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则沉默了一瞬:“明既白,冷静点。”
“冷静?!”她冷笑,“你知道他在我们制造混乱的这三天里做了什么吗?”
她调出一份刚截获的交易记录——
“72小时,37桩器官交易,涉及19个国家的买家。”
每一笔交易后面,都跟着一个活人的名字。
他利用她的行动做掩护,完成了最后一批“货物”的交付。
明既白站在何知晏的私人办公室里,指尖抚过书架上那本《海外流失文物图录》。
她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何知晏。
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她从未看透他。
她本可以杀了他。
在病房里,在他重伤昏迷的时候,甚至在他每一次醉倒在自己床边……
可她每一次都犹豫了,有太多的理由不允许她私自杀了他。
然而,他最后竟然又跑了!
她猛地将书砸向墙壁,
“砰!”
厚重的典籍散落一地,露出夹层里的一张照片——年轻的何知晏站在某个欧洲博物馆前,怀里抱着一个粉色水晶骨灰盒。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澄澄,爸爸带你看展览。”
明既白的呼吸一滞。
卫星电话突然响起。
明既白盯着那个加密号码,缓缓按下接听键。
“想我了吗?”何知晏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他们只是在闲聊。
明既白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在哪?”
“重要吗?”他轻笑,“反正你抓不到我。”
“我会找到你。”她一字一句道,“然后亲手杀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小白。”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后悔过吗?”
明既白攥紧电话:“后悔没早点杀了你。”
何知晏笑了:“不,我是指……后悔遇见我。”
明既白没有回答。
何知晏似乎也不在意,只是轻声说:“对了,送你一份临别礼物。”
电话挂断的瞬间,她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
“何氏集团全部资产已转入‘澄澄基金会’,用于救助看不起病的孩子们。”
明既白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赎罪?嘲讽?还是……
她猛地站起身,冲出办公室。
他到底想做什么?!
*
三天后,公海。
一艘游艇在晨曦中燃烧,火光映红了海面。
厉则的人查到何知晏就在那艘游艇上。
可现在……
明既白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渐渐沉没的船只,手里攥着一枚染血的袖扣——是何知晏从不离身的东西。
何母以前是高级定制礼服家的千金,这颗纽扣是何母亲手制作,何知晏去哪都会戴的东西。
厉则问:“确认是他的吗?”
明既白没有回答。
海风拂过她的长发,带着咸腥的气息。
他真的死了吗?还是说……这又是他的一场游戏?
和她上演金蝉脱壳的戏码?
她缓缓松开手,袖扣坠入深海。
*
授勋仪式在国安部地下三层的防爆厅举行。关处长将金色盾形勋章别在明既白胸前时,冰冷的金属贴着她心口跳动的位置。
“崔雪同? 志的追授仪式……”关处长声音顿了顿,身后大屏幕突然亮起——被野狗啃噬得只剩半张脸的尸体照片,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胸口。
明既白死死攥住勋章边缘,盾牌尖角刺进掌心,血珠渗进金色麦穗纹路里。
“我们在她胃里发现了这个。”证物袋里装着微型胶卷,浸泡在法医专用的福尔马林中,“拍下了四叔与二十七国买家的交易密钥。”
明既白突然想起自己住狗窝时,发烧前的那个雨夜,崔雪把一包压缩饼干扔给她时狡黠的笑:“吃点吧,别真饿死了,叫人笑话。”
原来喜糖是藏在她胃里的。
追悼会上,明既白把勋章埋进崔雪墓前的黄土。
碑文是她亲手刻的:
“这里长眠着春天的第一只雨燕”。
当泥土覆盖勋章时,青铜盾牌上她的血正缓缓渗入“二等功”三个字,像给崔雪的名字镀了层金边。
琅琊王陵考古现场今夜燃着三十七堆篝火——正好是被摧毁的器官交易据点数量。周教授搬出珍藏的汉代青瓷酒樽,琥珀色米酒在火光里像融化的太阳。
林志远举着洛阳铲,一改往日大领导的风范,高喊着,“敬英雄!”
铲头还沾着新出土的铜锈。
明既白被推搡到篝火中央,厉则突然单膝跪地。
他摊开的掌心不是钻戒,而是半枚鱼形符——战国虎符的残片,他们初遇时共同修复的第一件文物。
火光跳跃在他带疤的眉骨,“明既白同? 志,愿不愿意和我拼合这件‘残器’?下个月月初,咱们就完婚?”
全场哄笑中,蒋澄欣把刚修复的青铜匕首塞进明既白手里:“明姐姐!用这个切开婚书,澄澄才修复的。”
刀刃划过符身的刹那,严丝合缝的榫卯“咔哒”咬合。
符鱼腹中竟掉出两枚玉韘——西周弓射手佩戴的扳指,内侧刻着彼此姓氏的青铜铭文。
后半夜飘起细雨,尼龙帐篷里漫开泥土的腥气。
厉则用考古绘图的羊皮纸堵住漏缝,转身时明既白正解开发髻,长发散落满枕青铜器拓片。
“何知晏他……”她突然抓住厉则探向睡袋的手,“他没碰过我。”
厉则反手扣住她手腕,拇指摩挲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去年她为盗取账本割破的动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掀起裤管,脚趾截断处的新肉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少个脚趾头,反倒省了买凉鞋的钱。”
明既白突然俯身吻在那狰狞的疤痕上。
温热的唇贴上来时,厉则浑身一颤,听见她哽咽埋在绷带里:“早知道该让医生做成骨哨…想你时就吹响…”
他笑着抽回腿,从工装裤口袋掏出个锡盒。
盒里躺着一枚带血槽的箭镞,尾端系着红绳:“用我的趾骨做的。”
见明既白瞪大眼,他忙把凶器塞进她掌心,“骗你的!是陶土烧的仿品…”
冰凉的箭镞贴着肌肤滑入睡衣深处。
厉则突然压住她乱摸的手:“别动!这玩意儿真能伤人——”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呼吸里。
夜雨渐密时,明既白在厉则怀里数他肋下的弹孔。
七处旧伤像北斗七星排列,最新那道擦过肝脏的贯穿伤还结着紫痂。
“这里差点要了命。”她指尖停在最深的凹痕上,“那场车祸,你保护了我。”
厉则突然翻身压住她,“你就是我的命,就算我死,你也不能出事。”
帐篷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两人闪电般摸出防身武器,却见蒋澄欣醉醺醺抱着探方隔梁板傻笑:“嘿嘿嘿,你们帐篷在晃…是不是有盗墓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