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野县地处山区，所以即使是在八月的盛夏，从山林深处钻出来的晨风也依旧略带棱角。
微风裹挟着山涧的潮气，夹杂着野花的清香，混合着松针的苦涩，穿过半开的窗棂，唤醒了下铺熟睡中的泽村雅治。
早上五点五十五分，阳光斜斜地照射在地板上，不算刺眼。
但唤醒熟睡中的泽村雅治，足够了。
感受到房间内微弱的阳光，泽村雅治左手微抬，虚虚搭在眼眶上，透过指缝，缓缓睁开了尚且有些酸涩的双眼。
【好困，不想起床......】
【明天就要上学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结果还要去参观学校什么的......真的好烦啊......】
【为什么人生这么麻烦啊.....想die......】
躺在床上磨磨蹭蹭了几分钟，赶在闹钟响之前，泽村雅治坚强地拖着酸痛的身子缓缓起床。
【好疼，果然是运动过度了......】
下床微微活动活动僵硬且疼痛的身体后，泽村雅治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慢吞吞地换上。
正打着哈欠，低头扣扣子，房门砰的一声就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动静下得泽村雅治瞬间炸毛。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下一秒，门外的泽村爷爷就已经握着门把手，探头进来了。
第一眼看见门口正对着的穿衣镜前，小孙子已经乖乖起床，正在穿衣服。
【嗯，不错不错。】
接着视线右移到双人床的上铺，隔着挡板间隙，就看见正留着口水呼呼大睡的大孙子，甚至还在一边打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梦话，气得泽村爷爷一瞬间怒火中烧。
看着爷爷慢慢眯起双眼，逐渐危险的眼神，泽村雅治忍不住流下一颗黄豆汗，接着又往旁边移动两步，准备离开危险区。
然而还没等他在窗户旁边站定，泽村爷爷就已经大步流星地来到床前的护栏处。
只见他一脚蹬掉拖鞋，站在下铺的床上，接着一只手握着床边的栏杆，支撑身体站在床上，另一只手快速往上铺伸去。
下一秒，荣纯最迟三天就能吃上一顿的巴掌，就重重落了下来。
“啊——”
一声惨叫过后，泽村爷爷怒斥荣纯：“荣纯！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别忘了你今天还要和雅治去参观鸥台！赶紧起床！吃早饭了！”
发泄一通后的泽村爷爷神清气爽，跳下床，穿好拖鞋，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出房门，看也不看双胞胎一眼，就像完成每日固定任务的NPC一样。
*
“所以爷爷过来就是为了专门打我一巴掌吗？”脸颊上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坐在上铺的荣纯抱着蚕丝被，眼泪汪汪地望着下面站着的弟弟，又气愤又委屈地大声抱怨。
泽村雅治还来不及开口阻止，泽村爷爷就立刻用泽村家祖传的大嗓门回怼：“还敢诋毁长辈！荣纯！你又想挨打了吗？”说罢还用脚重重跺地，作势要重新回房再打一次。
深怕爷爷真的打个回马枪的泽村荣纯连忙大声求饶：“爷爷！人家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全程围观闹剧的泽村雅治无奈地笑了笑，飞快地扣好寸衫的最后一颗纽扣，然后开门下楼，准备洗漱用餐。
“荣纯，我先走喽~”
“可恶！等等我啊！小治！”床上的泽村荣纯试图挽留，却得到了弟弟的无情拒绝。
“才不要~”
泽村家平常的一天，从鸡飞狗跳的早起开始。
*
吃完早饭，用家里的座机跟鸥台对接的助教老师沟通完，双胞胎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后，就乘车去了鸥台。
泽村雅治和助教老师在电话中约定双方在校门口见面，由于鸥台高校建在山上，车站建在山脚，所以最后一段路程，泽村雅治和泽村荣纯只能徒步上山。
“小治小治，你看鸥台居然建在山上诶！以后你上学放学一定很累的！”因为高中也不想和弟弟分开，根本不想泽村雅治去鸥台的荣纯，逮着鸥台的一个缺点，就暗搓搓下眼药诋毁，希望能彻底打消弟弟去其他学校读书的念头。
作为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双胞胎，泽村雅治怎么可能不知道荣纯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故意说道：“可是你之前不是天天说我的体力很差吗？如果来了鸥台，正好可以增加运动量诶，很完美呀~”
