式,都需要有一段时间的保密期。你要是想做,必须等我的保密期过了才行。要是你做不到这一点,那我的衣服就不能找你做,我得找别的人做。” 明兰还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贝清欢呢。 一时间她都有些不习惯。 但是一听可能这么大批、这么高价的单子不给自己做,明兰马上妥协了:“哎呀,行行,不做就不做,我听你的。” “嗯,那,咱们要正式一点,写个合同下来,你交一点押金给我。” “真的要这么正式吗?” “要的。因为,明兰姐,我这次去京北还会再找找别的这样的单子,要是让我找到了,我们就可以自己成立一个公司做服装生意了,所以肯定要正式一点的。当然,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找别人。” “愿意,愿意,你设计的衣服特别好,我愿意,我答应你,写合同,交押金。不过押金不能太多,多了我拿不出来。” 就这样,算是口头上和明兰达成了协议,等贝清欢这次去京北确定下款式就开工做第一个订单。押金,是这批衣服工费的一半,也就是四十六元。 要是明兰在半年内偷偷做了同款式的衣服,这四十六元贝清欢就不付给明兰。 竟然不是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来交押金? 明兰非常高兴,立马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贝清欢正和陈鹏年交接班,景霄走进了诊疗室。 贝清欢有点意外。 两人说好了的,除了上夜校的时间,平时不见面。 他现在过来,肯定有要紧的事情。 贝清欢直接把景霄带进了里院休息室。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先是摆一些中药材;后来陈鹏年要过夜,又摆了张钢丝床;现在陈鹏年住到张进家里,钢丝床收起来,摆了一张旧书桌,当作贝清欢偶尔画画的地方。 景霄直接在书桌旁边坐下来,制止了要去泡茶的贝清欢:“快坐下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贝清欢都有点紧张了:“什么事啊,是不是不去京北啦?” 景霄听她这样讲,支着手肘笑问:“你觉得,去京北是重要的事?” 贝清欢大力点头:“是啊!你不是说,从小是爷爷和大姑养大你的吗?我去见见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他们能喜欢我,那也挺重要。” 景霄的眼里涌上柔情:“清欢,你这么想,我很开心,但就算他们不喜欢你,对我来说,也不是太重要,我喜欢你才最重要。” 真会哄。 贝清欢当即眉开眼笑:“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呀,你这么一说,我马上又喜欢你得不得了了。” 景霄马上把脸凑过去:“是要奖励我的意思?” 贝清欢大大方方亲他脸一下:“嗯,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说吧,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179章 姓向名龙 情侣间的小情趣,让小房间里有了一种很温暖很暧昧的感觉。 景霄手指轻摸着被亲的那处,眉眼微弯:“你这样,忽然觉得什么事都不重要了,也就是那个向龙主动来联系我的小事。” 贝清欢却有点激动,把之前的玩笑话都忘了,语无伦次起来:“啊?向龙?我妈的亲舅舅?啊不,我妈的亲哥哥那个向龙?” 景霄笑着揉一下她的发: “别急啊,是不是宴阿姨亲哥哥这个事有待商榷。但他确实就是叫向龙,姓向名龙,而且,根据之前一次的电话沟通,他说他确实有一个丢失的妹妹,但他也很谨慎,并没有说具体的年龄出生年月。 我之前不是把宴阿姨的照片给我那个认识的军代表寄去了么,这个同志很热心,直接帮我把照片给向龙看了,也大致说了一下宴阿姨的情况,但是玉佩的事我并没跟人说。” 贝清欢有些小心翼翼:“你说你也说了我妈的一些情况,你是说了现在的情况,还是指之前的情况?” 景霄:“当然是指你舅舅刚把你妈妈抱回来时候的情况,就是大概什么年份这些,不能太具体,万一人家冒充呢,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一样,他都没说他自己的具体情况。” 贝清欢连连点头:“对,还是你对。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景霄:“今天上午,这个向龙同志打电话给我来了解情况了,他倒是问了一嘴,有没有信物之类的,我说有,他就马上提出,这几天他会来海市,希望能直接跟宴阿姨见一面,你觉得可以吗?” 贝清欢:“这几天?可是,我们不是会在十月一号就去京北吗,他来的话……” “这个不冲突。”景霄: “我有告诉他,我们十月一号不在海市,但是他说得有道理,他来见一面,如果宴阿姨不是他的妹妹,那么他当天就离开了;如果宴阿姨是他的妹妹,他会多留一些时间跟妹妹相处。意思是,见不见我们无所谓,最主要是他的妹妹。” 贝清欢:“呀,倒是个爽快性子,像我。” 景霄一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又笑了:“看来你对这个人印象还挺好,你是欢迎他来咯?” 贝清欢:“这个人能主动的来,至少证明他是真的希望找到他的妹妹,那我肯定欢迎的嘛。而且就凭这几句话,我都觉得这个人很爽利,就算不是我的亲舅舅,也可以认识一下的。 你就跟他说,我这边欢迎他过来,不过我还没有跟我妈说,等他见了,觉得需要进一步了解,我再说。他要是同意,那我就没问题了。” 景霄马上站了起来:“好的,我现在就去答复他,方便他买火车票。” 贝清欢看他那么匆忙,跟着送他出门:“这个向龙同志是从蓉城过来吗?需要多久?” “对,蓉城,那边的火车过来大概是三十七八个小时。到时候我会去接他的,这个你放心。” “那就麻烦你了。” 景霄听着这句,在诊疗室门口回头,皱起了眉:“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的奖励没有了。” 贝清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奖励给你存着长利息?” “听起来很不错,那等明天我来领。” 贝清欢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景霄:“明天?明天我没有上夜校呀。” 她不觉得景霄是个自己破坏自己承诺的人。 果然,景霄慢条斯理的说出了理由:“明天梅素琴那边下判决,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去看的。” “哦!那我必须去!我现在就回家加个班,把明天的画稿画出来,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喊我去。” 就为了明天的事情,贝清欢急急忙忙的脱了白大褂,准备回家画画去。 可她经过厂门口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是个个子不高,皮肤还有点黑的男青年。 如果看他的五官和外卖,这人都可以称得上有点丑。 但是他上身穿米色夹克,下身穿的是大裤脚喇叭裤,头发还吹得鼓起来很高。 非常非常的时髦男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看惯了景霄那种一身正气的军人装扮,贝清欢一向来不觉得喇叭裤好看,连带着穿喇叭裤的人,贝清欢也不太喜欢。 所以当这个男青年伸出手说“同志,你等一下,我跟你打听个人”的时候,贝清欢直接说,“我没空。”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等一下嘛,你看看,这个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男青年递过来一张照片。 贝清欢只是匆匆一瞥,嘴里那句“不认识”几乎马上要出口的时候,忽然抢过了照片。 这是张一寸的黑白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些瘦,但是杏眼明亮,鼻子高挺,浅笑盈盈。 还留着盖到眉毛的刘海,越发显得脸很小,两只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肩膀两侧,衬衫领子翻开露出纤细脖颈,看起来非常清纯美好。 如果不是贝清欢发现,这正是十六岁时的自己的话,她高低得夸一句,这照片上的人真好看。 贝清欢盯着照片不动,肚子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这张照片,是贝清欢下乡插队那年拍的。 一是当时她去的地方是边境,所以是需要拍照办通行证的,二是当时一个班的同学好多都拍了昨晚毕业照,然后大家会相互交换照片作为留念。 贝清欢记得,自己和五六个女同学交换过照片,绝对没有跟任何男同学换过。 而眼前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认识。 那么问题来了,这男人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呢? 关键是这人男人也没有认出来,手里这张照片的主人就站在眼前。 你就说奇怪不奇怪吧! 贝清欢对男青年点点头:“我认识。” 男青年很高兴:“刚我问门卫,门卫还说不认识呢!你认识就太好了,是这个厂的吧,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贝清欢想:门卫不认识? 现在的她,和十六岁的样子变化这么大吗? 哦,是了,刘海。 现在的她,早就不留那种遮盖半张脸的刘海了,露出光洁额头的她更显标致,且回城后营养好了,她的脸颊丰满好多,跟十六时消瘦的样子是有些不同。 第180章 惊喜还是惊吓 不管像不像,她都知道,这照片绝对是自己。 被陌生人拿着照片来打听这种事也太蹊跷了。 贝清欢努力压下自己的疑惑,好声好气地问男同志: “我倒是可以带你去找她,但是我们这里是军工厂,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认识照片上的人的,不然,我可不敢把你带进去。” 时髦男青年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他几乎是犹豫了一秒,就点头答应了:“行,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对叶云欢保密,别告诉她我来了,我得自己跳出来跟她说,给她一个惊喜。” “叶云欢?你说,这个女同志叫叶云欢?” 贝清欢轻轻甩了甩手里的照片,只觉得这事情更加奇怪了。 据她所知,3508厂可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一出来,贝清欢心里基本上已经明白,是谁在作怪了。 又是叶又是云的,除了那个笨蛋发小还有谁! 而男同志听着贝清欢这个问题,先是点了下头,“是啊”,但很快意识到不对,问:“难道不是叫这个名字吗?” 贝清欢随口胡诌了一句:“对,是叫这个名字,她和她姐姐长得像,我还以为是她姐姐。那个,你现在说吧,你叫什么?哪里人?为什么来厂里找她?” “哦,她还有个姐姐,我倒是没听她提起。”男人喃喃的,但是没再纠结,马上说了自己的情况: “我叫周进仁,我是鹏城人,今年初的时候,我给那个《电影画报》杂志上写读者来信,然后给登出来了嘛,后来叶云欢就给我写信,说我写的电影评论好什么的,那我就跟叶云欢开始了通信,渐渐地,我们就成了笔友,笔友你懂吧,就是大家只是靠写信认识的朋友。” 周进仁说着,开始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塞在嘴里,眼看要划火柴点上,贝清欢阻止了:“如果你要进厂的话,你别抽烟,我们厂不给人抽烟。” “啊?这样啊?行吧。” 周进仁很不甘愿的收了起来,继续说话:“笔友你懂了啊,我就是这么和叶云欢认识的。现在你可以带我进去了吧?” 贝清欢摇摇头:“还不行,你要是从门卫那边问,你就是把家里三代人都说了,他们也不会给你进的,我继续问你继续答哦。首先,回答我,这个照片,你是怎么拿到的呢?” “照片你先还给我。”周进仁说着,就伸手要来拿贝清欢手里的相片。 但是贝清欢放进了口袋:“暂时不行,我得问过叶……叶云欢。你先说你怎么拿到的。” 周进仁不高兴了:“你这个人,这照片本来就是我的,你怎么能据为己有呢,拿来。” 贝清欢往大门站岗的人那边一指:“周同志,你看看,守卫都开始看你了,我再说一遍,我们这里是军工厂,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可是要喊人的,万一你是间谍呢,对吧。” “你!” 周进仁没办法了,只好忍着怒气说:“什么怎么拿到的,我都说了,我和叶云欢是笔友,那当然是她寄给我的。” “她什么时候寄给你的呀?” “五个月前。” “那你也寄照片给她啦?” “是啊。” 贝清欢暗自摇头,想想又问一句:“所以你现在是专门从鹏城来这里,找你的这个笔友见面?” 周进仁脸上很兴奋:“是啊,我出差来了这里,忽然就想见见这个朋友。” 贝清欢:“那要是你的这个朋友并不想见你呢?” “额……”周进仁顿了一下,马上自信地说:“不会的,我们通信都已经好久了,我问过她,要是我来了海市,她能陪我走走吗,她说欢迎我来海市呢。” 贝清欢点了点头:“行,我了解了,你跟我来。” 周进仁还以为带他进厂呢,马上跟着了。 但是贝清欢把他带到自己诊疗室里面的小院子:“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帮你去叫叶云欢出来。” 周进仁还不愿意:“你不是说你要带我进厂里找人的吗?” “现在上班时间,暂时不行,你先在这里等等。” 周进仁对着贝清欢的背影喊:“哎,你可不能告诉叶云欢我来了,我要给她惊喜的。” 去NMD的惊喜吧。 贝清欢没理他,只是跟陈鹏年悄悄嘱咐了几句,让陈鹏年看着这人,千万别让他走了。 贝清欢快速进厂,几乎是用跑的,很快到了厂部办公楼底下的医疗室。 叶小云正在听收音机,还看窗外麻雀打架,悠闲得不得了。 贝清欢眼看只有她一个人在,直接走过去揪住了她耳朵:“叶小云,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给我严肃回答。” “哎哟,疼疼疼,贝清欢你干什么!”叶小云歪着脖子抗议。 但是抗议无效,贝清欢不松手:“我问你,我去滇省下乡那年,换给你的照片在哪儿?” “啊?”叶小云眼珠子乱转:“在家里啊,你问这个干什么?放开我,耳朵要掉了!” 贝清欢这才放开她: “在家里哈,那我们打个赌,要是你现在能从你家里拿出来,我给你一百块钱,要是你现在根本拿不出来,你得给我一百块钱,你干不干?” 叶小云当然不干:“打什么赌嘛,我不记得了,可能丢了,一时半会儿的找不着的嘛。” 贝清欢气得直接敲她头:“要真是丢了就好了,可惜,被你改了名字,当作叶云欢的照片送人了!你自己说,我该怎么惩罚你这种乱来的行为?” 叶小云捧住脑袋,既要揉耳朵,又要揉额头,脸还涨得通红:“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现在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送给别人?我一直当你好朋友,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之间的友谊吗?” “对不起对不起!”叶小云认错倒是快:“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种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贝清欢叉着腰,还去关了门,看起来凶神恶煞:“不行!你先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要用我的照片送人?是不是想要害我?” 第181章 说你没文化你还不承认 贝清欢说得这么严重,叶小云开始跺脚: “贝清欢,我怎么会害你!你就是非要戳穿我弄虚作假是不是,说说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你的照片比我的照片好看啊! 你说说,大家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大家都是拍的证件照,大家都是剪的锅盖齐刘海,为什么就你拍得最好看呢?我当时想要给人的时候,只是想要从同学照片里面挑张最好看的,不是非要挑你,但就是你最好看,我能怎么办!” “嗬!你还有理了!” 贝清欢戳叶小云脑门。 虽然生气,但是叶小云的这段话,取悦了贝清欢。 她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看的: “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的照片送给别人,万一别人找上门来寻事,我该怎么办?要是让景代表误会是我把自己的照片送给别人,他会怎么想?你自己说说!” 叶小云也是聪明人,一下子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她惊恐地抓住贝清欢的手臂:“你的意思是,有人找上门来找你啦?” 还知道怕呀? 那还有救。 贝清欢心思一转,冷冷地笑看叶小云: “是啊,一个男人拿着照片鬼鬼祟祟的想进我们厂,这不是巧了,正好被来找我的景代表给抓住了,现在怀疑他是间谍,是特务,要给他吃枪子,你待如何?” 叶小云脸都白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我只是把照片寄给了很远的一个人,名字也没用真的,这个人真的会找到这儿来吗?贝清欢你别吓我,我只是好玩找了个笔友,他不是间谍,不是特务,你快点去和景代表说啊!” 贝清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行啊,景代表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个男人拿着我的照片,但是名字却又说得不正确,这不就很可疑了嘛,之前不就出过有人混进厂里偷图纸的事嘛,所以现在厂里对这种事管得特别严。 你这是很严重的问题知不知道,我看啊,这次不单单这个男人会被抓起来严刑拷打,要是查出跟你有关,你也会被关起来的,说不定开除、坐牢、吃官司。” 叶小云本来不害怕的,但是贝清欢说得那么像,叶小云都吓哭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贝清欢我发誓,我真的就是交了个笔友,我这种人怎么敢跟什么间谍或者特务来往的嘛,你帮帮忙,你赶紧帮帮忙去给景代表解释啊。” 哈!抓住发小把柄,那不得收点利息吓唬一下? 贝清欢可会拿乔了:“你让我帮你的话,只有一个办法,你把你跟这个笔友所有的通信拿出来给人检查啊,这不就能证明你没有跟间谍和特务来往嘛。” “我……我这……可是……” 叶小云支支吾吾。 贝清欢冷哼一声:“你看,你这种态度,一看就是有问题。还让我帮你?我都怕你连累我啊!” “不是这样的!”叶小云拉住假装要离开的贝清欢: “我只是不好意思,你能不能跟景代表说,那些信我能拿出来看,但是只能他们调查的人看,别的人不能看,也别给我传出去,这样可以吗?” “你是不是在里面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哪有!我就是……就是那个男的很会哄人,就是说一些夸我的话,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给的照片不是我本人,这让人知道了,多丢人!真的,我就只是不好意思。” 叶小云可怜兮兮的看着贝清欢,眼里都是泪。 贝清欢一副不相信,但还是愿意帮一帮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信呢?在哪里,要不然先让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就在库房。我也不敢带家里去,怕我爸知道了骂我,所以一直收在这里。我去拿来你看。” 叶小云走到旁边那个小仓库里,很快就拿出厚厚一沓信来:“都在这里了。” 贝清欢还警告她:“你可别私藏啊,不然要是景代表真的来查的时候,那就啥都晚了。” “没有,真的都在这里,不信你看日期,基本上都是十来天一封。” 叶小云把信推过来,贝清欢就看见这些信的信封上,全部写的“3508厂医务室叶云欢收”。 贝清欢:“咱们厂没有叶云欢,门卫那边你是怎么瞒的?” 叶小云:“瞒什么呀,我们医务室的信都是我自己去门卫那边拿的,门卫又不知道我们医务室到底几个人。” 贝清欢冷哼:“也对,还是你聪明,连用我的照片处你的对象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没有处对象,就是……我夸夸他,他夸夸我。” “你觉得我信?如果只是夸夸夸,没有‘我想你你想我’的话,那男人怎么敢找到厂里的呢?” 叶小云脸涨得通红:“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这个人就是说说的呢,哪里想到这个人真的来了呢,现在怎么办啊?” 贝清欢觉得吓唬得差不多了,这才翻了翻信,拿出最近的一封:“那我可看啦?” 叶小云虽然不情愿,但这会儿不是被吓住了嘛,只好点头:“你看了别笑我。” “笑?我怕我哭啊!” 贝清欢说着,拆开来看了一下。 还别说,这个周进仁的文笔确实挺好的,这份日期最近的信里,先是说了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鹏城的天气也进入秋天之类的话,这里引用了’山远天高烟水寒’这样的诗句,然后就开始夸叶云欢多么好看,多么纯洁可爱,如果他来了海市,一定会来见一面,不知道叶云欢会不会欢迎。 倒是和周进仁在厂门口讲的差不多。 贝清欢斜睨叶小云:“你还说没和人家处对象,这人家都在说‘想你想你很想你’呢。” “哪里?哪有!都是一些讲天气的话。” “这句,你看,山远天高烟水寒,说你没文化你还不承认,但是这一句诗的后半句就是‘相思枫叶丹’。你就说吧,如果不是处对象,用什么相思!” “这……” 叶小云看着那行字皱眉:“肯定不是的,这就是讲天气的,你别给我瞎说八道。” “你还不信,那我还告诉你了,这首诗的名字就叫《长相思》!” 第182章 照骗 叶小云特意把信纸拿去看。 看了半天没看出啥来,不禁懵懂的问贝清欢:“真的,这你都懂?” 贝清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可不!我要画好连环画,写好连环画脚本,我就得看很多书很多古籍。我保真!这个男人是跑来这里追求你了,可你呢,却用我的照片糊弄别人,你自己说吧,现在这事怎么弄?” 叶小云沉默了,咬手指,一副纠结到发懵的状态。 贝清欢也没出声,给她时间自我检讨。 大概过了五分钟,叶小云大力挠头,差点把自己整个人薅下来似的: “欢,怎么办,我惹祸了,我不喜欢这个人,看照片长得实在是下不去手的样子,我就是好玩,我就是喜欢有人夸我,平时我也没处找人通信去,但是交了笔友的话,就挺有趣的。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来海市,这鹏城到这里,隔着多远啊,我压根想不到的嘛,而且我用了你的照片,他要是见到我,一看我跟照片长得不一样,他说不定气坏了,要打死我呢?怎么办啊?” 贝清欢看着发小,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从小到大就这副怂样,还学别人交什么笔友!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喜欢这个人,那人家在鹏城呢!难道你要嫁到鹏城去?你爸妈能放?没事找事! 关键你还用我的照片,还好我遇到了,要是别人遇到了,是不是又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之前厂里传我的谣言,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叶小云这会儿整个人已经明白自己做的事有多蠢了,连忙给自己找补:“我知道我知道,我还想要来问你的,还没去,就听见工会的人在说,这些都是谣言。” 贝清欢:“这不就结了,你竟然还用我的照片,要是害我被人丢臭鸡蛋骂破鞋,你好意思吗?” 叶小云抬着圆溜溜的眼睛,祈求地看着贝清欢: “对不起,我的错,清欢,是我考虑不周到,是我虚荣心作祟,是我发花痴搞什么笔友,都是我的错,求你看在我们是发小的份上,原谅我。” “光嘴上说说原谅你?实际行动呢?” “额……我赔你五米布,啊不,十米!不管什么布,只要你说,我去买给你赔罪!你看,我可以先把布票给你!” 叶小云快速的翻口袋,把皮夹子里的布票都拿出来贡献给贝清欢。 贝清欢一把抓了票:“十米咔叽好了,不贵的,行不行?” “行!明天就去买!” 这态度,那是相当诚恳。 贝清欢这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照片,冲叶小云晃了一下,马上义正词严起来: “照片我拿回了,不会再给你。另外就是告诉你真话,周进仁现在我的诊疗室里等着,目前还没让景代表知道。但你认真想想,这个人特意地来,你真能保证他只是来看看你这个笔友? 留点心眼吧你!现在我带你去见他,你必须当面跟周进仁解释清楚,你,不是照片上的人,照片上的人已经结婚了,不要给我这个无辜的人造成麻烦。” 叶小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想想还是扑到贝清欢面前,捶了她一下:“你太坏了,吓死我了!” 贝清欢:“我倒不是完全为了吓你,只能说周进仁赶巧了,正好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厂里别的人,你觉得这种事能传成什么样?到时候这事谁帮我去跟人一个一个解释?你吗? 所以一开始我是真的很生气的。要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脾性,不是那种坏心眼子的人,我都要打死你了好吗!” 叶小云这才讪讪的又道了歉:“对不起,清欢,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欠考虑。” “非常欠考虑。好了,我忙着呢,现在就去解释。” 贝清欢一把拉起叶小云。 但是叶小云脚步很重,拖着不肯走:“清欢,能不能不去,我写个信给他,我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啦?早干嘛去了!” “别骂我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快点给我想想办法,要是这个人看见了我,要打我可怎么办呀?” “你就怕这个?那他不敢,毕竟在我们的地盘上,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打你的。” 但叶小云还是不肯走,支支吾吾找借口:“还有呢,他寄来的照片……真不怎么好看。我拿给你看,有点丑不是?” 叶小云从最后一封信里抽出一张照片,也是黑白的,但比贝清欢的证件照要稍大些,所以是全身照。 照片上面的男人从五官来看,确实是外头等着的那个周进仁,但是不时髦,穿的是中山装,踏的是解放鞋,所以看起来有点老气。 贝清欢不屑地说: “你又不是真的要跟他搞对象,他好不好看的,无所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真人比照片上的要好一点,还挺时髦的,话说回来,你自己都用我的照片搞照骗了,你还嫌人家好不好看的做什么?我要的是你给人说清楚,那张照片不是你就完了,快走。” 生拉硬拽,把叶小云拖到了苍仁诊疗室,贝清欢真是出了一身汗。 但是临到门口,叶小云扳住诊疗室的门,死活不肯进去:“等等,等等,你别拉我,先让我偷偷看一眼,要是丑得不得了,那你还是打死我吧,我就不去了。” 贝清欢气得敲她头:“所以你其实还是想跟人搞对象吧?不然你那么在意人家好不好看干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小云再狡辩也没有用,她拉住贝清欢走到外面讲话: “清欢,咱俩谁跟谁呀,我实话跟你说,这有个人给你写信,说你多好多好,那日子就很有盼头嘛,我倒也不是要搞对象,就真的只是想有个笔友。 但是我从没想过见面,这个人才有问题,干嘛非要见面嘛。我答应你会去给他解释就肯定会解释,但是你让我先偷偷看一下,一下就好。就算判死刑,还有秋后问斩呢,你就不能宽限我几分钟?”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胡搅蛮缠。 贝清欢实在拉不动她了,只好妥协:“那你现在进去,他就在院子里,你啥也不说看一眼,他不会认出你的。” 第183章 谁甩了谁? 叶小云就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进去了一下。 为了不让周进仁知道,这是贝清欢带过来的人,贝清欢干脆没进去,而是偷偷叫了张进出来问:“哎,那个人没乱走乱问吧?” 张进:“乱走能乱走到哪里去,至于乱问……哦,他拿了院子里的一张纸,问上面的那个衣服样子是谁画的。” “什么衣服样子?” “就是你不要的那几张什么设计图,画了像旗袍领子的那种,我们拿来垫草药,飘了一张在院子里了。” “那你说是谁画的?” “我说我们老板。他说,哇,‘雷们海市现在也叫老板了?雷们海市很开放哇!’” 后半段话,张进学周进仁讲话,手舞足蹈,音量很高,还带南方口音。 贝清欢被逗笑了。 而这时,叶小云已经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 她脸色通红,拉住贝清欢小声说:“哎,你说,我现在该怎么跟那个人说清楚呢?直接说吗,好尴尬啊。” 贝清欢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问:“你脸这么红干什么?你不会是一眼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吧?” 