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清欢人坐下了,但开始纠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跟生气的景霄打招呼。
刚才听见景霄喊女干部“二姑?”
她这会儿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有跟人套近乎想走捷径拿证书的嫌疑?
景霄会不会因此小看她?
不打招呼的话,是不是很不礼貌?
毕竟昨天人家还帮着她接妈妈回家的呢。
纠结了半天,贝清欢低低的,用只有景霄能听见的声音咕噜了一句:“景代表您也在呀?”
景霄极低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回应,还是不想回应。
贝清欢挠头。
这男人,太难伺候了。
还好不是她惹他生气。
而这时,景局长已经看向了她:“贝清欢同志是吧,你有带一些可以证明你是合格中医的材料吗?”
“有!”
贝清欢马上站了起来,把自己带着的材料全部递了过去,一一介绍:
“这是我外公也是我的师傅宴擎苍各个时期的中医证书和奖状,然后这个,是我六岁的时候,开始识别草药的照片,您看这个,这是我十五岁时候,外公亲笔写的师承文书。
额,这两个印章是当时挺有名的两个中医的,算是见证人,但是现在他们都作古了,嗯……当时民间没有要求必须考证,而且我年纪比较小,所以,我没有比这个更正式的证书。
但是我外公认为,我比一般的中医学得好些,他说过,我至少是中等偏上的那种,尤其是针法。当然,究竟怎么样,还是要经过您这边检验的。”
景局长看得非常认真,然后抬头,脸色严肃:
“宴擎苍这个名字,我倒是在几次中医师会议上听人提过,前三十年,那是响当当的名医。你既然是知名老中医的外孙女,我相信能力是可以的。
不过,今年我们区卫生局统一考核发证的时间已经过了,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再单独开展一次笔试,也没法单独找一群老中医来审核你的资格。”
贝清欢咬住唇,心里有点失落。
啧,那个靳区长还说会专门打招呼,怎么没有用呢?
“但是……”景局长话锋一转,先看了一眼景霄,忽然对着贝清欢笑了笑:
“毕竟是靳区长的面子嘛,这样好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典型的病患,配合你当场进行中医的各项诊疗,并且被病患认定是正确的、有效的诊治手段,那我可以找我们中医科的同志来给你做个见证,进而颁发你中医师资格。你找得到能配合你进行实操考核的病患吗?”
贝清欢犯难。
但是,三秒后,她的头马上转向景霄。
景霄那双漂亮眼眸一翻:“人家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
贝清欢咬了咬牙,先跟景慧萍说,“我跟这个同志有点认识,我问问”,然后壮着胆,小声跟景霄提建议:“那个,景代表,上次你不是胳膊疼吗?我给你治,不收你钱。”
景霄一张脸绷住:“呵呵,想拿我当白老鼠?这不该是你给我钱吗?”
“那你是答应了?你答应的话我给钱也行。”
“……还没,我得想想。”景霄一脸傲娇。
“你要怎么样才答应?”
“我想看看你刚才看的那张纸。”
“什么纸?”
“就是你跟人在3508厂门口看的,两个人头都靠到一起,甜甜蜜蜜看的纸。”景霄言语淡淡。
贝清欢却有点急了:“什么啊,哪有两个人头靠到一起,中间隔山隔海,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插队朋友,哪里来的甜甜蜜蜜,你不要胡说。”
刚才还不理她的景霄,这时候反而嘴角勾了勾:“我的重点是,我要看那张纸,你急什么。”
贝清欢只好从布包里拿出刘舫给的那张纸:“只是夜大的事,我们讨论学日语和英语什么的罢了。”
景霄没评论,打开来看看。
看完没还给贝清欢,直接往兜里揣。
“……你还……”
刚想要去拿回来的贝清欢手伸到一半,听见景霄说,“可以。”
贝清欢惊喜,纸不要了:“你答应了?那,景局长,这个同志答应了!”
景局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贝清欢:“可以,我让中医科的人安排一下场地。”
很快,景局长带着贝清欢和景霄一起到了二楼的中医科。
中医科有专门的诊疗床,一些中医需要用到的物件也都有。
但是贝清欢还是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在一张木桌子上一一放好——一个小脉枕,一套纸笔,一个针灸盒,一个艾灸盒,以及从叶小云那里顺来的一件白大褂。
中医科的两个工作人员都是男性,当他们在和景局长和景霄寒暄的时候,贝清欢已经把白大褂穿在身上,在一只方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景霄一回头,看见变身成正儿八经老中医的贝清欢,整个人一愣,然后偷偷的摸了摸鼻子。
小丫头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枉他特意地抽出时间来这儿走一遭。
二姑景慧萍是个很严格的人,如果他贸然给贝清欢打招呼,反而会让二姑觉得小丫头想投机取巧。
还好他来的时候,那个靳福生专门打电话来说了自己母亲的情况,他便凑了几句话,以同一个厂认识的身份做了证。
但是二姑没有马上答应。
这不,贝清欢来了,就提出了当场找病患诊疗的要求了。
二姑故意的,她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唉,他们景家的人,都是一肚子弯弯绕绕。
而景慧萍,交代完工作,看见贝清欢端坐如钟,神色也是一怔。
她虽然是西医出身,但是她见过太多医生了,知道好医生自有一股与常人不同的神态。
眼神,坐姿,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小丫头,眼神沉静,十指修长,坐着的时候,保持右手覆左手的姿势,那是中医保持气机稳定的姿势。
景慧萍心里很欣赏,便催着中医科的两个同志配合贝清欢,进行考核。
贝清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向景霄指指椅子:“同志您请坐吧,我先看看你的脉相。”
景霄在贝清欢面前坐下,手搁上脉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贝清欢。
贝清欢忍住想瞪他的冲动,手搭上他的腕,借机闭上眼。
这男人的眼睛太好看了。
他专注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有“他正对我一往情深”的错觉。
所以这男人被厂里的小姑娘追着,也是活该的。
贝清欢想到这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精神放在脉象上。
但是她很快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咦,这男人心跳怎么这么快啊?
贝清欢声音清灵轻缓:“景同志,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先把个脉哈。”
景霄嘴角抿成直线:“……”
我也不想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