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哲在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里玩世不恭的调子褪去了:
“厉则?他最近不是在加盆国势头很猛,还把何知晏那个烂摊子打得节节败退。身体不该早就康复了么?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我这就跟我爸说,动用一切资源找最好的专家。你别太担心。”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其实他是知道厉则病情的,如果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对方怎么会给自己搞托孤那一套?
但这些真实情况,他最终还是选择隐瞒。
不让阿白知道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了。
明既白真心实意地道谢:
“谢谢你,汪哲。”
“都是合作伙伴了,还跟我客气什么。”汪哲笑了笑,“等我好信儿吧。”
挂断电话后,汪哲沉思片刻,却并没有立刻打给自己的父亲汪有权。
他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厉则压抑着虚弱却依旧冷冽的声音:“什么事?”
“我说你装得不像样子就化化妆,弄得有些人样行么?”
汪哲语气平静,“阿白刚找过我,托我父亲为你寻找脑神经领域的顶级专家,她很担心你,估计她能看出你状态不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汪哲以为信号中断了。
汪哲狐疑的看了看电话,发现还保持着通话状态,才没有收起手机:
“喂?你说句话啊,不然哥们我再接到阿白电话咋帮你圆啊。”
最终,厉则的声音传来,比刚才更加沙哑低沉:“……知道了。谢谢。”
“等一下,厉则。”
汪哲难得严肃地叫了他的全名,
“她很聪明的,你瞒不了太久,而且……你这样只会伤害彼此,不如找个时机跟她摊牌吧。”
厉则没有回答,直接结束了通话。
他靠在病床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刚结束的又一次剧烈头痛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
尹秘书安静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厉则闭上眼。
找个时间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何知晏那条疯狗现在被逼到了绝境,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绝不能让这个混蛋再有机会伤害明既白一丝一毫。
厉则当即打定主意,要利用厉氏集团在加盆国根深蒂固的经济影响力,不断向加盆国官方施压,要求严惩何知晏及其党羽,并配合明既白的文物追索工作。
这既是商业上的乘胜追击,也是为她扫清障碍。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够将她仔细保护住!
然而,高强度的运作和脑损伤的后遗症终于击垮了他。
在一次与加盆国某重要官员的秘密视频会谈中,剧烈的眩晕和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
屏幕那头的影像变得模糊扭曲,他试图握紧拳头保持清醒。
牙关死死叫住舌尖,企图换回一丝清明,却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险些撞上会议桌。
尹秘书吓得手机平板都拿不住:
“厉总!”
尹秘书惊骇的声音成了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消息被尹秘书以雷霆手段严格封锁。
厉则被秘密送入一家私人医院,诊断结果是曾经中过的蓝晶毒蝎子的毒素残留引发的中枢神经功能紊乱。
伴有脑血管痉挛,情况远比外界想象的要严重。
明既白的心悸从厉则失联的第十二个小时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她不断看着手机,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拨打的电话永远转入语音信箱。
这太不寻常了。
即使是他最忙、最刻意冷淡她的时候,也从未超过半天不给她只言片语。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报平安。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件文物鉴定工作,然后立刻动用自己的人脉,查到了厉则可能入住的医院。
当她匆匆赶到那家戒备森严的私人医疗机构时,却被两位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冷峻的男人拦在了VIP楼层入口。
“明小姐,抱歉。”其中一人客气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厉总因紧急公务,已于昨日凌晨秘密离开加盆国。您请回吧。”
“离开?”明既白的心猛地一沉,“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这是公司机密,我们无权透露。”
明既白看着对方训练有素的、毫无破绽的表情,又看了看走廊深处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一种巨大的无力和失落感席卷而来。
她半信半疑,却无法突破这道冰冷的屏障。
他走了?
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声。
这根本不可能,他那么担心自己,小心的为她清除障碍,所以根本不可能撇下她直接走。
难道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必须立刻转移治疗?
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何知晏的名字像鬼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不寒而栗。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加盆国的细雪落在她肩头,带来刺骨的寒意。
而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内,厉则刚刚从一次短暂的昏睡中醒来。
尹秘书低声汇报:“厉总,明小姐刚才来了,被老夫人安排的人拦回去了。”
厉则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闻言瞳孔一缩,猛地就要坐起身,却被一阵眩晕狠狠掼回枕头上,呼吸骤然急促。
他嘶声道,声音虚弱却带着骇人的怒意:
“谁允许你们拦她的?!”
经历过濒死时刻,他才终于想清楚汪哲说的话。
因此他现在极其渴望见到明既白,和她……交代自己的全部。
一个沉稳有力的女声响起:
“是我的意思。”
厉老夫人在管家陪同下走进病房,她穿着优雅的套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则儿,你还想瞒她到什么时候?”
老夫人走到床边,看着孙子憔悴不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痛:
“明丫头是个好姑娘,聪明,有韧性,而且她是真心待你。我虽然之前对她有些看法,但这段时间她为你、为国家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可两个人在一起,贵在坦诚。你不能总是想着把最好的一面给她看,而把所有的痛苦和难堪都藏起来自己扛。真正的风雨同舟,不是只分享荣耀,更要共担痛苦。”
看到厉则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把她蒙在鼓里,对她不公平,万一……万一你有什么事,你让她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