叶小云打她一下: “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他长得又不好……那啥,也还行吧,挺时髦的,倒是比照片上要好,我就是比较喜欢时髦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嘛,喇叭裤就是好看。 对了,他在信里还写过呢,他的姐姐很多年前偷跑到香江去,现在又跑回来了,带着他在鹏城开了服装厂的,就做喇叭裤!你说,要是我跟他说了,我不是照片上的人,他还会愿意给我邮寄一条喇叭裤吗?” 贝清欢:“……!” 姐妹你的脸皮是真厚! 贝清欢好无语,也不管这丫头想什么,趁她不注意,忽然就一把将她拖进了诊疗室里面的小院。 周进仁看见两人进来时那生拉硬拽的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的。 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贝清欢:“哎,你这个同志,不是说了要给我的笔友惊喜的……吗……” 他已经看见了贝清欢后面的叶小云。 很明显,这个人,和照片上的人五官完全是两模两样。 这让他的话越来越轻了下去。 也是在这时,周进仁忽然发现,贝清欢因为用力拖拉叶小云,原本梳理整齐的刘海都散落了下来,反而非常像照片上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疑惑完,贝清欢已经直接说了: “别搞你的惊喜了,周进仁同志,我已经把你的笔友给你带来了,但是她不是你给的照片上的人,也不叫叶云欢,她害羞,所以是拿别人的照片寄给你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让她当场写一封信来辨别真伪,现在给你们时间,你们自己说清楚,千万不要祸祸别人。” 贝清欢说完,就把躲在她背后的叶小云拽出来,正色地说:“小云,这事必须得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我就在里间画画,你说清楚了就来喊我。” 这是告诉叶小云,自己就在附近,让她不用怕的意思。 事情进行到这样,叶小云也知道,找那么多借口都是没用的,再害怕,再心虚,再有各种念头,都不该牵扯上贝清欢,所以必须讲清楚。 贝清欢觉得今天平白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所以还挺心急的,回到休息室就趴在旧书桌上画最近的连环画稿子。 说起来还是画画这种活好,创意和画法全部在自己的脑子里,只要想到了,随时都是可以画的。 一旦投入进了画画的世界,贝清欢都完全没有去在意外头院子里那两个人在讲什么了。 在她打好三张线稿的时候,叶小云敲了敲房间门。 贝清欢停了笔,走出去,先看了一下院子。 周进仁背着手,有些无措的站在往问诊室去的方向,眉眼里很懊恼和失望,像是要马上离开。 叶小云的脸则保持着很红的状态,咬着唇,一副相当委屈不甘的样子。 看来,两人谈崩了。 不过,贝清欢还是问了一句:“都说清楚了?” 叶小云低低的“嗯”了一声。 贝清欢:“那你们现在是要……” 叶小云凑到她耳朵边:“他说要跟你说一声,但你能不能让这人马上走?” 贝清欢只能也凑到她耳边说话:“完全没戏了是吗?谁甩了谁?” 叶小云白了贝清欢一眼,躲进她的休息室里去了。 贝清欢只好出去送客。 她没多话,只朝周进仁伸了伸手,示意他离开。 周进仁看见她,倒是笑了笑,还问:“你才是那个照片上的人,对吗?” 贝清欢淡漠脸,继续往外走:“对。然后呢?” 周进仁一边跟出来,一边偷看着贝清欢的侧脸:“你……就挺好看的,比照片上还好看,你很有你们江南人的美。” “闭嘴吧你,我美不美的,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但是我想问问,你有笔友吗?我可以当你的笔友。” 贝清欢站在诊疗室门口,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屁的笔友,没兴趣。你最好快点走,这里是军工厂,我对象是军工厂的军官,要是听说你从鹏城拿着我的照片来找,非常有可能把你扣留问话,他可以敢直接开枪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喜欢跟他说话的。” 说完她就要转身回去。 毕竟,叶小云还在里面,显然是还有话要和贝清欢说。 可周进仁拦住了贝清欢:“哎,你别吓唬我,我没有恶意的,不信你问叶云欢,啊不,叶小云,我就是跟她谈论一下电影之类的事……” “屁话真多!”贝清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我说了我不感兴趣。我之所以会跟你讲话,完全是因为你之前拿的是我的照片,我得澄清。既然现在都讲清楚了,你赶紧的离开这里,多说一句,我马上去叫守卫来。” “你别这样,你等等,我再说一句,最后一句!”周进仁急得伸手拉住了贝清欢的袖子。 贝清欢眼里涌起了浓烈的反感:“放手!给你一个机会说最后一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第184章 男人没有钱重要 一句话是吗? “那就是……啊,这个!” 周进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想知道,这个是谁画的?刚才我问一个跛脚的同志,他说是老板,你能让我见见这个老板吗?” 贝清欢甩开他,往里喊了一句:“张进,你去厂里保卫科,就说这里有个人来我诊疗室闹事。” 这一嗓子,喊得周进仁吓死了,连忙往外逃。 但是他跑了几步又不甘心,拿着那张纸回来挥动:“我就是想买这个设计稿,哎哟,我就想问问,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贝清欢猛的转身:“你说什么?” “这个设计稿,能给配上一张效果图吗,要是能,我想二十块钱买下来,我就问这个也不行吗?” 倒是个专业的呢。 如果只是给人看款式,那设计图就是几笔线条,大概就是表现出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子就行了,比较艺术性。 效果图就会比较细致,哪里开刀哪里切缝哪里收腰都很清楚,打版的师傅看了效果图就知道该怎么画出服装的版样来,是带着技术信息的。 这人能问出这个问题,那证明他确实跟叶小云说的那样,家里开着服装厂。 只要能赚钱的事情,贝清欢就不会轻易放弃。 她马上说:“可以问,但是这个设计图做出来的衣服,已经获得了别人的赞赏,还是人家文工团的歌唱家呢,所以你如果想要我配这个设计的效果图,二十块不行,至少六十块。” 谁让你撞上来问的? 既然问了,就要接受她的狮子大开口,二十块她可看不上。 讲到这些,周进仁倒也很认真:“要是你能给我一张标注清晰,直接能投入裁剪的那种效果图,我可以给六十块的!” 贝清欢:“需要一点时间。你能等多久?” 周进仁明白这是有戏的意思。 他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我今天住在海市的,明天才回去,啊,我是来这里百货公司谈业务的,我们家开工厂,做喇叭裤,很好的喇叭裤,鹏城唯一做喇叭裤的,生意特别好,所以我们开始做别的款式开拓市场了,需要那种既时髦又符合咱们华夏人的,你这个设计就很好,我一下子就看……” 贝清欢冷漠地打断了他:“不用讲废话,先付六十块,然后用马上离开来表示诚意,三个小时后来这里拿效果图就是了。” 周进仁确实很有眼色:“好吧。所以,你就是老板呀?” “你管我呢,付钱就行。” 周进仁扁扁嘴:“那个,你很漂亮,但你有点凶哇,你要是不凶就好了。” 谁知道贝清欢当即反脸:“不卖了!走你!” “哎哎哎,同志,老板,我错了,我不多嘴了,给,六十块!”这次周进仁利索掏口袋,抽出来六张大团结。 贝清欢一把收了钱,向他伸手示意:你离开。 周进仁愣是一声没敢吭,走出了诊疗室。 而贝清欢回去找叶小云。 休息室里,叶小云在抹泪。 贝清欢:“至于么?一个矮黑矮黑的男人,海市没有这款的吗?” 叶小云一边哭一边说:“你知道什么呀!我又不是为了他哭!” “那你告诉我呗,为什么哭?” “没脸说。我觉得我啥都比不上你,那个景代表,见了我们都是冷脸,结果却跟你处对象;这个周进仁,一看我不是照片上的你,结果就说我不老实,以后就不通信了,呜呜呜,说我不老实……呜呜,我又没想跟他见面,为什么说我不老实,呜呜……好丢人,太丢人了,呜呜呜……” 叶小云越说越难过,哭得眼睛都有点肿了。 毕竟是发小,贝清欢不忍心了: “如果他是这么说,那证明他才是最不老实的呢!笔友笔友,都是通过文字交流的,看脸干什么!再说了,这人是真没眼光,我们小云长得多好看啊,白皮肤大眼睛的,他是觉得自己丑,配不上你,你可别听他胡说。” 叶小云还是很好哄的,听着这话,抽搭的声音都小了:“我好看?真的?” “当然了。别不开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这样说开了才好,不然你难道还想跟这么老远的人处对象不成?” “那你呢,景代表是一直驻扎在这里了吗?他不会调去别的地方吗?不是听说他是京北人?”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有一个妈,就算景代表以后不在这里,我也可以带上我妈一起离开。” 贝清欢说了几句,眼开叶小云还想问,不禁岔开话题:“不说我的事,先说你的,今天你处理的很好,我不怪你了,十米布也算了。” 叶小云倒不好意思起来:“那怎么好意思,确实是我的错。” “本来是你的错,但是刚刚发生了一件事,我不瞒着你。这个周进仁刚才在我这里捡了一张服装设计图,他说他要买下来,如果加上效果图的话,他给六十块。我同意了,所以,你的错,他用六十块钱给你付过了。” 叶小云惊讶的看着贝清欢:“你,你还会画设计图?” “对,本来只是看了书店的裁剪书,我自己随便画的,但是我去上了几节服装设计课,我现在画的很专业了。” 贝清欢还是谦虚了。 因为父亲是3508厂厂长的缘故,贝清欢也算是家学渊源,从小就会缝纫,这对她在服装设计方面多了很多便利,看起来是刚学的设计,作品却已经很沉稳。 可叶小云相信了,所以眼里都是好奇和跃跃欲试:“六十块,是要画多久,画几张纸?” “两张,效果图他要求有清晰的技术尺码,所以需要标注久一点,但三个小时肯定够的。” “天哪,三个小时就有六十块啊?你……你真厉害,清欢,我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叶小云不哭了,瞪大眼看着贝清欢,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贝清欢有些好笑。 果然,男人没有钱重要,一听两张纸就能赚六十块,她对男人啥想法都没有了呢! 第185章 雷好会做生意啊,老板 贝清欢放缓了声音,给叶小云洗脑: “小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提醒你一句,学习还是很重要的。我最近上纺织学院,听老师们时常讲到,接下来的社会,对服装的需求会产生很大的变化的。 这不,去年街上还都是绿色军便服呢,现在却都是喇叭裤了,所以,服装这个行业肯定是很有前途的,你要是感兴趣,自己可以多去书店买点书了解了解。” 叶小云:“你说,要是我也去服装学院上夜校,行不行?” “当然行啊,你可以去他们招生的办公室问问,我看,要是你去上了夜校,就不会想着花时间交什么笔友了,找个能天天见面的,不好吗?” 叶小云撇撇嘴,小声说:“哼,交笔友也没有多不好,这不是还让你赚了六十块钱嘛。” 贝清欢:“这不是你让我赚的,是我自己的能力,我们一个班三十多个人都在学服装设计,但是画得图能给人一眼看上,还能自己出效果图的,目前为止还只有我一个。你觉得,要不是我的设计图一看就有市场价值,周进仁会买?” 叶小云不出声了。 但坐着不走,还一眼一眼的挖贝清欢。 贝清欢直言不讳:“怎么了,心里嫉妒得冒泡泡?” 叶小云也没隐瞒,气呼呼地站起来:“有点……不,很多,我现在酸得牙都倒了,都是因为你比我能干,烦死了!” 能跟叶小云交好这么多年,大家都是知道性情的。 贝清欢一点没生气,还肆无忌惮的笑呢。 笑了好久。 然后在叶小云那要吃人的目光里收敛了笑,正色道: “小云,如果你呆在医务室只是做个护士,没有去自我学习自我进步,那你到死都只能嫉妒我!我可告诉你,照目前来看,我不但能当服装设计师,我还能当连环画家,我还会针灸治病,你连嫉妒我都嫉妒不过来呢!酸吧,酸死了拉倒!” 叶小云作势要来掐贝清欢脖子,但却扶在她肩膀上,假意摇晃几下后,抱住她问:“得了得了,别笑了,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你是要眼睁睁看我酸死是吗?” 贝清欢没吝啬的指导她: “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你自己去打听夜大,不一定要学服装,毕竟我很早就会画画了,你要跟我比,是比不过的。要不你自学英文吧,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女同志除了学服装专业,学外语专业也很好的。 因为我们海市和京北是专门给外国人可以直接来旅游的,你要是学好了英语,以后你当一天导游都能有几十呢,到那是,就只有我羡慕你的份了,哎不,万一我很外国人讲服装,我还得求你呢。” 叶小云将信将疑:“英文?你觉得我能行?咱们中学的时候,我英文就不太行呐!” “以前是没有动力,现在都告诉你了,学了英文能赚钱,你还不行,那我就没办法了。” “好吧,那我去打听打听,哪里可以学英文,我去好好地学,走了。就是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要是让人知道我跟人谈什么笔友还被人甩了,丢死人了。” 叶小云说起这个,头就低下了。 贝清欢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管人家笔友不笔友的事,快走吧你,还有,别低头,显矮。为了个矮男人低头,更显矮!” “哼!别得意,等我学了英文,我找到杵到天上的洋人,高过景代表的!” 叶小云昂着头走了。 贝清欢笑着看她离开。 等人一走,就投入到了给效果图标尺寸的工作中。 中途还去了一次明兰家里,把之前给孟染枝做衣服的样本拿出来对比,力求效果图精准有效。 贝清欢虽然对周进仁态度冷淡,但她对待两张图纸却非常认真。 毕竟,她还盼着能有以后的买卖呢。 三个小时后,周进仁拿到效果图的时候,非常满意。 而贝清欢,也有意无意地把本来给孟染枝那边做备用的设计稿放在一边。 周进仁果然看见了,还看得很仔细:“这几款……也不错。” 贝清欢装清高装无意:“这些是别人定做的,在出样衣了,暂时没打算卖。” “出样衣了为什么不打算卖?样衣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吗?” “后天才能看到。” “这样啊……那,这几款已经有效果图了吗?” “有。但是因为出样衣了,更精准,所以,八十一份,看一下也是八十。” 刚想说“让我看一下的”周进仁,这能挠挠头,把话咽回去,感慨:“雷好会做生意啊,老板。” 贝清欢淡然一句:“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说什么会做生意,生意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但是你的效果图真的很清晰,我拿回去就能让人出版子了,要不,这两份我也要,但是我今天等不了了,你能寄给我吗?” “能。加上邮寄费,一共一百四十块一毛六分。” 周进仁:“……” 真的是一分不让的人啊。 又气又不敢吐槽。 就怕眼前这个横眉冷目的女老板翻脸。 周进仁还是付了钱,留下鹏城的地址:“你可一定要寄给我啊。” “信不过我就别付钱,我又不是非要卖。” “信得过信得过。就是我都花了钱了,那好歹也算是你主顾了,你能不能给我个笑脸啊?” “我又不是卖笑的!” “得,算我没说!” 可是等周进仁一走,贝清欢就哈哈大笑。 妈呀,这一天,净赚了两百块钱! 贝清欢当即给陈鹏年和张进每人发了十块钱当作月度奖金,把那两人也开心得哈哈大笑。 但是笑过之后的代价是:明天开始到整个十月,全部是陈鹏年带着张进坐班,贝清欢不来诊疗室了。 因为贝清欢太忙了,明天要去看梅素芳下判决,后天要画连环画,大后天那个可能是亲舅舅的人要来见面。 都是大事啊。 第186章 为以后做打算 景霄自己驾吉普车,带着贝清欢去了市里的司法局看梅素琴下判。 路上,景霄给贝清欢解释:“现在下判决都是在司法局了,这证明梅素琴他们这个案子算是大案,不然的话,像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区里的公检法军管组就能办了。” 对此,贝清欢可不太懂。 不过,听起来会重判,那就爽了。 司法局离得还挺远,开车也有半个小时,路上贝清欢开始纠结,昨天周进仁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景霄。 告诉吧,这实在是一件小事。 不告诉吧,这又牵扯了男同志,不知道景霄会不会误会? 正在心里权衡呢,景霄就说到去京北的事:“我让人买好票了,到时候我们是下午的火车走,这样到那边的时候第二天还很早,我可以带你去长安街转一圈。” “好啊,照相机得带着,我要拍照。”贝清欢激动了起来,声音里面都是愉悦。 景霄最喜欢这样的贝清欢了,不禁跟着兴奋起来:“肯定啊,完了再去东来顺涮肉!” “羊肉吗?” “嗯,不过不膻,跟咱们这边的不一样,可以试试,要是嫌膻的话我吃。” 看着难得对食物展现出喜爱的景霄,贝清欢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想到就问了。 “景霄,你是不是更喜欢京北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问?”景霄趁着红绿灯,转头看了贝清欢一下,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思路。 贝清欢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景霄就主动解释了:“是不是听说我申请调离这里?” “嗯,孟阿姨说过,这里对你来说,不是首选,轻工业似乎也不是你的兴趣,孟阿姨的意思还是希望你转到京北周边,要是能进入科技累的军工,将来升级也能快些,对吗?” 贝清欢转头看着景霄,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但是景霄眼睛看着前路,朝阳从侧边的车窗照过来,给他的脸上镶了一道金色的边,好看极了。 贝清欢的就只顾着看脸了。 景霄忽然转头和她对视了一下,旋即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爸妈很疏离,他们想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之前想调离,是因为咱们这个厂女同志太多了,有点受不了。但现在我有你了,我就把调离申请撤回了了。” 贝清欢眼睛“蹭”一下亮了:“所以,以后你都是留在咱们海市了?” 景霄却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没有出声。 贝清欢嘴张了张,没再问。 但心里有点不舒服。 难道,景霄还有别的打算,却不想和她说? 景霄敏感了发觉了贝清欢的情绪。 他探手过来握住贝清欢的手:“问你一件事,如果我不想当军代表了,你会怎么办?” 贝清欢想都没想就说:“凉拌。我跟你处对象,也不是因为你是军代表,当然,你是军代表,我肯定面子上更有光些,但如果你不想当了,我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景霄嘴角勾起来:“要是我想做你的跟班呢?就帮你画画线稿,写写脚本什么的,可以吗?” “哈,哈哈哈!”贝清欢大笑起来,笑得在副驾驶位倒来倒去。 景霄:“你不信?” 贝清欢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倒不是不信,我只是在想我们一起趴在桌子上画画的样子,想想还蛮有趣的,要是真的是这样,那我看这次全国连环画创作评比的一等奖,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因为我有你这个超级好的指导老师呢!” 景霄:“看来你真的不会在意我是不是当军代表,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是真不在意,不过你会这样问,是不是咱们厂这个军代表的位置,会有什么变动?” 景霄一边开着车,一边侃侃而谈: “倒也不是。只是我自己的预感,现在基本上算是和平了,对越的自卫反击基本上都是惩罚性的,不足为虑。 从大局上看,国家是以经济改革为主了,只要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各层面的商业活动发展很快,我总觉得,像我们这种后勤军需装备的工厂,早晚会被部队边缘化,我们这种军代表,早晚是会撤掉的。 但如果现在要求调到科技军工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合适的岗位,我受过重伤,再要去前线发展几乎不可能,当参谋我又不喜欢,所以我一旦申请同职级调动,最终只能是去偏远地方继续当后勤。 既然同样是做后勤工作,那我还不如先在海市看看,找些别的商业机会,为以后部队后勤进行改革做好准备。” 贝清欢大懂不懂,但有句话还是明白了:“你说,找些别的商业机会?是什么?” 景霄:“我有个战友,比较早退役,但是他有背景,总是能弄到一些物资,再高价卖出去,去年还跑到边境上做买卖了,没几个月赚了不少钱。 我是觉得,他这种事多少属于投机倒把,国家早晚会惩罚他们,但是从侧面来看,也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做国际市场利润是最高的,但是不能走捷径。所以,我以后,打算做对外贸易。” “对外……贸易?” 怎么办,这一听就很高大上啊。 贝清欢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懂,很是心慌。 景霄似乎能听见她心声似的,拍拍她手: “是的,对外贸易,说白了就是赚外国人的钱。我们的经济跟国外差距太大,我认为只有积极进行对外贸易,才能帮助我们国家真正地富有起来,国家富强了,我们的军事装备才能不断更新迭代。 这也是我看报纸看的,不是很懂,但是不懂就要学,这次去京北,我们看完爷爷,剩下的时间,我想让我大姑给我介绍京北对外贸易学院的教授认识一下,先多学一些对外贸易的知识。 学习总是没错的,就算以后部队后勤制度不变,我还留在岗位上,但是对国家发展政策都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所以除了第一第二天能陪你走走之外,大部分时间可能需要外出学习,你同意吗?” 第187章 牢饭太难吃了 贝清欢听得精神一振。 对于她来说,跟景霄这样的男人说话,她每次都能学到知识呢,但是他却还在不断要求自己,学习并努力前行。 所以,她也要不断学习和努力前行才可以。 贝清欢:“当然同意!我都想跟你一起去学习呢,不过说实话,这种时候如果你带着我,像是去做客,不像是学习了,所以还是你一个人先去,你好好学,以后还能教我,我一个人也可以在京北走走,或者我也可以陪陪爷爷,怎样多行的。” 景霄:“嗯,谢谢你,清欢。” “是我谢谢你才对,霄,我喜欢跟你说话,都是跟你说话我才知道对外贸易这种词,我不懂的太多了,我要多看报纸才行。” 两人说着这些,很快到了市司法局。 贝清欢早已把周进仁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这司法局是今年国家法规改革新设立的,景霄也是第一次来,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会对梅素琴等人判案的会议厅。 但是到了地方,说是不公开审理,还需要证件才给人进去。 景霄完全没问题,拿出证件,人家就给他进去了,但是贝清欢不给进。 说是无关人员不能旁听。 最后还是景霄不知道去给谁打了电话,对方又打电话给相关人员,证明贝清欢属于这个案件的受害人之一,才让进去旁听。 这么一阵折腾,再进去的时候,案件已经庭审过半。 不过巧了,正好轮到审理梅素琴。 才一个多月没见,这梅素琴苍老得不能看了。 整个人面黄肌瘦,还佝偻着身体,花白夹杂的乱发蓬松的顶在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六十多了呢。 她坐在犯人围栏里,缩成一团,不管法官问什么,她都是“对,是的,我认罪”之类的回答。 甚至连她的心声,都是唉声叹气: 【唉,算了,躲是躲不过了,还是拘留所的人说的对,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死早超生,我这个年纪早点判了,到了牢里,还能说生病呀什么的,想办法早点出去。】 所以涉及梅素琴的部分,审理得还挺快的。 反倒是轮到许亚男,法官审理得很生气。 许亚男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把自己当局长呢,问她什么都是否认,即便检方已经出示证据,她也是各种辩驳。 脸皮厚还是她厚。 不过,因为梅素琴和另外的三个人都承认了,就是说好的九点那个时间,要是遇到两个女人回来,就是他们的目标,必须把年轻的那个弄残弄臭。 许亚男再否认都没有用了,她是参与了这件买凶害人事件的。 在庭审休息的时候,许亚男转回头,看向旁听席。 应该是在找她儿子。 但是很奇怪,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来。 所以许亚男找了好几圈,最后她看见了贝清欢,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就投来了怨毒的一眼。 但又有什么用呢? 再怎么样,这次她也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贝清欢懒得理她,而是看向梅素琴。 梅素琴一直在东张西望,贝清欢也跟着她东张西望,也挺奇怪,秦大刚、秦正华、秦正红这三个至亲,一个都没来听审。 贝清欢便听见梅素琴的心声,都是懊悔: 【真倒霉,我怎么还混得没有上辈子好了呢?要是我一开始就多给点贝清欢聘礼,是不是就没这事了呢?啊不对,要是我没叫痞四去打人,应该也没事。】 【真是不明白,偷金子这样的事情,上辈子都没有翻出来的,为什么这辈子还会被翻出来?难道老天上我重生,是因为我上辈子过得太好?】 【唉,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妈的这辈子算白瞎了,家里那几个没良心的,竟然连审判都不来看,亏我还把偷金子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秦大刚一点事都没有,他竟然都不来看看我。那我都没法跟秦大刚要点钱了,以后在牢里要怎么办呢?那地方也是要钱打点的呀!】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贝清欢。 先是愣住,续而很生气,但很快,她的眉眼里都是无奈,还颇有点认输的味道。 心声絮絮叨叨,竟然还夸了起来。 【这个贱东西竟然来了。】 【她是来看好戏的吧,贱东西,她倒是活得挺得意,看看这穿的,还挺高级,还变漂亮了。】 【我就说了,这贱东西一张脸长得是好看的,现在不用下地了,一白遮百丑了,倒像模像样的,娇小姐样子起来了。旁边是景霄……哎哟,景霄那种男人还陪着她来了,看来两个人好着呢。】 【真没想到,上辈子比我还早死,这辈子,她倒是活得滋润得很,她应该挺有钱的吧?】 【怎么办呢,家里那几个没良心的不来,我好像只能求她了。】 【唉,以前确实是她对我最好啊,生病了带我看病,住院了贴身照顾我,医生说要换肾的时候,她一句抱怨也没有过。那时候正华去M国看正红,去了就不想回,都是她陪的我,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就变成陌生人了呢,我还是想要她做我的儿媳妇。】 【别的不说,做儿媳妇这一块,她真的没话说,是我错过了。】 【不管了,我求求她吧,我哭,我闹,我抱住她大腿求求她,哪怕给我一块钱,也好过我在看守所里一分钱都没有啊。】 【那日子苦啊,牢饭太难吃了,我在里头一顿都没吃饱过。许亚男那个婊子,看着是个知识分子,实际上比谁都泼,总是抢我馒头,照这样下去,我会饿死的啊!】 贝清欢听得好笑。 想不到住在拘留所里,梅素琴竟然还打不过许亚男。 有趣。 贝清欢倾斜身体,靠到景霄耳边:“我听说有一种情况叫做保外就医,你觉得梅素琴或者许亚男,会不会用这种招数逃避服刑?” 景霄:“保外就医的要求很严的,至少得是快死了吧,你看那两个女人,哪个像快死了?” 贝清欢:“要是用精神病这种由头呢?” “精神病的认定也有条件的,这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很精神,且被抓之前都挺正常,使不了这方面的诈。” “但愿。我总觉得,许亚男不太安分,可能会钻什么空子逃避。” “不会,她逃避不了。” 第188章 哭得超大声 因为这话,贝清欢不解地看着景霄。 景霄微笑:“市政府有人找她两个儿子都谈话了,要是对许亚男有什么包庇、作伪证的行为,会开除公职。” 贝清欢:“你……找的人帮忙?” 景霄握住她手:“也不算,林妙音家世不错,有个叔叔在市政府挺高职的,林妙音知道许亚男在上次的事件里连她都算计,所以挺恨许亚男的,但你那个表哥还拎不清,竟然逼着她作伪证帮许亚男脱罪,不然不离婚什么的,所以林妙音的叔叔让人出手了,我找的人就顺水推舟。” 贝清欢捏捏他手:“嗯,真不错,要宣判了。” 光宣判,就宣判了近四十五分钟。 最严重的是痞四,因为之前他就涉及了两起强奸案,其中有一个受害人还自杀了,属于情节特别恶劣。 这次是他第三次犯罪,虽然未遂,但是属于屡次犯案,还召集团伙进行作案的社会危害性比较大,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其他两个男犯听见痞四死刑的时候,当场尿了裤子,梅素琴也瑟瑟发抖。 好在另外两个男人都是初犯,也是从犯,判得不重,两人都是五年。 轮到梅素琴下判的时候,她整个人就算被押着,身体依然在抖。 因为她属于买凶伤害贝清欢的主犯,又有数次入室偷窃行为,且数额巨大,所以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梅素琴当众就开始哭,大哭特哭,哭得超大声,都影响后面的判决了。 