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哲看着温素雅愤然离去,又消失在拍卖会场入口的背影。
没有去追。
只是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小心翼翼捡起来的木盒,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困惑和一丝无奈。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盒子,里面的每一片古瓷片都被妥帖地安置在独立的天鹅绒凹槽里,柔软的内衬将它们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摔砸而受到任何损伤,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真是不可理喻……”
又揉了揉眉心。
要不是顾忌着明既白之前那番划清界限、让他善待未婚妻的话,他今天根本不会费这个心思来约温素雅这种心思复杂、情绪多变的女人。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能帮到明既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握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站在衣香鬓影、出双入对的人群中,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孤单。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掏出了手机。
翻到一个他极其不想拨通、却又不得不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厉则低沉而略显疲惫、带着惯常冷硬的声音:“喂?”
“咳咳……”汪哲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语气硬邦邦的,“是我,汪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对于他会来电感到意外,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有事?”
汪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
“我……我这儿弄到点东西,阿白……不,是明小姐现在可能用得上的。”
他极尽努力的掩饰住那份别扭的关心,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古代金缮的瓷片标本,品相很好,研究价值应该不低。但是……我的身份不太方便直接给她。”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厉则那边也没个动静,仿佛已经挂断了电话一般静悄悄的。
汪哲不烦躁地啧了一声,语速飞快地说道:“哎呀麻烦死了!你就、你就以你自己的名义送给她!就说是你找来的,我待会儿送去你办公室!挂了!”
根本不给厉则反应的时间,汪哲说完就立刻掐断了电话。
仿佛多聊一秒都会烫嘴。
他握着手机,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
半小时后,汪哲出现在了厉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他将那个木盒放在厉则宽大的办公桌上,动作甚至带着点不情不愿。
厉则抬起眼,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那盒子上,又看向一脸别扭的汪哲,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嘲讽:
“汪公子真是热心肠,自己献殷勤不够,还要拉上我当幌子?”
若是平时,汪哲早就反唇相讥了。
但今天,他只是皱了皱眉,难得没有接茬,反而仔细打量了一下厉则。
眼前的男人虽然依旧坐姿笔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深藏的红血丝却难以完全掩盖。
他也知道对方这几天为明既白做了什么,只是……
“厉则,”
汪哲忽然开口,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上次沙龙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阿白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天你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厉则冷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这个姿势明晃晃充满防御性:“这似乎不劳汪公子费心。你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追女人的冲动,就该直接去找她问个清楚,而不是在我这里旁敲侧击。”
出乎意料地,汪哲并没有被激怒。
他反而坦然地迎上厉则的目光,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理解和坦诚?
汪哲叹了口气,
“厉则,你没必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自来熟的坐在厉则对面,语气平静,
“我承认,我喜欢明既白,从飞往瑞士的飞机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但是我很清楚,她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没有边界感的纠缠。”
话说一半,他顿了顿,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如果她对我有半分意思,我早就拿着这些东西屁颠屁颠跑去她工作室献殷勤了,哪还用得着绕这么大个圈子,通过你在这里‘借花献佛’?”
他的率直和坦诚,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厉则心头大部分的敌意和醋火。
厉则沉默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抛开情敌这层身份,汪哲这个人,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算得上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和朋友。
从他能在厉氏遭受多方打击时,还会放下成见力促汪家保持合作而非落井下石就能看出。
办公室内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些。
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太大,或许是汪哲此刻的态度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可以暂时卸下心防的出口。
厉则揉了揉眉心,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和脆弱。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巨石——他与明既白之间因澄澄之死而产生的致命误会,以及那些被何知晏扭曲利用的“证据”,简略地告诉了汪哲。
甚至,他艰难地承认了自己当时确实存有的那份阴暗私心——他害怕明既白与何知晏旧情未断,所以有意等待,等待一个彻底斩断他们之间所有可能的“完美时机”。
厉则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嘲和悔恨,
“……我当时送她出国,就是在她刚刚丧女之后。很多对我不利的痕迹,甚至一些可能有利于我的证据,都被我亲手处理干净了。”
“我那时候只想着快刀斩乱麻,让她彻底脱离何知晏,也怕她日后深想、调查,会发现我那些不够光明的心思……没想到,如今这却成了何知晏攻击我的武器,也成了压垮我们感情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