“唔唔......”被将了一军的泽村荣纯绞尽脑汁继续想其他理由，试图反驳弟弟。
然而，从小说不过泽村雅治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反驳的对策。最后一扭头，却发现弟弟在偷笑，又忍不住生气：“小治！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可没有哦~”泽村雅治笑嘻嘻地否认。
“哼！怎么没有！刚刚就是在欺负我！”
兄弟俩一路吵吵闹闹，终于来到鸥台高校的校门口。
还没走近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性正向二人热情地挥手。
等到他们走近之后，对方才开始自我介绍：“两位泽村同学，你们好，我是早上跟你们联系过的助教老师，我叫高桥平介，你们叫我高桥老师就好。”
“高桥老师好。”双胞胎对视一眼，很有礼貌地齐声和高桥老师打招呼。
“额，请问哪位是泽村雅治同学？”看着从长相到穿着都一模一样的兄弟俩，高桥老师仔细辨认了三秒钟还是分不出来，最终选择出口询问。
“老师，我是泽村雅治哦~”站在右边的泽村雅治乖巧地举起右手，笑眯眯的冲高桥平介挥了挥手。
左边的泽村荣纯在他说完之后也举了举手，大声说道：“老师！我是泽村荣纯！”
短暂的寒暄过后，三人在门卫的放行下，进了校园。
*
鸥台高校是长野县内有名的私立高中之一，教学质量十分高超，诸如网球、足球、篮球等传统社团的成绩也非常闪耀，种种原因加持下，鸥台高校的偏差值更是高的惊人，因此泽村爷爷在得知鸥台高校有意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招揽泽村雅治时十分高兴。
但是，鸥台排球部的成绩在近几年却并不算亮眼，主要原因之一是新旧教练的交替导致的生源断代。
在原来的老教练因病退休后，鸥台高校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新教练。去年才花费巨大的代价更换到了现在的新教练——艾伦·墨菲。
艾伦教练也不负众望地带来了全新的训练理念，然而，新理念与队员们的磨合不可能一蹴而就，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目前已经初见成效，最迟等到了明年春高，就能看到具体成效。
虽然鸥台现阶段的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依旧没有人敢小瞧这位艾伦教练。
开玩笑，这位纵横意甲多年、声名远扬的教练可是一入职就成了排球部的活招牌好吗！
也不看看现在排球部的主力有多少是冲着老爷子的名声来的！
因此，在接到艾伦教练电话的当天，高桥平介就冒昧地拜访了泽村家。
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能让艾伦教练亲自邀请。但是不理解归不理解，大佬的想法凡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
争取泽村雅治，鸥台高校势在必行！
想到这里，他打算带着双胞胎把整个校园都逛一遍，并且卖力介绍校园内每一处风景，势必要让即使他们不为排球部的教练折服，也要为鸥台雄厚的财力所折服。
*
“斯古一，小治，鸥台完全不输青道诶！看起来也是一个超级豪门！”一路上，优美的环境，古典的教学楼，各种配套完善的基础设施，让原本不想弟弟进入鸥台的泽村荣纯都忍不住发出感慨。
而这种感叹在泽村荣纯看到后山的马术训练场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小治！这也太夸张了吧！鸥台的校内居然还有马术训练场？！”
泽村雅治对此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自进入校园以来就双手向后抱颈的姿势，懒洋洋的回道：“嘛~虽然长野县比不上东京那样的大城市，但再怎么说鸥台也是县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呢~有这些也很正常吧！”