她就被法警先押了出去。 景霄在这个时候跟着出去了。 贝清欢要听许亚男的判决,就没走。 许亚男早就被开除公职,这次的事情,她算是判得最轻的,不过就两年时间。 但是这女人当庭吵吵的喊一个人名字,直说这个人是她的律师,但不作为,来了也不起作用,没有给她辩护,她要求换律师重新审理。 贝清欢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被许亚男骂的人。 她觉得开了眼了。 好高级啊,竟然还请律师? 啧!脸皮厚还是许亚男厚。 即便自己做了很多坏事,依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跟法官争吵。 但是吵来吵去并没有什么卵用,法官宣判了结果,法警把许亚男带了下去。 贝清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连忙跑出去找景霄。 便看见景霄站在走廊的尽头,跟一个法警说话,很快,他抬头,向贝清欢招手。 贝清欢连忙跑过去。 景霄:“很幸运,因为梅素琴的家属没有来,本来属于家属见面的时间,现在可以给我们进去,前提是要梅素琴愿意见我们,现在法警去问梅素琴了。” 贝清欢:“你见梅素琴,真的就是前几天说的原因。” 就问黄金的价格?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景霄对贝清欢狡黠一下:“当然。” 很快,法警出来说,可以有半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景霄拉着贝清欢就进了临时关押室。 真是想不到啊,梅素琴看见贝清欢就哭了:“清欢,还是你好,我要去吃官司了,你还来看我。你不恨我了吧?” 贝清欢摸摸鼻子:“恨。但是恨你也没什么用,我觉得还是应该要从你身上赚点钱。” “赚钱?我?你想干什么?”梅素琴竟然有点怕,还看了看景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心声是:【听说劳改犯会被人挖心挖肾,他们不会也想这样吧?】 贝清欢觉得还挺好笑的。 要是可以,她真想挖梅素琴的肾呢。 可惜了。 现在只能吓唬吓唬她。 景霄则板着脸,像上次因为重要图纸丢失事件那样,严厉的提问:“不想干什么。当然,现在就算我们想干什么,你也拿我们没办法,还是听我的问题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回答的好,我就给你一块钱。” 梅素琴那无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 “那是总共一块钱,还是一句一块钱。” “是你回答得好给一块钱。我想给就给。” “这……” 显然,梅素琴觉得这么含糊的回答,不足以满足她的贪心。 但是景霄冷脸的样子,实在是很吓人,堪比法官:“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走了。” 梅素琴带着手铐的手伸出来,恨不得拽住铁栏杆外面的景霄:“别走别走,我愿意,你快问吧。” 景霄竟然还拿出个笔记本来。 他慢条斯理地问着:“你说你是重生的,那现在先跟我说说,3508厂下一任的军代表是谁?” “嘶,这个,姓郑,名字我忘记了,反正不是你。” “那我呢?” “你因为那个啥潜弹图纸被偷以后,早就就降职了呀,吃了大处分,没过一个月,你就调走了呀。这个我上次好像跟你说过了,是你们不信嘛。” 梅素琴期待的看着景霄,恨不得马上有一块钱可以拿。 但是景霄没有要给钱的迹象:“哦,对,这辈子我们因为你鬼鬼祟祟,所以反而抓住了贼,所以我没受处分,这跟你的上辈子不一样了,听起来还挺有趣。那厂呢,在上辈子,厂里一直好吗?” 梅素琴没回答,只期待的看景霄:“那个,我刚才回答的好不好?” 景霄懒洋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梅素琴……看一看,又收了回去。 急急伸手,却啥也没抓到的梅素琴生气了:“你这是干什么?” 景霄:“刚才的问题只是试试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前世的事,但我感觉,你说了等于没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一件接下来厂里肯定会出现的事,只要我觉得是有可能的,我肯定给你钱。” “这……” 梅素琴很为难,但就如景霄所说,她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努力地想,忽然说:“对了!十月一日放假的前一天,厂里的染整车间会出人命,有一个人掉进染缸淹死了,叫什么来着……啊,孙桥,对,就是叫孙桥!” 景霄皱眉:“为什么会掉进染缸?” 梅素琴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那个……” 嗬,竟然还会卖关子要钱。 可惜,景霄的钱,是不好赚的。 第189章 聊一块钱的天 景霄不动声色的把一块钱递给梅素琴。 梅素琴非常高兴,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就揣进口袋里,爽快地说了起来: “其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掉进染缸里,但是我知道,厂里因为这个事,把分管染整车间的刘厂长开除了,那肯定是刘厂长做了什么。” 但是贝清欢却听见了梅素琴的心声: 【哼!死是不会死的,两个人狗咬狗掉进去染一身绿罢了,只要我这么一说,景霄肯定会去查孙桥和刘炳生两人的,一查就能知道,刘炳生和孙桥联手克扣了白胚布卖。】 【刘炳生那个浑蛋,当初秦大刚出点事他就跳上跳下的害秦大刚,这次,我也要害他,秦大刚当不了厂长了,刘炳生也别想当!反正我们全家都不在厂里了,厂里乱了才好。】 贝清欢皱眉,默默把这些事都记下。 景霄听完了梅素琴的话,脸上没有一点变动。 他只继续问着:“挺好,还有什么?照这个样子说。” 梅素琴看看景霄那冷冰冰的脸,一时间也不敢作妖: “还有……也没什么了,我们这种厂,大事故是不会有的,再说了,没过几年,厂里就不怎么生产军需了,转做民生用品了,军代表也撤走了,我觉得你管不管都无所谓的,你也不用问那么多。” 景霄和贝清欢对视一眼。 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看来,景霄对国家政策的猜想是对的,以后,部队的后勤条线,真的要边缘化了。 景霄便又推了一块钱过去。 梅素琴连忙收起钱,但脸上很惊讶:“我没说什么有用的啊,这也行?真的给我?” 景霄:“对,就是按照这种方式说。以后,厂里会怎么样,厂里的大部分人会怎么样,新闻会讲什么,什么东西涨价最多,什么东西最便宜,大学生都学什么,什么职业最值得人尊敬,类似这种,你都可以说。” “啊,这样啊,那我可就说了。”梅素琴的脸上绽开笑容,很兴奋。 贝清欢听见她的心声:【哎哟,这样就能赚钱?我知道了,这景霄就是想知道以后的发展,嗐,这种东西,以后就见到了呗,也值得花钱,那我就开始唠嗑了。】 梅素琴眼里都是对钱的渴望:“厂里会怎样这个问题……挺不错啊,厂里再有一两年就开始生产羽绒服了,一年生产好多还是供不应求,天天加班,一个月加班费就能有二三十,反正服装厂都不错的,这个没啥说的,这个你能给钱不?” 景霄:“不能。没啥说的,都不给。” 梅素琴很懊恼: “好吧,那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啥了,上辈子这个时候,我就是在那个小仓库里听听收音机,我也不知道啥特别的呀! 哦,咱那个黄浦江马上通隧道了算不算大事?以后浦东浦西就通了呀,浦东开发了,以前浦东穷得要死,后来浦东就富得要死,上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早地在浦东买房子。 要是我能早点在香粉弄买个破房子,那等到政府安置的时候,就能分到大大的新房子了,那些房子后来都是值几百万的呀,哎呀,我跟你们说,有钱就是要买房子,买房子最值得了。” 梅素琴说着说着,自己都忘了跟景霄拿钱,开始沉浸在回忆里,心声也没有泄露出来。 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梅素琴说得还挺来劲的: “哦,你问我什么东西涨价最多是吧?这个不好说啊,什么都涨价,我怎么说呢?剪个头发都涨价啊,现在剪个头只要四毛钱,过几年剪个头发都是四块,这个让我怎么说,说就是贵。 像是电视机电冰箱这种,哎哟哟,那是老价钱咯,贵得要死,特别是那种从小日子进口的电视机,镶了金子似的,买一台就是好几千,还不如买金子!” 景霄:“买金子有得赚?” 梅素琴一愣,眼珠子控制不住的转了好几圈。 贝清欢听见她心声:【哈,对啊,我该告诉他,金子会涨价,让他买,但其实,这几年金子是最便宜的,买了就套牢好几年了,要是他们想买房子就没钱了,哈哈哈,我也有机会损这两人一把。】 心里一边这么想,梅素琴嘴上就说:“是啊,金子以后肯定大涨的,买什么都比不过买金子。” 景霄嘴角勾了勾,又推过去一块钱:“现在讲讲职业。过几年,什么职业最吃香?或者说说,大学生都学什么?” 梅素琴收钱收得利索,只是嘴角的那抹笑,仿佛觉得自己阴谋得逞: “职业?这个也不好说哩,像我认识的人来说,那肯定我儿子那样的供销社就不错啊,一个月能拿七八十呢!” 贝清欢终于找到打击她的机会:“你不知道吗,因为你偷窃被抓,你儿子已经被供销社开除了?” 梅素琴愤怒地瞪了贝清欢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贱货,你要是嫁给他,就不会出现……” 话没说完,景霄一把将她没来得及收的一块钱抢了回来:“只要你骂人,那就一分钱没有。” 梅素琴懊恼得一塌糊涂,但愣是不敢再骂,嘴巴翕合了半天,只好继续唠嗑: “行吧,职业,职业,那就是当司机咯,开车的都赚好多钱,女人还特别喜欢嫁给开车的男人,反正司机很吃香。 还有就是国营饭店里的人都收入高哦,还能带份东西回家吃,所以都胖,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厨子就是伙夫说的就是他们。再就是放电影的,工资也高,别的……我不知道了。 对了,你说大学生学什么?上辈子接下来的几年,很多人不想当大学生了喂,我记得那时候流传一句话,‘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当什么大学生,当老板就好了,上辈子到九十年代,都是大家争着当老板嘛,上什么学啊,这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她很是无奈地看着景霄,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赞许,从而给他一块钱。 景霄真的是个天生的上位者,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可以说吗?” “……我想不出来。景代表,你,你再给我一块钱吧,我说了那么多话,都不值钱吗?一开始你不是都给的吗?” 第190章 心声瞒不住了 梅素琴可怜巴巴的看着景霄,似乎景霄就是钱。 景霄不为所动,且站了起来:“你讲再多,都不值得多给你一块钱,好好改造吧,之前的两块钱,够你在牢里吃一星期饱饭的了。走吧。” 最后两个字是对贝清欢说的。 他拉过贝清欢的手就要走,但手却轻点贝清欢手背。 贝清欢默契的放缓脚步。 梅素琴急了,忽然站起来:“等等,还有一件事,宴桂芳快要死了!” 这话惊得贝清欢忽然转身,惊恐地看向梅素琴。 梅素琴嘴扭来扭去,没有马上说话,心声却很嘈杂: 【哎呀,这事真不想说,我就想看贝清欢哭哩,现在说了,是不是宴桂芳就不会死了?不过也说不定,虽然现在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但她们也没那么容易知道向龙在哪儿。】 【上辈子那个向龙登报纸寻亲,许亚男让儿媳妇冒充宴桂芳去冒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向龙始终不相信许亚男那个儿媳妇,据说认亲以后也不亲近,但是却舍得给钱,给了不少,现在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唉,算了,赚钱要紧,要是景霄多给我一点钱,我就把宴桂芳在今年冬天会被大卡车失控压死的事情告诉他们,今年冬天会很冷,唉,多给我一点钱,我还能买个热水袋呢。】 为了这些心声,贝清欢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她都不敢随便开口,就怕自己随便出声,影响了梅素琴的心理活动。 听到最后,说是在今年冬天什么的,她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还好,冬天还没来。 到时候,一定不让母亲外出,应该是可以避开的。 而景霄,轻轻皱眉:“梅素琴,如果你胡说八道,那么之前的两块钱,我也是要收回去的。” 梅素琴摆手:“没有没有,真的,真的是宴桂芳快要死了,我不骗你,你想想,你问我的话,我那句敢骗你呀。” “那你详细说说,宴阿姨是怎么死的?” 虽然景霄的声音非常平稳,但是他那只在身后牵住贝清欢的手,此时开始发紧。 贝清欢想,他其实也是有点紧张的,因为她。 梅素琴把手铐弄得噌噌响:“这个,得加价,我觉得,你们至少要给我二十块。” 景霄不出声,只看着她。 梅素琴把身体缩了缩,价钱也缩了缩:“十块,也行。” 她的心声却是: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真相呢,不如,我就说宴桂芳是生病死的,这样他们四处看病,也能浪费掉不少钱的,反正宴桂芳身体一向不好,我就算说是生病,他们也会信的,等她四处看病外出,那更会加大了被大卡车压死的机会。】 景霄可没有贝清欢听见心声的能力,事关贝清欢的妈,他的丈母娘,这种事肯定不适合犹豫。 他正在掏钱包。 贝清欢却拉住他就走:“不要给她钱,我才不信她的鬼话,走吧。” 景霄脚步没动。 他以为,贝清欢是不想他为了自己母亲花钱。 梅素琴倒是有点慌,喊道:“哎哎,贝清欢你有没有良心,自己母亲的事情你都不想听吗?十块钱而已,你都不想知道你妈妈的命运?” 贝清欢回头冷笑:“我才不信你的话,要么给你一块钱就说,要么就别说,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十月一号我和景霄就要去京北了,到时候你想要找我们花钱买消息,可是找不着的,因为你应该要去服刑了。” 梅素琴忽然问了一句:“十月一号?京北?你们,坐火车去?” 贝清欢随口回了一句:“不坐火车坐什么?” “你们去多久?” “关你什么事!景霄我们走,不要理她。” 贝清欢挽住景霄的手臂就往外走。 反正已经从心声里知道答案了,出去再想办法给景霄解释好了。 可就在这时,梅素琴忽然泄露出一句心声:【哎呀,十月九号京北火车站大爆炸,会死伤一百多人,要是把这两人炸死就有趣了!哈哈哈哈!】 贝清欢脚顿住了。 不是吧? 大爆炸? 死伤一百多个人? 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像之前的那些事一样,单纯靠梅素琴的心声就可以解决的了。 这是多少人的性命,多少家庭的苦痛啊。 而且,在京北的火车站,这会不会还关系着什么阴谋啊? 不行,她不能当作不知道,也不能含糊过去了。 虽然她只是个普通人,但是她也是生在新华夏,长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 景霄还以为贝清欢是想听梅素琴讲关于宴桂芳的事情,所以欲擒故纵,假装要走,不禁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十块钱,不算什么……” 贝清欢却忽然转身,瞪住梅素琴:“火车站大爆炸是怎么回事?给我仔细说。” “啊?什么,大爆炸?”梅素琴都吓坏了。 刚才她肚子里想的事情,原来说出来了吗? 景霄眼睛眯了眯,不解的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一下子挡在景霄的身前,手在身后乱摆,示意景霄什么都不要说。 面对梅素琴,贝清欢话语朗朗:“是啊,你说什么十月九号火车站大爆炸,要死伤一百多人,要是把我和景霄炸死就有趣了,梅素琴,你现在可是马上要去服刑的罪犯,你还说这些话,你是想判死刑吗?” “我有说了?我有说出来了?” “是啊,要不我怎么听见?你还不快点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梅素琴整个人懵掉了。 但是贝清欢说的又跟她印象里的话一字不差。 难道,她在拘留所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脑子不好,真的是把放肚子里想想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景霄到底是当过侦察兵的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却马上站出来表示:“对,你刚才说了,说火车站什么的了,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哎,你们这两个人可别胡说,这种事跟我可没有关系,我也是上辈子听收音机听来的,就是十月九号的时候,京北火车站爆炸了嘛。” 贝清欢:“因为什么爆炸?” 梅素琴:“我怎么知道?” 可贝清欢明明听见她肚子里嘀咕:【我干嘛要告诉你,反正又不是我死,我呸,才给了两块钱就想我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休想。】 第191章 即将到来的大事件 事到如今,只能是强硬地要求梅素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才行了。 贝清欢忽然一大声:“现在可不是一块钱两块钱的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会上报公安局,让你永远呆在牢里!” 梅素琴整个人震惊:“我,我又说出来了?我好像没有哇!” 贝清欢:“有,我都听见了,反正不是你死对吧,但是,你今天不好好说,我们上报公安局,就是你死。” 景霄的视线,热辣辣的射在贝清欢脸上,包含的内容特别多。 但这时候,贝清欢也顾不得他了,只想知道这个什么大爆炸事件到底怎么回事。 梅素琴倒是蔫了:“可这叫我怎么说清楚嘛,我都说了,就是我从收音机里听说的,因为那天是秦正红生日,所以我就记住了。” 贝清欢:“那之后呢,这么大的事情,国家不可能不继续报道,之后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 “查倒是查出来了。但是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怎么能知道得详细……” 梅素琴还想支吾,景霄上前一步逼视着她:“你如果不说,我会想办法让人在十月九号送你到京北火车站,就看你怎么被炸死!” 凶还是景霄凶。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男人在此时,浑身的冷厉。 梅素琴不禁缩了缩身体:“我没说我不说,你让我想想。” 景霄沉着脸:“给你一分钟。” 梅素琴舔了舔唇:“我说。但给我十块……啊不,五块钱,我在里头实在是挨饿挨怕了,给我五块,我都说。” 景霄从钱包里抽了五块。 却在梅素琴的手伸上来的时候撕成两半,先给梅素琴一半:“拿着一半,说完给你另一半。” 梅素琴:“……!” 心声:【奸贼!怎么想出来这种招数的!】 贝清欢忍不住转头,憋住笑。 梅素琴看了憋笑的贝清欢一下,她忽然开始怀疑,贝清欢是不是能听见她肚子里的声音? 但这怎么可能呢? 只是有了这个怀疑之后,梅素琴倒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她坐在囚犯坐的椅子上,看着半张五块钱,努力回忆,努力说清楚: “这个事呢,后来确实报道了,但是间隔时间很长,断断续续的,还好我上辈子一直在小仓库上班,天天可以听收音机,所以知道这事很不寻常的。 是有一个人自己制造了炸弹,绑在肚子上,跑到火车站去点那个炸弹的!那你们猜,后来人家是怎么知道,他是把炸弹绑在肚子上,而不是腿上手上吗?” 景霄冷漠脸。 贝清欢学景霄的冷漠脸。 梅素琴无趣,只好自己接着说: “哎哟,这你们都不害怕啊?据那个收音机里说,这个人被炸成了一百多块呐,肠子什么满地都是,脚和手都断了,所以才知道,他是绑在肚子上的。哦,这个人的脸都炸烂了,你们想想,多可怕啊,是不是?我听着都害怕呢!” 贝清欢忍不住:“废话!说重点。” 梅素琴:“这都是重点!收音机里就是这么说的!我还告诉你了,我这么说就是要告诉你,炸成这样了,是不是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但是,那些公安很厉害,竟然还能就着他的头骨捏了他脸的样子,还有人根据这个样子画出他的长相来,四处查这人到底哪里来的,然后就真的找到了呢。” 贝清欢竟然听得有些入迷,刚想问“怎么捏的”,景霄的神情异常严肃起来,比她先问了出来:“这个人是哪里来的?” 梅素琴:“收音机里倒是说了,但是这个事情实在太久了,我忘记了,哎,你不要用这种不信我的眼神看我,要是你,能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吗,真是的!” 她这话说的奇怪。 但如果相信她是重生的,就能明白,她应该是指,她在这件事后又活了二十多年的意思。 景霄没计较。 或者说,他知道逼迫过紧是不行的。 只问:“你可以想想,大致是哪里的,要是你说的对,我会去处理这个事情,要是真的找到了这个人,制止了这件事,那我们帮你上报相关领导,说不定可以给你减刑。” “真的?”梅素琴激动起来,身子前倾。 景霄压了压手:“我只能说,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但前提是你说得清楚,我们找得到人。” “我说,我会好好说,你帮我找人,帮我去减刑!” “我再说一遍,必须是找到你说的这个绑炸弹的人,且我们制止这个事情才有可能。” “好好,我来想,我真的在想。” 梅素琴抓耳挠腮,眼睛也迷蒙起来,确实是在回忆中。 她断断续续的说起来,景霄直接拿出笔记本来记录,手速极快。 贝清欢也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希望自己也能记住多一些内容。 “我记得,好像是说,这个人原先是京北的,家里很是富裕,但不是广大青年都要插队嘛,他就插队去了,去了……额,那地方叫什么来着……深东还是深西,反正有个地方叫运城还是叫云城。” “这个人下乡以后,就很不习惯,觉得太苦了,种地嘛,哪有不苦的,他受不了,就一直想回京北,但回不去。后来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如果去当兵的话,就有可能调回原籍了,他就真的去当兵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梅素琴瞪眼看着景霄和贝清欢。 贝清欢在这一刻想,这个女人要是不蹲大牢,是适合去说书的。 但是她此时,却学着景霄的样子,像是没听见梅素琴的问题,只直直地看着前方。 梅素琴觉得受到了鄙视。 但是不敢反抗。 她抿抿嘴,自问自答: “结果啊,他苦苦当了三年兵,复员以后,却还是调回了那个啥运城还是云城的苦地方去工作,虽然不用下地,但他还是不开心!” “他逢人就说,这啥下乡插队都是骗人的,他是上了大当咯,来了这么个穷地方,现在对象也不要他了,京北家里又回不去了,他想去死。” “别人还以为他说着玩呢,可后来他就真的造了炸弹了,还特意的跑到火车站去害人,就炸开花了咯。 收音机里就说了,当场死了一个,那些伤的送医院路上死了九个,还有的几时死不知道,反正就是说死伤了一百多个人。哎,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你们再问我,我可说不出来了。” 第192章 是个刚! 贝清欢听得背脊里冒寒气。 她相信这些绝对是真的。 梅素琴只有在说绝对真话的时候,她才不会有心声泄露。 贝清欢征询的看了看景霄。 此时的景霄浑身都是严厉和慎重:“梅素琴,你完全不记得这个绑炸弹的人叫什么吗?” 梅素琴一摊手:“我怎么能记得呢,他又不是四人派那么有名,而且都隔得这么久了!” 景霄:“或者你能不能想到这个人姓什么?只要你说个姓,我们找起来也好找一些。” “姓……哎呀妈呀,我真不记得,我真不是故意不说,你说谁会去记住这个东西嘛,要不是你们说要去京北火车站,我连这个事都不会记得,关我啥事嘛,真是。” 她这倒是最普通小市民的心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景霄:“那你记得收音机里有没有说,这个人当兵是在哪里当的?” 梅素琴:“收音机里没说呀,欸,对了,说这个人当兵的时候是跟爆炸有关的!景代表你也是当兵的,你说说,啥样的兵跟爆炸有关?” 景霄:“兵都要学会拉手榴弹,都跟爆炸有关。” 真是难为梅素琴了,她还真是使劲去表达了:“不是不是,不是那个爆炸,哎呀,反正干活要用到爆炸那种,不对,爆炸就是干活,干活就是爆炸那种兵,叫什么来着?” 景霄:“干活就是爆炸的兵?你想说……搞爆破的那种,工程兵?” “对对对,就是什么工程兵,前面有两个字,但不是爆破,换两个字。” 事情发展到这里,梅素琴都投入了,满是皱眉的眼角都撑开了问景霄。 贝清欢也在帮着仔细想。 但是这简直比猜谜还难,她都不知道工程兵前面两字能是啥。 景霄很配合的开始说起来:“那就是基建工程兵、铁道工程兵、水利工程兵……” 梅素琴猛一拍桌子:“对对,铁道工程兵,就叫这个,就叫这个!我记得是这个!别的那些我都不记得,所以肯定就是叫铁道工程兵!” 一直保持冷静的景霄都激动了起来:“很好!非常好!那你还记得他复员以后,被调到了你说的运城还是云城的哪个地方,单位名称有吗?” 这次,不像之前的问题那么幸运了。 梅素琴直接摇头:“不记得,反正收音机里是说,这个人之所以会焊接,就是他在厂里学的,所以他做炸弹做得好好的,要不能炸死炸伤那么多人呢,是个手巧的。” 她一直摇头,但景霄却频频点头:“这也不错,就照这个说,你这么说了,我至少能明白,他转业去的是个工厂,且是有涉及焊接工作的工厂,不是什么局什么所的管理单位,范围缩小很多。很好。” 梅素琴打蛇随棍:“那,你能把另外一半的五块给我?” “不行,我还没有问完。现在你回忆了这么多,你再努力想想,这个人叫什么?” 梅素琴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半张五块钱,烦躁起来:“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逼死我,我也不记得了。” “我相信你不是真的希望我逼死你的。想,能再回忆起别的细节吗?” “你这真是……”梅素琴无奈地拨弄着手铐: “哎哟,收音机里都是分了几次讲的,我真是……我想想,有一次是说,公安局的人拿画的画像四处找这个人,后来被人一下子认出来,说这不是……这不是,什么刚!对了,这个人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个刚!” 景霄:“没记错?” “没记错,我想起来了,收音机里就是这么说的!” “也确定是十月九号?” “这个我确定,因为我家正红生日呀,我刚才说了的!正红这个没良心的,今天也不来看我,呜呜,都是没良心的,清欢,你能不能帮我给正红他们带句话,让他们这几天来看看我,带几件冬衣给我?我是错了,不该害你,但是我没有亏待家里那几个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梅素琴忽然哭了起来。 真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 这倒是让人措不及防。 贝清欢看看景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景霄摇摇头:“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那我们走?” “嗯。” 景霄站了起来。 梅素琴顿时不哭了,手里的半张五块钱伸上来,祈求的看着景霄。 景霄这次没克扣,直接把手里的另外一半五块纸币给了她: “别指使贝清欢,她不会帮你传话的,你现在说得再好听,都回避不了你是一个敢买凶害人的罪犯,从今往后,我都不许她靠近你这一家人。” “不过,你今天讲的这件事我会上报,如果真的查到这个什么刚,我个人会给你送一件冬衣,并替你申请减刑,但你不要抱希望,这种事,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梅素琴听懂了,眼里的光淡下去,但还是千恩万谢了。 她瘪着嘴,抹泪挥手道别的样子,差点让贝清欢以为自己是她亲人。 小情侣两人从临时拘押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凝重。 景霄:“我们该先坐下来谈一谈。” 贝清欢:“要不去司法局的食堂?刚才那些人不是说了吗?只要进来听审的人,可以用粮票在食堂吃饭,我们边吃边谈。” “好。” 司法局的食堂人不多,即便是饭点,都只有三十来个人吃饭。 景霄去买了两份蟹粉狮子头端过来放在饭桌上时,先拿起来的不是筷子,而是笔:“你先吃,一边吃一边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梅素琴说什么大爆炸的事情的。” 终于来了。 能听见心声这个秘密,今天是怎么都要揭开了。 贝清欢拿勺子舀了一勺狮子头塞进景霄嘴里:“先吃一口,我再告诉你。” 景霄终于露出这半天的第一次笑容来:“怎么了,拿我当梅素琴哄呀,我现在可着急那个十月九号的事,还有宴阿姨的事,对,还有说什么孙桥,哎哟,我还是急,不吃了。” “不急,你吃了以后,我一点一点告诉你,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梅素琴不是好人,嘴上说的七真八假,但是,我能听见她的心声。” 第193章 你大可以随便想 景霄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证实,但新的疑问又来了。 