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梅素琴的遭遇,宴桂芳真心笑起来,那眉眼非常清丽好看。
贝清欢看着这样的母亲,心情也好起来:
“你好好养伤,接下来痛感会越来越轻,到时候我再弄点药给你敷,疤痕什么的,也不是事。我会攒钱买个房子,尽快远离这个厂,这些人,决不会再让妈妈受苦。”
“欢!妈妈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高兴的。”
母女俩在病房好好休息了一会儿,贝清欢还能趁母亲睡着的空隙,画一些连环画。
正画得认真,眼前伸过来一支冰棍。
冰棍上还结着霜,凉气冒到贝清欢鼻子上,让人差点失控就去接了。
但是贝清欢抬头一看是景霄,她的手连忙按住自己的画稿:“请拿开。景代表,这个东西如果滴下水,会毁坏我画稿的。”
景霄手没动:“所以快点接着。”
贝清欢抱住画稿站起来,远离两步:“景代表很闲?”
景霄长臂一伸,把冰棍放在柜子上的一个空搪瓷杯子里,认真看向贝清欢:
“倒也不那么闲,保卫科在和公安局的同志整理宴桂芳家庭失窃案件,工会和厂部在开会讨论处理梅素琴的方案。
所以,我作为保持中立办工机构的人员,自告奋勇来慰问厂里有贡献老同志的遗孀,顺便告诉该家庭失窃案的最新进展。贝清欢同志,你好像不欢迎我?”
贝清欢:“……”
这男人一本正经的时候,她真的想喊他叔叔。
她不禁低下头:“我,没有不欢迎。”
“那你把冰棍吃了,吃好了我给你讲进展。”景霄把搪瓷杯子递过来:“是刚才在楼下,有同志非要给我的,请你帮帮忙。”
贝清欢看着那支白霜越来越少的冰棍,再看看景霄俊美的脸,忽然就问了出来:“是女同志非要给的吧?”
景霄:“是啊。吃不吃?”
“女同志给你,你就吃呗。”贝清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自己听着都有点酸。
景霄浓眉一挑,那眼尾红痣鲜亮得扎眼:“为什么?”
贝清欢觉得自己心里更酸了:“人家一番好意。”
“人家一番好意,我就该吃?”
“是啊。”
“那我一番好意,你怎么不吃?”
“我……”
贝清欢语塞。
景霄拿着搪瓷缸子,身子往外转:“看出来了,宴桂芳同志及其家属不欢迎厂里领导的慰问,那,我走?”
“哎!我吃。”
贝清欢抢过了搪瓷缸子。
不是她要的,是这人非给的。
同理,又不是她要这人来的,是这人非要来的。
景霄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下,不看贝清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宴桂芳同志好些了吗?”
“好些。”
“梅素琴早上从医院被带回去的,你知道了?”
“知道。”
“梅素琴到你家偷东西,你也知道了?”
“知道。”
“梅素琴家里的人全部拉肚子,你也知道?”
“知道……额,全部,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女儿上夜班回来,喝了水壶里的水之后也开始疯狂拉肚子,嗯……警察到他们家的时候,据说,臭气熏天。”
啊这……你确定要在我吃冰棍的时候说?
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贝清欢就开始笑。
一边吃冰棍,一边笑,最后实在笑得受不了,跑去病房外面笑。
等笑完,冰棍也吃完了,这才回到病房。
正好看见景霄拿着她的画稿在看。
贝清欢伸手抽走了画稿:“景代表,这个是给小孩子看的,你,不适合了。”
景霄一张脸板着:“谁规定的?”
贝清欢莫名吓着:“………什么?”
景霄微微一侧头,乌黑的额发散下来一缕,微卷地挂在他白皙宽阔的前额上。
这张原本因为板起显得严肃的脸,便有了几分少年气。
轻灵,帅气。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可以看?据我所知,去年一年的连环画总印数大概是4亿册。那你觉得,买这4亿册的,都是小孩子?”
贝清欢挠头。
她不过是不想景霄看见她的画。
毕竟,目前来说,这不能算一份正经的工作。
但是这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连环画的印数了呢?
不不,不止是这样,如果连环画的印数去年就有4亿册,那证明这个市场真的很大很好,她选择这个真的很不错呢。
本来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但是为了赚钱着想,贝清欢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连印数都知道?”
“是啊,我不但知道印数,我还知道,出版署对历史类的、革命故事类的连环画有政策扶持,所以,如果你想自己的画销量好,可以往这两个方向去做,会比较快过稿,同时,销量上去了,你的知名度高些,或者说你作品数量多了,你的单册稿费也会提高。”
“真的?”一听钱会多,贝清欢就把离景霄远点的想法抛掷脑后了:“那你能给我说说,哪几本连环画是目前销量最好的吗?我去买回来学习学习。”
“可以,我把书名写给你。”
很快,景霄在贝清欢的画纸上写下了五六个书名。
他的字非常漂亮,真的是跟他的人一样,每个笔划都出众。
光看这些字,贝清欢都已经被吸引了,不禁跟他讨论起来,为什么这几本连环画会热销,它们的特点在哪里。
景霄说得头头是道,从画本的笔触,风格,故事的叙事手法等方面都讲了。
这一讲,贝清欢就听入迷了。
画连环画是自己琢磨的,从去年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系统地指点她,这么深入地引导她。
她还想问,却听见病床上一声干咳:“咳咳!”
是宴桂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贝清欢连忙走过去:“妈你醒了,喝水吗?”
宴桂芳摇头,看着景霄说:“是景代表来看我们了?那你怎么也不开灯呢?”
贝清欢这才发现,窗外都已经有暮色,病房里也比较昏暗了。
景霄已经去打开了灯。
他在宴桂芳隔壁的空病床坐下,长腿放平,正襟危坐:“宴桂芳同志,是你们家贝清欢怕影响你睡眠,所以没有开灯,贝清欢很孝顺,值得我们厂里的年轻同志学习。”
贝清欢:“……?”
这人是怎么做到把每一件事都说得这么高大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