“正常什么啊正常！青道都没有马术训练场！”泽村荣纯大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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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泽村同学有提前了解过我们鸥台？”没有理会泽村荣纯的惊讶，高桥平介始终牢记自己今天的任务是为了眼前的少年。
虽然泽村雅治一直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高桥平介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但是他依旧坚持本职工作，见缝插针的劝他选择鸥台高校。
不得不说，鸥台校长必须得给高桥老师这样敬职的员工涨工资！
“是的呢~爷爷说如果什么都不了解就去跟别人接触的话，会显得很没有礼貌，所以就稍微了解了一下下~”面对年长者，泽村雅治还是相当礼貌的，立刻放下手，微笑地回答。
“哈哈，确实呢！之前冒昧登门拜访时就觉得泽村老先生是个很懂礼数的人呢！”高桥平介恭维的附和。
在有心人刻意迎合下，三人愉悦地逛完了整个校园后，才慢条斯理地来到了排球部。
*
“呲——呲——”
还未进入体育馆，从大开的门口处就传来一阵阵球鞋摩擦木地板的刺耳声。
“里面正在进行比赛。”
高桥平介略微解释一声后，并没有领着双胞胎直接从大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门，从楼梯上到二楼看台。一边走一边说：“你们来得很巧，今天我们学校约了练习赛，从二楼看台看比赛更直观！体验感更好！”
“诶，那还真是很巧啊！”短暂的相处，让荣纯对这个温柔且靠谱的成年人抱有很大的好感，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比泽村雅治这个当事人还要聊得投机。
“是啊，我去接你们的时候第一局刚结束，啊，对了，今天对手学校里刚好也有一对双胞胎呢！”高桥老师在前面领路，头也不回的对后面的两人说道。
“双胞胎？”泽村荣纯停下脚步，一脸诧异的看向弟弟。
“还打排球？”泽村雅治心领神会，挑挑眉毛，回望哥哥。
对视的瞬间两人似乎明白了一切。
“喂，小治，你说那对双胞胎不会是他们吧！”泽村荣纯凑到弟弟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他。
泽村雅治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回：“嘛~毕竟排球界的双胞胎就只有他们呀~”
“诶？你们认识宫兄弟吗？”听着两人的谈话，高桥平介意识到他们似乎认识对手学校的那对双胞胎，不由地转身询问。
站在楼梯上的泽村荣纯笑着点了点头，对上方的高桥老师说道：“嗯，不仅认识，还挺熟的。”
“真的超~熟~哦~”泽村雅治一脸坏笑地强调。
看着双胞胎笑嘻嘻的样子，高桥平介非常好奇，但是也没有过多追问，领着他们继续上楼。
*
三人依次穿过二楼的小门进入看台，一进馆内，扑面而来的凉气也遮不住火热的氛围。
虽然是休息日，看台上的鸥台ob们还是来了不少，一边观看比赛，一边大声地讨论，情绪高涨的时候还会喝彩两句。
看台栏杆处，甚至还站着好几个身穿鸥台校服，手拿应援扇的漂亮女高，小声地为下面正在比赛的队员们助威呐喊。
“可恶啊！他们俩怎么还是那么受欢迎啊！真让人嫉妒啊！”还没看见场下的选手，只凭应援扇，就已经足够让泽村荣纯小声抱怨起来。
“不，荣纯，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嫉妒别人的你，在某种意义上更让人嫉妒哦~”泽村雅治一只手搭在泽村荣纯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调侃自家双胞胎哥哥。
“诶！真的吗？”没听出弟弟调侃的荣纯瞬间开心起来。
身后紧紧跟着双胞胎的高桥平介对此虽然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但脸上大大的无语二字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醒醒啊，你弟弟可没有在夸你啊！】
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但是高桥平介自认为自己对这两兄弟已经有了最基础的认识，弟弟很聪明，哥哥毫无疑问是个白痴......
【幸好艾伦教练要的是弟弟啊！】
高桥平介面无表情的陪着双胞胎观看比赛，在内心暗暗庆幸。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毕竟，这可是共用同一套DNA的双胞胎啊！