这迫使他急急地把狮子头咽下去:“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吗?还是谁的你都能听见?” 想啥呢,要是谁的都能听见,她要愁死了。 贝清欢笑起来:“只能听见梅素琴的。还好是一个人的,不然不是要吵死我?” 景霄好奇得很:“听不见我的吗?” “你心里是想什么坏主意了吗?” 景霄认真的看着她:“你觉得呢?比如现在,听听看?” 贝清欢做侧耳聆听状:“嗯,你心里说‘快点说快点说,说完我们讨论十月九号的事’,对不对?” 景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瞎说,我在想喂你一勺肉。” “所以我听不见的,你大可以随便想,想啥我都听不见。” 贝清欢随口说了一句,景霄的耳朵却开始微微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马上继续提问起来:“你一直都能听见梅素琴的心声吗?” “不是,是突然的,就是那天,我第一次给你送饭,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我才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 景霄很惊奇:“难道还跟我有关?” “不知道呀,总之那天打雷了,下大雨。不过我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梅素琴,那天也是我返城以后,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梅素琴,就听见了。” “近距离是多近?” “三米以内。” 景霄:“你是因为听见了什么,才开始跟秦家退婚的,是吗?” “对,我听见她说要割我的肾……”贝清欢把前段时间自己因为听见梅素琴的心声会,才开始一点一点打探陶苏,然后退婚等等系列的事情都说了。 景霄基本上明白了:“所以,之前你让食堂杨师傅在1号院探头探脑,都是因为听见了梅素琴的心声?” “是啊,那时候我们还不算熟,我不敢说出我能听见梅素琴心声的事情,我只能想各种办法引导你,让你发现梅素琴暗自的打算。” “真聪明!”景霄不禁又揉了贝清欢的头发一下,眼里更见宠溺:“那说说今天的事情,你说梅素琴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贝清欢:“她说金子的事情时,倒是没说假话,金子是会跌价,跟今年8月份相比,几乎要掉一半的价钱,但是接下来五年都是低价,她肚子里说的话是,房价涨得飞快,要是你听她的话买了金子的话,短期内就没法脱手,想要买房子就没有钱。” 景霄在笔记本上记下来:“真是难为她,那种脑子也想坑人,现在这种情况下,买得起黄金的人,何愁买房子没钱。不管她,还有什么事是假的?” 贝清欢:“孙桥的事。她嘴上说孙桥会死,肚子里却说孙桥不会死,不过孙桥跟刘炳生厂长私自卖掉了一些白胚布,两人会发生争吵推搡,所以会掉进染缸,染一身绿而已,她之所以说孙桥会死,是想让你去查刘炳生,好让刘炳生也没得厂长做。” 景霄:“坏人也有坏人的急智。可惜,刘炳生的事情,韩厂长早就查到了,比她知道的还严重,本来就没有得厂长做了。只要孙桥不会真的死,这种事又不归我管,我懒得操心了。我比较想知道咱妈的事情。” 贝清欢娇嗔了一句:“什么咱妈!那是我妈。” 景霄还挺认真,一边把自己的那份肉丸子也夹给贝清欢,一边说: “怎么不是咱妈?你不是答应了吗,等京北回来,我去打结婚报告了吗?那宴阿姨不是咱妈还是什么?快告诉我,梅素琴到底怎么想的,咱妈不会真的有事吧?” 贝清欢严肃起来: “听梅素琴的意思,真会出事,不过不是生病,是车祸。心声原话是,会被失控的大卡车压到,我想了想,有大卡车的地方,除了我们厂里出货的时候以外,无非就是往区外去的那条大马路。 我从今天回去之后,就会尽量让我妈不出门。虽然梅素琴说的是今年年底发生,但这种事,总是越小心越好。对了,她心声里说,今年年底特别冷,会结冰会下烂雪,路面会很滑,很容易出车祸,你开车是不是也要分外小心些?” 景霄慎重点头:“我记住了,我会让厂里的车队全部装上防滑链,如果雨雪天气,尽量不再出货。还有宴阿姨,这个事情你最好直接跟她讲,她毕竟不是小孩,你不讲清楚利害关系,她不会重视。” 贝清欢认可这个话,点头应下了,两人就开始研究十月九号的事情。 都不需要多商量,两人一致认为,这么大的事,确实该上报。 只是怎么上报,是个难题。 不可能直说“我们找到了一个重生的人”,更不可能说,是因为贝清欢先听见了心声。 只能是编。 最后,两人编了一个在火车上听见有人谈论这个事情的借口。 为了这个借口,两人商议,怎么也要提前一点去京北,这样才有时间跟相关部门联系,组织人力物力找到这个什么刚,从未制止一场大祸事。 现在都已经九月二十八号了,再早能早到哪里去? 不过是提前一天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明天下午向龙来,只能打个照面了。 既然这样,那要办的事情就很多,景霄快速地吃饭,想着马上回去。 却有人鞋跟带出脆响,脚步停在了景霄和贝清欢的桌子旁。 贝清欢抬头,看见的是叶心怡那张布满醋意的脸,正委屈巴巴的看着景霄。 景霄却好似没看见,拿出手帕来,探到贝清欢嘴边擦了擦。 哎哟这,当着外人的面呢,就算是故意的,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贝清欢不习惯的微微晃了晃头,景霄还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脸:“别动,媳妇。” 叶心怡沉默不下去了:“媳妇?景霄哥,你们结婚了?” 景霄这才收回手,像是刚看见旁边有人似的,转头看了看:“你?我结没结婚的,跟你有关系?” 第194章 一声靓女惹的祸 这一声媳妇,贝清欢都还没说啥,叶心怡就委屈上了: “景霄哥,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的,我来海市工作是为了你……” “为了我?你谁呀,你说为了我,为了我什么?为了我才来这里工作?那我马上给你单位领导打电话,我跟你不熟,你立马离开海市!” 景霄的每一个字都是冷和硬。 叶心怡说不出话来,咬唇半天,只好另找话题:“好吧,我说错了,那我……我跟同事来司法局办事,正好看见你,你怎么在这儿,好巧是不是?” 景霄:“不是我,是我们。你没看见我对象吗?我在这儿,当然是因为我对象在这儿,你要是没事的话,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们吃饭。” 贝清欢真心觉得,景霄要是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自己是怎么都不会再跟他打招呼的。 再喜欢一个男人,难道要因为这个男人,连自己最基本的自尊都丢了吗? 可这叶心怡真是勇,景霄都这样了她还不走,努力找话题聊着:“景霄哥,不是打扰你,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次十月一号你会回京市吗,我也拿了几天假期,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景霄:“会。” 回答得这么干脆,叶心怡立马开心起来:“那我们一起走呀,这样就有伴了!” 景霄:“火车那么大,你的伴很多。” “你……那你坐哪个时间的,我到3508厂来等你吧?” 景霄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早上的。” “能给我看看火车票吗?是十月一号走吧,我尽量买跟你一起的票。” “不能。” 景霄说完,就对贝清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两人站起来离席。 叶心怡还不甘心:“景霄哥,那十月一号我在车站等你。” 景霄:“不必。” “我等你!景霄哥,我要等你!” 景霄没再回头,没再说话,拉着贝清欢走了。 出司法局的时候,贝清欢还说了一句:“叶心怡不会真的一直等吧?我们可是要换成三十号票的。” 景霄:“那就是她的事情了。自以为是就要付出代价。” 他一点没含糊的带着贝清欢回3508厂。 本来,景霄是想把贝清欢在苍仁诊疗室放下就去换火车票的,但是景霄在吉普车掉头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男人,穿着一条裤脚能扫地的裤子,殷勤地走到贝清欢面前,笑得跟哈巴狗似的。 贝清欢看见他就皱眉,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动作,让景霄立刻下了车,大步过来,长臂一伸就拦住了要跟进诊疗室的男人:“你谁?干嘛的?” 原本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周进仁吓了一大跳。 过来的男人一身军装,本来就很威严,现在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都是寒霜,更是让周进仁紧张了起来:“啊,我,我找贝老板,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从景霄的牙缝中出来,听着格外的奇怪。 贝清欢皱眉:“朋什么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把设计图和效果图寄给你吗?你还来干什么?” 周进仁很是为难的样子: “对对,你是说了会把设计图和效果图寄给我,但是我之前听你说,已经有样衣了,我现在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专门过来找你,想看看样衣嘛,这两个图纸我比第一个多出了二十块,不就是因为有样衣?你不给我看看?” 贝清欢:“那你昨天又没说。” “对对,我的失误,我也是才想起来,主要是今天我有时间,好了靓女老板,给我看看嘛。” 周进仁的南方口音,不知道怎么的,听起来总有一股子轻浮味道,他又故意的拿腔拿调,说啥“靓女”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这让景霄的脸色更冷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女同志吗?靓女老板是什么意思?你哪里来的,把介绍信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连串的问题,把周进仁吓得更加语无伦次了:“啊?对唔住!我说惯了的,但是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的介绍信?” “我是这个厂的军代表,这个诊疗室隶属于3508厂,你来这里晃荡,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看?拿出来!” 看着景霄那一脸的正气,周进仁只好从兜里翻出一张介绍信递过去。 景霄很认真的看完,眉眼里都是疑惑:“这不是给第一百货的介绍信吗,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是军工厂,我需要你交代清楚的时候你就跟我交代清楚。” “我……”周进仁答不上来,却看向贝清欢:“老板……同志,你跟这个啥代表说一下,我是来找笔友的,这不是找着你这个朋友了嘛。” 一会朋友,一会笔友,贝清欢都有些尴尬了。 这事闹得。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直接说了吧。 贝清欢便把叶小云怎么拿她的照片给人,她怎么发现的,最后怎么卖图纸的,快速一一说明了。 然后看向自己这位此时六亲不认的对象:“景霄,就是个误会,要不,你先给他走吧。” 景霄没回答,而是用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眼神看贝清欢。 就,有点气恼,有点委屈,有点不甘,还有很多点生气。 他指着外头驶过的公交,对周进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同志女同志交什么笔友,还找到人家厂里来,我看你是耍流氓,赶紧给我离开!” 周进仁还想说什么,但是景霄又加了一句:“你这介绍信我没收了,我会打电话到你们鹏城调查你的,别打着什么找笔友的幌子四处乱窜。” “哎呀,你这个同志……啧,算了,贝同志,那我不看样衣了,治安严还是你们这里严,我们鹏城都不是这样的,交个笔友还要查,哎哟你们太老土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再通信好不好?” 贝清欢哪里还要听他呱噪:“快走吧,你再多说一句,钱我还给你,设计图我不卖了。” 景霄却叫住了人:“等等。” 他拿出口袋里的纸笔,写了一个地址,拍在周进仁的胸口:“以后有什么需要通信的,直接写这个地址寄到我手里,否则,我会知会门卫,但凡看见你的来信地址,直接销毁,你要不要试试?” “你!”这下,周进仁气坏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转头看贝清欢:“哎,你们这种单位是这样严格的吗?哪有厂领导管着下属通信的?太奇怪了好吗!” 第195章 小吵怡情 贝清欢清楚地感觉到,景霄是吃醋了。 他这是拿周进仁发泄呢。 但这种时候,贝清欢也不好跟周进仁去解释什么,直接说明身份才是正确的。 所以贝清欢手往景霄身前举了举:“没办法,他既是厂里的领导,又是我未婚夫,你要是有需要通信的事情,请你按照我未婚夫的要求做。” “未婚夫?” 周进仁惊讶极了。 这比他昨天猛然发现,他喜欢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贝清欢还要惊讶。 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你有未婚夫的呀?” 贝清欢:“对啊,昨天就说了呀。可以走了吗?” “……昨天好像说有对象……假的吧……好好,我走。”周进仁懊恼地从胸口把景霄给的纸拿下来,捏在手里,一部三回头地往公交车站走了。 他确实是起了追求贝清欢的心思了。 昨天回到第一百货给他安排的招待所后,他真是对贝清欢念念不忘,所以今天才找机会过来的。 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人家是有未婚夫的人。 唉! 真是倒霉。 怎么都晚一步。 他看着那张照片小半年了,实在是喜欢,所以才找到海市来的。 结果昨天才知道,照片上的人不是跟他通信的人。 好在人找着了,他也拿到了新的通讯地址,找到了保持通信的借口。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很机灵了,只要继续拿买设计稿当借口,就能继续保持联系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未婚夫。 这未婚夫看着还比他好看。 这下倒是麻烦了。 不过,他这个人,想做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就像他的姐夫说的,好女怕缠郎,当初姐夫追姐姐,就是一直一直缠着,找各种借口缠着,他姐姐才会在二十二岁嫁给四十二岁姐夫的。 他虽然没有那个未婚夫好看,但是他有钱啊。 跟着他的香江姐夫做生意,他现在可是鹏城的有钱人了,香江都是能一直去的,像这种海市的小姑娘,只要他多花钱,一定可以追到了。 况且这是个会设计的小姑娘,实在很对他胃口。 姐夫说了,在他们香江,设计师一个月的工资至少五千港币,要是能把小姑娘挖到鹏城去,那对他对厂里都是好的呀。 未婚夫又不是丈夫。 有什么了不起的。 改天他还来。 这个未婚夫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在的。 周进仁打算好了,才在景霄戒备的眼神下坐上公交车走了。 景霄直到公交车开走才看向贝清欢,脸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也幽深得严厉。 贝清欢无奈的努了努嘴:“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 景霄深呼吸,一句话没说,往吉普车那边走了。 只是那巨大的步幅,和绷直的肩膀可以看出来,这人生气了。 贝清欢有些泄气。 但是想来想去,好像她也没做错什么,总不能连跟异性说话都不行吧?那这管得也太宽了些,相信景霄不是这样的人,就是一时吃醋而已。 她略有些烦恼的挠挠头,回家去了。 毕竟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做呢,现在又得提前一天去京北,绘画的任务更重了,等忙完家里的事再说呗。 贝清欢回家提笔画画,一画就忘了时间,宴桂芳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听见开锁声和脚步声,但没管,继续认真画着。 有人走进了她的阳台小房间。 贝清欢都没有回头:“妈,我赶工,你不要跟我说话,等我先把这一册的线条打出来,不然我思路中断了。” 脚步声停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等到过了一个小时,贝清欢才把线稿打完,准备去厨房倒水喝,一转头,看见了坐在客厅餐桌前的景霄。 屋里静悄悄的,景霄就坐在那儿,默默的看着她。 今天不是去上夜大的日子。 景霄这是因为下午的事情,特意来的。 还默默等了许久。 心里那一点点觉得景霄管得宽的想法,在此时渐渐散了。 贝清欢觉得自己该先示好一下:“呀,你来啦,什么时候来的?我妈呢?” 景霄:“说去糕团店买东西,让你带去京北的。” 还会答话,那就是很有得商量。 贝清欢就笑着,走过去弯着腰主动抱住景霄,仰着头看他的脸:“你来了怎么不出声呀?” 景霄没动,两只手分开搭在八仙桌上,肃着脸:“你说不要跟你说话。” “我不知道是你嘛。” 贝清欢这么抱住人也是第一次,发现他不伸手回抱她,应该是还在生气,她干脆坐在他腿上:“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景霄看着她,不出声。 贝清欢手臂绕上他脖子,在他脸上印下一吻:“霄,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以后要注意什么,那你不是会常常生气?我不想你生气嘛。” 美人计还是有用的。 景霄的手终于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 只是话语实在有点酸溜溜:“你都没有想过给我一张照片,却让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拿着你的照片乱来,你说我气什么?” 贝清欢笑得甜蜜:“实在是太忙了,上次跟孟阿姨拍的照片洗出来以后我都忘记看了,等会儿我就拿给你,你想要都给你。你就生气这个吗?我已经从叶小云那边拿到惩罚性的布票了,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而且照片我拿回来了,再也不会给人。” 这话后,很明显,周遭的气压转为正常了。 景霄戳了戳她额头:“算你拎得清!要不是这样,我可能都要把那个人抓起来了。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为什么要跟这种明显带着目的的人保持通信?” 贝清欢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掌握景霄情绪的节奏了。 一旦发现他生气,要马上说清楚。 贝清欢:“但他也不是坏人,充其量只是个商人。这世上人与人之间交往能不带目的性的,有几个?我卖了设计稿,得到成就感,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他在想什么,于我不重要。” 景霄抱着贝清欢像小孩子那样,往上墩了墩,让她坐得更舒服。 两人的姿势多少有点暧昧。 这种姿势,吵架肯定吵不起,但声音可以大一点,来表示他的生气和介意: “你想得轻松。这种人,他就是想要通过跟你要设计稿,一步一步地接近你,你所谓的成就感,说不定是他给你设计的陷阱。占小便宜会吃大亏,这个道理,你不知道?” 第196章 不乖要打屁股的 贝清欢抿了抿嘴。 心虚是有点的。 她又不傻。 周进仁讨好她的成分多过对设计稿的欣赏了。 她又不是啥纯良好人,既然发现了这人的小心思,又曾拿着照片招摇,就起了惩罚他的念头。 贝清欢的声音小了些:“我知道呀,但是我有你,对他那种人,不可能有一点别的想法,他想从我这边得到除了设计稿之外的东西,是永远不可能的。 认真说起来,这不算占小便宜,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那几张设计稿并不值两百多块,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的,但这种人,自以为自己有魅力,自以为自己掌控全局,非要花钱证明一下,那我就顺势而为了。他活该。” 景霄皱眉:“看来你为了赚钱,是非要跟这种人通信了?” 那低气压又来了,抱住腰的手也收紧了很多。 贝清欢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不全为了赚钱。我主要还是想了解外面的世界。从他身上,我已经看到了海市和鹏城的差距,或者说,我们这些普通城市与特区的差距。 以后如果他还想要设计稿,我会要求他帮我购买外国的一些时装图书来换,昨天谈设计图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多东西他们那边有,我们没有,他说是从香江过来的,我……很想要。” 景霄忽然打了贝清欢一记屁股:“就这?就为这?你要什么不会跟我说?鹏城的朋友我不是没有,你要什么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去买,不许再跟这个人通信,知不知道?” 这屁股打得很响,贝清欢都羞红了脸。 长这么大人,还没被这么打过。 “你干什么!疼!那我总不能要买几本书都问你吧?你这样,我是不可以去认识异性的朋友了吗?” “问我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你当然也可以认识异性的朋友,但是这个人不行!他看你的眼光不对,我是男人我不知道吗?贼兮兮的!反正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你要跟这个人通信,我可是要打屁股的!” 说着,男人忽然把贝清欢整个抱起来,让她两条腿盘在他腰上,他托住她臀,“蹭蹭蹭”就抱进了小房间。 贝清欢又羞又无奈。 只觉得这种姿势太不好意思了。 “放我下来!” “答应了没有?” “你先放我下来。” “先答应。不许跟这个人通信。”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通信。” “乖!” 景霄这才把她放在小床上。 但是因为刚才的甩动和挣扎,贝清欢的头发缠在景霄的外套扣子上。 人是放下了,景霄直不起腰来,凑在她脸侧上方细细的扯头发。 头发被吊在上方扯着,贝清欢还看不见,只能瞎喊:“哎哟你别,先别动,疼……轻点轻点……你看你,不能那样抽……你弄疼我了!” “哎呀乖啦,我不抽,我再解开一点就行,你别嚷嚷,你一喊我就急了,急了就不行了,让我自己弄。” 宴桂芳拎了两包老字号的糕点,进屋听见的就是这两句话。 她站在门口,咬牙切齿,一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这这这,说这种话,是什么情况? 最终,她退了出去,“嘭”一下把门关上了。 算了,女大不中留啊! 屋里的两人:“……!” 贝清欢:“坏了!我妈回来了!” 景霄:“好了,这下误会大了!” 贝清欢甩开景霄的手:“都说了我自己来,你看你,越弄缠得越紧了,一丝一丝弄真的很痛啊哥哥。” 景霄:“要不我把这个扣子拉掉吧,不然真解不了。” “别,把我头发拉开就是了。” “不是怕你疼吗,快好了。” “打我屁股的时候没见你怕我疼,叫你解头发你怕我疼什么,大力一点啦呀。” “好了好了,可以了。” 总算地,景霄解开了头发,还有几缕发丝挂在扣子上,他也小心的拿下来。 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我怕我不打你屁股你不听话,贝清欢,你太爱钱了,这不好,容易犯错,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必须改! 都说了我下个月工资都给你,去了京北我存的钱也给你,我家老头给的钱我也搬来给你,跟我景霄在一起,绝不让你过苦日子,但你能不能改改这见钱眼开的毛病!” 贝清欢理着头发,看看这男人。 他很生气,但又很宠溺。 这时候的表情,像极了九年前父亲因为她偷偷跑到车间踩缝纫机弄伤手指的样子。 既要管教又不舍。 他自小就生在好家庭,大概是没法明白,像她这种,一整个去世的父亲、软弱的妈、多事的兄姐、没钱的家的情况,她会养成爱钱的性格可太容易了。 但怎么办呢,有个人关心着,教导着,用忠言来逆耳着,竟然感觉还挺好的。 贝清欢乖乖地点了头:“好,我改,不跟那个人通信了,以后要什么,我跟你说,只跟你说。但是现在,你能不能把我妈叫进来?她肯定误会了!” 景霄舒坦了,伸手轻轻捏她脸:“这就对了。不过,这种时候,不该是你去叫比较合适吗?” “也对。” 贝清欢连忙出去开门,宴桂芳果然黑着脸站在门口。 贝清欢没等母亲说话就马上倒打一耙:“妈,刚才我的头发缠在景霄扣子上了,一时拿不下来,你都不进来给我看看。” 宴桂芳那张本来要生气的脸揪成一团,气也不是,放也不是。 而景霄,已经把刚才的几缕发丝去缠在衣服的最后一个扣子上,走出来问宴桂芳: “宴阿姨,有剪刀吗?多怪我,刚才清欢画画很认真,我想给她倒水,手伸过去的时候,她头发就挂住我衣服了。” 宴桂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想说“我信你们个鬼!” 但最后,她丢下的一句话是:“你们快点结婚吧,我觉得你们该结婚了!” 为了这句话,宴桂芳特意地留景霄说话,问自己买的糕点够不够带京北分,口味合不合适,现在回去说结婚的事情,两家要注意些什么,京北有没有特别的规矩需要提醒贝清欢的等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景霄应答得十分认真,临走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改了口:“那,妈,我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我会带一个人来吃晚饭,还麻烦妈妈准备几个菜,可以吗?” 第197章 向龙 宴桂芳被这声妈叫得措不及防。 她脸红红的,但分外受用:“你的朋友是吗?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的朋友就直接叫来家里,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等到景霄走了,宴桂芳却“啪”地给了贝清欢一头皮:“拿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贝清欢觉得好无辜:“我又怎么了?” “你们……算了!我还是那句话,赶紧的结婚,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行行行,得了半个儿子了,你是看不惯我,所以我后天就去京北了,不碍你眼。” 这话一说,宴桂芳又不舍得: “欢啊,妈就是愁,怕你吃亏才说你的。你去了京北,性子别那么冲,景霄家世好,又有爷爷姑姑的一大堆,你到了人家里要收敛些,忍让些,别得罪了人,要是人家说你几句,你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跟我对着干。” 讲这个贝清欢就兴奋了: “妈,这你就错了。从你这一辈子来看,做人家媳妇收敛着是没用的。我倒是觉得,要一开始就长些刺才好,这样别人想拿捏你也要掂量掂量扎不扎手。 让步这种事,只要你开始了,他们就会要你一让再让,那你就变成别人的裤衩子了,什么屁事都会让你兜着,我才不要那样。景霄他家世再好,我又不是去占他们家便宜的,我干嘛要因为他家世好让着他? 我只能是他们对我好,我就对他们好。你就放心吧,我十六岁下乡到二十一岁回来,我吃过苦,但我不吃亏,景霄也不会让我吃亏,他要是让我吃亏,那我就一个人回来,不要他了。” 对着这么自信的贝清欢,晏桂芳觉得自己管不了一点。 这女儿,性子跟她不一样。 但她该庆幸,还是这样好一点。 算了,看景霄的样子也知道,人家就爱女儿这个调调。 既然景霄连“妈”都自动喊上了,她该放宽心才是。 要不就想想,明天给景霄带来的人做什么好吃的吧。 反正这女儿,是留不住了,还不如讨好点女婿,让女婿对女儿好些。 晏桂芳一点没想到,景霄说的带个人来,竟然会让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说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贝清欢就按照景霄之前交代的,在两点的时候,到3号院去见他。 今天3号院的红漆门大开着,能听见里面有男人爽朗的笑声。 通讯员陈二槐守在门口,看见贝清欢来,向她点点头:“贝同志你来啦,景代表说让你直接进去。” 贝清欢:“来的只是一个人吗?” 通讯员竖起手指:“两个。好像说,另一个是向首长的儿子。” 贝清欢很疑惑。 她记得,梅素琴的心声里面是说,向龙没成家,无儿无女,怎么现在又有儿子了? 但再疑惑她也还是得进去。 景霄的客厅一如既往的陈设简单。 今天因为有了两个客人的东西,客厅看起来满了一些,左侧的空地上,堆了两个旅行包,还有两个网兜,里面好像都是一些罐头。 景霄正对外面坐着,他的左侧大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有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军便服,没戴帽子,短发依然乌黑,生硬的杵在头顶,看起来就是个刚强的人。 他的下巴上有一条挺长的疤,让人的目光在看向他时,必定会注意那边,但如果忽略这道疤的话,贝清欢真心觉得,这个人和晏桂芳,至少有六分相像。 尤其是眉毛和嘴巴,几乎是一样的浓密,几乎是一样的有丰润唇珠。 