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料亭昏黄的灯笼光晕下,何知晏整理着西装袖口,脚步微顿。
他侧过头,目光像黏腻的冷血动物般滑过明既白的脸庞,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对了,”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佻又刻意,
“今天本来备了一份大礼想送给明小姐,机场一份小小的‘见面礼’,聊表心意。”
他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面色冷峻的厉则,嗤笑一声,
“只可惜……你身边这位护花使者,实在是不解风情,动作太快,硬生生回绝了我的好意。”
见明既不自觉地蹙起眉头,眼底满是拒人千里的冰冷与疑惑。
何知晏反而像是被取悦了,笑容愈发扩大,甚至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不过没关系,现在你人已经在这里了,在我的地方。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总会找到机会,让你好好‘欣赏’我为你准备的一切,哈哈哈……”
那笑声低沉而得意,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某种病态的期待。
明既白胃里一阵翻涌,对他所谓的“礼物”没有丝毫兴趣,只觉得他那副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讥讽嘴脸令人作呕。
她正欲反唇相讥,却感觉到一直紧握着她手的厉则指节骤然收紧。
传来的力道大得甚至让她微微吃痛。
她侧目看去,只见厉则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神冷得像淬了寒冰,死死盯着何知晏。
那是一种几乎要撕碎对方的凶戾,带着显眼的敌意。
明既白立刻意识到——厉则一定知道何知晏指的是什么,而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股认知让她心底发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侵犯的愤怒。
她压下情绪,转回头看向何知晏。
开口时声音清冷得像碎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何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尤其是和一个背叛家国、苟且偷生的混蛋,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不需要你任何形式的‘礼物’。你的‘好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何知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扭曲了一下,最终化为铁青的阴沉。
他被明既白直白而锋利的言辞狠狠刺中痛处,眼神阴鸷地在她和厉则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终冷哼一声,几乎是拂袖而去,背影都带着一股压抑的暴戾。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明既白才微微松了口气。
坐进车内,封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也放大了某种不安的余悸。
几乎是同时,她和厉则异口同声地开口:
“刚才他说的……”
话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怔。
短暂的沉默后,明既白轻声问:“机场的LED屏幕……原本播放的不是宣传片,对不对?”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以何知晏的卑劣和对她的扭曲执念,那绝不会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
厉则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
他沉吟片刻,选择了部分坦诚:
“嗯。他和机场内部的人做了手脚,想放些……不好的东西。我和汪哲在飞机上收到消息,提前做了安排,换成了我们的宣传片。”
他避开了那些可能具体伤害到她的细节,比如那些可能来自缅北黑暗时期的、足以毁掉一个女性清誉的影像。
随即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都处理干净了,别担心。”
虽然男人语焉不详,但明既白已然明了。
缅北的那段记忆是她不愿触碰的噩梦,何知晏想要获取什么不堪的照片或者视频也只可能在那段时光里。
厉则的隐瞒是出于保护,她就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却陌生的街景,低声道:“谢谢。”
她选择相信他。
相信他会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就像刚才那样。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在流淌。
两人不再说话,唯有彼此交握的手紧密相贴,温热的体温通过相贴的皮肤默默传递,无声地驱散着由何知晏带来的冰冷与阴霾。
在这异国的夜色里,这紧密相连的双手,是他们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和慰藉。
第二天,加盆国国立博物馆前的广场上,世界瑰宝艺术展的巨幅海报迎风招展,各国语言交织,一派国际盛事的喧嚣。
然而,当明既白带着精心包装的玉猪龙鬼工球及其他几件辅助展品抵达预展区时,感受到的却并非欢迎,而是一种无声的、浸透着傲慢的审视。
加盆国方面的接待人员,一位西装革履、笑容标准却未达眼底的课长,在验看过明既白的邀请函及展品清单后,嘴角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蔑。
“明桑,”他操着带着口音的英语,语气礼貌却疏离,“您的展品……嗯,很有特色。不过,本次展览空间实在紧张,经过组委会慎重考虑,只能为您安排在这个位置了。”
他手一引,指向的竟是一个紧挨着卫生间通道的偏僻角落。
空间狭小逼仄,光线昏暗,空气中甚至还隐约飘散着一丝清洁剂的味道。
别说完整呈现玉猪龙鬼工球的震撼效果,就连基本的安全距离都难以保证。
这无疑是一种公然的羞辱。
厉则的脸色瞬间沉下,汪哲也皱紧了眉头。
大使馆派来帮忙搬运其他文物的工作人员也都神色不虞。
明既白却抬手,轻轻制止了欲上前理论的两人。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展位,又看向那位课长,声音清晰而平稳:
“这就是加盆国对待受邀参展国宝的态度?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贵方对我个人,以及我所代表的华国传统文化的不尊重?”
课长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虚伪的歉意:
“明桑言重了。实在是场地有限,各国精品云集,还请您多多包涵。”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当然,如果明桑愿意重新考虑一下,为我们修复那件珍贵的‘宋代农桑玉牌’,或许……我可以再向上面申请,为您换个更宽敞些的位置,我们怎么做全看明桑你的选择。”
那件玉牌,分明是加盆国早年从华国非法途径获取的珍贵文物,记录着宋代详细的农桑事务,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加盆国官方曾私下找过明既白,希望凭借她的巧手让其恢复光彩,却被明既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