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工作室里只余一盏孤灯。
明既白俯身在巨大的花梨木工作台前,台面上那颗玉猪龙鬼工球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金缮工艺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她用细如发丝的金笔蘸取生漆调制的金粉,小心翼翼地填充最后一道裂纹。
她的手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刚刚经历情感风暴的女人。
只有偶尔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在心中默念那个名字,
“澄澄...”
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力量。
那个她与何知晏的孩子,那个有着明亮大眼睛的小姑娘,本该在世上快乐地奔跑,如今却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
厉则站在工作室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明既白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那些关于澄澄死因的谣言甚嚣尘上,何知晏还暗示是他故意袖手旁观,才导致特效药无法获取,孩子也因此死亡。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残酷。
事实上,当时与何知晏打交道的灰色产业集团盯上了澄澄那双酷似明既白的眼睛,他们想要那对珍贵的眼角膜。
厉则得知后不惜动用所有资源与对方周旋,才最终保全了澄澄的全尸。
但他从未解释。
有些伤痛,解释只会让伤口撕裂得更深,可明既白的刨根问底,让这些本应该烂在他心底的秘密再次被翻了上来。
“休息一下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明既白没有抬头,笔尖依然稳稳地描画着金线:“就快好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疼。
这些天,她将所有的痛苦与愤怒都淬炼进金缮的线条中,技艺竟在悲痛中突破了一直困扰她许久的瓶颈。
那颗原本破碎的玉猪龙球在她手中逐渐焕发出超越以往的光彩,金色的纹路如同生命的脉络,将破碎的玉片重新连接成一个整体。
厉则走近,站在她身后。
他能看到她纤细脖颈上微微渗出的汗珠,以及那双专注得近? 乎偏执的眼睛。
“对了,汪哲在筹拍一部纪录片。”他轻声道,“关于你修复玉猪龙球的全过程。”
明既白的手终于顿了一下。
金笔在玉器表面留下一个微小的金点,她立刻用指尖轻轻抹去。
“为什么?”
她问,依然没有抬头。
“为了在艺术展前全球造势,正面回击所有质疑。”厉则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不顾家族压力和与温素雅彻底撕破脸的风险,动用了汪家在影视圈的顶级资源。”
明既白终于放下金笔,缓缓直起身。
长时间的弯腰工作让她的腰部酸痛难忍,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一双温暖的大手代替了她的动作。
厉则的掌心贴在她酸痛的肌肉上,恰到好处地施加力度。明既白本能地想避开,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你需要放松。”
那一刻,明既白几乎要沉溺在这难得的温情中。
可男人的体温太高,即便隔着衣服,他的动作也中规中矩的,可她还是觉得被碰过的地方痒的出奇。
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谢谢,我好多了。”
厉则的眼神暗了暗,但没有强求。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汪哲正面对着一个歇斯底里的温素雅。
“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她?!”温素雅泪眼婆娑,精心描画的眼妆已经晕开,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我?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汪哲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怜悯。
但更多的是决绝:
“这些是我欠明既白的。况且,这不只是私人情感问题,更关系到国家的荣誉。”
温素雅难以置信地摇头:“荣誉?你说得冠冕堂皇!你看她的眼神,温家谁看不出来?你和我父亲在外面养女人有什么两样!汪哲,你不能这样对我!”
汪哲的眼神冷了下来:
“温小姐,请你自重。我对阿白的欣赏,源于她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和非凡的技艺。这部纪录片将会让世界看到华国修复艺术的高度,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境界。”
他向前一步,语气更加冷峻:
“我知道订婚仪式上那些诽谤明既白的视频和文字都是你弄出来的。我家老汪都极力赞成这个项目,因为它能提升国家形象。你既然想嫁进汪家,就该学会与夫家齐? 心协力,而不是像你母亲那样,终日与各怀鬼胎的人纠缠,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温素雅如遭雷击。
她从小耳濡目染母亲与父亲那些情妇们的明争暗斗,看尽了母亲所受的委屈和痛苦。
她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而现在,她最爱的人却用这件事来刺痛她:
“你怎么能...”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母亲?我家的事你不是不知……”
汪哲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恢复了坚定:
“够了!回去吧,温小姐,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温素雅跌跌撞撞地离开汪哲的办公室,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如同野火般蔓延。
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不甘心看着明既白获得一切——才华、名声,还有她最爱的人的关注。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几天后,纪录片摄制组正式进驻明既白的工作室。
温素雅通过中间人联系到组内一名急需用钱的摄影师,许诺重金换取拍摄过程中的“意外”——最好是能让明既白失手毁掉玉猪龙球的“意外”。
她不知道的是,厉则和汪哲早已预料到这一招。
那个被收买的摄影师实则是厉则安排的反间,整个过程都被隐秘地记录了下来。
当温素雅亲自来到工作室,想要亲眼见证明既白的“失败”时,等待她的却是铁证如山的录音和视频。
“为什么都要帮她?”温素雅歇斯底里地控诉,“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汪哲痛心而决绝地看着她:“从你决定伤害明既白和国家荣誉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他当众宣布解除婚约,语气不容置疑。
温素雅慌乱地拨打母亲的电话,希望得到家族的支持。
然而电话那头的温母声音冰冷异常:
“素雅,你太让我失望了。温家本想借这次机会在官方面前刷好感度,却因为你的阻挠行为被官方申斥。家族已经决定……不再为你提供任何支持,我明明也告诫过你,你为什么不听话!”
“母亲!”温素雅尖叫,“连你也不管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