哎呀,耳朵都一样,有着明显的耳坠形状。 贝清欢的心脏“突突”的跳起来。 她觉得,这个人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她的亲舅舅。 因为一直看着这个人,坐在右侧的一个年轻人,便被贝清欢自动忽略了。 她只一直看着年纪较大的男人,努力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亲人,值不值得跟母亲相认。 男人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她。 他忽然转头,眼神犀利的停在贝清欢身上。 像贝清欢打量他一样,他也从头到脚把贝清欢打量了一遍,然后他“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缓缓的向贝清欢走来。 两人站在门口。 一个门内,一个门里,隔着一米,相互对看。 刚才坐在右侧沙发里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爸,这个女同志,跟您长得好像啊!” 贝清欢此时正被人看得有些尴尬,连忙把眼神转向年轻男人。 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四方脸,跟年长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很阳光,很机灵的样子。 他上身穿了一件咔叽面料的夹克衫,笑着的时候,露出两只虎牙,年轻和善得很。 景霄也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贝清欢拉到他身边:“这是我对象,贝清欢,大家先坐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坐。” 年长男人没出声,重新落座,但眼神一直在看贝清欢。 景霄让贝清欢跟自己坐在一起:“清欢,这位是来自蓉城空军高炮师的向龙向首长,对面的是向首长的儿子,尤一勇,在咱们海市的外国语大学上学。” 不是同一个姓? 看来,不是亲生儿子。 贝清欢便先对着尤一勇礼貌的点点头,才再次看向了向龙。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才合适。 向龙身子已经向她前倾了一下:“贝……同志,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妈妈的生日是……” 贝清欢:“户口本上写的是四一年一月十五号。但是我外公跟我说过,妈妈抱回来的时候,口袋里有一张纸写的是四零年一月十五号,只是她看着过于瘦小,外公去登记户籍的时候,给说小了一岁,登记成四一年的。” 向龙搭在沙发上的手指猛烈抽了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我看了景霄同志寄来的关于你妈妈的照片,今天我也带了一张照片,请你先看一下。” 马上十月,天气并不热了。 但是向龙的额头上渗一层汗,亮晶晶的。 他递过照片的手碰到贝清欢一下,贝清欢感觉这人连指尖上都是汗。 贝清欢接了照片,嘴角勾了勾,本能的试图安慰眼前这个紧张的人:“好的,向首长,您先喝口水,我慢慢看。” 第198章 三代人共用一张脸 照片很有些年头的。 虽然是黑白的,但保存得还不错。 至少能清晰地看到,照片上应该是冬天,地上还有雪,旁边的树木带着冬季的枯槁,叶子都没有一张。 照片上的人烫着优雅的卷发,带着一顶贝雷式样的礼帽,穿着一件现在看来都很时尚的长大衣,踩着皮靴子,手里还拿着一副皮手套。 这一看就是二三十年代富家小姐的样子。 但五官,几乎和晏桂芳有八九分像,也和贝清欢有七八分像。 照片的背面写了几个字,白季容,一九三五年冬。 这次,轮到贝清欢的手指发烫,微微地抖动起来。 她抬头看着向龙:“这是……我妈妈的,妈妈?” 贝清欢只是说了这一句,对面那个竖头发,看似很坚强的男人,竟然眼角立即泛了红。 向龙声音里都是隐忍的伤感和骄傲:“这是我母亲。抗日之前,是家里有三个保姆照顾她的娇小姐,抗日开始,是舍弃荣华只身投军的女战士!” 贝清欢很激动,不管什么时代,她都觉得,早年为了国家安危投身革命的人都万分值得尊敬。 现在,这样英勇的人其中之一竟然可能是自己的亲外婆,她脑子嗡嗡的,有些不敢相信。 “我……对不起,我可能乱说了,我只是觉得,照片上的人和我妈妈长得很像,是我……冒犯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向龙难得的,有些急促,他身子越发倾向贝清欢,带着无法克制想亲近些的念头:“贝……孩子,我只是……啊,我现在就可以去看看你妈妈吗?” 贝清欢:“她现在应该还在上班的,要是您想去,可以让景霄带您进车间。反正有上级领导来查看,对于厂里来说,是正常的事情,对吧?” 贝清欢看向景霄。 景霄也很能理解向龙的心情。 这也证明,见到贝清欢,向龙对这次认亲多了一份肯定,以至于这么的迫不及待。 景霄先站了起来:“那走吧,向首长一起来看看我们3508厂跟你们蓉城的军工厂有什么不同。” 贝清欢拉了拉景霄袖子,说:“我就不去了,要是我也去,妈看见我,反而会起疑心。我先回家烧点水,一会儿要是向首长想到我们家的话,可以早点来。” 景霄对向龙征询的一侧头:“您看呢?” 向龙马上点头:“对,在厂区,只是看看,做别的也不合适,人多,确实不合适。” “那走吧。” 两人马上往外走。 尤一勇却笑着说:“爸,要不我跟贝清欢……清欢妹妹先去她家吧,我不在,您可以多看看您的妹妹。” 向龙对这个儿子应该是严厉的,但在此时,他只是斜了一眼,竟然默认了尤一勇的称呼:“去吧。” 贝清欢:“……” 这是确定认亲了? 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但既然向龙都同意了,贝清欢便不好推辞。 她正想带着尤一勇往自己住的家属院走去,景霄忽然出声:“清欢,你还是先带着尤一勇同志在厂里走走吧,一会儿去军代表室等我,我还有点东西要带给你。” 贝清欢转头,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觉得他又吃醋了。 但她还是笑着应了,带上尤一勇跟在景霄身后。 两组人在厂部底楼处分开,一组人去车间视察,一组人上楼安坐。 尤一勇背着手,跟在贝清欢身后上楼梯:“表妹。你肯定是我的表妹了。我觉得我爸都不需要去看你妈妈,看到你,就知道你应该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贝清欢不置可否:“额……不一定,世上长得像的人还是很多的。” 尤一勇很是坦诚,一边走一边就开始说,侃侃而谈,毫不忌讳: “长得像和遗传是两回事,你的眉毛和我爸都是一个形状呢!我看你们三代人共用一张脸,这是显性遗传,逃不掉的。 再说了,我爸已经按照景同志说的那些情况,逐一查实过了,我爸和你妈是亲兄妹,已经八九不离十的事。 你不知道吧,爷爷奶奶那个年代不容易啊,到处都是战乱,爷爷在前线战区,奶奶虽然在后方,但是却被人盯上了,各种迫害。 不得已,奶奶只好先把我爸爸送回京北托人照顾,后来实在躲避不了了,才把你妈妈也就近送走,所以,我爸爸是见过你妈妈小时候的,基本上看照片都能看出来,是很像的呢。” 这时,贝清欢引领他走到军代表室。 李俊河不在,据说去学习了。 贝清欢跟里面的人点点头,在会客的地方坐了,应和似的回应尤一勇一声: “你倒是很笃定哈,我都不太敢说,他们肯定是亲兄妹,毕竟相隔的时间太久了,以前那个年代失散的也多,万一有同类情况的呢,是吧?” 尤一勇挑眉,自信地笑了笑: “那是因为你们这边知道的过往事情比较少,所以你才不确定。毕竟姑姑被送走的时候很小,还因为是早产儿,基本上三天一病,也是因为这样,奶奶才没有把他们两兄妹一起送走,实在舍不得。 我听我爸爸讲,奶奶送走姑姑十天后就被捕了,之后再无音讯,但是奶奶有给我爸爸留了信的,知道是把姑姑送到哪里去了。 我爸爸原本以为,等安全一些就能找回姑姑的,谁知道等他有能力去找的时候,奶奶信上说的那个地方早就已经满目疮痍,带走姑姑的人也已经不见了,从此彻底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我爸爸长到十六岁投身革命了,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顾不上寻找姑姑,解放安定了倒是想找的,但是后来他自己受到了冲击,也是这几年才重新复出,所以他有很多遗憾在心里。 这次景同志能让人来主动联系,真是及时,我爸爸虽然已经在西南地区登报纸寻找过,但毫无结果。所以看到了景同志让人带来的消息,激动得好多天没有睡着。 前几天他就写信给我说要来海市认亲,我也很替我爸爸担心,就怕是空欢喜一场。但是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应该是没错的了。表妹,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哈哈,我有妹妹了!” 第199章 亲舅舅 看尤一勇这么激动,贝清欢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妹妹这个词,在贝清欢这里,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她的亲哥表哥,跟她关系都不好。 她便不出声,静静地坐着。 等待景霄带向龙回来,进一步的强化尤一勇说的结果。 但是尤一勇实在是个话篓子,不肯安静,一直主动地问着话。 “妹妹你几岁?” “二十一。” “我二十三。你怎么没有读大学呢?”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贝清欢看了看尤一勇,有点生气:“大学是想读就读的?” 尤一勇:“也对,我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你呢,你当时没去考吗?” 贝清欢想到那段时间的事,心情更不好了: “我那时候还在边远地区插队。我们那个地方收到恢复高考消息的时候,早就过了报名期限,七八年的时候倒是又有了一次机会,但是当时我出了点事,生病了,所以也错过了。总之,时运不济吧。” 尤一勇的眼里就都是同情:“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你和姑姑这几年应该过得不好。对了,姑父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爸呀,他在我九岁的时候就死了。” 尤一勇:“……” 他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 可他实在是个阳光的人,既然觉得问了不该问了,就要问些好的弥补一下。 “那你有兄弟姐妹吗?我是我爸爸的养子,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特别想要兄弟姐妹!” 贝清欢:“我有一个哥一个姐,但都不是我妈生的,所以跟我关系都不好,几乎不来往,风雨都是他们带来的那种,我不想要兄弟姐妹。” 尤一勇:“……” 我把天聊死了。 怎么办? 尤一勇总算闭了嘴。 不敢再问了。 他问的事没一个好答案。 但正因为这样,等到向龙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坐定,尤一勇就去跟向龙呱噪了起来: “爸,我刚刚问了妹妹,原来她九岁就没有了父亲,她的哥哥姐姐还欺负她,她十几岁就去插队,因此读书都好好没读上,高考都没赶上,姑姑家也太不容易了!” 总结得真不错。 向龙过来的时候,眼眶本来就有点红,这会儿被尤一勇这么一总结,向龙这么大年纪,这么刚强的汉子,竟然转过身去抹眼睛。 景霄和贝清欢对视了一下,询问的意味浓烈。 贝清欢向他摊摊手,又冲尤一勇努努嘴,表示都是他搞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景霄有些无语的仰头,然后若无其事的请向龙进去里面办公室坐。 可向龙哽咽着说:“景代表,我们能不能早点去我妹妹家?” 这就直接“妹妹”上了? 贝清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实在是好奇,他们两人去质检车间发生了什么,才会一出来就直接喊上“妹妹”了。 这时候景霄没推辞,向贝清欢一指:“那就让清欢带我们去吧。” 向龙冲贝清欢点点头:“孩子,走吧,带我回家吧。” 叫得很是亲近。 那便去吧。 一伙人出厂部办公楼,贝清欢是主人,所以走在前头。 她后面是尤一勇,再后面是向龙,景霄殿后。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走廊上正面遇到了贝清明的时候,他没看见景霄。 贝清明便肆无忌惮的向贝清欢投来怨气冲天的一瞥,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还重重的“哼”了声:“晦气!” 尤一勇的跳脱性子在这种时候就特别明显,他马上走到贝清欢身边问:“这个人哼什么?为什么对着你说晦气,你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贝清欢面无表情:“并没有。但是他是我哥,同父异母的亲哥,他觉得我不该生出来,所以,他天生就恨我。无所谓的,我习惯了。” 尤一勇转头就告状给向龙:“爸,您看见了吗,就刚才那个人,连走路都能欺负我们家妹妹!真不是东西!” 向龙顿住脚,转头看已经走回办公室的贝清明,那目光,是吓人的凶,是要即刻去打架的狠。 还是景霄开口,才把人劝回了头:“那是个不识趣的,向首长不用理他,他翻不出花样来,今年本来有希望升副厂长的,但现在么,已经没希望了。” 向龙看看他,那眼神灼灼的,似乎在说,“你干的?” 景霄自然不会回答,手往前指指,“先回家,我们有比这重要的事。” 向龙:“对。这种人,我会有机会收拾的。哦,我妹妹是几点下班?” 景霄:“应该是四点,不过我没跟妈说,您是来认亲的,我说是我的朋友,到她那边吃饭,向首长您悠着点,别吓着她。” 走在前面的贝清欢:“……” 这年头的男人,认亲都是这么主动的吗? 一个敢随口喊妈,一个敢立马喊姑姑,一个则直接喊妹妹。 但愿,这些都是真实有效的宠和护,不是嘴巴上喊喊的。 向龙一到贝清欢家,就实现了贝清欢的这个愿望。 他在这小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就拿出一叠钱和票给尤一勇: “小勇你去,趁着现在商店还没到下班时间,赶紧的出去买点米面粮油点心什么的,总之有什么好吃的就买什么好吃的回来,看看你姑姑家,要啥啥没有!” 尤一勇“嗖”一下就出了门,贝清欢都来不及阻止。 她真的不明白,向龙是怎么会觉得她家要啥啥没有的呢? 还去买米面粮油?谁家好人把米面粮油都放台面上呀?那不都是在柜子里么! 自从她返城以后,家里其实越来越好了,吃得也不错,偶尔还下馆子,该有的器具一应俱全啊,她们家不穷的好嘛。 她不知道,有一种穷,叫做“舅舅觉得你穷”。 此时,贝清欢还解释了的:“向首长,其实不用的,我家里都有的,我和妈妈两个人吃不完太多,柜子里都收着呢,没必要去买。” 可向龙认真的看着她,只说:“孩子,你该叫我舅舅,我是你亲舅舅啊!” 贝清欢:“……” 不是!怎么这就认上了? 那之前她大张旗鼓的去搞回玉佩算什么啊? 第200章 相认 景霄简直是贝清欢肚子里的蛔虫。 他看贝清欢那一脸吓懵的样子,还在一旁笑: “清欢,向首长应该就是你亲舅舅,刚才在车间,他已经看到咱妈了,只是一眼,向首长就跟我说,他就知道是亲妹妹了,咱妈虽然快四十,但是那脸,还有小时候的轮廓在,自己人是不会认错的,根本不需要别的东西来印证。” 所以,事情这样顺利。 顺利得都不需要向龙和晏桂芳正式相见就出结果了。 讲真,贝清欢都不敢相信。 哪有认亲是这样认的呢。 总要得有些可信的东西吧? 贝清欢主动地把那个从林妙音处换来的玉佩递给向龙看: “那,向……舅舅,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吧,这个原本该是一开始就给妈妈的,但是很多年前被这里的舅妈拿去了,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有这个东西,最近才想了些办法拿回来,不确定是不是当年外婆送走妈妈时候留下的信物。” 向龙看见这个玉佩,原本勉强隐藏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当即流下泪来: “是,是我娘留给我们的,我有一个,妹妹也有一个,妹妹这个小时候还被我砸坏了一点点,在凤凰羽毛上,不仔细看不出。 娘啊,我总算找到妹妹了!娘,您原谅我啊,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才找到妹妹啊!” 他忽然就跪倒在地,紧紧攥着玉佩,哭得泣不成声。 因为是男人,又因为年长,他这样压抑的悲哭,贝清欢看着心里可难受了。 连景霄眼尾都染上了红,靠近贝清欢小声说: “我听向首长跟我说了一些过往的事,你那位真正的外祖母,当年被汉奸抓走逼问你外祖父的下落,牺牲得非常壮烈,尸骨无存,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也因为这个,向首长早些年受到过怀疑和斗争,最近几年,上头才追认的外祖母为烈士。” 贝清欢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和景霄说:“那还是让他哭出来吧,怪不容易的。” 她到母亲房间去拿了一块全新的毛巾出来,又倒了水,干脆跪坐在向龙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向龙一回头看到她也跪着,本来收敛的伤感,又控制不住,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看,便捂住脸,不出声,哭得浑身抽搐,东倒西歪。 贝清欢不敢说话,毕竟还不熟悉,担心自己随便说话让人更不好受,她只是把毛巾轻轻地递给他。 正在这时,晏桂芳开门进来了。 她一看,一个男人捂住脸跪在地上,贝清欢也是一脸泪地跪在旁边,而景霄是沉着脸坐在旁边的。 这场景吓得她手里的包包都掉了:“这,这是怎么了?清欢,你是做什么……事、坏事了吗?” 小时候女儿就老闯祸,怎么现在这样被人找上门的事情又来了? 景霄连忙站起来摆手:“不不,妈你误会了,是向首长想到了伤心事,所以……” 好家伙,这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还不如不说了。 反正,向龙已经站起来,走向了晏桂芳。 他走一步,嘴唇就哆嗦一下,等真正走到晏桂芳跟前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之前说的会悠着点,什么只是假装朋友来吃饭之类的话题,在此时已经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毕竟,他跟妹妹分开的时候,他已经十几岁了,早已经记事懂事,对过往的记忆和认知也远远超过了晏桂芳,所以他分外痛苦。 这么多年,他先是想尽办法要活下来,后来是想尽办法要知道母亲的下落,再后来就是想尽办法要去寻找妹妹。 这一生,他过得很苦,人生中充斥了无数次生离死别,现在能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向龙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 晏桂芳一开始是懵的,但是她看见了向龙手里攥的玉佩,看见了向龙的泪,更重要的是,在贝清欢再次把毛巾塞给向龙擦过之后,她看清了向龙的脸。 即便此时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因为感伤而有些扭曲,但是那五官,实在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像她自己,像贝清欢,也像梦里曾见过的人。 她心乱跳,迟疑着询问贝清欢:“这……是,是你……舅舅来了吗?之前说要认亲,真的找到他了吗?是真的吗?” 贝清欢都不用回答,因为向龙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块玉佩来。 两块牌子是一样大的,仔细看还能看出来,是同一块料子,不过向龙的玉佩上是龙纹。 向龙把两块玉佩摊在手心里,哽着声音说: “妹妹,我是你哥,亲哥!我们相差十岁,你小时候,是我抱大的你,你总生病,一生病就要人整夜抱,有一次我们要躲到一户人家的米缸里,你只有在我抱着的时候才肯不哭,凤至,我是你哥哥呀,凤至!” 晏桂芳听着这一声“凤至”,胸口处没来由地堵得慌,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似的,晃过很多景象,虽然看不清,但是她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有人一直这么喊自己的。 她缓缓地、试探地伸出手去:“我哥?” 向龙一把拉住她手,紧紧的攥住:“是我,我是你哥,小时候带着你追狗狗抓蝴蝶的哥哥,你还记得吗?凤至啊,凤至!你难道一点印象没有吗?哥哥可一直在想念你啊!” 他控制不住地把晏桂芳抱在怀里:“妹妹,哥哥对不住你,哥哥一直没有找回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哥哥好想你啊!” 晏桂芳在这样的哭声里,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锅锅?被东洋车拉走的锅锅?” 向龙的哭声嘎然止住。 旋即,他激动地喊: “你想起来了?你终于想起来了!你小时候就是这么喊我的,蓉城话就是这么喊我的,锅锅!我被送走的时候,是坐的黄包车,我们那个地方就是把黄包车叫东洋车,妹妹你记起我了,你真的还记得我,啊,老天啊……!” 这下,轮到晏桂芳嚎啕大哭:“锅锅!啊,锅锅你坐东洋车不带我,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是锅锅的错,是锅锅没用,凤至,原谅锅锅吧,锅锅只有你了!” 第201章 很深的缘分 两人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在此时却哭成了孩子。 那些被动荡毁坏的青春年少,被战火熏黑的温暖亲情,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热泪,砸在两兄妹的心上,越哭越伤心起来。 没人笑话他们。 贝清欢在母亲身后也哭得不断抽搐。 日子一天天的捱过了,倒也不再觉得苦,但此时看见母亲和舅舅相拥的时候,心里却觉得分外的委屈。 为母亲,那几十年和亲人生离而委屈;为自己,一直以来只能跟母亲相依为命而委屈。 景霄连忙把她抱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偶尔还得自己擦一下眼睛。 他指缝间漏下的泪痕,都在身上的军便装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迹。 此时,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哭声和叹息声交织成了让人心情沉重的网。 战乱早已结束,但战乱带来的苦难,时隔几十年,还在人间游离。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肩头都是一座大山。 像向龙这个的人,曾在每一个难眠的夜里,都曾祈求战争从不曾到来,那么他的父亲母亲还能教导他,他的小妹妹还能围着他撒欢,所以他在十几岁的年纪,也上了战场。 因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知道,和平是多么的重要,国家强盛是多么的必须。 如今,终于亲人重逢,但错过的,实在太多了。 大家团聚了,但大家都很难过,幸亏尤一勇回来了。 这家伙倒是个搞气氛的好手。 他拎着一堆纸包,进门看见大家都在哭,竟然来了一句:“怎么了?你们都饿哭了吗,那我回来得正好,大家可以吃好吃的了!” 景霄连忙趁机劝向龙和晏桂芳: “哈,对对,向首长,咱能重逢,是喜事,不如大家好好的欢聚一餐,清欢你先不哭了,你给咱妈好好擦一擦泪,我给向首长泡杯茶,好不好?” 贝清欢当然知道景霄是在打圆场,马上应着: “好。妈,景霄说得对,今天是亲人相认的好日子,咱们不哭了,你快去洗一把脸,我帮你换一身新衣服,我们也该煮点好吃的给舅舅。” 晏桂芳一时间止不住泪,但疯狂点头: “嗯,呜呜呜,我知道,呜呜呜,哥,你坐,你快坐,你这么老远地来,我,我呜呜,我要给你做好吃的,呜呜。” 向龙拉住她手不放:“不用,妹妹,哥哥做给你吃,小时候,你的奶糕都是我做的,你记得不?” 尤一勇毫不客气的批评了一句:“唉,爸,姑姑现在又不吃奶糕了!您可真的是!” 大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晏桂芳因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鼻子吹出个大大的鼻涕泡,引得大家又笑了一场。 总算气氛好了起来。 向龙拉过尤一勇介绍给晏桂芳:“妹妹,小勇是寄养我那家留下的子侄,因为他父母也不在了,所以我们一起生活,热闹一些,他也算是我的儿子,你也认认,以后你也是有兄长有侄子给你撑腰的。” “哎,好,太好了,小勇真好。清欢小景你们来,快来,哎呀你们这俩孩子瞒着我,倒是比我先认了对吗,但是哥啊,我也得正式的介绍给你看看,这是我女儿,这是我女婿,我现在,很好,很好……呜呜呜,我很好……”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晏桂芳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景霄和贝清欢一左一右扶着她,她又开心的笑出来。 相互改了称呼,一时间热络了起来。 这一天虽然有些混乱,但结局美好,向龙拉着晏桂芳不放,晚餐就落在几个小辈身上。 好在尤一勇买了些熟食,晏桂芳早上又买了一些菜,贝清欢随便做一点,就摆了一桌子。 其实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饮食上,向龙跟晏桂芳讲过去的事情,景霄和贝清欢听得都很认真,反倒是尤一勇没心没肺,吃得畅快。 叙旧到七点多的时候,景霄问向龙:“舅舅,您今天晚上可以去住我那边,也可以住招待所,看您喜欢。” 向龙还是选了招待所,还说: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十月一日会出门吗?我还是住在招待所比较方便。 我一开始也没敢抱希望能一次就认到亲妹妹,因为以前得到的消息都很瞎扯,所以不敢再让自己持太高的期望,都没做充分准备就来了。 明后天我还得出去买点东西,还有我两个警卫员,原本我让他们住在火车站那边,明天也要让他们过来,那大家一起住招待所,出入方便些。对了,一会儿让小勇到你那边,把我带的东西拿来,都是些特产吃食,给大家分一分。” “好。”景霄应着,又给他解释:“对,我和清欢明天就要去京北一趟,因为想回去看看爷爷,确定一下跟清欢的婚期。” 向龙转头看看他,忽然问道:“你是京北人,你还姓景,哎,我说,你爷爷不会是景茂川景老吧?” 景霄:“是的,您认识?” “哈哈哈!”向龙忽然抚掌大笑起来: “哎呀,岂止认识!这次你回去必须问问你爷爷,认不认识向高山!那是我父亲。据我所知,早年间,我父亲跟您爷爷是在一个部队呆过的呢! 那年月很乱,我跟父亲失散了好些年,中间辗转见过几次,但是后来我父亲出事了,组织上有人把我带到京北,安排人领养我。 你爷爷还来看过我,想要领养我的,但后来,有人发现了我父亲的遗物,就把我安排到了另外一个家庭了,就错过了。 直到我成年时还曾经见过你爷爷一次,只是后来我调了工作地方,就好些年没见他老人家了,真想不到,晚辈们竟然这么有缘分,你和我们清欢还能联姻,挺好,挺好啊。” 景霄也是惊讶。 他们两家,竟然还有这么深的缘分,实在难得。 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在此刻忽然放下了。 他笑得舒展:“啊,这样啊,好好,我回去一定问问爷爷,您这样一说,咱们很早就差点是一家人了,那我和清欢结婚的事情到时候更要好好挑日子了,这样大家还能聚聚。” 第202章 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 向龙一听这个话题,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晏桂芳:“妹妹,你想不想去京北?我们在京北还有一处老宅子呢!妈妈留给我们的。其实我和你是姓了向,但向家是无产阶级,穷得很,真正有钱的是我们的娘。 虽然她不听祖爷爷的话,丢下荣华富贵投身革命了,但是祖爷爷还是把该她的东西给了她。我在京北呆了几年,住的就是老宅子,后来因为要寻你,才申请调到蓉城去的,怎么样,你要是想去京北,我就带你一起回去!” 晏桂芳的眼里有些惊喜: “这样啊,那挺好,但是……这忽然的去,太匆忙了,要不然还是等等,要是清欢结婚的话,景霄他们是不是会在京市摆个席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再去,从容些,你说好不好?” 向龙想了想: “还是妹妹说得对,那个老宅子好多年没有整理,估计很不像样了,这样好了,我先让人把老房子修整修整,等弄好了,不管清欢那边什么时候结婚,我都带你回去一趟,说起来你必须要回去看看的,我和你都是出生在那个老宅子的呀!” 一说到这里,向龙就开始讲述起两人小时候的生活,直说到尤一勇去把之前放在景霄那边的东西拿过来,他才和尤一勇准备去招待所住。 临走时,向龙问贝清欢:“外甥女,你们去京北是住几天呢?我想多陪陪你妈妈,如果你会早回,我就等你回来了再走。” 贝清欢看向景霄。 要是没有在梅素琴那边听说了可能会有大爆炸的事,他们本来是决定呆五天就回来,但现在,事情变得不太确定了。 大爆炸的事情,涉及的因素太多,要顾虑的方面也很多。 目前是不可以张扬的。 还得到了京北,找到相关领导才能开始动作。 所以景霄选择了隐瞒。 “舅舅,我和清欢是第一次回京北,所以可能会呆到十号左右,要是舅舅真的能在家里陪妈,留到十号再走,我和清欢在京北也能呆得安心些。” 