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桂芳现在能轻微活动,就在家里已经煮好了饭。
看见贝清欢回来,她不禁惊呼。
“咦惹!你额头上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贝清欢三真七假的回答:“倒霉,撞在人家门把手上了,不过已经擦了药,没事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小心。今天怎么样,拿到证书了吗?”
“证书哪有当天拿的,都是要等人家出考核结果的嘛,本来说是今年的考核时间已经过了。我今天算是巧,遇到了景代表在卫生局,所以考核的时候,请他当了我的实操病患,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核。”
宴桂芳听完,就一直看贝清欢。
走那看那。
吃饭也一直看。
贝清欢:“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一直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宴桂芳微笑:“那个景代表……怎么哪儿都有他?”
“嗯……区卫生局局长叫景慧萍。”
“所以呢?景代表的亲戚?”
“景代表的姑姑。亲不亲我不知道,但是一个姓的,总归是很近的那种吧,之前叶小云说过,景代表有亲戚在这边当官。”
“他特意去帮你说话啦?他怎么知道你今天去,能这么巧?”
贝清欢垂着眼吃饭:“我不知道。但他当了我的病患,让我顺利完成了考核,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所以,我跟他说,我周日请他吃饭,你不也说应该的嘛。”
宴桂芳眼里跃跃欲试:“哎你说,他要是没有未婚妻,那该多好,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不然能那么巧。”
“妈!前几天说齐大非偶的,是你吧?”
“……是我。”宴桂芳怕碰到伤口,小心地避开凳子来靠近贝清欢一起坐:
“但是,你说说,上哪儿找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嘛,那又高又帅的,万里挑不出一个,要是他喜欢你,不招赘也是可以的吧?”
“妈,你想得还挺美。”贝清欢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
“但是你看,人家里是京市的,别的不说,光一个姑姑,就是咱区卫生局的局长了,那家里肯定还有什么亲戚都是大官,他自己是那个级别,厂里都让他三分,他还懂画画,还会英文!
我的老天,我有什么?我没爹没工作,还连高中都没读完啊,妈!你不要瞎想了行不行,徒增烦恼,跟人家争这么块唐僧肉干什么。”
宴桂芳遗憾得不得了:“啧!这找对象,还得拼爹拼妈拼亲戚,我要是也有那么一门大官亲戚就好了,那你也能配得上这种美男子了,还是我不行啊。”
贝清欢笑了笑:“你不是有嘛,咱舅妈算不算大官亲戚?”
宴桂芳一听,脸上的松弛和笑容,瞬间不见了:“欢啊,不提也罢。”
贝清欢有些同情,也有些不解:“妈,你就这么怕舅妈,我瞧着她对你也还好吧?”
宴清欢难得地对女儿大声起来:“哎呀,我说不要提她了,不要提了!”
然后她蹒跚着回了房间。
贝清欢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家舅妈许亚男,现在是市文化局局长,可比区卫生局局长高级。
说起这个舅妈,她都已经有五六年没见了。
自家老妈,估计也就是前年外公去世的时候见过了。
但是她一提起舅妈就怕。
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怕。
梅素琴上回说了一嘴——外公宴擎苍是瞒着儿媳妇孙子给了那些昂贵老药的,要是宴家儿媳妇孙子知道了,会来闹。
贝清欢从不怀疑这一点。
要是舅妈真的来闹,她这个胆小的老妈,可怎么好?
贝清欢叹了口气,吃完继续回房画画赚钱了。
钱,还是要多备一点。
万一真的闹起来,可能卖了老药的钱,得还回去。
总不能因为这点钱,和宴桂芳娘家那边唯一的亲戚断了吧?
有点对不起外公的。
有了这种心理压力,贝清欢画画直画到了半夜。
等睡下以后,却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有湍急的河流,沉重的背篓,泥泞的山路。
一群人在山里走着,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湿滑和艰难。
贝清欢本来在埋头走路,等她抬头四处看的时候,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惊恐的看着四周慢慢弥漫起迷雾,一切变得不清不楚,连呼吸都开始粘呼呼像在溺水。
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狂叫着,从迷雾中冲出来,把贝清欢扑倒,一下子骑在贝清欢身上,手掐住贝清欢的脖子。
他额头的血滴在贝清欢的眼睛上,粘腻而腥咸,让看不清楚的贝清欢更加害怕。
她狂叫起来:“宋无知你走开,走开,啊,不要碰我……宋无知你走开啊……”
但是男人紧紧压住她不放,他的脸凑近她,不知道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贝清欢闭紧眼睛拼命推开他:“放开我,我是来给你治病的,放开我,宋无知我不是坏人……”
男人忽然不动了,脸埋在贝清欢颈窝,没了声息。
贝清欢开始尖叫:“啊……”
“欢欢,欢欢!你做噩梦了是吗,欢欢快醒醒!”
宴桂芳焦急地在一旁叫着,摇晃着在睡梦中不断呼喊的女儿。
喊了好几声,贝清欢才从梦魇中醒来,茫然地看着母亲。
宴桂芳急坏了:“欢欢,欢欢你还好吗?”
贝清欢缓了好一阵,才对母亲扯开嘴角:“妈,我没事,我做噩梦了。”
宴桂芳在她床边坐下,拉住她手,一脸急切:“宋无知是谁?他怎么你了?”
贝清欢扶住额头:“一个……傻子。”
“傻子?今天你遇到的?”
“不是,一年多的事了,在滇省遇到的,没事了妈,都过去了,你快去睡吧,我今天画隋唐演义来着,里面有一些打打杀杀,我画入迷了,所以才会这样,没事的。”
“真的没事,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的,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去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去给人扎针的。”
贝清欢起来,把母亲送回她的房间,看着母亲睡下,这才回到阳台这边的小床。
宴桂芳还不放心,一直在大房间问着“怎么不睡”,贝清欢只好去关了灯。
黑暗笼罩,刚才的梦似乎再次开始。
贝清欢躺下去,小小声的自我催眠:“不,过去了,我已经忘记了,宋无知,但愿你也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