晏桂芳挺意外的:“咦,之前你们不是说五天就回了?” 贝清欢连忙帮景霄找借口:“是我说想要在京北多呆几天,对不起啊妈妈,因为景霄说要带我找会画连环画的老师指导,所以我就想着多学习学习。” 晏桂芳给了女儿无奈的一瞥,倒也没再说什么。 向龙那边稍微想了想: “十天啊……我会考虑,明天我先给下面的人安排好工作就能确定呆几天了。你们只管去忙你们的吧,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清欢在旅行途中也考虑一下。 我膝下没有孩子,以后应该也不会结婚,小勇虽然跟我生活,但是他也要承担起尤家的责任,所以是不会改姓的。那么我父亲这一支就变成了没有子嗣,既然这个贝家之前对你们不太好,你能不能考虑改姓?” 贝清欢:“舅舅的意思是,我改姓向?” 向龙:“对。你爷爷向高山,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几乎没在我和你妈妈身边停留很久,但是他是烈士,是为了国家与民族付出生命的英雄。 要是没有找到你们,我心里的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但现在找到了你和你妈妈,我就有了这个想法。舅舅不强求,只是一个提议,如果你真心愿意的话,也算是延续了你爷爷一脉,我感谢你。” 贝清欢郑重的点点头:“好,舅舅,我想一下,在您回去蓉城之前答复您。” “好孩子,谢谢你愿意考虑。” 向龙要短暂离开,他都有些不舍得晏桂芳,像看小孩子似的,拍拍这亲妹妹的肩膀:“凤至乖,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哥给你买。” 晏桂芳的眼泪忍不住又往下掉,却笑着说:“好啊,哥,明天一早我们去吃小笼包子,哥买给我吃。” 向龙的眉眼里都是宠溺:“那我一早去买,买了给你送来,这样你就不用走来走去了。” “好。” 晏桂芳也像个小女孩似的,乖乖点头。 景霄作为东道主,要送向龙父子,便和贝清欢商量好了明天要见面的时间,去送向龙父子往招待所住宿。 等门一关,家里就剩下贝清欢母女。 晏桂芳站在屋子中央,怔怔的:“人一走,这家里就空落的厉害,奇怪,明明以前都是这样过的,怎么我忽然不习惯了。” 贝清欢叹气:“我们就像是天天吃糠咽菜的乞丐,突然吃了一桌酒席,再回头看着米糠和烂菜叶子就受不了了呗。” 晏桂芳叹了口气,不说了。 等贝清欢收拾了碗筷再回来,母亲坐在餐桌旁,非常认真地看着向龙留下的那张老照片。 贝清欢:“妈,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舅舅就来陪你了。” 晏桂芳抬头看她,眼睛红肿得很:“我这总觉得做梦似的,清欢你掐我一下,让我感觉是不是真的。” 贝清欢便去挠母亲痒痒。 晏桂芳被胳肢得笑个不停:“叫你掐我,不是挠我。” “不管是什么,我就是让你知道不是做梦就完了,妈,你放心,是真的,今天舅舅来认你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怕爷爷了,他要是敢说你什么,你就告诉舅舅!” 晏桂芳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不!以后我都不会给他机会了。清欢,虽然你说你要考虑,但是我考虑好了,你就改姓,就不姓他们贝了,你跟你舅舅姓,以后叫向清欢!” 贝清欢都惊讶了:“呀,妈,你一下子硬气了啊!” 晏桂芳自己也笑:“是!我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贝家要是不想我在这里了,我就跟我哥去蓉城!反正我哥又没有成家,我不需要担心嫂子喜不喜欢我的问题,我不怕了!我有娘家人了!” 笑了不足三分钟,又开始哭。 贝清欢抱住了母亲:“妈,这些年,你受苦了。” 晏桂芳也抱住女儿,大哭:“欢欢你也受苦了,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妈,你从小到大没少受贝清明和贝清淑欺负,我都知道,我心里都是明白的啊,妈妈上半辈子运气不好,让你委屈了!” 第203章 大海捞针 晏桂芳这么一说,陈年往事都涌进了贝清欢脑海。 是有很多不开心的回忆。 但是贝清欢没哭,反而笑了: “哎呀,妈,你快别哭了,我是没少受贝清明他们的欺负,但是他们在我这边也没讨到好。而且要不是他们老欺负我,我出去插队也不会那么有防备心,不让那些比我年纪大的欺负我,总之我很好,妈,以后我会更好,我有信心。” 晏桂芳看着女儿。 女儿抬着脸,那么自信那么骄傲。 晏桂芳有些羞愧:“这些事情上,我不如你,不过我以后也会好的,我有信心。” 她学着女儿的样子,也抬起脸,但是没满一分钟,她加一句:“而且我有我哥!” “哈哈哈!”贝清欢笑得不行。 但谁说不是呢,有个好哥哥好靠山,就是比一般人强。 向龙现在可是某高炮师的首长,晏桂芳是她唯一的妹妹,就算以后要他养一辈子,向龙都是心甘情愿的。 何况还有贝清欢这个能干的女儿。 所以晏桂芳以后都是好日子。 是该骄傲的。 不过…… 即便知道这时候提起很影响心情,贝清欢还是提起了:“妈,我改姓,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我爸?” 晏桂芳摇摇头: “不会。首先,我嫁到这个家,即便身体不算好,但是至少贝清淑是我养大的,因为可怜她从小没了娘,又是女孩,你爷爷不看重,所以我对她从来没有私心,在她身上付出的心力和钱,比你还多。 可惜,她不识趣,还自私,结了婚就把我抛开了。不过我觉得也挺好,这样一来,我就不欠她的,她也没理由来牵制我,更不敢随便跟我提要求。 另外一个,你爸生前,跟你外公说过改姓的事。那时候你外公说,许亚男太厉害了,太能算计了,把晏家的财物都拢了过去,却一点不想担养你外公的责任。得亏有我,跟自己生的女儿没两样,嘘寒问暖的,让他觉得日子好过些。 所以我生了你以后,算是你外公花钱花口粮养大的,以前那种日子,养一个人,是要从自己的嘴巴里省粮食的呀,要不然你爸一个人养这么多口人,那日子怎么过? 那你爸就说过,要不然让你跟你外公姓算了,也算是谢谢你外公养大了你,还教你医术。但是后来你爸生病了,这种事就没再提起,因为担心他不在了,要是你改了姓,贝家的人更加欺负你,所以你看,你爸不在乎这个,让你改姓,我可一点负担也没有。”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贝清欢不犹豫了:“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趁着舅舅在,你直接跟他说,我同意了,我跟舅舅姓,延续我外公外婆先烈的血脉,我很光荣呢!” 晏桂芳:“是,我不再是被别人丢掉的小猫小狗,你不再是填房的女儿,我们都是光荣的。” “妈,我喜欢你这么说。” 因为今天这样的谈心,母女两个相拥着睡在晏桂芳的大床上。 但这认亲的后劲实在太足了,母女两人都睡不着,脑子里激动地想东想西,折腾到大半夜才睡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人在外头拍门,母女俩才起床去看。 好么,天还没有亮,向龙已经买了早市的小笼包子过来了,还开心地拎给晏桂芳看:“头笼!肉馅的,香菇馅的都有,快来趁热吃。” 贝清欢:“……” 宠妹狂魔啊这是! 托晏桂芳的福,贝清欢虽然困得眼睛睁不开,但也算是吃上了头笼包子了。 一会儿景霄也过来了,拎来行李袋子,准备带贝清欢去火车站。 向龙:“不急,我让警卫员送你们,先吃了小笼包再说。” 吃的时候,向龙又发现,景霄放在桌边的火车票是硬卧,当即不高兴了:“你没买到软卧怎么不跟我说?” 其实是因为大爆炸的事情,匆忙换火车票,所以才没有软卧了。 都不用景霄找借口,向龙当即说:“一会儿让我的警卫员送你们上车,他们会安排好的。” 就这样,贝清欢和景霄坐进了软卧包厢里。 这就是有舅舅的排面。 不要太风光哦。 火车一路向北,贝清欢专心画画,景霄则在认真推演,怎么把大爆炸这件事上报,找人,无声无息地处理好。 等到达京北的时候,景霄让贝清欢在站内等着,他则去火车站找负责人了,用的就是“我们在火车上听见了有人计划用人肉炸弹”的借口。 这是严肃的事情。 景霄本身是军人,他在火车上听见了这么危险的事,马上就报告到相关部门,这是合情合理的。 当即,火车站的负责人就带着景霄去公安局了。 这么大的事情,光公安局都不够,很快,又联动了京北市的多个户籍相关部门,最后还要请相关征兵部门来帮助寻人。 大海捞针这个词,在这次的行动中,一点也不夸张。 贝清欢是十月一号的十点到京北的,等景霄安排好了大爆破的事情,再回到火车站找她,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十点了。 贝清欢还在火车站执勤人员的休息室睡了一觉,而景霄,完全是一天一夜没睡的状态。 他向贝清欢走过来。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眼底泛着青黑。 但是他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清欢,来京北的第一天,就让你这么辛苦的度过。” 贝清欢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没有,我觉得很有意义,我的未婚夫是以人民利益为先的军人,我很骄傲。” 她还给景霄拧开水壶盖子,把水壶递过去。 景霄大口大口的喝,像是一天一夜没喝水似的。 贝清欢:“现在情况怎么样?找到那个什么刚了吗?” 景霄摇头:“哪儿能那么容易,还在找。你知道整个京北市有多少人出去插队吗?” 当然,他这么问,并不需要人回答,只是在感慨。 他咬了一口贝清欢递过来的包子: “六二年到七三年,总共是二十九万人!还好,梅素琴说的深东还是深西,运城还是云城,我们很多人一起反复推敲,觉得应该就是深西省运城市。但即便这样,我们统计下来,京北市到深西插队的,也有四万三千人啊!” 第204章 景霄:这世上,没人能摆布我 贝清欢皱眉。 知道人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知道会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那从深西再转去当兵的呢?应该不多吧?” 景霄:“从知青转去当兵的人数,大概是所有知青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间,这么一算,也有一千来个人,听起来不多,可是这一千来个人是需要人工排查的。 现在武装部找了二十多个人在做这个工作。目前排查出来的人已经有八百个,还没有排查完。毕竟是人工,资料都是一个一个看的,看漏一个可能就出错,根本急不来。” 贝清欢:“我懂了。那排查出来以后,才能再排查姓名吧?” “是啊,毕竟我们只是从梅素琴那里听见的转述,连年龄都是不知道的,只能是这么大海捞针的查。好在上头非常重视,目前已经联系了运城那边进行暗访,寻找可能涉及焊接的工厂了,这样两边一起找,希望能快一点。” 景霄说着,三两口把包子吃下去,这才扛起贝清欢的行李:“走吧,趁这个空档,我先带你回我爷爷那边,估计外头有人接。” 为了多出时间来上报大爆炸事件,换了火车票时间这事,景霄没跟家里说。 景霄家里只知道是今天到。 所以景霄才急匆匆的赶回来火车站,假装他们俩是今天才到达的。 两人是怎么也没想到,出站的时候,就那么巧的,遇到了叶心怡。 此时的叶心怡,那脸色,比上次在司法局遇到时,难看了十倍不止。 因为她压根没想到,景霄会带着贝清欢一起来京北。 本来呢,景霄在海市处对象,对叶心仪来说,内心深处觉得,是长不了的。 景爷爷还是希望景霄将来回到京北工作,那这事迟早要经过她叶心怡的爷爷帮忙。 到时候让爷爷给景爷爷施加一点压力,稍微那么坚持几次,景霄早晚会低头的。 所以她在海市也没敢多找贝清欢麻烦,担心把景霄惹毛了,后面不好再插入。 哪里想到,人家竟然还带来京北了! 这意味着什么,叶心怡又不是不懂。 看来,景霄来真的,要跟这个臭女人谈婚论嫁了! 气死人了! 本来她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捏着票的,但是看见了贝清欢和景霄,她忽然就把手里的票向贝清欢扔过来。 票这个玩意,扔又扔不远,也不会痛,反而在半途中轻飘飘的就掉了下去。 这似乎加大了叶心怡的愤怒,她冲到贝清欢面前,对着她低吼: “是你对不对?是你偷偷的带着景霄哥躲起来了,对吗?不然不可能我在海市火车站等了那么久,就是没有看见你们!景霄哥不是那样的人,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的,都是你,都是你!上不了台面的臭女人!” 贝清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叶心怡发疯,等她说停了,才慢慢看向景霄,一个字都没说。 当然,景霄也不需要她说,直接一个箭步挡在了贝清欢面前:“你有病就去治,对着别人乱叫什么!” 叶心怡眼泪就下来了:“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为什么你上车了也不等我?是因为带着她吗?景霄哥你怎么能带着她呢?景爷爷不会喜欢她的,景爷爷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 景霄眼睛眯起来: “叶心怡,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首先,我没有答应你要一起走!其次我几时走和谁走怎么走,不需要你安排!最后,我爷爷喜不喜欢我对象,同不同意我们结婚,那跟我要和谁处对象,和谁结婚是两回事!这世上,没人能摆布我,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走开!” 说完这些,景霄拉住贝清欢就往出站口走了过去。 留下叶心怡站在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景霄不会理她。 贝清欢更不会回头看。 两人出到外面,就看见有一个人冲景霄挥手,还很快过来帮忙拎行李:“小霄回来了。” “哎,回来了,曹叔。”景霄客客气气的,又向贝清欢介绍:“清欢,这个是爷爷的老部下,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曹叔。” 贝清欢明白了,估计是景霄爷爷的警卫员,跟了很多年的那种,便马上尊敬地喊一声“曹叔。” 曹叔似乎不置可否,笑着点了两下头,便没再说什么了。 贝清欢当即觉得,今天去景家,估计不会太受到欢迎。 不过她无所谓。 以景霄之前的态度看,他会处理好的。 要是这些都处理不好,她就不嫁了。 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 车真的行过长安街。 京市秋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从车窗往外看,整个街道都带着一种独有的、黄澄澄的秋日气氛。 这一点倒是比海市好看,海市现在路边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呢,而这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是金色的了,衬着蓝蓝的天,很符合秋高气爽的意境。 大概是为了庆祝国庆,建国门附近用花朵摆了一个类似花篮的造型,有点小,但还挺喜庆,这也比海市的国庆氛围更浓一些。 天安门广场上有游客在拍照,几个孩子飞跑起来,惊动了停在广场觅食的鸽子,鸽群突然展开翅膀,掠过华表上盘旋的龙纹飞起来,那场景,就很像图画册上看见的首都模样。 景霄见贝清欢看得很认真,伸手搂过她肩膀,有些歉意:“喜欢?要稍微等一等,等那件事有了眉目,我才能安心带你走走。” 贝清欢点点头:“我懂,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肯定要等那件事查清楚,抓住了那个人,我们才能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但,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哦。” 听着这话,景霄转头看她:“你,指什么?” 贝清欢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 “我觉得,从叶心怡的反应看来,你爷爷他们,估计不怎么欢迎我。可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礼貌是有的,但不是很多,我挺担心你爷爷没有我爷爷那么能承受我的……额,我的……大逆不道。” 第205章 忍你三天 景霄笑了。 笑得吃吃的。 好像听见了什么非常有趣的笑话。 曹叔在前面的反光镜里看了一下,很惊讶。 他看着景霄长大,这是个神情很冷淡的孩子,倒是很少看见景霄笑得这么放松。 而景霄笑过了,就揉了贝清欢发顶一下:“你到了我家,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们要是不欢迎你,我们就去住招待所,你不用顾忌。” 贝清欢:“啧,你很少回来,要是我们真的去住招待所的话,你爷爷会不会恨上我?” 景霄:“如果我爷爷真的恨你,不喜欢你,你在乎吗?” 对于这个问题,贝清欢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喜欢一个人固然重要,但要是为了这人要舍弃自尊和骄傲,她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如果景霄爷爷太过分,她肯定会反击。 不反击的话,岂不是会让自己过得跟她妈妈一样。 她不要。 当然,她心里这么想,但也不能太过直白。 她还是很喜欢景霄的,不能伤了他的心。 贝清欢对景霄笑了笑:“有点在乎。毕竟是你爷爷,我当然不希望他被我气病了。” 景霄笑着,拉住贝清欢的手,指尖从她指缝间穿过,紧紧握住: “就是这么说。我爷爷心里,应该也是一样的,他很疼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估计不好做得太过。而你,觉得毕竟是我爷爷,也不好太过,所以这么一来,你们估计能维持表面的礼貌。 但要是他过分了,连表面的礼貌也没有,那我们就离开,去住招待所,在京市好好地玩,我不让你为难,怎么样?” 贝清欢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吧,三天。我忍让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街上转转,他们要是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们好,他们要是对我不好,三天后我们就去住招待所。” “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这番谈话,一点没有避讳前面驾驶室的曹叔。 曹叔讶异的很。 昨天景慧萍还特意打电话回来跟景老说,景霄这个对象不错的,挺拎得清的姑娘,对于景霄那样的性子,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景老却觉得,这个对象家世太差了些,履历太单薄了些,他们这样的人家找媳妇,家世或者才能总要沾一样,这姑娘啥样不占,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之前景老跟叶家说了婚事,现在弄成这样,有些下不来台的意思,所以景老昨天脸色不太好看。 现在听后坐这对小情侣的意思,要是景老不客气,他们还要走呢! 那他要不要跟景老先提醒一下呀? 曹叔一边开车一边纠结了起来。 贝清欢倒是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就放心了。 还跟景霄询问着哪里有她喜欢的图书卖,一一把地址记在了本子上,最后又问:“那孟阿姨呢,我们这么时候去看他们?” 景霄:“晚上家里给爷爷祝寿,他们都会过来的。到时候你就看见了,如果你想跟她过去,也可以的。” “也就是说,晚上葛壮他们也来?” “是的,晚上该来的都会来。” 说话间,汽车已经从开阔热闹的街道驶进了较为安静的区域。 这边车辆一看就少了很多,远处隐约还有山林,再开一段,就进入了一处封闭的军区大院了。 最后,车子在一栋红砖二层小楼停下了。 景霄先下车,特意的等在车门边,贝清欢出来的时候,他还扶了她手臂一下。 贝清欢觉得,他有些刻意。 之前在海市,他没有这么的特意扶一下,毕竟她又不是那种特别娇气的人。 景霄应该也不会喜欢特别娇气的姑娘。 那这是做给人看的吧? 要显得他特别喜欢她吗? 贝清欢当即转头往四处看了看,果然,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倚靠在墙边,正看着他们,眼神很是玩味。 贝清欢小声问:“那位是……大姑?” “嗯。”景霄直接拉住她手进去:“走,先带你上去见她。” “不该先见爷爷吗?” 景霄也小声的说着: “爷爷作息跟一般人不同,他很早就起来,所以这个时间应该在休息。我先带你上去见我大姑。我大姑这个人,凡事凭心情的。 你不用担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反正她要是不喜欢的人,再怎么讨好也没用,她会各种挑刺,她喜欢的人,别人怎么说她都喜欢,各种维护,不过,我赌她会喜欢我喜欢的人。” 好的吧,既来之则安之,赌呗。 反正要是这个大姑真的不喜欢她,她最多以后不来了。 贝清欢任景霄拉着她手上了二楼,直接到了带阳台的二楼中厅。 厅里摆着沙发和电视机。 没有像海市的很多有权势家庭那样,沙发或者电视机都披一层花边,摆上琉璃花瓶之类的装饰物。 所以乍一看,他们家布置得非常简单,实际上细看一下,却是很讲究的。 贝清欢就发现,这厅里所有的家具都是红木的,像许亚男那个别墅里的好家具一样,好木制会发一层淡淡的木质光,自带奢华感。 屋角甚至还有一架琴,虽然他们用黑丝绒盖起来了,但形状看得出来,旁边的琴凳垫子还是牛皮的,且有常用才会有的摩擦恨。 刚才站在阳台的妇女已经走到了厅堂口,极快的打量了一下贝清欢。 妇女的长相和景慧萍有八分像,但明显年龄要大许多,景慧萍最多四十岁,这个大姑,则有五十来岁了。 但大概是没结婚没生过孩子的原因,大姑身姿很窈窕,穿了一件蓝色长旗袍,外面套着灰色的绒线开衫,头发是花白的,很有些书卷气。 她挑了一下眉,对着贝清欢露出笑来:“呀,我们景霄终于把对象带回来了。你好呀。” 这招呼,这笑,都让贝清欢挺惊讶。 景霄说大姑规矩大,所以她还以为,这个大姑会一开始就对着她百般挑剔呢,结果一点没有。 白白戒备了一路。 贝清欢便也对她露出甜美笑容:“您好,我叫贝清欢,这几天要叨扰您了。” 大姑向贝清欢伸出手来:“我叫景慧珠,欢迎你来京北,来我家作客。” 第206章 大姑 贝清欢也伸手过去,以为握一握就会松开。 想不到这大姑一直拉着贝清欢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了。 还吩咐拎行李上来的景霄:“小霄,你把你对象的东西拎我隔壁那间客房,我已经让巧阿姨收拾过了。” “好,大姑。” 景霄对贝清欢挑了挑眉,就去放行李了,很听话,也很得意,好像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景慧珠拉住贝清欢左看右看:“到底是江南女子,真的是秀秀气气的,却又灵巧活泼的样子,我们景霄眼光不错的,挑了这么久,可算挑中了喜欢的姑娘,真好看呢。” 贝清欢实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对她这么夸,她没有什么回报是不行的。 贝清欢连忙说了一句:“谢谢,您等等,我带了些江南的小吃来,我去拿给您哈。” 她当即跑到了景慧珠刚才说的那个房间。 景霄正在为她放行李。 贝清欢急急忙忙地开了旅行袋,把一些吃食,和自己让人做的一个布包包拿出来,再一阵风地跑到中厅:“这是一点海市的特色吃食,希望您喜欢。” 景慧珠接在手里,先没有看,而是侧着头问贝清欢:“你不想叫我一声大姑?” 贝清欢从善如流:“大姑。” “嗯,好,海市小姑娘!” 景慧珠这才看贝清欢带给她的东西。 她把东西摊开放在茶几上。 纸包的高桥松饼,小纸盒里的梨膏糖,她都当着贝清欢的面,直接拆开来。 先吃,然后一一评价: “这个饼的饼皮子很酥香,馅儿是枣泥的,我的最爱,不过不能多吃,一会儿要吃饭了,剩半个等会儿塞景霄嘴里;这个梨膏糖就一般,太甜了,我不喜欢,哦,我包包好还可以送给男同事吃,他们甜掉牙齿也没关系。” 贝清欢“噗”的笑出来。 她想努力忍住的,但实在忍不住。 景霄怎么从来没说过,她的这个大姑,是这么直白可爱的呢? 真的是好玩得很。 而景慧珠看着她笑,自己也笑:“我说错了吗?” 贝清欢:“不,大姑说得挺对,不好吃的都给男同志吃。” 景慧珠点头:“以后你家里有不好吃的,就给景霄吃!要是不确定好不好吃的,也让景霄先吃!我就是这样的。男人嘛,皮糙肉厚,吃点苦头都不要紧,何况是甜头!” “哈哈哈,好!” 有了这几句对话,贝清欢真心觉得,这个大姑很对她胃口。 在大姑心里,似乎男同志就是可以用来当白老鼠的。 这一点,倒是和景慧萍很像,上次扎针就同意景霄当贝清欢的白老鼠。 景慧珠很无所谓贝清欢想什么,她已经拿起贝清欢送的包包来看。 这是贝清欢照着服装杂志上外国人的休闲包包改良的。 明兰那边多余的布料子多的是,她跟明兰要了一块锦缎的料子,做了一个小挎包,还在包带子上坠了个流苏,很有清雅味道,跟景慧珠的旗袍很搭。 景慧珠拎住包包,前前后后的翻转,看来看去好一会儿才问:“你做的?” 贝清欢:“不是,我设计的,家里没有缝纫机,我请别人做的,但是那个流苏是我自己编好绑上去的。” 景慧萍面容淡淡地说:“很实用,我去教课的时候,可以在里面放两杯书再放一个水瓶子,不错。” 想着之前的可爱对话,贝清欢眨巴眨巴眼,问: “大姑,其实您不是很喜欢吧?要不你跟我说说,您喜欢啥样的,下次我再给您做吧,我认识的裁缝多,想做什么样的都可以。” 景慧萍就转头看着她笑。 那笑容,有些促狭,有些得意,还有点努力想亲近的味道: “清欢,其实我很喜欢,我就是假装一下,好让人不知道我真正的意图。你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有时候总会遇上一些场合,总有人想着法子的揣测一下你的喜好,再投其所好,然后就可能是请求帮忙,也或者是给你找点麻烦,所以我就总会这么故意装一下,你不要紧张。” “额……” 贝清欢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话。 因为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大姑会跟她说这些话。 她也分不清,大姑这么说,是想干什么? 她不想刚来就惹出笑话来。 所以她直接问了:“大姑,我年轻,不是很懂,您跟我说这些,是想我怎么做?” 景慧珠笑了,眼尾细纹都上翘,笑得很真诚: “你肯这么问,就比一般的姑娘好多了。不懂就问,不会就学,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很多女孩子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做的。你很好,景霄是我带大的,我很相信景霄的眼光。我跟你说这些,是要你提防着些。 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宴,这会儿还早,但下午就会来很多人。你作为景霄的对象,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景霄是年轻一辈里最得我父亲喜欢的人,他的婚事,很多人也很在意,说不定会拿来做文章。 那你可以设想一下,肯定会有人来找你说各种各样的话,有的是试探,有的是挑拨,你得注意着,别让那些不想景霄好的人给忽悠了。” 原来是这样。 这大姑提醒得很好。 贝清欢慎重点头:“我记住大姑的话了。” 景慧珠点点头:“你很聪明,应该能听懂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不像我那个弟媳妇,只要别人哄哄她,她就傻乎乎地掏家底,要不是景霄有主见,都不知道受多少委屈,你可注意着些。” 这是指孟染枝对待葛壮的事情吧? 真好。 只要是站在景霄这边的,她都会真心对待的。 贝清欢:“我会注意的,大姑。” 这时候,厅里的电话机响了。 因为就在景慧珠手边,景慧珠便马上拎起来接听了,旋即她疑惑的喃喃:“公安局找景霄?公安局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景霄回来了?” 贝清欢马上猜测,应该是跟大爆炸有关的事情。 景霄肯定需要留联系电话,那只能留这边的号码了。 她连忙给景霄找了个借口:“哦,大概是我们在火车站帮人捡到东西放火车站派出所了,公安局来核实吧。” 第207章 老头,我劝你善良 光找那些借口还不行,为了不露馅,贝清欢还往房间喊:“景霄,景霄,电话,是公安局的,我估计就是告诉你火车站东西找没找到主人的事情吧?” 景霄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听见喊话连忙从另外一间房出来,还趁着景慧萍不注意,冲贝清欢不断使眼色。 贝清欢秒懂。 这是要支开景慧萍的意思。 她向景慧萍问道:“大姑,您能带我去看看阳台看看吗?” 景慧萍:“当然能呀,来,我带你去看,我们这边阳台晚上的时候看星星特别好。” 屋里,景霄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 在客厅转了几个圈,他走到阳台拉住贝清欢的手:“大姑,之前我托人给清欢找了几本书,现在我公安局的朋友打电话来说,书找到了,但人家明天出差,我现在就要带清欢去拿一下。” 景慧萍皱眉:“不是吧,你爷爷一会儿就起来了,而且快要吃饭了,你这个时候走,你爷爷肯定又说你。拿书而已,你自己去,把你对象留下。” “不行,那是清欢喜欢的书,我得带她去选。” 景霄拉住贝清欢就走。 贝清欢只能回头,对景慧珠笑一下:“大姑,那我先离开一下。” “哎,哎,景霄你站住。” 景慧萍还在喊。 景霄头也不回。 可马上要走到楼下的时候,楼梯旁边那个最大房间的门开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神色严厉。 老人穿着没有任何徽章和标识的军官服,但很有老将军的余威,一看就是上位很久养出来的气势。 他的目光只在景霄身上停了一瞬,就越过景霄肩头,看向贝清欢。 但是他也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像是没看见似的,只对着景霄低喝了一声:“刚回来呢,又去哪儿?” 景霄站在楼梯口:“爷爷,我和我对象有事要出去一下。” 景爷爷跺了跺拐杖:“不许。刚回来就走,一点礼貌没有。” 景霄却拉着贝清欢就往门口走去:“爷爷,是重要的事,回来跟您解释。” 老人脚步倒是没动,目光却眯了眯,直直地射向贝清欢,似乎对着她说话:“你要是现在走了,不要怪我不给你脸面。” 景霄的声音冷了几分:“爷爷,您不给我脸面的时候多了,我不在乎多这一次。” “那你别想跟这个对象结婚。” “结婚报告又不是打给您的。”意思就是,您准不准的,没用。 老人声音大了:“混账!站住!” 这次,景霄没再回头,直接拉着贝清欢跑到了院子里,手往正在检查车辆的曹叔那边一伸:“曹叔,车钥匙借我。” 曹叔不敢掏钥匙,压着声音劝:“老首长在后面看着呢,小霄,你别办糊涂事,到时候他拿你对象出气。” 景霄凑到他耳边:“我有重要的事要办,只是不想他知道,回来会跟他解释,您知道的,我从不办糊涂事。” 曹树皱着眉,瞥着老人那边并没有阻止,他麻溜地掏了钥匙出来。 景霄立马和贝清欢驾车走了。 屋里,景慧珠从楼上下来,笑吟吟看着老父亲: “干嘛呢,景霄不是没分寸的人,他找了借口出去的,肯定是有事,您一出场就吓唬人家小姑娘,显得咱们家很不近情理。” 景茂川景老斜睨了大女儿一眼:“你好像还挺喜欢那个姑娘,这才见了几分钟,就帮人家说话了啊?” 景慧珠:“慧萍告诉我了,这姑娘不但有一手好医术,还救过我们景霄,家里底子差点就差点,有医术这一项也抵得上学历了,而且人聪明才是最重要的,您老何必第一次见就不给人留脸呢。” 景茂川走到客厅坐下,忽然就笑了:“你知道什么呀,我跟景霄打赌,说他要是十月一号带个姑娘回来,我就送他一把手枪,可我现在不舍得了。” 景慧萍很无语:“我说老头,有你这样当爷爷的吗?您这是赖皮!” 景老一抬下巴,傲娇得很:“什么赖皮!我这是兵不厌诈!再说了,上次这死小子说有未婚妻,说得跟假的一样,我就让老叶家那个小姑娘追他去了,现在他真的带回来人了,我有点骑虎难下呢,诈他一下怎么了?” “老头,我劝你善良!之前景霄没有对象你使诈,现在他有对象你也使诈,你是诈骗专家啊你!” 景茂川无所谓地拍着沙发扶手,手指流动带着节奏: “你别急。年轻人,有时候婚事太顺利也不好,那个小姑娘比景霄小好多呢,先吓唬吓唬,要是真吓走了,那就是不合适。能顶得住吓,才是咱军人家庭的风范,不然的话,以后怎么当得起这个家。 你那两个弟媳妇,我一个都不顺眼。老二家的,一天到晚只知道享乐,你说她没心眼吧,她又知道缠着你大弟,啥都听她的,你说她有心眼吧,搞得儿子跟她离心,傻不啦叽的; 老三家的那个更不行!自私自利,又看重权势,总撺掇你三弟到我这里谋福利,烦死了,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看见她们!所以这选孙媳妇,我得先看看再说。” 景慧萍也叹了口气: “爸,您要这么搞,那我可要说实话了,你就会说我两个弟媳妇,你怎么就不说你两个儿子呢? 他们都只长了副空架子,没有进取之心,只知道躺在您的庇护之下坐上高位混吃混喝,这几年了都没有建树,那能怪他们的媳妇吗?” 景茂川脸色不好看了:“得得得,你倒是很会编排我!你要是有本事,你找个有建树的男人回来啊,可你有吗?就会说你老子说你弟弟,显得就你能是不是?” 景慧珠还笑呢:“老了不是?之前那个灵台清明的景司令去哪儿啦?糊涂咯,谠论诤言还不爱听咯。我找什么有建树的男人啊,我自己就有建树!下个月我又要去领国家级别的特殊贡献奖了,男人在我这儿算个什么!” 第208章 习惯性反骨 景老一听女儿显摆学识就来气。 因为他是刀枪炮火里走出来的,女儿有的那些奖项他没有。 景老烦躁地摆手: “滚!你别跟我这儿瞎显摆,对对对,你看不上男人,我也早就放弃管你了。我现在是为了景霄以后的路着想,不找个家世好一点的当助力,他以后也就这样了,他现在那后勤上的团级算个什么,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上两级的啊。” 景慧珠手里已经卷上了一册书。 听着父亲的话,她嘴巴动了几动,似乎想放弃。 但最终,景慧珠还是下定决心,说了自己的见解: “爸,您消消气,说到来还不是您这辈子太厉害,子孙要超过您很难的。景霄受过重伤,现在能安安稳稳地在后勤上呆着就可以了,您别太激进。 毕竟国家现在倡导的是发展经济,部队迟早要收编,咱们家有老二老三在部队的中高层、老四和老四女婿从政顺利就行了,不要太贪心。” 景老最喜欢的,是这个女儿的才能;最不喜欢的,是这个女儿以才能来说教。 总搞得她比他看得透似的。 景老很不认同的把拐杖丢在一旁: “景霄是长孙,他有能力,只要他愿意调回来,凭他前些年拿下的军功再加上有人提拔一下,升个两级怎么算贪心?你真是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在景霄面前你可别说,都让你给惯坏了,妇人之仁!” 景慧珠声音顿时比他还大: “我跟您分析时事,您给我人身攻击,您老以前也不是这么迂腐的啊,怎么现在这样啦?哦,我知道了,这是最近被隔壁老江政委刺激的吧,人家各种钻营,把儿子送到了最上头,你急了是不是? 老头,想想当初景霄失踪三个月的痛苦吧,那时候您怎么说来着?只要他活着就行,您现在又何必非让他挤进京北的圈子去拼命! 您既然退下来了,就好好将养身体,这才是您最重要的事情,前几天乔医生说您血压很不稳定,您消停些。 无欲则刚的道理还需要我说?只要您不想着让他非往上走,什么叶家的孙女,周家的姑娘,都算什么呀?再退一万步讲,景霄是会听您话的人?他要听您的话,当初就不会一个人隐姓埋名跑到滇省当侦察兵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景霄那种年轻人玩的,不是您一把老骨头玩的,他难得回来一趟,你把人推得远远的,我可把丑话给您说前头,等着吧,他那个脾气,做得出下次再不回来!” 句句都有道理。 但句句都不想听。 景茂川习惯性反骨,心里可以听进去,脸上却必须不满。 他死死瞪着大女儿:“住嘴吧你!自己不结婚的人,没资格来说老子我!” 吵输了就会来这一句。 人人都以为这官至司令的老头多可怕呢,实际上,至死都带着少年般的死要面子。 真是懒得理他! 景慧珠摇摇头,不再说,只管看自己手里的书。 她心里有数,老头也就敢趁人不在发发牢骚,景霄回来了,他才不会当着景霄的面说。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说的就是他! 而景霄正在车上和贝清欢说着公安局打电话来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是,鉴于我们提供的消息是关于有人恶意制造炸弹,将在火车站引爆的大事,所以公安局联合了军区懂弹药的专家一起研究。 既然我们在提供的信息中说这个人当过铁道工程兵,那他们就怀疑,这人的手头或许有专业的爆破材料,这些都是禁止流通的东西。所以现在要扩大搜索面,从材料源头处进行堵截。 这样一来,涉及的层面就更大了,公安局觉得只凭我转述的消息还不够,需要你作为第一当事人去说明情况。清欢,你在听我说吗?” 眼看贝清欢一直看着窗外,景霄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把她转过来。 贝清欢此时的脑子里,其实还在想刚才景爷爷的态度。 因为心里很在乎景霄,所以自然而然地,会在乎景霄家人的态度。 尽管嘴很硬,但心会软,总想着现在这样一走了之,老人生气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这时候景霄说话,贝清欢都没听清。 “啊,对不起,我没怎么听,你再说一遍。” 景霄看了看她,眉头拧紧,再开口,却柔了语气: “欢欢,刚才爷爷凶了一点,我先代他道歉,等今天处理好事情回去,我会跟他谈的,如果他不改变态度,不用等三天,我就带你走。” 贝清欢反而笑了:“说什么呢,我刚来,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老人家不高兴不是正常的么,再说了,大姑对我很好,我很喜欢,所以爷爷凶一点,我可以接受。” 景霄面容却冷了下来: “你不用委屈自己。我是找跟我并肩而立的妻子,不是找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今天是爷爷生日,我还能忍一下,但明后天还这样对你,我绝对不允许,到时候我们就住外面好了,正好去看看我名下的一个老院子。” 贝清欢却问着跟这么完全无关的问题:“爷爷有帕金森病史吗?” “嗯?”景霄不解的看了看贝清欢:“没有。怎么了吗?” 贝清欢:“刚才我们站在楼梯上的时候,正好能看见爷爷的面容,他说话的时候,下嘴唇颤动的频率很高。 我怀疑他肝风内动,气血不足,如果有高血压史,我还担心他会突发脑梗昏迷,所以这几天你千万不要惹他生气,他说什么你都要耐心。” 景霄沉默了。 一边还开着车,一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车子开出了一里地,景霄才说:“清欢,你真的很好,非常好,这种时候,你还在顾虑他的健康。我知道了,我不跟爷爷吵架,等下回去的时候,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如果他骂人,我也不反驳。” 贝清欢:“嗯,我也会这样做。其实老人家的想法我能理解的,他生气我的存在,归根到底是希望你能更好,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不会对老人有任何不满。 而且你都已经说了,我们在这呆几天罢了,我不会在意他的态度,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和他闹情绪。” 景霄:“既然你说了,我肯定不会跟他闹情绪,但是我担心他会找你的麻烦,这个我会酌情处理。” 第209章 怪我咯 贝清欢眼珠子一转: “这样好了,如果他很固执,那你先不要提我们准备结婚的事情。到时候你就说我是中医,你带我回来给他看看,如果他愿意,回去我给他把个脉,只要我说中他的症状,保管他就不气了。 你放心,我见过的犟老头多了,不差你家爷爷一个,再说了,他老人家要是真看不上我,你就入赘我们家好了,跟我一起改姓向,咱家现在又不差,我不会亏待你的,向霄!” “哈哈哈!”景霄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跟这个小丫头在一起,她总是能变着法子地让他高兴。 本来讨论的是很让人心烦的琐事,却硬是被她说整成了爱他的宣言。 再也没有别的姑娘能做到这样了。 贝清欢自己的情绪也在景霄的笑声里缓解了,才想起来问:“啊,你刚才说什么,怎么忽然就要带我一起去公安局了?” 景霄把之前的话又说一遍,然后给她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利害: “他们让你过去补充信息。说到底,是因为事情很大,谁都怕承担责任了。所以,现在公安局要反复且详细地知道我们到底在那个小站台处都听见了什么,以其能更好地证明我们说的是真实的。 并且他们需要多一个人来佐证我的信息,缩短寻找到这个人的时间。他们需要你这个先听见的人去复核我报告的内容。 你不要怕。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讲,这个事就是你在一个站点停靠时听见的,他们问什么,你大胆地回答就行,有问题我承担责任。” 贝清欢当即点点头: “我明白的。我们前几天推演的时候,就料到他们肯定会让我也去问话的。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说,既不能让他们知道有梅素琴重生这个怪事引发混乱,也不能让他们误会我们道听途说而放松警惕,我有分寸。” 景霄轻轻握了握贝清欢的手: “其实这件事,我们是有风险的,要是他们到时候没找到人,或者爆炸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我们或许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贝清欢淡然地看着前方: “这个风险我们也已经评估过了呀,最终我们还是决定要上报,不是吗?因为,你是军人,我是好市民,我们都不可能知道有这样大的事件发生而不去制止。如果真的会受到惩罚我也认了,要不然,我怕真出了事,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景霄深呼吸,轻而坚定的说一声:“清欢,我爱你。” 忽然的表白,让贝清欢转头看了景霄许久,然后“噗嗤”笑了:“干嘛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呀?” 景霄目视前方,侧脸刚毅,话语却严肃: “就是想说。如果换了别的女同志,这种时候说不定希望我不要出声,选择隐瞒,但你却勇敢的在跟我一起承担这件事。所以,贝清欢同志,我爱你。” 贝清欢笑容扩大:“这次你不爱我都不行,我们找的借口其实是有很多漏洞的,必须我们相互遮掩才过得去了,我都担心,别到时候把我们俩都抓去坐牢了呢!” 景霄:“放心,不会的。我用我的个人三个二等功做押,他们会怀疑,会反复核实,但不会停止调查这件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继续调查,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去说就是了!” 到市公安局的时候,都已经过饭点了。 公安局负责接洽的人心急火燎的要带贝清欢过去问话,景霄拦住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公安局的同志其实很为难,但还是去食堂给两人打了两份饭过来。 就两样东西,红烧肉、韭菜馅饺子。 贝清欢随便吃了一点,识相地和公安局的同志进去办公室谈话,景霄得留在外面。 问话的同志姓夏,是个科长,特别严肃,问每一句都盯着贝清欢的脸,好像审犯人。 夏科长:“你当时是在哪个站台听见有人在谈话中提及要制造炸弹、去火车站引爆的?” 贝清欢:“过了德州之后的一个站,名字我没记住。” 夏科长:“当时听见了这个消息,你为什么没抓住人?” 贝清欢当即瞪他:“同志你没病吧?我一个女同志,我怎么去抓人?你想我死啊!” 夏科长脸色不变,继续问着: “那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对象,要到车开了一段以后才提及呢?” 贝清欢两手一摊: “你所谓的第一时间是几时?小车站总共就停那么几分钟,我听见再跑回去不要花时间的?我怎么能做到第一时间抓人? 而且我都不知道说话的人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实的,我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去说啊?你有老婆或者姐妹吗,你觉得我们女同志听见这个就会马上报告给公安局,还是先跟自己亲近的人说呢? 说实话我已经做得很好了,还知道告诉我对象。而且要不是我对象是军人,可能他也就是听听就完了,为什么要来报告给你们呢?” 夏科长目光像是钉死在贝清欢脸上,一点不为她的生气而移开:“可要是你第一时间就跟你对象说,说不定你对象就把人抓住了,不用我们现在找得这么辛苦,都是你的借口是吧?” 贝清欢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哎哟!怪我咯!怪我笨呗,怪我没有集体意识呗,怪我还有羞耻心呗,上个野厕听见有人谈论爆炸我就该裤子不系,先跑去抓人,你是这种逻辑对吧?” 夏科长脸红了:“这……你对象没说你在那个站台是去上野厕啊!” “所以我对象是我对象,我对象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逻辑,因为遇到这种事,肯定先要考虑我的脸面,不是先考虑报告公安局该怎么说!” 夏科长终于不敢一直盯着贝清欢脸了:“你,你别给我岔开话题,火车上又不是没厕所,你为什么要去小车站上野厕呢?” 贝清欢拍桌子:“我喜欢!火车上的厕所脏得很,我去了几次总有个男人站在外面,我害怕不行吗? 我怎么觉得你在怀疑我,你们公安局是不是想推卸责任,不想去找到这个会用炸弹的人,所以就找我来做挡箭牌啊?你们还是人民的好同志吗,你们还是京市第一的公安局吗?” 第210章 相信了吗? 说话只要上纲上线,有责任心的人总是难以招架的。 夏科长都不禁擦了把汗:“同志,你不要这么说,我只是来核实你们遇到这件事的真实性。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上报到公安部了,如果你们谎报信息,是要坐牢的。” 贝清欢反而变得特别严肃:“承认了吧?原来你叫我来,就是吓唬我的哈,所以我们这种有责任心的人活该被你吓唬咯。 但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而且我听那个人的语气,他一定会在火车站造成大危害才罢休,你们不要抱侥幸心理,以为我们道听途说,就不当回事!” 夏科长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来,你跟我把那个人的话模仿一下,什么样的语气,才让你深信不疑。” 贝清欢早有准备,这时候便根据梅素琴所说的信息,咬牙切齿地开始表演: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什么把青春献给社会主义新农村,我他妈的在运城那个破地方插队,把我整个人生都奉献了,可现在呢,我对象没了,家也没了,要学历没学历,要钱没有钱,京北却再也回不去了,我好恨,我要报复,我要在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乡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夏科长:“就这?” 贝清欢轻蔑地睨他一眼,捏住喉咙又模仿另一个声音:“刚子,你快别胡说了,这种话被人听见了是要抓起来的!” 夏科长:“所以,这个要报社会的人,叫刚子?” 贝清欢:“不是叫刚子,但名字最后一个字肯定是个刚,因为另一个人喊他什么什么刚,我没听清,倒是一句刚子我听清了,我对象应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了。你能不能别打断我?” 夏科长抿了抿嘴:“好,你说。” 贝清欢:“现在轮到这个刚子又开始说了,‘我不怕,我之前当铁道工程兵的时候,懂爆破,在厂里这么多年,我也会焊接,只要你找些按钮和电线给我,我就一定能造出一个很大的炸弹! 我要去人最多的地方,就京北火车站好了,对了,我们把这里的事做完回去,正好能拿到休假了,我决定了,十月九号,就十月九号,我要一百个人给我陪葬!’” 夏科长紧紧拧眉:“你说的,倒是比你未婚夫说得更形象一些,那你就没听见另外那个人劝他?” 贝清欢看他在案情记录上写得密密麻麻,就知道他听进去了: “听见了,但是那个刚子说,不帮他,他也会这么办,而且他还说,‘你别劝我了,谁劝我也没用,今天我跟你讲这些,因为我都已经策划很久了,只有来上一个震惊全国的大动作,上头才会重视我们这些奉献青春后却无法回城的人。’ 夏科长你看,他的言辞很反动,还很会说服另外那个人,他说,‘你要是真的也想回城,你最好不出声,历史上哪次政策大改变不要出点人命,我是在做好事!’ 然后另外的人就沉默了。我其实听了很害怕,你还说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报告,但是我当时一动不敢动,生怕他们发现我在附近呢!” 夏科长深呼吸,再深呼吸:“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贝清欢:“基本上就是这样。等等,还有一个事,他说,他会在京北火车站的南走廊还是北走廊等,等人最多的时候引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一条我没跟我对象讲。而且我之前没来过火车站,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地方。” 其实,只有这一条,是当时梅素琴在心里过了一遍的,没有说出来的话。 梅素琴当时的心声是“哎呀,收音机里说的是,事发地点叫南走廊还是北走廊,我记不清了,算了,不重要了,反正就这么个事。” 夏科长倒是拍了一下桌子: “应该是南走廊!如果从运城过来的火车,确实是从南走廊走到出口处的,这样说来,这个人,肯定会在前一天从运城坐车,如果我们还是筛查不出来的话的,至少我们可以按照十月九号从运城来的车次时间,在南走廊设伏,做最后一博!” 这人脑子倒是动得挺快。 贝清欢赞赏地点点头:“希望能成功,不过一定要小心,我听这个人的意思是,一定要做出轰动全国的大案才罢休,那炸弹的威力一定很大,希望公安人员都能注意安全。” 夏科长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不是公安人员的事了,铁道部和京北驻军都加入了这次的工作,大家都很紧张,当然,我们一定会做好防护的,但最安全的办法,肯定是得找到这个人,你要是能再帮我们多想出一些信息,那我们所有人都感谢你。” 能感觉到他的压力。 贝清欢一时不敢接话。 两个人默默了对坐了一会儿,正当夏科长要站起来的时候,贝清欢说了一句:“那个,夏科长,你相信梦境吗?” 夏科长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贝清欢硬着头皮说:“我从小就有一些说不清的能力,有时候要是我听着会让我放在心上的话,我就会做梦,梦里会预见到几天后发生的事情,很准。” 夏科长的眼神变得严肃:“你想说什么?” “我下面说的一些话,希望你不要记下来,因为,只是我的梦境,但我希望能帮到你们才说的。如果你答应,我就说。” 夏科长坐得笔直,问讯室内变得安静极了,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夏科长点头:“好,我不记录,你说说你的梦境。” 贝清欢:“我梦见了爆炸的场景,就像在现场一样。爆炸之后,那个人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身体组织炸得到处都是,脸都炸掉半边,手臂全断了,腿断了一条。 因为他是把炸弹绑在肚子上的,最靠近他的九个人都是重伤,都来不及送医院就很快气绝身亡,别的人都被炸弹飞溅的碎末伤到,至少百人生死未卜,好惨啊。” 贝清欢话语幽幽,使室内的气氛分外压抑。 夏科长的手按在卷宗袋子上,先是手发抖,然后声音都有些抖:“你,你当过兵吗?” 贝清欢:“没有。” “那你描述的这种场景,不是一个没当过兵的人能想象出来的,电影也演不出。你应该真的看见了,或者你真的梦见了。” “所以,你相信了?” 第211章 家宴 夏科长重新恢复了盯住贝清欢的脸,目光灼灼。 贝清欢和他对看,坦坦荡荡。 最后,夏科长的脸大力抽了抽,下了结论: “没人会相信一个梦境,我也不能因为你的梦境而上报。但是,你的描述让我想到了很多,如果是这样的能量……那,弹药里的二硝基重氮酚含量一定很多,军犬应该能嗅出来!驻京部队有军犬!” 贝清欢给他进行了思维发散:“如果能在他上火车的时候就用军犬拦截呢,或者,在车厢就让军犬去查呢?” “对,对,这些都是好办法!谢谢你,贝清欢同志!” 夏科长站起来,对贝清欢伸出了手。 这态度,可比一开始好多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夏科长对景霄也敬了礼:“谢谢你们提供的消息,我们会继续排查的,另外就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在给我们预留的地址处停留,以便我们随时能找到你们。” 景霄在外面等得心焦,就怕别人欺负了他的小姑娘,所以这时候说话也很不客气:“是怕我们跑了吧?放心,我给你的地址你仔细看看,就在景山的军区大院!” 夏科长尴尬的笑:“不好意思,这事实在是闹得有点大,我们所有参与的人压力都有点大,还请你们理解。” “行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 景霄拉起贝清欢就走了。 路上,贝清欢把刚才所有的对话都详细跟景霄汇报了,这是两人之前就说好的。 景霄毫不吝啬的赞扬贝清欢的机智:“演的很好。没有办法,不能把梅素琴是重生的,以及你能听见梅素琴心声这种事说出来,不然你的处境就麻烦了。” “我明白。现在我们去哪里?” 景霄笑了:“这么问,看来你还不想回去吧?” 贝清欢点点头:“大姑说,下午开始,你们家的客人就会陆续过去了,那么多人我要一一打招呼,我觉得还挺麻烦的,再说了,既然我们是拿跟人借书当借口,不如我们去书店走走?” “好啊,我们去书店。” 景霄当即调转了方向,带着贝清欢去了最近的新华书店。 不想,这逛书店是会上瘾的,书店里那么多讲解绘画技巧的书,也有那么多展示服装款式的图,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等到两人再抬头,天都黑了。 景霄其实也埋首在一些经济学科的书籍里,但他比较了解家里的情况,不禁小声提醒起来:“清欢,我看再不回去真的不行了,我担心有人需要用车,曹叔也会因为我们吃批评。” “那快走,哎呀,我一看就这些书就走不动道了,对不起。” 已经买了一大堆书籍的贝清欢心满意足,拉着景霄就走。 路上景霄车也开得挺快,但是到家的时候,家里摆了三桌,已经开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两人看来。 景霄用身体挡住贝清欢,先致歉:“爷爷,对不起,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回来晚了。” 景老作为寿星,当然坐在正厅中间。 他“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倒也没说什么。 景慧珠从景老身边的位置站了起来:“回来就好,清欢,来,跟大姑坐一起吧,这边还有空位呢。”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贝清欢。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人嗓音在偏厅一桌响了起来:“呀,这是景霄带回来的姑娘,是对象吧?” 孟染枝也坐在那一桌。 这时候她站起来向贝清欢招手:“对啊,是我们景霄的对象,清欢,要不要来我边坐?” 贝清欢转头看去,孟染枝那一桌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 孟染枝的左手边,已经坐了一个穿着女式军便服的妇女,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向贝清欢的目光,有些阴恻恻的。 孟染枝的右手边,确实还有一个空位。 贝清欢便先向孟染枝点点头,然后走到景慧珠那边告罪: “对不起大姑,我们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回来晚了,这边的空位……还是让景霄坐吧,我去女同志那一桌坐。” 景慧珠这一桌子是主桌,坐的大部分都是男同志,且看上去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二姑景慧萍也在,她旁边坐着的是海市主流报纸上常常出现的人,应该是她丈夫,传闻中的海市最高领导层。 贝清欢可不敢去。 景慧珠刚才的招呼,明显只是给贝清欢打圆场,所以这时候很是宽和的拍拍她肩:“也行,毕竟未来婆婆喊了,不去不好,去吧,我们等散席再说话。” 贝清欢很是真心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姑体谅。” 孟染枝看见贝清欢,倒是笑得真心实意,还靠近贝清欢耳朵边说话: “我下午就来了,还想着早点来能跟你说话呢,你们不是说一早的火车就能到,怎么这么迟才回,我看爷爷的脸色不好看,我都不敢提你们。” 贝清欢敏锐的发现,孟染枝左手边那个女同志,一直侧着耳朵在听她们说话,脸色还带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凝重感。 她怀疑,这个就是葛壮的妻子,景霄名义上的大嫂。 贝清欢干脆用手做喇叭状,十分亲昵的凑到孟染枝耳边说悄悄话:“孟阿姨,我跟景霄出去了,想看看咱们京北有什么好的服装书,以后给你做最时髦的衣服!” 可把孟染枝高兴坏了,啥也不记得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拍手:“哎哟,你这还是啥都想得到我,哪里用得着这样,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贝清欢眼看着孟染枝左手边的女同志因为孟染枝的高兴,脸色更不好看了。 贝清欢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 她笑得更开心了,还故意地跟孟染枝说: “我还带了两套新款套装来呢,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像您那样的单位需要团体工作服的,后来我觉得,既然都是按照你的尺码做的,不如再让您挑一套,让您过节有自己的新衣服。” 孟染枝眼里都是光,椅子都拉得靠近贝清欢,恨不得跟她坐一个座儿。 这时候桌子对面的一个妇女就酸溜溜了:“哎哟,二嫂,你这是见了新儿媳妇,就把我们都晾在这儿了,也不介绍介绍。” 第212章 一桌女人一桌戏 这妇女,就是刚才贝清欢一回来就喊话的嗓音。 “对对,是要介绍一下。” 孟染枝这才拉住贝清欢的手,向刚刚说话的妇女说: “她叫贝清欢,我们景霄的对象,海市的姑娘,不但长得好,做衣服的手艺也好着呢!看见没,我身上这薄呢子套装,就是我们清欢做的,下午谁还问哪里买的,哎哟,买不到的!清欢来,这是景霄三婶,你也该叫声三婶。” 贝清欢站起来,欠了欠身:“三婶好。” 景家三婶也是一身军便服,短发,按理应该比孟染枝小。 但很明显,她不是孟染枝那类爱俏的,身型已经微胖发福,圆脸红红的,中气十足:“哦,是个裁缝啊!你好你好!” 孟染枝一听这话就不舒服了:“什么裁缝,是设计师!” “切!”景家三婶很是不屑:“裁缝就裁缝,非要按个设计师名头干什么呀!” 孟染枝很是生气,还要理论:“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清欢她不仅仅会设计,还……” 贝清欢已经按住了孟染枝的手:“孟阿姨,您这么漂亮的人,没必要跟没有见识啥也不懂的人计较。”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整张桌子上的人全部听得到。 四五个大人都面面相觑。 景三婶一下子生气了:“说谁没有见识呢?” 可是贝清欢不接话,只是笑盈盈看着孟染枝。 这是要完全的晾着景三婶。 孟染枝“噗”地笑了一下:“对对对,咱们不跟啥也不懂的人计较,来,这边这位是景霄大嫂,苏婷。” 孟染枝的手往左手边一指。 贝清欢笑眯眯:“苏婷,你好,我叫贝清欢。” 苏婷嘴角抽了好几抽,才算是笑了一下:“……你好。” 孟染枝坐在中间,左右看看,最终还是倾向贝清欢耳语一句:“还是要叫声大嫂的。” 贝清欢对着孟染枝的脸喊:“大嫂。” 孟染枝:“……” 好像叫了,又好像没叫。 这丫头知道景霄不喜欢大哥大嫂,所以她也冷淡。 唉,算了。 现在酒席上去解释之前的事情,也太心累了。 孟染枝只好作罢。 她又指了指贝清欢右手边的一个妇女,说是景爷爷下属的妻子,这女同志很客气的打招呼,贝清欢便也很客气地喊了一声阿姨。 同桌还有几个小辈。 有两个稍微大些的是景老的朋友带来的孙辈,还有一个男孩是三婶家的一个孩子,以及苏婷的一个儿子等等。 同桌唯一的一个女孩,大概十七八岁,长相很清秀,是景慧萍的女儿,在京北上大学,友善地冲贝清欢挥挥手,还用海市方言打了招呼:“清欢姊姊”。 贝清欢对她特别亲昵些,也是挥挥手,特意也用方言喊了一句:“聪聪妹妹。” 孟染枝觉得介绍得差不多了,就把原本放在苏婷前方的一盘红烧鸡肉往前稍微移动了一下,给贝清欢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里:“吃吧,赶过来一趟,也怪累的。” 贝清欢这边还没有动筷,忽然就是“哗啦”一声,坐在苏婷旁边的一个小孩子伸手过来,把刚才孟染枝夹菜的那个盘子往地上一拉。 整个盘子不但掉到地上碎了,里面的红烧酱汁还溅了一地。 大家都吓了一跳。 而肇事者,苏婷三岁多的儿子,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手里的一只螃蟹。 孟染枝皱眉,压着声音说:“明修你干什么呀?苏婷你没有看着点?” 主桌上传来浑厚的男中音问话:“怎么回事,葛明修干的?” 贝清欢看过去,觉得这人的五官跟景霄有四五分像,但五十上下的年纪,以及严厉惯了的眉眼,让这人早就没有了景霄那般的俊美。 这应该是景霄的父亲。 苏婷听见这一声,才站起来小声说:“对不起啊,爸,是明修不小心的,我马上收拾掉。” 孟染枝也站了起来解释:“哎呀,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大家继续吃啊,对不起啦,小孩子不小心的,苏婷你去处理一下吧,我来看着明修。” 苏婷没说什么,去找拖把了,但神色看起来分外的压抑。 孟染枝把那个叫明修的男孩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声好气地安抚:“明修你要吃什么跟妈妈说,跟奶奶说都可以,干嘛要自己把盘子拉过去呀?” 小孩不说话,专心致志啃螃蟹,像是没听见一样。 景家三婶不禁“啧”了一声:“不是我说,这孩子瞧着不太对劲,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傻子似的!” 孟染枝当即发火:“你说什么呢?这也是你一个当叔婆的人说的话?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什么都懂,就是小孩子任性些,你怎么能说人傻子,我看你家的才是傻子。” 贝清欢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孟阿姨,您别大声,爷爷那边在看呢,毕竟是爷爷寿宴,吵起来不好看,会怪您的。” 孟染枝这才没出声,但这一桌的气氛变得不好。 贝清欢一边吃自己的,一边小心观察这个孩子。 长相嘛,乍一看还蛮好的,但从贝清欢这个中医的视角来衡量,就会觉得,这个孩子相对正常孩子来说,眼距比较宽,鼻梁比较扁。 且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葛明修明显瘦了些,头发也相对稀疏。 此时,葛明修的头越发低下了,小小的手指不断地折着一条螃蟹腿。 伸开,折起来,伸开,折起来。 周而复始的玩。 一分钟折了几十次,没有停,且频率一样。 等苏婷把地弄干净,那孩子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 直到苏婷把他抱过去,那孩子才抱住苏婷,低低的喊了一声“妈妈”。 苏婷抱着他拍了拍:“明修乖,妈妈知道你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一下我们早点回去,好不好?” 孩子没有作出回应,一只小手紧紧拽住苏婷的衣服,眼睛盯住另一只小手里螃蟹的眼睛。 孟染枝像是给苏婷打圆场,也是附和道: “就是,前几天着凉了,到现在还没有好,一直不太起劲的样子,要不是今天太爷爷生日,我们明修还在家里休息呢,明修最乖了,不哭不闹的!” 第213章 有意思的事 景三婶也一直再看那祖孙三人。 此时她悄悄地撇了撇嘴,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太过了,这时候主动倒了一杯酒,伸手到孟染枝面前:“二嫂,是我不好,不知道明修不舒服,怕他打碎了碗盘不吉利,才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 孟染枝没举杯,眨了眨眼睛:“三婶,我这唱歌的嗓子,不能喝烈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景三婶笑着指指贝清欢:“倒是我这脑子不行,给忘了,但是你现在有儿媳妇了呀,喏,这不是坐在旁边嘛,让景霄对象替你喝呀!” 孟染枝很不满。 但是她一时又想不到要怎么拒绝,有些无措的看向贝清欢。 贝清欢比她先一步开了口: “孟阿姨,咱家这位三婶,是咱三叔刚娶回来的吗,她怎么啥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今天爷爷生日,不该挑衅这个挑衅那个吗;不知道您唱歌得要保护嗓子,不能喝烈酒吗; 不知道您还有苏婷这个大儿儿媳妇,说什么你现在才有儿媳妇吗?哦,您说她不是刚娶回来的呀,那她就是想故意地害您啊?” 贝清欢说话的声音,依然是小小的,淡淡的。 但足以让景三婶这一桌听得清清楚楚。 景三婶不禁往主桌看了一眼。 景老的目光,时不时的往她们这边瞥一下,冷淡且严厉。 景三婶重重的“哼”了一声,坐了回去:“二嫂,景霄这个对象,真的很没礼貌,什么话都说!” 孟染枝却很爽。 她们这对妯娌其实也很少一起来老宅,也就家宴或者是大节。 但是每次相聚,这个老三家的就打着心直口快的幌子,说些让人生气的话。 你要是跟她计较吧,显得她这个当嫂子的没有气量; 你要是不跟她计较吧,心里总是堵得慌。 今天这样当着面的戳穿她的伎俩,让她无计可施无话可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呢。 而且,从贝清欢对景三婶的态度上,孟染枝竟然发现了对付景三婶这种人的法子。 那就是要比她更不在乎脸面,比她更直截了当! 所以,这次,孟染枝不生气了。 她像贝清欢那样,浅浅的笑了:“三弟妹,别这么说,我看是我们家清欢喜欢你,跟你现学的吧?” 这反击的话,连苏婷都笑了出来。 景慧萍的女儿于聪聪捂住嘴偷笑。 贝清欢还给孟染枝拍手:“对对对,孟阿姨说得真对,我就是跟三婶现学的。” 景三婶脸都气绿了,但又不好在这种场合闹起来,只好憋住。 这饭吃得,也算是热闹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应该是固有的敬酒的模式,主桌和另外一桌客人都在给老寿星敬酒。 景三婶板着脸喊孟染枝:“二嫂,去敬杯酒?” 孟染枝点头:“好呀,不过今年我们景霄的对象来了,我得带着一起去,清欢,走,要是不会喝酒,带杯茶去也行,贵在心意,苏婷要照顾孩子呢。” 这次,景三婶乖乖没出声。 贝清欢算是看出来了,这妇女打着心直口快的人设,实际上精明得很,她总是故意地挑动孟染枝情绪,恨不得孟染枝跟她吵架,好让景爷爷觉得孟染枝冒失。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性子,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贝清欢跟在孟染枝后面,不动声色的去敬了杯茶。 人挺多,没有一个个敬,倒是省得贝清欢还要介绍自己。 景老从人缝里看见她了,精明的眸子闪了闪,对她点点头,看不出喜怒。 景霄则特意的靠近贝清欢,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喝了酒的脸染了红晕,眼角下的那颗红痣越发鲜亮,衬得整个人好看极了。 贝清欢对着他笑了笑,惹得景霄又靠近她几分,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委屈你了,等吃完了再见爷爷。” 贝清欢也回应了他一句:“知道的。” 杯觥交错间,孟染枝还想要拉着贝清欢给大家介绍。 贝清欢立马拉着她退后些,小声说:“等过后吧,爷爷今天是主角,现在不合适。” 孟染枝皱紧眉头,最终作罢。 贝清欢凑在人堆里,一起敬酒敬茶,说了一堆吉祥话就回了座。 席间孟染枝去厨房倒水,苏婷隔着一个位置,一直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早就察觉了她的视线,却在吃饱喝足之后,才转过头去,和她目光相接。 “苏婷,你有话要说?” 就冲这毫不客气的称呼,苏婷也知道,景霄这个对象,不是个软柿子。 甚至,比景霄还绝情。 但是,她有她的打算。 所以,苏婷说话变得很客气,很婉转:“清欢是第一次来京北呀?” “对。” “想不想出去转转?” “想。” “过几天我们会去秋游,爬山游湖,都是女同志,到时候我来叫上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 这回答,爽快又简单。 苏婷都分辨不出,这个贝清欢是真的答应,还是随口应承。 但是既然答应了,就有机会实施她的计划了。 苏婷笑得甜甜的:“那好啊,两天后我来带你一起去,你啥都不用带,我一定让你玩得开心。” “谢谢。” 孟染枝回来了,看见苏婷和贝清欢在说话,松了一口气:“你们俩说什么呢,说得那么开心?” 苏婷:“后天我弟媳妇他们不是说要去颐和园玩嘛,我想着清欢没去过,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玩,组个都是女同志的局,清欢同意了,到时候我让葛壮开车来这里接她。” 孟染枝想不到,苏婷这个闷葫芦,会主动带贝清欢出去玩,不禁赞道:“你还真有大嫂的样子,好好好,不过,不喊我去吗?” “妈不是说,那天要排练吗?”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能主动带清欢去玩,我可开心了。” 孟染枝说着,一手拉一个儿媳妇,笑得开怀。 贝清欢跟着笑了笑,视线却落在苏婷怀里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绝对有问题,且问题不小。 但是景霄没有说过,孟染枝也没有提起过,甚至在景三婶说他傻的时候,表现出了反感。 那么,至少在目前来说,这个家庭并不认为这个孩子有问题。 倒是蛮有意思的事情。 第214章 没有爱,总要有钱 很快,贝清欢这桌都是妇女儿童的席面先结束了。 有保姆过来收拾碗筷。 孟染枝忙不迭地要跟贝清欢去看带来的那两套样衣,两人便上了楼。 当贝清欢把孟染枝带到景家大姑隔壁的房间时,孟染枝有些酸溜溜地说: “景霄她大姑很喜欢你啊,我跟你说,我嫁进景家这么多年了,景霄她大姑都没有说过一句,让我在这小楼住一晚,高傲得很呢。” 贝清欢笑着把两套样衣拿出来:“大姑挺好的。孟阿姨您看看,这两套,您选一套,然后再问问有没有哪个单位也想做个团体服的,我也好再赚个一百块钱。” “这样啊……”孟染枝拎起衣服看着,犹豫不决: “我觉得两套都好看,我都喜欢。清欢,我真觉得,你也别做什么团体服了,毕竟像我们团里有人赞助的情况不多。 要不然你就这么多做一些成衣,拿来我们京市卖吧,你看我身上这套紫色的,不知道多少人问我哪里买的呢,我看要是我自己开个店,一天能卖掉三十件!” 贝清欢有些犹豫:“要是做了卖不掉,也是不少的本钱。” 主要是跑到京市开店,谁看着啊? 孟染枝倒是兴致勃勃:“你要是担心本钱,我可以给你。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京市已经有私人开服装店了呢! 我听我那个嫁给香江人的朋友说了,十一月份,咱们京市能私人开店的正式文件就要下来了,个人是可以开店做生意的,叫什么……哦,个体户! 我觉得我喜欢衣服多过喜欢唱歌,要是等这种允许开店的正式文件下来,我就去开个店,我可以让我的朋友帮我卖,我当老板!” 贝清欢仔细看看孟染枝。 这位中年女士身上没有一点岁月给过磨难的印记。 她似乎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那个叫葛明修的孩子,明明是有问题的,她都没有发现,就像景霄明明已经跟她离心,她也依然故我一样。 不过,这样的人也有好处。 她心大,还有很多朋友,也有销售的能力。 这种优点是很不错的。 贝清欢就顺着她的话说:“好啊,要是您真的开店了,我就做了衣服寄给您卖。” “哎,清欢,我不是说说的,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几天反正在这里,你多画一点你那个设计稿,我要是喜欢的,我都给你定金做出来,这样的话,等到十一月份上头政策出台了,我就可以卖衣服了,赚不赚钱无所谓,只要我有很多新衣服就行了。” 贝清欢想了想,自从下午跟景霄在书店转了一圈,她现在脑子里的款式好多啊。 对她来说,画几张设计图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好啊,那我这几天画一些,改天给你看看。” 孟染枝非常的高兴,又拉住贝清欢的手说:“清欢,上次在海市,你跟我打赌的事……” 她顿了顿,最终去关了房门,才回过来和贝清欢继续说话: “你说的都是对的,是葛壮和苏婷有隐瞒。他们总是把景霄寄给我的东西拿给我,让我误以为是他们送的。但是他们也说了,他们无心的,不知道我会误会。你,哎,你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孟染枝不但这么说,还伸手推开贝清欢那不屑的眼。 贝清欢转开头,一副随便你的样子:“好好,我不看,你说。” 孟染枝却又把贝清欢的脸拨过来,让贝清欢看着她,继续说: “我知道!这一点也是你说的对!他们是故意的,就是被我发现了,才说不是故意!这样做,真的很不好,也伤了景霄的心,也是我这个当妈的失职。 道理我都懂!但是,葛壮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他从小就乖,喊我这么多年妈,比景霄喊得多,有什么事也会跟我商量,我……” 贝清欢立马打断了她:“如果您是特意来跟我细诉你们母子感情的话,孟阿姨,您可以不说了。我没什么兴趣。正如您所说,道理您都懂,赌约您已付,以后您要怎么做,都跟我没关系。” “别呀,我还有重要的话说!” 孟染枝很急,一把拉住贝清欢袖子,像是怕她跑了: “清欢你听我说,那个事过去了。我知道景霄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像葛壮那样,什么都跟我说的,我这性子,也受不了他那冷淡的模样,所以我们母子俩真的是坐不到一起好好说话,我这把年纪了,也改不掉我这性子了。 但是我心里是爱他的!所以,上次说的那个房子,我不会给葛壮他们了,我给景霄,真的!还有,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我有钱的话我也给你。这里,我先给你一百块,你要是真的愿意跟我做衣服的小生意,本钱我也给你。” 孟染枝急急地,从随身包包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小册子,还有一个信封塞到贝清欢手里,然后又打开门,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贝清欢:“……” 就很突然。 白色的小册子,还真的是个房产证。 这个妈妈哟! 所以她什么意思呢? 耐心和爱给葛壮,钱和房子给景霄? 倒也不是不行。 至少,她不算太糊涂。 但是给未来儿媳妇这边算怎么回事呢? 贝清欢推辞:“孟阿姨,这种东西很重要的,您还是直接给景霄吧,我们还没有结婚呢。”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结婚的。”孟染按住贝清欢的手: “要我跟他说我刚才说的那些,那还是算了吧,我几乎能知道,我把戒指给你寄去他会是什么表情,他肯定是生气的,而我又低不下脸面去解释。 清欢,还是你好,你这嘴巴子虽然厉害,但是你心地是敞亮的,你今天跟苏婷态度也……挺大气,当然,要是你喊她一声大嫂,我更喜欢。但我不强求,女人的小心思我是懂的。东西你收着,你就帮我跟景霄说说我的意思,啊?” 贝清欢想了想。 景霄就算再对父母失望,又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们。 今后还是要来往,老了还是要赡养。 既然如此,那还是搞好关系拿点实惠的好。 没有爱,总要有钱。 手头有这些个房产和钱在,就算以后景霄跟父母的关系修复不了,那就砸钱赡养呗。 贝清欢收下了:“行,我负责说服景霄收下。” 第215章 爱算计的人,不去亲近才好 孟染枝笑了。 挺真诚。 她又小声叮嘱贝清欢:“房子我给了景霄的事情,你别跟景慧萍说,她那个人,上次笑话我,批评我,我不喜欢!我又不是因为她批评我,我才给景霄的,我就是……就是……看在你的份上,知道不?” 贝清欢:“行,我知道了。” “那我下去了,苏婷带着孩子还在下面,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孟染枝收拾着两套衣服准备带走,终于想到一件颇重要的事: “对了,苏婷不是约了你后天去颐和园吗?到时候你跟她一起回我们那边,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景霄的爸爸还没见过你呢,今天不算。 这会儿家里客人太多,男同志都还在喝酒,不知道喝到啥时候,正式见面不太合适了,后天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饭,啊?” 这个是早晚的事情。 贝清欢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和景霄说。就是,孟阿姨,苏婷那个孩子几岁了?” “啊?”忽然问这个,孟染枝一时间脑子都没转过来:“三岁半。怎么了?” “三岁半的孩子,好像……瘦了些。” “是有点,前几天苏婷已经带他去医院看过了,苏婷的弟弟是医生呢,他们懂的,说是消化系统不吸收,等长大一点会好的。” 孟染枝的目光都在手里的衣服上,讲真,她心不在焉。 贝清欢:“您有陪过一起去医院吗?” “没有啊,平时我也挺忙的,有时候团里还要出差,孩子是苏婷和保育员在带,怎么了吗?” 贝清欢想象了一下,孟染枝大概就是那种平时不管,回到家逗弄一下孩子的奶奶。 她便浅浅地笑了笑:“没怎么,就是问问,在想着后天要是过去您那边,该给孩子带什么。” 孟染枝当即释然:“不用带不用带,你能把景霄带回来就好了。他跟他爸从小到大接触的时间太少,总是有点隔阂,你要是能让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我就很高兴了。” 贝清欢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孟染枝。 对门房间,于聪聪探出来一个头:“清欢姊姊,二舅妈说你会做衣服呀,你会不会做外国那种老式的衣服,我们学校要参加话剧表演,我想找人做一套表演服,你可以帮帮我吗,我出钱的。” 贝清欢向她招招手,让她来房间:“你是想这几天就要?” 于聪聪皮肤白皙,眼睛清亮,带着海市小姑娘的骄傲和礼貌:“是的,可以麻烦你赶一赶吗,多少钱都是可以的。” “有图样吗?” “有的。”于聪聪递过来一本书,指了指上面一个雅典娜女神似的照片。 要真是这种的,那可太简单了,不用缝纫机都能做。 贝清欢:“可以,如果你有布料和针线的话,我一天内可以帮你完成!” “多少钱?” “不需要。” “不行,一定要的,怎么能随便麻烦人呢,清欢姊姊你快说,需要多少钱?” “这样吧,要是你能帮我弄到今年全部的电影画报,就不要钱。” “好呀。”于聪聪高兴极了:“今天爸爸妈妈还在喝酒,但明天一早他们就回海市了,我明天还有课,放学以后我把电影画报、布和针都带来。” “可以的。” “那我回房间去了。对了,请欢姊姊,你和我表哥什么时候结婚?” 贝清欢:“这个……还不知道,我都还没有正式见爷爷,得等见了爷爷才能定。”爷爷不定她就要自己定了。 又不是没有家长同意就不能结婚的朝代。 别人不给她面子,那她也不给别人面子。 于聪聪误会了,还劝呢:“你别担心,我妈妈说了,她一定会劝爷爷的,她说你不错。我妈妈说谁不错,那肯定错不了。” 小姑娘真是单纯得很。 贝清欢摸摸她的头:“谢谢你呀,聪聪妹妹。对了,你跟苏婷熟悉吗?” 于聪聪摇头,还很是鄙夷地撇嘴: “不熟。我妈妈不喜欢她。除了在外公这里我见过几次之外,我们两家没有来往。据我妈说,苏婷和葛壮刚结婚的时候,本来葛壮要搬出去住的,毕竟是养子,成年了结婚了还和父母住着干什么。 是苏婷发现我二舅妈那边吃的用的都很好,保姆干的活很轻省,平时我二舅二舅妈不在家,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她才非要留在那里的,还说是为了让家里热闹一点。 我妈妈说她精刮得很,这种爱算计的人,不去亲近才是好的。我听见她说要带你去颐和园玩?清欢姊姊,我劝你别去,她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地邀请你去,不知道又想沾什么便宜呢!” 贝清欢刮了一下于聪聪的鼻子: “人小鬼大!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阿拉不是阿木林,不会让人算计了去的。我本来问你熟悉不熟悉是想打听她那个孩子的事情,看来你不知道,那你当我没问,早点休息吧,大学生。” 苏婷很喜欢贝清欢这么带着宠溺的样子,拉住她手臂撒娇:“那我明天晚上可就要赖着你咯,到时候就算景霄表哥跟我抢我都不会放,不许反悔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没到一分钟,房门被人敲响。 贝清欢以为是小姑娘忘记了什么事情,忙不迭地去开门,却被人迅速地推进门,然后一下子就压在了墙上。 是景霄,带着酒气,带着一张放大的俊脸,把贝清欢的惊呼,堵在喉咙口:“哎……你,吓人呢你!” “吓着你了?怎么会,我不舍得的!” 男人的手掌撑在贝清欢脸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却还小心避开了她的发丝。 贝清欢的后背紧贴在墙壁,十月份的天,让墙壁的冷,想要从她脖子处渗进来。 但是景霄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灼热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起来。 “欢欢。”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很有些撒娇的味道:“我在下面坐着好没趣,我想你了。” “他们肯定会找你……唔.……” 贝清欢刚说了半句,便被景霄用唇封住了声音。 第216章 我抱我媳妇怎么了 小情侣是亲过,但还没有这么热烈地亲过。 男人的舌尖一下子撬开贝清欢的贝齿,再掠过她上颚去吮吸着爱人的芬芳,执着而强势。 景霄的这个吻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凶猛,带着浅浅的醉意和浓浓的渴望,大力而霸道。 贝清欢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悸动着迎接,也不过是一瞬间。 她被景霄的热烈袭击得身体发软,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服前襟,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护。 景霄也有些控制不住,膝盖不经意间抵进她双腿之间,这让贝清欢的腰肢猛地一颤,却被景霄更紧地禁锢在怀里。 贝清欢浑身又热又软,差点溺毙的感觉和想要更多的欲望相互拉扯时,景霄忽然松开了紧抱住人的手。 “对不起,我……喝多了,好像真的吓到你了,我上来是要跟你说,先别睡,一会儿等散了席,我们马上去见爷爷,跟他讲我们想尽快结婚的事。” 景霄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酒气里混着浓浓的歉意,指尖却还温柔地抚过她发烫的耳垂,一下一下,让人那跳得过快的心一点也缓不下来。 贝清欢的睫毛颤了颤,挥开他那只作乱的手:“你把我嘴唇都弄肿了!非要今天呀?爷爷没喝酒吧?一会儿万一不同意,不是会闹起来?” “我没让他喝,因为想着散席了跟他说我们的事,所以他的酒大部分都让我代劳了,不然我怎么会喝多,唉,今天真是被他们欺负死了,媳妇,他们都欺负我,我有点醉了,你别生我气。” 景霄那只被挥下去的手又悄悄回来了,在贝清欢的后颈处一下一下的摩挲。 很快,摩挲得他自己受不了,又控制不住地靠近她脖子,轻轻地吻了上去: “清欢,不想等啊,我不想等,我也不想他找你麻烦,所以今天必须跟他讲,你等我,别睡,一会儿我来喊你,啊?” 大概是酒精刺激的缘故,一向克制的男人今天特别的缠绵。 脚步往后退了退,但是手却不舍得放开。 说着像是要离开的话,但是人还挂在贝清欢身上。 贝清欢真是哭笑不得,一下一下地推他:“好,知道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安排,那你倒是快点下去让他们散席啊,光跟我讲有什么用呢!” 景霄的唇却顺着她颈侧往下滑,最后又自己艰难地滑上去,磨磨蹭蹭,声音都闷在她肩窝里:“我是那么想的呢,但是……我现在不想离开你,我……有点难。” 贝清欢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痒痒的,也软软的。 但是怎么办呢,这实在不是能抱一晚上的时候。 她硬起心肠,把他的头扶正:“站好!你表妹还在对面的房间呢,让人听见多不像话,要不然我给你扎几针,醒醒酒?” “多久有效?” “可能十分钟,但会有几分钟感觉更醉。” “好吧。你给我扎几下。” 贝清欢让他在床边坐好,拿自己的水壶给他喝了一些水,又拿针给他在关冲和百会扎了几针。 景霄乖乖坐着,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就这么湿漉漉的看着贝清欢,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喃喃:“清欢,欢欢,我,我怎么这会儿总想抱着你睡。” 贝清欢脸一下子爆红,伸手捂住他嘴:“别说了!让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景霄拉下她的手,眼神有些些迷茫,气势还挺大:“我抱我媳妇怎么了?我就问你,我抱我媳妇怎么了?你有媳妇你不抱吗?” 贝清欢用另只手去撑开他眼皮:“别胡说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是谁?” 大概是捏疼他了,他清醒了一些,笑,薄唇美目都染着些酒后的红,艳绝:“哦,你是我媳妇呀,嘿嘿嘿,你真好看。” 从没见过这样的景霄。 贝清欢觉得他这时候还挺可爱,至少一点没有了在海市的时候非得要摆出来的官架子,板板正正,禁欲高冷的那种样子。 这会儿他是柔软纯真的。 她握住他手,在合谷穴那边给他按摩散酒:“以前倒是没见你喝酒,我还以为你不喝呢,怎么回到家里就这样啦?” “因为这是我家啊,我的地盘啊,媳妇,你误入了我的地盘啦,我都想抱住你不撒手,你在我的地盘……” 他还挺得意,眉眼都弯起来:“你知道吗,大姑说,你看着软软的,但性子是刚强的,让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别跟你倔,我想我跟你倔什么呢?要是到了床上,那更是会任你搓圆捏扁。” 我的妈呀,越说越离谱了! 贝清欢脸红得不能再红。 虽然他们抱过亲过吻过,是挺亲密的了,但是这什么床上的话也说出来,真的是不行咯。 贝清欢加重了手里的力度:“闭嘴吧你!原来你喝了酒是这样的,下次可不许喝了!” 景霄抬头看她,撅着嘴,像是百般委屈:“我不想喝的呀,但是我知道我今天不喝,爷爷不放过我的,我主动帮他喝,他就不会找你麻烦啦,欸,你瞪我干什么,我很难受呢,我都在罚站了你还瞪我呀?” 贝清欢:“哪里有罚站,你坐着呢!” 景霄眨巴眨巴眼睛,原本有些褪下去的红热,忽然再次升了上来,染得他脖子处都是鲜红。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只抬起来想拉贝清欢的手转了向,改为大力撸了一下脸。 然后他用了点力,推贝清欢:“……你不懂,哎呀,媳妇,你走开一点,走开啦,我很热,热得不得了。” 嘿!还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但是…… 贝清欢忽然想到了什么,往下看了看,就脸红红地退开了些。 她假装到旁边的柜子处摸东摸西了一阵,再拿了水壶给他喝了几口:“……要不然,你在这儿躺一下?” 景霄闭着眼,过了半晌才回答:“不行,不能太久。十分钟到了吗,我要下去了,我觉得我好多了。” 贝清欢帮他取了针,把他从床边拎起来,再推出门:“快下去吧你,喝醉了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